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苏晏轻便下了车，关上车门，朝她挥挥手。苏染发动车子，把车开走。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回想苏晏轻说过的话，心里真的很温暖。
这就是姜美欣说的纯粹的感情吧。
少年真的很天真美好。
不过她又想，弟弟可能并不是天真，而是勇敢。
只有勇敢的人才敢不在乎世事变化，也不在意所爱的人会不会在某些阶段变得叫人难以忍受，他只会心里一片澄净，一如既往地对那个人好。
对比之下，大多数的成年人是多么怯懦又卑劣。
言澈说，“我可能很爱你。”
而她自己，连“可能”都不会说。
还有姜美欣和顾明均，磋磨了两年，变成了现在这个结果。
苏染回到家，首先去看儿子。
“妈妈，抱！”言睿开心地跑过来。
苏染绽开笑容抱住他，站在那跟秦攸宜聊了会儿，听她说小家伙今天干过的光辉事迹，说的人笑不可仰，听的人也是忍俊不禁。
等待吃晚饭的时候，苏染跟儿子在花园里玩，看他太可爱，她忍不住亲他，往他的脸颊贴贴，往鼻子亲亲，再往额头亲亲。
言睿笑得很开怀，她不亲了，他还要指给她看，示意她亲他的额头眉角那里，“这里这里！”
苏染跟他玩得开心，突然感觉自己其实蛮幸福的，至少此刻她的心里充满了爱意。
言澈有饭局，没有回来。
十一点多，他忽然打电话给她：“老婆，我喝多了，你过来接我。”
苏染待要说话，电话那头传来周怀玉也有点酒意的声音：“大把人可以送你回去，这么晚就不要叫苏染过来了。”
“不行，她不过来我怕别的女人惦记我，让我跟她说，”言澈应该是把手机抢了回去，声音变得清楚，语气也变得温柔，“喂，老婆，我喜欢你……”
苏染轻笑。
去到会所，看到包厢里一群醉鬼。
苏染目光寻找了一番，忽然沉了脸，只见一个女人抱在言澈身上，而他喘着气想推开那女人，哼哼，“你是不是我老婆？”
女人娇嗲嗲地说：“是啊，我当然是你老婆。”
第84章
他的爱到底有什么意义
苏染走过去，伸手拽住那女人脖子上一圈领子，把人拉起来。
女人惊叫了声，她那是无袖挂脖的裙子，性感得很，然而禁不得这样拉，会非常狼狈。
“谁啊，你有病……吗。”
对上苏染的脸，女人的音调从高降到低，娇艳的脸上闪过些许心虚。
苏染打量着对方，偏欧.美风格的妆容，衣着火辣，浑身透着一股放荡又任性的劲儿，隐隐有点熟悉。
哦，想起来了，这女人跟小新前两天给她转发的一个照片里的女人似乎是同一个人，姓邹，邹时行的妹妹，刚从国外回来，作风开放，寡廉鲜耻。
“想抢我老公？”苏染冷冷问。
女人露出虚伪的笑，“开个玩笑。”
“这种玩笑我不喜欢，你要是有需求就去找跟你一样的人，我相信会有大把能供你选择的。”苏染冷着脸去扶言澈。
女人无趣地敛了笑，退到一边，坐回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酒喝。
言澈躺在沙发上，沉得要命，苏染扶得辛苦，蹙眉，又把他丢回去，拍拍他的脸。
“老婆。”言澈醉醺醺，迷离的眼睛试图把她分辨清楚。
“你起来。”苏染的语气有点严厉。
言澈怔怔的，费劲坐起来，苏染顺便拉他一把，好不容易才把拉起来。
他趔趄着，歪头看她，“老婆？老婆？”
苏染郁闷地说：“你给我站好。”
“嗯。”言澈摇摇晃晃，“老婆，我好爱你。”
苏染看他一眼，扶着他，随后转脸用目光去寻找服务员，很快就有个男服务员走过来，问：“客人您好，需要我帮忙吗？”
苏染说：“你帮我扶他去车上。”
服务员点点头，架住言澈的一边胳膊，说：“先生，请让我来扶您。”
言澈在那叫：“老婆？你不要我了吗？”
苏染拍他一下，说：“还嚷嚷，等下真的不要你了！”
好不容易把人带出去，弄上车。
因为他太不老实，苏染只好叫代驾，自己跟他坐在后面。
“老婆，唔，亲亲，亲亲，老婆。”
言澈在车后座各种闹腾。
苏染怀疑前面的代驾忍笑都要忍出内伤了。
“好好坐着！”苏染把人按住，严肃地说。
言澈乖了几秒，转头过来，“老婆，你爱不爱我？”
苏染看一眼这个醉鬼，他的表情像只傻狗。
“那你爱不爱我？”她问。
他眼神迷离了一下，“爱。”
