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苏晏轻双眼蓦然就红了，不觉低下头，眨了眨眼，“是的，我有点害怕。”“你别怕。”苏染握住他的手，好一晌才说，“人生就是这样……会有你不喜欢的，甚至恐惧的事情发生，但是只要我们坚强，没有什么能摧毁我们。”
“爸很爱我们，我们也很爱他……”
她这句还没说完，苏晏轻一下哭出来。
她抱住他，颤动着湿润的眼帘。
等他的情绪平伏了些，她才继续说：“晏轻，我们只需要开开心心地充实地度过每一天，不要想太多。”
他的眼泪顿时又涌上来，“嗯。”
到了苏家，言澈注意到小舅子眼睛红红的，他低着头，不愿意与别人对视，不过人还是乖巧得让人心疼。
吃过饭，苏染检查苏晏轻的作业。
“晏轻的字看着真让人舒服。”她笑道，“像你这样长得又帅学习又好的男生，肯定很多女生喜欢吧？”
苏晏轻被她说得脸红，含糊说：“也就那样。”
言澈坐在旁边，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陆云深，有点扎心。
当年陆云深也是这般无可挑剔，苏染是不是很早就关注他。
但说起来，言澈小学的时候也是学校里耀眼的存在，帅得那是万众瞩目。
就是学习一塌糊涂，再加上无法无天我行我素，大概曾经学习好的女生都对他嗤之以鼻过。
苏晏轻写完作业，离睡觉还有点时间，苏染去找了本《史记》给他，说：“不要想太多，看这个累了就睡吧。”
他嗯了声，拿了书准备走，苏染又说：“要是你睡不着，就来找我。”
他垂着眼，“好。”
言澈看着男孩拿着书进了房间，心情复杂。
跟着苏染回她的房间，言澈问：“难过看《史记》有用？”
“我觉得有用吧。”苏染心里一阵痛楚，“毕竟历史的长河，一个人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言澈默然。
突然想，什么时候也找来看看。
他小时候安静不下来，只有在幽静的自然环境里才会好一些。
所以他跟苏染是真的很不一样。
后来没见苏晏轻过来找，言澈跟苏染躺在床上，他发了会儿呆，侧身看向苏染。
今天岳父的脸色非常差，气氛也很不一般，言澈感觉情况可能比他想的要严重。
但他不好直问，就默默地看着苏染。
他不说话，她更加不说话。
明明她应该很难过，可她好像没有想要跟他说的意思。
以前他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女生，别的女生都是娇滴滴的，手指磕破了都想哭一哭，她为什么这么冷硬呢？
……
过了些天，盈喜集团出了通告，董事长苏荣轩由于健康原因辞去所有职务，董事会选举了新的董事长。
殷书红在家里看到新闻，好奇地跟江守谦说：“他们苏家人丁这么少吗，苏荣轩退下后竟然叫外人当了董事长。”
江守谦神色平静，“不太清楚，应该有吧，苏家在海城也算是老牌豪门了。”
“对啊，我记得美欣好像说过苏染是有堂哥的，那她应该有叔伯，为什么就没有人能上来，反而叫她一个女人来扛重担，现在还叫外人当了董事长，他们的家族生意真是危险了。”
殷书红絮絮叨叨地评论着。
江守谦对她那些没有营养的猜测或吐槽实在缺乏讨论的欲望，但他不能走开，也不敢走开，就在旁边听着，如果她用了疑问句，他就模棱两可地回答两句。
殷书红突然问：“你们公司好像跟盈喜集团合作了，是苏染找你帮忙了？”
江守谦脸上平静无波，就事论事：“两个公司合作，要有正规程序，不是她找我帮忙就可以的。”
殷书红扯着笑，一副鬼才相信的表情。
江守谦继续说：“这次跟盈喜集团合作其实是因为邹家那边的合作不尽如人意，所以额外找了个备选。要是我能决策，大概会更早尝试跟苏染合作，她做事是真的可以。”
殷书红轻哼，“你是真的觉得她做事可以，还是觉得她漂亮。”
江守谦一脸无语地看着她，“她漂亮对我有什么用？你别老往那边想，就算我真是个坏男人，心里一肚花肠子，你也得看看，她那种女人有必要跟我牵扯不清吗？”
殷书红这才满意了些，说：“也是，她老公比你帅比你有钱，估计看不上你，但就算这样，你也不许偷偷在心里乱想，知道没有？”
