第15章
夏晚扭过头与他对视,眸子里多了几分笑意,“我知道。”随意的蹲在火堆边,“那我们就这样侵占了别人的劳动成果吗?这样好吗?绪~哥~”
林绪摘手套的动作停下,勾了勾唇,语气颇有几分求饶的意味,“晚晚。”
这声“晚晚”,拂在她耳边痒痒的。
夏晚摸了摸耳朵,肚子却咕噜咕噜的叫起来,笑道,“这个要怎么吃,我都饿了!”
“我来。”林绪将毛绒的手套揣进兜里,捡起两根木棍,划拉了两下,几个灰溜溜的红薯就冒了出来。
夏晚吸了吸鼻子,“感觉好香啊!”刚伸出手,手腕就被一把抓住,她一时错愕的抬起眼。
碰到她的目光,身边的人像触电一样松开,低声说,“烫!”
“哦”,夏晚收了手,揣进口袋里,连着细腕上的温热一同收了进去,抿了抿嘴角,又眼巴巴的瞅着那几个黑不溜秋的红薯。
看她像个小馋猫一样,林绪用棍子拨了拨,然后拿到手上吹了吹。
“不是烫吗?”夏晚向他挪了两步,歪头问他。
林绪回答的随意,“没事,我手上茧子厚。”
“哦。”夏晚盯着他的手,突然沉默了。
其实他的手型是好看的,骨节分明,手指也很长,只是饱受风霜,破坏了它的美。
他细细的剥着焦黑的外皮,手指也染了碳黑,渐渐露出里面黄色的瓤,热气腾腾的,剥到了一半,他又停了下来,低头在书包里拿了张纸巾,仔细包好。
“好了,给!”
“谢谢,”夏晚接过来,啃了一口,里面还有有点烫烫的。
林绪笑笑,又给自已剥了一个,这次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拿在手里,咬了一大口。
夏晚很快就啃完了一个,“我可以再吃一个吗?”
“嗯。”
夏晚刚伸手拿了一个,又半句被他劫走,“我来剥。”
“已经不烫了,我自已来吧!”
林绪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的意思,自顾自的剥开,“会弄脏手的。”
剥好了,还是给她包了一张纸巾,递过去。
夏晚蹲的有些腿软,站起来抻了抻腿。
日渐西山,苍穹之上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两个人影坐在田埂上,傻乎乎的仰着头。
一小片夕阳落在女孩的侧脸上,有风吹过来的时候,细碎的刘海微微被风吹动。
夏晚手一指,“看太阳快落下去了,真好看。”
“嗯,很美。”林绪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忽而勾勾唇。
“阿绪。”夏晚侧头看他,想起刚才的那有趣的画面,一个小孩子给大孩子递烟,眼神带着打趣,“烟龄不短了吧。”
林绪倒不否认,“嗯。”
是挺久的,他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的抽的了,乡下不讲究这个。
他想了想,又轻声补充,“没瘾的。”
“其实,其实我弟也会偷偷抽烟,晚上躲在被子里抽,棉被被熏的全是烟味,怕被妈妈打,又偷偷拿我的香水去掩盖味道。”
夏晚笑了笑,移开视线,“这里倒是让我很意外。”
“什么?”
“我看过很多人抽烟,我一直以为抽烟无外乎两个理由,大人是为了消愁,小孩是为了耍帅,至少夏时晏是这样,毕竟,少年不知愁嘛!”夏晚语调微停,然后说,“我来这里之前,对山里的孩童认知,都是源于课本上那几种贫瘠的描绘,红彤彤的脸蛋,天真无邪的笑脸,贫苦上进。原来忧和愁,是不分年龄和地域的。”
她把一个坏习惯都编排了一个很美好的解释,其实不然,在这里抽烟从来不需要理由,逢年过年散烟是礼节,孩子耳濡目染自然就学会了,从来没有说科学育儿这一说,甚至抱在襁褓里的婴儿,在酒桌上都可能会被喂两滴酒。
林绪沉默片刻,说,“我以后都不抽烟了。”
“啊?”夏晚愕然。
林绪嘴角弯了下,“因为吸烟有害健康。”
夏晚笑道,“好孩子。”
“走吧,太阳落山了该冷了。”
最后一抹光线消失在了地平线,小山村迎来静谧的夜晚。
“好,走吧。”夏晚站起身,捡起刚垫在屁股底下的书包,拍掉上面的泥土,“给,谢谢。”
林绪弯唇,接过来背在肩上。
火堆里的火苗早已熄灭,却依然留着余温。
夏晚捧着一个热乎乎的红薯走进学校厨房,笑着招呼道,“你们都吃了吗?”