“好，我也爱。”苏染说。
言澈傻狗一样的表情亮了一下，“哦！”
过了会儿，他挨过来，“真的？”
苏染把他又按坐回去，“坐好。”
“真的？”
苏染不想再理他。
他忍不住又靠过来，“老婆。”
苏染瞧过去，“让你坐好哦。”
他只得又坐回去。
回到家，被要求坐好的言澈已经在椅子上睡着，苏染没有弄醒他。
她在路上就将他的椅子放了下去，还给他的肚子盖了毯子。
苏染安静地靠在椅子上，脑海里思绪飘飞。
过了许久，她不觉也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言澈醒了过来，不知身处何处，转了下身，看到躺在旁边的苏染，愣了下。
苏染本来也睡得不太舒服，他这点动静很快将她从混乱的梦中弄醒。
她呼吸转换了下，睁开眼看他，“唔，醒了？”
他很是不自在，带着睡醒的沙哑，“怎么，睡在这。”
“大半夜的，我不想叫醒别人来帮我搬你上楼。”苏染坐起来，捋了捋头发，问，“你清醒多了吧？还晕不晕？”
言澈看她片刻，语气带了点撒娇，“头痛。”
“谁让你喝这么多，活该。”苏染推开车门下车，绕过去，等他下来，扶他一下。
言澈趁机抱她一下，不过很快站直了身体。
两人上了楼，言澈去洗澡，苏染去换掉染了他的酒味的衣服。
担心他酒意未完全清醒在浴室里摔倒，她过去推开浴室门看了眼，他光着身子朝她看。
苏染收回视线，说：“别洗太久了，别摔倒。”
然后替他关上门，回去床上。
她闭着眼欲睡未睡，言澈洗完过来，目光落到她的脸上，默了默，靠近抱住她。
苏染想起他在车上问的“爱不爱”那个问题，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
不管了。
反正她只是哄他一哄，事实上如果他对她好，她自然会对他好，她也不算骗他。
……
翌日中午，姜美欣打电话给苏染痛哭失声。
她是强忍到那个时候才给苏染打的电话，事实上昨晚她一晚未眠。
苏染把昨天那个房子的密码告诉她，让她过去休息和等自己。
待苏染过来，姜美欣抱着她嚎啕大哭：“今天早上我爸跟二叔已经被带走了，家里现在乱成了一团。”
“他竟然，竟然还去上班了，他昨晚跟我一样没睡，那个混蛋。”
姜美欣哭得撕心裂肺，“我昨天回去，竟然忘了买药，呜呜！”
苏染轻轻地拍着她，直到她哭干了眼泪，慢慢平息下来。
“是的，他承认他是想要孩子，他说他不想跟我离婚。”姜美欣想一想，还是想哭，“他以为弄成这样，我们还能继续下去吗，他到底想把我置于什么境地？”
苏染也不知道顾明均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如果他是真的爱姜美欣，不想分开，那为什么两年的时间，他都没能想办法做到对姜美欣坦白。
他拖这么久，很难说不是抱着两全其美的企图：一是收集姜氏内部的违法证据寻找最佳的时机扳倒姜家，一是希望留住姜美欣。
姜家违法犯罪是应该受到惩罚，他耐心潜伏找到时机没有错，可他不能无视姜美欣的感受，更不应该在感情里不坦白不真诚。
苏染的思绪在这里顿了一下，她突然想到自己在感情里好像也很不坦白不真诚。
过了很久，苏染问姜美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姜美欣摇头，痛苦地说：“我现在心里一团乱，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我真的没想到我的人生会突然变成这样。”
她抽泣了声，“是因为我前二十八年的人生过得太舒服了，老天爷看不过眼所以把我一脚踢醒吗？”
苏染沉默良久，说：“我爸五十多岁去世，而且他五十岁开始身体就明显不好了。我觉得生命真的很脆弱，而且短暂，所以如果没到绝境，我们还是积极一点，过好每一天吧。”
姜美欣不禁又呜呜地哭起来，“我爸怎会那么糊涂，明明他可以过得比许多人都好……”
苏染轻叹，“很显然你家的问题已经根深蒂固，不然也不至于一倒全倒，如果内部已经腐烂，暴雷是迟早的事，在这点上，顾明均早点出手还能挽救这个企业。”
“只是他不该这样对你，男人考量的总是跟女人不同，有时候他们真是冷血得可以。”