“不然我不放过你！”她拧他的耳朵。
江守谦只能一如往常地顺着她，“知道，知道！”
……
半个月后，苏荣轩的病情彻底恶化。
一些不常见的亲戚陆续赶回来。
距离元旦还有三天，苏荣轩没能撑住，溘然长逝。
许柔哭得不能自已，苏染抱着她，两眼通红，也是泣不成声。
想要去看遗体的苏晏轻被言澈抱住阻止，痛哭失声。
家族里有人主持葬礼，一切还算有条不紊。
葬礼结束，苏染在角落里痛苦自闭，忽然听到一个堂伯的声音。
“荣轩他糊涂啊，这股份怎能均分给姐弟俩，这姐姐都嫁出去了，公司给她管，股份也均分给她，日后晏轻长大了，公司继承不到他手里，改姓言了怎么办？”
“大哥多虑了，公司不是一个人的，但孩子都是我的孩子。”
“啧，你们女人想什么就是太简单，我跟你说，现在也还不晚，你让家族里几个兄弟去帮忙管理公司……”
第36章
等下我不知道会对你干出点什么事
苏染一身凛冽走出去，扫一眼以堂伯为首的几个叔伯，冷声说：“我爸的决定轮不到你们来说什么！”
被当场撞破，几个叔伯也就不自在那么片刻，堂伯不客气地说：“你这么说就很不对了，我们都是这个家族的一分子，家族的兴衰关系到我们每个人，担心家族企业落到外人手里不是很正常吗？”
言澈拿着饮料回来，看到这样的对峙愣住。
许柔拉住苏染，红着眼说：“大伯只是随口说说，没有恶意，这几天你辛苦了，赶紧跟阿澈去休息。”
苏染没动，仍冷冷地看着那些叔伯，“对于我弟来说，你们才是更危险的外人吧。”
“嗬！”堂伯恼怒道，“以前怎没发现你这个丫头如此无礼，我们是他的叔伯，以后有什么事，还得我们为他出头！”
苏染针锋相对：“回去为你们自已的儿子出头，我弟不劳烦你们！”
“你！”堂伯脸色凶狠，要往前，其他人赶紧又拦又劝。
言澈拧着眉头警惕地看着。
许柔忧心忡忡，把苏染劝走，低声说：“何必跟他们闹僵。”
苏染冷峻着脸，“他们这样，就算不闹僵，以后只要有机会还是会落井下石，我不能让他们觉得我好欺负。”
许柔叹口气，“你说得也是。”
言澈扭开一瓶饮料递给苏染，又拿起另一瓶问许柔：“妈你喝吗？”
许柔摇摇头，“不用，谢谢。”
言澈看着她们，第一次想到了自已的家族。
以前他没想过这些事，因为不在乎，但现在看苏染这样，他好像突然对现实又多了一点清醒的认知。
最近苏染都在娘家住，言澈也在这边陪着。
葬礼过后，苏染休息了一天，回公司上班。
没多久，苏染向董事会提交了一份关于整理旅游房地产项目的计划，引起了大股东们激烈的讨论。
以莫总为代表的一派想的是往公司插入自已的势力，要推荐副总裁，但她这时扔出的项目计划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苏染认为项目既然卖不掉，甚至想拆分贱卖都难，那不如还是继续投资，创新调整，另寻出路。
可之前就是继续投资的决定造成了如今巨大的沉没成本。
“放任下去这个沉没成本只会越来越大，不如再放手一搏。”苏染说。
所有人都满脸不信任地看着她。
“就凭你这点阅历，这样大的项目难道要给你当试验品？”
“确实，太不稳妥了！”
“年轻人想什么都太容易。”
苏染看着ггИИщ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尖锐地评论。
最后开口：“年轻人也就胜在这个冲劲，如果来个年纪大的，稳重坐在这里什么都不敢想，那这个项目被动走到后面，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大家可能也不敢去想。”
大家不说话了。
苏染停了会儿，继续说：“我也不敢贸然，毕竟责任重大，现在就是先做一些考察，会拿到有利的评估才着手去干。”
会场里沉默了许久，之前那个脾气暴躁，气得苏荣轩病发的大股东粗声粗气说：“那就试试吧，我个人赞同，总比一直耗在这里强！”
既然有人开了头，大家慢慢也就松动了，后来通过了苏染的提议。
苏染在校友群里寻找专业人才的消息很快被陆云深知道。