“还没呢,饭好了。”许燕春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打开橱柜,开始拿碗。
夏晚在圆桌边站着,放下红薯“不用拿我的碗了,我吃过了。”
“有家长留你吃饭了啊!行吧,那我们吃了。”许燕春又放回一个粉色的碗。
“不是,我带回来了。”
几个都伸着脑袋,看着她一层一层的扒开纸巾,脱了有五六层,才终于显出庐山真面目。
秦梅:“咦……”
王然然:“啊……”
许燕春:“哟嚯……”
张让成什么都没说,摇摇头走开了。
第41章碰运气
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夏晚噘起嘴,“怎么了啊,可好吃了,在地里烤的呢,我还特意留了一个带回来。”
“你留着吃吧,这东西我以前吃到吐。”许燕春拿着碗盛饭去了。
“然然呢?”
王然然拿着空碗一脸纠结的样子。
“算了,算了,”夏晚摆摆手,“我自已吃。”
明明就很好吃,不跟你们分享了。
秦梅“噗嗤”一声笑出来,“就今年这红薯的产量,丢在地里猪都懒的吃。”
夏晚:“……”
很快就要迎来一年的尾章,映秀的过年氛围也日渐浓厚,家家户户都晒起了咸货,挂满了院墙。
还有半个月就要放假了,夏晚坐在床边,开始发呆,不知道妈妈气消了没有,回去又要面临一次相亲,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房门忽然被敲响,没等她应声,门已经被推开了。
“小夏。”
许燕春步伐匆忙,满脸笑意。
夏晚站起身,“许主任,这是有什么好事?”
“天大的好消息啊!”
夏晚静静等着她说完。
“近些年啊,校园恶性事件频发发生,教育部也对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很是重视,所以今年年末,教委的年终总结,就上次的提议,他们想听听具体的方案,我们都一致同意,让你做代表去参加。”
听到消息,夏晚也为之高兴,还是有几分迟疑,“这我去不合适吧,学校论资排辈,也轮不到我去啊!我怕给学校丢人了。”
“这事非你莫属,”许燕春拍拍她的后背,也实话实说,“小夏啊!其实你刚来这里的时候,大家其实都不看好,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那小脸啊!就和刚剥壳的鸡蛋似的,哪里受的了这山里的冷风,最多干两个月,也就被吓回去了。”
“这就当是在夸我吧!”夏晚给她许燕春拿了一个板凳,自已也坐了一个,努了努嘴,“没想到吧!我还坚持到了年底。”
许燕春拉过板凳坐下,“是啊,没想到,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师,还总能先一步发现孩子的情绪,我们都自愧不如。”
“许主任,你再夸我,我可就当真了啊!”
许燕春笑骂她,“你这鬼丫头。”笑了一阵,又语重心长起来,“你说过你也是留守儿童,但是你把你自已养的很好,小夏,你真的很棒,我能求你个事儿吗?”
夏晚收了玩笑,“许主任,你有事直说,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不推脱。”
“我打算寒假放假前,带我女儿来这玩几天,散散心,你能陪她聊聊天吗?不瞒你说,她已经一学期没有上学了。”
夏晚微微皱眉。
“医生说她……”许燕春一度说不下去,夏晚握住她的手,“许主任。”
许燕春抹了下眼角,继续说,“说她是抑郁症,连她生病了我都不知道。”眼角又沁出泪水,“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只能让她爷爷奶奶守在她身边,我只有放假才能回去看一眼,这孩子也根本不想看到我,她恨我把她生下来,留在这个世上受苦。”
“小夏啊!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她13岁第一次来月事,那个傻孩子就一个人蹲在厕所里哭了一晚上,她不知道自已怎么了,我也从来没有想到教她这个,她的第一件穿内衣,还是同学穿不下,旧的送给她的。”夏晚感觉到她的手都在颤抖,“你不知道,当我看到她手上大大小小自残留下的疤,我那个心啊,真像被热油烫了一般。”
夏晚张嘴想安慰一下,没发出声音。
虽然她是一个成年人但是孩童的岁月还历历在目,所以她很矛盾,,她一边同情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一边又可怜这个母亲。
她握着她的手,只是脑袋低了一些。
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其实抑郁症的人大都是善良的,他们无法怨怪别人,只能不放过自已。”
许燕春猝然抬头,愣怔了许久。
去县里开会的时间安排在星期五,夏晚本想坐大巴车去,却被全票否决了。
刘师傅的车早早的就停在学校门口,夏晚推开门,里面没了难闻的味道,连座椅都是整洁的。
见夏晚愣住,刘师傅解释说,“现在应该没什么味道了吧,我昨天特意刷了一遍Z63。”
竟还记得她晕车呢!夏晚弯起嘴角,“有心了,刘师傅,谢谢。”
刘师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客气啥,你上次给俺闺女带的洋娃娃,她可喜欢了呢!天天换着花样的给它扎辫子。”
“她喜欢就好。”
刘师傅的闺女和她差不多大,但是智力一直停留在了五岁,据说是小时候发高烧,脑子烧坏了,虽然痴傻,但是刘师傅一家待她还是很好,一直把她当小孩养着,夏晚见过两次,长的很漂亮,衣服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车刚发动,就听到一声,“夏老师,等等。”
夏晚探出车窗,“安安?”