姜美欣张着红肿的双眼茫然，“你觉得，我还应该跟他继续下去吗？”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苏染觉得很沉重，“我也没法看透这些。”
“但是有一样我很清楚，你必须积极面对这些事情，不管是家族的未来，还是你自己的，你要考虑清楚，然后坚定地走下去。另一半对我们如何，其实不能决定我们的未来。”
“我觉得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们决定不了别人的人生，别人也同样决定不了我们的人生。”
“即使那个人说很爱你，他也决定不了你的人生。”
姜美欣怔怔的，“你是说，我们在世上其实是靠不了任何人的？”
苏染看着她，“是的，我们只能靠自己。如果我们不自救，别人也救不了我们。”
姜美欣失魂落魄，“那他的爱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是真挚的爱，应该会带来幸福感。但人生的路真的是需要自己走的。”苏染说。
姜美欣陷入长久的沉默。
……
苏染回到家，看言澈一眼。
他很不自然，昨晚喝醉后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是有些印象的，但有些又像梦，他不知道自己实际上到底有多丢人。
“怎么了，这样看我。”他一阵心虚。
“你说我昨晚是不是对你挺好的，辛辛苦苦地把你拎回来。”苏染说。
“嗯，老婆，谢谢你。”他脸微热。
苏染瞅他，“你要怎么谢谢？”
言澈脚步一顿，赶紧过来，搂住她，“你想要怎么谢？”
苏染被他搂得舒服，嘴角微微翘了下，“抱抱亲亲举高高。”
他嘴一咧，立即低头在她的脸上亲几口，亲完对她笑，想了想，将她一把抱起来，抱到腰上，“老婆……”
“好久没听你叫姐姐了。”
“姐姐。”
“乖。”
言澈扑嗤地笑了声，抱着她又使劲地亲亲。
第85章
我们真的可以一起养个孩子
姜家的事还没出新闻，但话事的那几个人被带走后，第二天圈子里还是传开了。
一时海城上流饭后茶余都在谈论这事，感慨唏嘘有之，幸灾乐祸有之，引以为戒也有之。
苏染下午有事回来一趟，听见客厅里有人在哭，而她婆婆在轻声安慰。
原来姜泽洋的母亲叶安筠走投无路，过来跟秦攸宜诉苦痛哭。
要知道叶安筠向来自视甚高，是位特别注重脸面的太太，哭成这样是真的失了魂魄才会如此。
“我那没用的儿子，要是他有阿澈的一半我也不至于恐慌成这样……我一辈子对他爸没有办法，想着只要日子能过下去，儿子不行差踏错，我就没有什么可在意的，可现在……”
叶安筠泣不成声68。
秦攸宜听着百感交集，不知道怎么劝慰，叹道：“你别想得太严重了，阿洋不是还年轻嘛，年轻人遇到这样的挫折说不定反而就懂事，知道努力了。”
“我家阿澈以前不也是个混世魔王，他是因为运气好，有个老婆管着，要是没结婚我看现在也是一塌糊涂。”
叶安筠怔怔地想了会儿，说：“就我儿子那德性，现在家又败落了，想找个好老婆估计比登天还难。”
“那你这个做婆婆的就得厚着脸皮一点了，如果有机会遇到好姑娘，一定要比你儿子还要耐心去对她。”秦攸宜说。
因为秦攸宜把话题说到找儿媳妇那边去了，叶安筠忘了目前最悲痛的事情，不由也开始设想儿子找媳妇的事。
苏染还挺尴尬的，路过的时候客气地打了招呼，然后赶紧溜了。
……
苏染谈了一个合作，亲自把专家送去机场后回来，农场的骨干在搞联谊喝酒，她也去捧场，喝了两杯。
踩着防腐木制成的楼梯下来，忽然看到转角景观台那有人坐在夜色中，朝着她的方向。
苏染蹙眉，经过之前那件事后，陆云深还是阴魂不散，她觉得非常讨厌。
高大的身影站起来，朝她走了几步。
“阿染。”
苏染只当没听见，要从他身边走过。
他拦住她，声音痛苦低沉：“我好难受，好像病得很严重，最近总是失眠。”
苏染冷冷说：“你跟我说没有用。”
“可我只能跟你说，我就想你听一下。”他应该也喝了酒，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气。