他约苏染见面，“你别这么提防我，做事业我们还是能聊一聊的，我知道你现在面临的是什么困难，你要不要听一听我的见解？”
苏染沉默良久。
两人约在一个比较安静的会所见面，那个会所原身是个欧式庄园，里面环境相当优美。
他们边散步边聊，聊了一个多小时，转了一圈回来，发现来了一批似乎是年底来搞团建的人。
忽然苏染定住。
而陆云深也一脸震惊。
只见言澈就在那群人中，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端着吃的拿过去给他。
他也看到了陆云深和苏染，年轻女人见他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也转身过来，赫然就是李若瑾。
陆云深下意识看向苏染，她看起来异常冷静，冷静到接近冷漠。
言澈表情也很冷。
如果是别的情景下被苏染看到他跟李若瑾在一起，他大概要绞尽脑汁想个好说法。
但他此时出离愤怒，完全忘了李若瑾这茬。
苏染竟然偷偷跟陆云深约会，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言澈没理李若瑾，向苏染他们走去。
十几米的距离，他的拳头攥了又攥。
终于走近，就在他一把抓住陆云深的衣领，还没挥过去那一拳时，苏染喝道：“住手！”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过了几秒还是想怼过去。
“让你住手！”苏染吼道，拽了他一下。
言澈狠狠地将陆云深搡到地上，转身就走。
但走了好几米远，他忽然又转身大步走回来，拽了还在看陆云深的苏染，拉她走。
他不能让他们舒服，尤其是陆云深，他不能让那个混蛋有一种胜利的错觉！
他拉苏染走得有点快，陆云深在后面忍不住说：“你别伤了她！”
言澈气得脚步一顿，差点又想回头去暴打他一顿。
远离人群后，往车子走去，言澈这时才低吼出声：“你到底还是这样对我了！”
苏染没应他，她的心里也很冷，看到李若瑾的那瞬间，她第一反应就是，现在这个男人她也不想要了。
言澈把她塞进车，自已也上了车，砰地把车门关上。
没有看她，侧着头向车窗，喘了口气，闭了闭眼。
他知道她这段时间很难，岳母有跟他提到她在公司里遇到的困难，而她怀孕七个多月了。
他已经很久没见她笑过了。
是因为他没有能力让她开心起来，所以她才想着去找旧情人吗。
他发动车子，一度不知道要跟她去哪里。
不管回岳母那里还是回他家，他都怕被家人看出端倪，他不想被问：“你们怎么了？”
但想了想，他决定回自已家。
回到家上了楼，他把两人关进房间里，可是看她一眼就觉得好痛苦。
“你看起来对我一点也不抱歉，你怎能这样对我！”他愤怒道。
苏染冷冷地看着他。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此时她会这么冷漠，心硬如铁。
她知道他这段时间来对她很好，父亲离世，多亏他陪在身边。
可是只要一想起李若瑾去讨好他的样子，她就觉得一切都那么恶心，且毫无意义。
她的冷漠深深地刺伤了言澈。
他觉得自已果然就是个笑话。
她看不起他，她高兴就逗他玩，她不高兴了，他什么都不是。
她现在甚至都不掩饰她不想要他了。
胸口处像要爆炸一样疼，言澈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气，她冷漠的神情戳得他心脏稀碎。
他想摔门而去，但又觉得那样更显得他无能可笑。
两人沉默对峙着。
过了很久，苏染转身走开，去收拾东西。
她这个举动再次刺激了言澈，在他的眼里，她就是明晃晃的要跟他分开的意思。
这个女人为什么能够这么绝情，明明是她对不起他！
言澈过去抓住她的手，“你别激我！”
苏染顿住，转脸没有表情地看他。
“你再刺激我，等下我去找陆云深，我会把他打成猪头！你不想我把事情闹大，就别太过分了！”他压抑地吼道，吼得脸红脖子粗。
然而苏染的表情冷了一下，甩开他的手，继续收拾东西。