林安吧嗒吧嗒的追到车门口,递过来一个袋子,“给你。”
“什么?”夏晚疑惑的往袋子里瞅了眼,晕车药,纸巾、橘子、水,还有一盒木糖醇准备的很齐全。
“我哥给的,夏老师,注意安全。”
“嗯,好”,夏晚揉揉他的头,“快回去上课吧。”
走山路,车弯弯绕绕,避不了胃里还有些难受,夏晚剥了个橘子,慢慢才压下那股翻腾的劲儿。
好在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也就到了文安县,车停在教委大院,正好赶上中午,夏晚先下车丢了一兜橘子皮,反正研讨会在下午,心里顿时有了个主意。
她回身道,“刘师傅,中午这边有招待盒饭,你先去吃吧,我出去一趟有点事儿。”
“好吧!”刘师傅停好车,应承下来,“要不要送?”
来时刚好经过文安一中的大门,也不算远,夏晚也就作罢,“不用了,不远。”
其实她也只是想去碰一碰运气,也不知道林绪会不会出校门,顺着记忆沿路走着。
站在门口朝里望了几眼,好像没什么学生出来,她的电话坏了,他又没手机,能够遇到全靠运气,看来今天运气有点不太好。
刚转身,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浓郁的黑色,低着头双手插兜,酷酷的样子。
“阿绪!”她忍不住先喊住了他。
林绪茫然的抬头,四下搜索着声音的来源,眼神忽的盯住,一抹月色朝他奔来。
第42章我可以负担
林绪迎了两步,站到夏晚面前。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眼里闪过的一瞬的讶异,但也很快消失不见,“晕车了吗?”
“有你的装备,好了很多。”夏晚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去教委了吗?”
夏晚想说,来找你啊!好像又有些刻意,睁着眼睛开始扯谎,“听说一中这边小吃多,想来尝尝。”
“哦,”林绪轻轻弯了弯嘴角,“那你想吃什么?”
呃……她哪能答上来,她都不知道这边到底有没有小吃,只是根据她高中时代的记忆随口编的。
“你觉得什么好吃?”
林绪也答不上来,他每天食堂走起,哪里出来吃过饭,“我带你去看看吧!到时候再决定。”
“好。”
林绪带着她绕进一个巷子里,她跟着四周望了望,问,“你吃过了吗?”
“吃了。”虽然是馒头泡水,但是也算主食了。
“啊?”夏晚噘起嘴,“那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啊!你陪我再吃点。”
林绪很喜欢她这样娇憨的语气,笑着说,“好。”
绕了一圈,学校周围的小吃也都大同小异,夏晚随手指了一家,“要不吃米线吧!”
林绪点点头,夏晚很自然的拽了下他胳膊,“走。”
身边的少年胳膊突然僵了一下,视线落在被凸起的衣角上,抿了抿唇。
进了店,里面也不大,只容下四张桌子,到了点餐处,夏晚点了一份肥牛米线,问他的意见。
他说没意见。
夏晚:“……”
他们找了一个空桌子坐下,因为晕车,夏晚其实也没什么胃口,等餐的时候,她偷偷的观察林绪,他好像心情不错,眼角垂着,长长的睫毛缓慢的眨动,嘴角有着隐隐的笑意。
夏晚挪着椅子向他靠近一些,林绪发觉了,僵着身子不敢动。
“你看那边……”见林绪没有看她,她拉了拉他的袖子,林绪抬起眼来,夏晚才继续说下去,“他们在谈恋爱啊?”