“我承认我是求而不得发了疯，我太想你了，甚至脑子里出现很奇怪的想法。”他停顿了一下，“我甚至想，可不可以求你给我生一个孩子，有了孩子，以后我的东西都给他。”
苏染还真的被他吓到了，脸蓦热，“你确实疯了。”
“我就是觉得自己疯了才来找你，我觉得好像已经没有人可以解救我了，除了你。”开了口，陆云深的话顺畅了许多。
“我知道这是偏执，我以前没有这样，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嫁给言澈。”
“是我这两年太累了，人也扭曲了，我很不快乐，失去你以后，我面对太多阴暗的现实，我的内心越来越寂寞。”
“当我感到寂寞，我就忍不住想起你，因为别人不会有那个能力开解我，我也看不上别人。”
“我其实……”他顿住，没有说下去。
他其实有试过找别的女人，李若瑾也找过他很多回，他动摇过，因为李若瑾在他面前会下意识模仿苏染。
可也正是李若瑾让他彻底厌恶了自己，同时也厌恶了那些对他别有目的的女人。
然后他试图从苏染这里找回某些控制感，结果当然是妄想，不但是妄想，他还越陷越深。
如果当初他跟苏染结了婚，他会不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他们强强联合，生出的孩子肯定也聪明无比。
他会是人生赢家，陆启华算什么，那些叔伯算什么，所有束缚他的东西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但好像也不对，当初没能跟苏染结婚，是因为他对他们的感情不足够坚定，所以那时就算真的结婚了，他也不一定能珍惜。
可他现在觉得自己那么渴望她，却没有了机会。
这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我还是想要你，想跟你有所链接。”他痛苦道，“我知道很荒诞，可我现在就是沉浸在这里出不来。”
“你真的不可以给我生个孩子吗？我们可以做试管……”
“你住口。”苏染打断他的话，真是庆幸今晚是弯月，她脸上的红晕应该不会被看出来，真是连耳垂都阵阵发烫。
陆云深还在喃喃：“我什么东西都会给他，如果我有这个孩子。他肯定会无比的聪明，而且长得也好看。”
“最重要是有孩子的话，这辈子我们都还是会联系，我们可以一起讨论孩子的成长，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帮忙。”
苏染真的听不下去，“你不要再说了，你应该喝了很多。”
“也不是很多，我觉得自己好像很清醒。”陆云深的目光穿过夜色落到她的脸上，“我已经不求你爱我，只希望这辈子还能有割舍不断的联系。”
“我找个人送你回去，你不要再说胡话了。”苏染拿出手机打电话。
陆云深抬了抬手，想阻止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放弃了。
待她打完电话，陆云深说：“你真的不心动吗？做试管就可以了，你的孩子说不定以后可以接管陆家。”
他顿一下，“……然后你的另一个孩子可以接管言家，好像也挺好的。”
苏染：“……”
听起来很滑稽，但怎么好像也挺好的。这个疯子。
“等你酒醒了，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别真的把自己搞出病来。”
陆云深默一下，“你还是关心我的。”
苏染：“……不是。”
陆云深安静了会儿。“我们真的可以一起养个孩子。”
苏染：“不可以。”
她已经确信，他醉了。
两人站在那相对无言，这时一个清瘦高挑的男生匆匆跑上来。
苏染看一眼喘着大气的李宇澄，显然他是一路跑过来的。
“这位陆先生喝多了，你送一下他。”她说。
李宇澄点点头，“好的。”
苏染又转向陆云深，说：“麻烦你到时给他代驾费，他在勤工俭学。”
说完她绕过他们，走下楼梯。
往车子走去，她拉开后车门，忽然听到驾驶座那传来似乎带了情绪的声音：“坐到前面来。”
苏染吓了一跳，看过去。
她还以为驾驶座上坐着的是她的司机，没想到是言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