言澈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故意，她就是要表达对他的无所谓和蔑视。
他快气疯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她不是很通情达理的吗，她不是做什么都有条有理有分寸的吗，为什么她现在对他这么狠。
他头脑胀痛，站直身体。
再也受不了，转身离开。
开车出去的时候，他是真想去找陆云深，狠狠揍他一顿。
但是强烈想发疯的瞬间，直觉又一点点地把他拉回来，他今天是太生气了，可生气不能解决问题。
如果他还像以前那样莽，苏染只会更加看不起他，而他也看不起自已。
然而心里真的太压抑了，想去喝酒。
但喝醉了他肯定又会发疯。
脑子像快要烧干的cpu，最后开车去拳击馆，砰砰砰地打沙包。
打到两只手再也抬不起来，浑身是汗，他终于没有力气生气了。
情绪失去了能量，脑子里一片麻木。
外面城市夜灯亮起，他像死掉了一样躺在地板上。
第一次在极度愤怒的时候，他选择清醒，而不是报复毁灭，也不是酒精麻醉。
可这样的清醒，痛苦如斯。
言澈再次回到家。
听到声音秦攸宜跑出来，“你跟阿染是怎么回事？她说还要回娘家那边，你却回来了？阿姨说你们今天回来脸色很不对劲，该不会是吵架了？”
言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我很累，先上去了。”
秦攸宜愁眉不展地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
言澈洗了澡出来，打开手机，看到有不少新信息，也有未接电话。
但都不是苏染的。
她是不屑关心他盛怒之下去了哪里，还是她已经联系了陆云深知道他没有去找事，所以更加不在乎他去了哪里。
言澈看到微信里有谢圣豪和李若瑾发来的信息，眸色蓦动。
他当时情绪上头，竟忘了李若瑾对苏染的刺激可能也不小。
呵呵，这也算公平了，她约会陆云深伤害他，他正好手里也有个李若瑾，气到她才好！
……
周一言澈回公司，李若瑾过来办公室。
“言总，您跟苏姐姐还好吧？”
言澈没表情地看着她。
“我没想到这么巧。”她拘束地说，“我在M国的时候跟苏姐姐很熟，前段时间也曾见过，跟她聊了一下，但她没说回国后是跟您结婚了。”
“你想说什么？”言澈冷冷地问。
“呃，没什么，就，挺惊讶的，我很敬重苏姐姐，虽然她可能会觉得像我这样阶层的人目的性比较强……”她字斟句酌。
“你有什么目的？”言澈语气没有起伏，语气也没有起伏。
“哈，我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努力奋斗，争取早日达到自已的梦想啊！”她笑道。
“我小时候家里发生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所以一直想通过自已的努力改变命运，可能太努力了，给人的感觉并不舒服，好像我总有所图似的吧。”
“我扯太远了。”她柔弱地笑笑，“但还是想说，我真的很感激您信任我，给我努力证明自已的机会。”
“星际迷云最近的运营情况我想跟你汇报一下。”她将资料打开，转向工作模式。
……
不觉言澈跟苏染冷战了一个星期。
周五下午，秦攸宜给儿子打电话：“我在银湖广场这里，想买电影票不会买，你赶紧过来。”
言澈一听就猜到她想干什么，没吭声。
“听到没有，让你马上过来！”秦攸宜逼迫道。
“我没空。”
“你这个混蛋，”秦攸宜压低声，“我现在跟阿染在吃饭，你给我马上过来！”
“不，我要去约会。”
“约会！我就知道你毛病又犯了，你别逼我，等下我不知道会对你干出点什么事儿子！”
言澈直接挂断电话。
他想和解，因为他很想苏染。
但这样的和解让他痛苦。
她没有联系过他，她一点也不在乎他，这样勉强他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言澈没有回家，去会所喝酒。
不觉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