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特别是，苏染如此清楚自己没有宾果身上那种让人舒服的单纯，如果言澈想要那种东西，她不可能给得了。所以她突然间感到了极度无力的沮丧。
就是那种，不管你怎么与这个世界抗争，你都无法得到完满。
绝对唯一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
言澈接到母亲的电话，很快也回来了。
秦攸宜没来得及开口质问，他已神色冷峻，匆匆上了楼。
苏染在陪儿子玩。
身为母亲的本能之一，大概就是不管当天情绪怎样，从外面回来第一要做的事情是去看看孩子，然后在孩子的要求下陪他玩一会儿。
言澈找过来，看到苏染正在笑着称赞能稳稳走了几步的宝宝很棒，小家伙很是得意，炫耀着又走了几步。
但是对上言澈的视线后，苏染脸上的笑容就冷了下来。
她也不想显露在脸上，然而控制不住，而且那种说不出的难受在看到他之后铺天盖地地袭来。
言澈走过来，对保姆说：“带宝宝去跟他奶奶玩。”
孩子要他抱抱，他抱起来哄了哄，然后塞给保姆。
苏ггИИщ染冷着脸转身走开。
言澈跟过去，说：“你别乱想，孩子不是我的，我跟宾果不是那种关系。”
苏染回转身看他。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犀利，他垂下眼帘，“那狗仔很恶心，之前……”
他顿住，没有继续说。
苏染开口：“你只是像朋友那样帮宾果，你陪她去孕检，大概就像当初我扭了脚，你陪我去医院差不多。”
言澈不知道怎么接话，感觉她说的好像对又好像不对。
默了下，他问：“你是不是很生气？”
苏染没有回答，而是问：“那房子是你特意给宾果找的吗？”
言澈：“是的。”
“比起之前给李若瑾找的房子，你这次是用了心，所以妈一点也没察觉。”苏染说。
言澈的表情有点严肃，“你还是乱想了吗？”
苏染反问：“我乱想什么？”
言澈试着解释，“宾果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不想她遇到麻烦，就顺手帮了点。”
苏染沉默地看着他。
她猜得没错，他对那个女生有在意和怜悯。
“你们是朋友？”她问。
言澈思考了一下，他其实没往这方面想太多，“她人不错，但我跟她接触更多是工作上的事。”
苏染心想，她人当然不错，跟她相处起来没有压力，多好。
“随便你吧。”苏染语气冷淡，再次转身要走。
言澈的直觉忽然很强烈，拉住她，“你肯定多想了。”
听到这一句，苏染的脑海里跳跃地想起了那次跟他的对话。
“阿澈，你爱我吗？”
“爱的吧。”
他当时其实多么犹豫啊。
所以不是她多想，而是她太敏感，她知道要做到死心塌地地爱一个人有多么不容易。
她自己都不敢。
又何来资格勉强他。
“没有，就这样吧。”她扯开他的手，“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不跟你聊了。”
言澈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隐隐地拉扯了一下，心想她这是又要跟他冷战了吗？
……
翌日周末。
下午，言澈回来找秦攸宜。
“妈，宾果的事你不能管，我跟她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她身体不好，现在压力已经很大了……”
秦攸宜压低声：“你给我住嘴！”
言澈一回头，看到苏染抱着儿子过来。
他顿了下，神色凝重，忽然说：“妈这样做只会让阿染认为我就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秦攸宜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怎么接话。
还有些距离，苏染停下脚步。
儿子想下地走路，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走，走。”
苏染把儿子放下去，说：“我想出去一下。”
言澈看着她，俊脸上显出一点难堪，“你先别走，帮我劝一劝妈，宾果不是李若瑾，这次的事是我把她连累了。”
苏染看向秦攸宜，“妈，阿澈既然这么说就听他的吧。”
秦攸宜蹙眉，忍不住说：“我知道你伤心，所以想自暴自弃不再管他，可这事怎能不管？”
苏染麻木道：“阿澈跟我说了，他只是作为朋友帮那个女孩，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他也说了，那个女孩跟李若瑾不一样，我们总不能伤了无辜的人。”