林绪顺着她目光投过去,见女孩的手搁在桌面上,男生的手覆了上去包裹住,女孩羞羞答答的垂着眼,在桌下慢慢变成十指相扣。
本以为自已会想到当初的那段时间,会有难过,现在反而平静了,时间如果能治愈一切,或许还有别的。
林绪好像没那么多感慨,淡淡的收回视线,触及到她炙热的眼神,脸色又不自然起来。
他曲着手指敲了敲桌面,“别看人家了。”
“哦,”夏晚回过神,抓着他的胳膊问他,“你认识那个女孩吗?长的还挺漂亮的。”
林绪摇摇头。
“哦,”她像是没话找话,“那你们学校有评选什么校花、班花吗?都好不好看啊?”
“不知道。”
“真的?”
林绪沉默的回望她,眼神深不可测。
夏晚突然就住了嘴,不知道自已又在发什么神经,明明知道他喜欢自已,现在又在莫名其妙的试探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慢悠悠的开口,“我没有关注过这些,所以不知道。”
没有关注过这些,那平时会关注到什么?会关注她吗?
她感觉早晚被自已的脑洞搞疯,低眉敛目,咬了下唇角,刚好米线端上来了,夏晚才松了口气。
顺利的结束了这尴尬的话题……
林绪把烫好碗筷顺着桌面推过去一份。
夏晚想了想,想让两人的气氛变的轻松些,随意问,“你刚才出来,是准备做什么?”
“没事,就准备……”
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吆……林绪,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一个平头的男生居高临下的俯看着他,眼神隐着戏谑的笑意。
听到话中的不怀好意,夏晚抬起眼,微微皱眉。
“今天不去食堂喝汤了啊!”他的视线向下,落在夏晚身上,“难怪了,原来是请妹子吃饭啊,这妹子哪个年级的,还从来没见过呢!”
林绪突然“啪”的一声放下筷子,起身。
“刘畅。”少年冷冷的开口。
刘畅愣了愣,少年比他高出半个头,身高的压制让他的气焰瞬间灭了大半。
刚要发火,下一刻看清林绪,就再也不说话了。
林绪偏着头,女生被他护在身后。
眼里是又寒又冷的光。
刘畅在他森冷的目光中,第一次感到了畏怯,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少年根本不是什么兔子。
虽然他大多时候都是冷淡的,但是这一刻刘畅能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
刘畅退了一步,低声“嘁”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在门外隐约听到一声,“里面没位置了,换一家。”
感觉到衣袖被轻轻的扯了下,林绪低下头,眼里的狠戾瞬间消散,“没事,吃饭吧!”
夏晚被扰的也没了胃口,顺势放下筷子,问,“那人谁啊?好像在针对你。”
“同学,我们班第二名。”
看他风轻云淡的样子,夏晚“噗”一下笑出来,“不用说,第一名肯定是你喽!”
林绪:“……”
她很会揣摩和联想,“所以他是在嫉妒你对不对?他平时和你差距很大吗?”
他眉眼微垂,眉宇微微拧着,像是在思忖。
这就让夏晚看不懂了。
她不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平时也就七八十分的差距,他离我最近的一次是二十分,我那天因为突发阑尾炎理综的生物没写。”
夏晚猛然抬头,眼里除了震惊,还有不可置信。
他问,“这样算差距大吗?”
“那你平时能考多少分?”
他不急不徐的开口,“七百三左右吧!”
“……”
知道他学习好,但是没想到这么好,妥妥的学神啊!关键他还要抽空去打工兼职,想当初她们那届高考状元,高考也就才七百一十分。
“大神,请受我一拜。”夏晚拱拱手他做了个揖。
他愣了下,继而很快笑了。
到了付钱的时候,两人同时把钱递过去,老板估计以为是小情侣之间的推脱,干脆利落的收了林绪的钱。
“……”,夏晚郁闷的缩回手,“干嘛和我抢,你都吃过了,是陪我,该我给你的。”
而且那个男孩的话里也大概听出,林绪在学校应该也很节俭。
“晚晚。”
“嗯?”她忽的抬眸看他。
林绪笑笑,“虽然不能请你吃什么山珍海味,但是这种一顿饭钱,我可以负担的。”
我也没有办法给你更多,只有这样了!
他眼里的无奈,夏晚看的分明,心突然猛的一沉,那么好的少年,聪慧、懂事,通透,可是在她面前连对她好都是藏着怯。小心翼翼的让人心疼。
夏晚看着他的脸,沉吟片刻,轻轻点头。
第43章甜点
绕出了巷口,前面就是学校了,夏晚脚步停下,“你中午要午休的吧,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