说完她转身走开。
到外面等司机把车开过来的时候，言澈追了过来。
“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当面去了解，别在心里乱想。”
苏染一点意愿也没有，拒绝：“我有自己的事要做，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真的不会管，也不在乎。”
言澈定了一下，眸色很深，忽然拉她去他的车子。
苏染心里的死水终于被他激出了波澜，怒了，“你能不能别这样，我真的没空管你的事。”
被他塞上车，她气得脸涨红。
言澈的神色也变得很冷，绕过车头，很快也上了车，倏地将车子开出去。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其实很讨厌？”言澈开着车，忽然很生气地说。
苏染怔了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说没错，她就是这样，真是难得他开始说一句真话。
“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对我打开过，一直就是我在迁就你。”言澈觉得心口太憋闷，不觉扯了下衣领，脸上闪过一点自我厌弃。
“你只要不高兴了就缩起来，缩进你的壳里，然后我对你毫无办法。”
苏染不吭声，面无表情。
言澈憋着说了这几句，却难以说下去。
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宾果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她不该承受这些事情。我是看中她的才华，让她给我做事，她却因为我被一个混蛋缠上……她不想要那个孩子，但她的身体不能做手术。”
“她不敢告诉她父母，也不敢告诉别人，是我发现她不对劲才问出来的。现在她被恶意曝光，我妈还去找她，你知道她的压力多大吗？”
“我觉得这种情况你应该能体谅，你比她大，懂的也多，如果能帮忙劝她，她心里的压力应该会减轻，不然她执意要去打掉孩子，到时是真的后果难料。”
苏染听到后面，就像他说的，她又开始将自己收缩起来，封闭起来，整个麻木不仁。
他评判了她，然后要求她去帮助那个女孩。
听起来他没有错。
而且她确实是有问题，她也没想到他原来早就看透她了。
车子开进小区，苏染漠然地跟着言澈下了车。
言澈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按了接听。
听着电话，他停下脚步。
苏染看见他的脸色变了。
第67章
到底是什么刺伤了你
“好，我知道了。”
言澈神色冷峻，挂了电话，随后又拨打了个号码。
显然第二个电话没打通。
他看向苏染：“上车，宾果失踪了，而且她父母还过来了。”
看得出他心情很沉重，苏染不说话，回到车上。
她如果任性一点，这个时候大概会说，那你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偏偏她这个冷血的人很善解人意，知道在这种时候顺着他的意思会让他更轻松，所以她就不跟他对着干了。
言澈开着车不说话，看得出来他一直在思考。
车子开得稳且快。
苏染垂着眼坐着，没有正眼去看言澈，但眼角余光仿佛也能感受到空气中那种绷紧的情绪。
他已经知道去在乎别人，更知道遇到事情不能自乱阵脚，所以他的车开得稳且快。
他还知道她的心从来没有对他打开过，知道她会缩进她的壳里。
她原来早就哄不了他了。
很快他们到了言澈的新公司，星雨展览服务的办公大厦。
办公楼层里的设计极有特色，充满了各种新奇的元素，不像是办公的地方，更像是玩乐的地方。
但苏染无暇欣赏，待客厅里等着三个人，一对神色焦虑的中年夫妇，还有一个看不出什么身份的女人，他们在看到言澈跟苏染后，都站了起来。
“言先生，宾果小姐的爸爸妈妈很着急，他们认为是不是赶紧报警。”不明身份的女人说。
苏染立即想到，这个女人应该是言澈找来照顾宾果的阿姨，就像他之前也给李若瑾找了个阿姨。
苏染猜对了，其实就是同一个阿姨，言澈觉得这个阿姨做事靠谱，能完全按他的意思来做事，所以这次也找了她。
如果秦攸宜一直留意这个阿姨，可能早就知道言澈又在外面“养人”了。
但即使是考虑细致的萍姨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中年夫妇看着就是特别没有攻击性，很善良的人，这种时候他们仍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只凝重地盯着言澈看。
期间，宾果的妈妈很不安地看了苏染几次。
言澈沉着开口：“叔叔阿姨，我叫言澈，是宾果的老板和朋友，这位是我的妻子苏染，本来我们是打算去找宾果，劝她安心住下来养身体，后来接到电话，就过来了。”
“如果宾果是意外失踪，那肯定是要报警的，现在我们先搞清楚她是不是压力太大躲起来。”
宾果的妈妈不自觉看向丈夫。
言澈很清楚他们特别想知道的是什么，继续说：“我不是孩子的父亲，澄清声明我已经发了，事情搞成这样给你们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我感到很抱歉。”
说到这里，他略顿，朝苏染看了眼，说：“这件事也伤害了我的妻子，都是我考虑不周到。”
苏染一脸平静，对他的话没有感觉。
宾果的父亲神色严肃，终于说：“你说你不是孩子的父亲，可你的行为实在让人怀疑，为什么你选择给她找房子住，帮着她隐瞒我们？”
言澈只得说：“宾果担心你们承受不住，所以没敢告诉你们，她想自己去流掉孩子，我的本意是想尊重她的选择。”
“但是去医院检查后说她的身体情况不合适打掉孩子，如果一定要做手术，可能以后都无法再生育，事实上，现在怀着的这个孩子都要很小心，得很好地养着。”
“宾果说她对孩子是有期待的，她说你们很疼爱她，所以她希望以后能有自己的孩子，能像你们爱她一样爱她的孩子。”
“因为她有这个想法，我就劝她留下孩子，为了能让她安心养胎，自作主张替她安排了房子。”
宾果的父母怔怔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苏染站在那听着，凉意慢慢覆上来，将她的心脏裹住。
言澈是在真心为那个女孩考虑。
苏染的脑海里浮现他倾听女孩诉说，然后像朋友一样真诚地为对方设想和做出决定的情景，但她无法模拟出他真实的情感，或许那一刻她其实是害怕去想象他关心别人的样子。
这时言澈又拨打了一次宾果的电话，还是没能接通。
照顾宾果的阿姨说：“宾果小姐接到她爸爸妈妈要过来的电话很忧心，但她后来还是决定来见他们，我们到了楼下，她突然接了个电话，那个电话好像让她更加神不守舍了，我当时以为电话是她爸爸妈妈打来的。”
言澈眸色蓦深，看向阿姨。
阿姨便继续说：“她似乎犹豫了会儿，跟我说她要走开一下，让我在那等着。我想跟过去的，但她忽然有点严肃，又说了一遍‘你就在这等会儿’。”
“我见她态度比平时强硬，就照做了，没多一会儿，大哥大嫂他们来了，我看他们提着行李，又在那看这大楼的名字，大哥他还拿手机打电话，我就问他们是不是宾果小姐的父母。”
言澈深深蹙眉，忽然说：“叔叔阿姨，你们跟余姐去宾果住的地方休息吧，她应该没事的，我找到她就联系你们。”
宾果的父母互相看了眼，十分忧虑。
言澈看在眼里，说：“你们就相信我吧，在这里你们人生地不熟，应该也没认识什么人，要找人还是我更合适。”
宾果的父亲神色沉重，只好说：“行吧，那就麻烦你了。”
几人到了外面，余姐跟宾果的父母上了出租车离开，言澈准备往车子走去。
但苏染没动。
他疑惑地看向她。
苏染平静地说：“我觉得你可能不需要再带着我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明白你的心情，你要做什么就做你的吧，我自己回去了。”
言澈眉心不觉又压了压，她平静的神情不会给他带来安心，她越是平静，他越觉得有问题。
她如果真的没事，他是不想带着她的，因为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可能会变得暴戾的一面。
可她这个样子回去他会心乱的。
他理不清自己的思绪，直接伸手拉她走。
上了车，他说：“我宁愿你明明白白地生气，骂人，跟我辩论，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苏染冷冷说：“我为什么要那样。”
言澈顿了下，发动车子。
驶离大厦的时候，他的语气也带了情绪，说：“因为只有那样我们才能长久。”
苏染自嘲地笑了笑，他突然间什么都通透的样子真是叫她无所适从。
言澈看她一眼，她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心里忽然堵得厉害。
车子开着，他蓦然转了方向，往一个能停车的地方开去，停下。
然后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终于接了。
“是不是你带走宾果？”言澈声寒如铁，那种沉冷苏染印象里很少见过。
“否认是吧，你这个混球，她不是李若瑾，也不是你玩过的那些女人，你如果还是人，就放过她。”
“她现在身体很差，稍有不慎孩子就会流产，要是孩子流产了，她可能会死，如果不死，孩子以后也不会再有，你要是不想毁掉她，就告诉我她在哪里，她父母过来了，我会让她父母照顾她。”
“你到底听到没有？”
“你有什么大病？你觉得我在跟你抢女人？我没你那么贱。”
“你觉得我跟你抢李若瑾，你这个蠢货，我要是看得上那个女人，就不会三番五次让我妈去整她。”
“我再说一次，让宾果回来，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不然你会死在我手里，我会让你妈弄死你。”
电话那头似乎停顿了会儿，然后说了什么。
言澈愣住，“她回来了？你最好别骗我！”
他挂了电话，打宾果的电话。
很快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客服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言澈蹙眉。
苏染一直在听着。
心越来越凉，很沉。
言澈还在打电话，这次打的是余姐的电话，交待她回到住处后如果看到宾果回到，就给他打电话。
苏染等他终于打完那些电话，开口：“我已经看到听到你是如何关心别的女人了，够了吗？我能够回去了吗？”
言澈一下看过来。
她的表情很冷漠。
“我关心她有什么问题？”言澈脸色很不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是我的暧昧对象，而你是我的老婆，我分得很清楚，你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苏染无言地笑了声，“你没做错什么，我也没有阻止你，你跟我生什么气？”
“我生气你……”言澈顿住。
苏染冷漠地看他一眼。
“你不爱我。”他终于说。
苏染依然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宾果挺好的，你跟她应该相处得很舒服。”
“我不会阻止你选择幸福的，结婚之前你说过，如果找到你的爱情，你会毫不犹豫离婚，而我当时是做好这个心理准备的，你要离就离，我真的没有关系。”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言澈忽然暴怒，“只能我妥协吗？”
“我没要你妥协。”苏染冷冷说，“我已经说得很明白。”
言澈攥得手背上青筋突起，强忍了下，说：“好，我懂你的意思，你一如既往，立场坚定，该做选择的确实是我。”
苏染漠然。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确实心硬如铁。
离婚吧，不管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她都无所谓。
但言澈深呼吸，问：“你可以告诉我吗，我跟宾果的事，到底是什么刺伤了你？”
“我很清楚我对她不是男女之情，我自认为我没有出轨，连精神出轨都没有。所以，你为什么生气？你是觉得我对你不够全心全意，还是什么？”
苏染怔了下，看他一眼。
他也直直地看着她。
第68章
主动权
无疑这次是言澈掌握了某种主动权或者说据高点。
苏染对上他洞若观火一样锐利深沉的眼神，忽然很不舒服，下意识偏开脸。
他是理直气壮吗。
他觉得他们的关系不对等，所以他即使对她不够全心全意那也是她逼的，对吗。
他如果真的这样想也没错，换成她，明知道对方不爱自己，大概率她也不会去爱对方。
在他们的关系里，她确实是占便宜的那一个。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旧不舒服。
宾果才是那个让他心里舒服的人，他们聊得来，一起做事业，还成了朋友。
单是能让他在意，那个人的份量就不轻了。
不需要暧昧，反而暧昧的关系让人轻视，兴趣过去了就什么感觉都没有。
能让人放在心里一直记着的，不是温暖美好，就是痛苦，求而不得。
看起来，宾果更容易成为前者，而她会成为言澈的后者。
她会成为后者，不过是因为她无法成为前者，而不是她想要这样。
苏染冷了冷脸，忽然拉开车门下去。
言澈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