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手微滞，心沉下去。忍到回家，待她吃了药，拉她进房间。
“怎……么了？”苏染惊讶地看向他。
他反手关了门，冷冷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情志不舒？情志不舒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苏染羽睫颤了颤，没法接话。
“你还是想他了，”他那么恶心……
言澈气极，强忍住后面那句，盯了她好一晌，气息隐隐不稳。
“其实你不必这么勉强，也不必这么难过，要是你对他确实余情未了，正好他也来找你悔过了，你想离婚再去找他也是可以的。”
“如果想要我给你打掩护，或者找借口去应付我们的父母，你求一求我，我大概也不忍为难你。”
他冷冷地说，仿佛他真的很平静，很讲道理。
苏染也定定地看了他很久。
久到他几乎以为她真要打算接受他的“建议”了。
但她终于开口：“阿澈，你是不想要我了吗？”
他面无表情，胸中胀涌翻滚，与她对视着，“想啊，你比曾莹颖有趣多了。”
苏染的眼睑忽然泛上湿润的红色，她眨了眨眼，“我可不止比她有趣。”
言澈当然知道。能让表面温良恭谦实际上不可一世的陆云深都对她念念不忘，她自然不一般。
“听起来你没想重回他的怀抱，那为什么又要肝肠寸断，情绪不稳到要吃药？我都还没发疯暴躁呢，你这样不是欺负我吗？”
苏染忽然笑了声，眼里水光泛过，很快掩了眼睫，声微哑，“那你暴躁啊，我又不是不给。”
言澈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的目光笼罩在她的脸上。
“姐姐。”他忽然低声唤她。
“嗯？”苏染感觉他的眼神有点不太一样了，似乎不那么容易看透了。
“比起陆云深，你看起来更舍不得我。”
苏染默了默，“因为你更好。”
言澈淡淡地弯一下嘴角，“我觉得也是，事实上我这个人还是有不少优点的，陆云深太自负，他的眼里看不见别人，所以认为你也看不见。”
他轻轻揽她，“姐姐要继续对我好，我要让他妒忌死去。”
苏染笑了笑。
他的目光落到她粉色的唇上，又移向她不知道是否还掩盖着情绪的眼眸，忽然伸手从她的胸口当中往下顺。
在她抬眼看过来的时候，他还在继续顺，淡淡说：“气滞的话，大概是这里太难过了吧，要顺一顺。”
她怔住，不知道怎么接话。
……
周一。
谢圣豪从言澈过来就端茶倒水，各种看他眼色。
言澈冷淡地睨他，“说吧，什么事。”
“呃……”
“不说就出去把门关上。”
“呃，我能招个人吗？就，就安排在营销推广部，她，她的专业能力挺不错的。”谢圣豪磕磕巴巴地说，眼神闪烁。
见他这样，言澈立即就猜到了，蹙眉，“你那个同乡？”
谢圣豪耳垂发红，“是的，不，不过你别多想，我这这其实不全是为了帮她，她她是真的有能力……”
言澈盯了他良久又良久。
心说这世上真的不缺舔狗。
“把她的资料拿给我。”言澈冷冷地说。
他倒要看看，人是不是每次都非要栽在同一条沟里。
谢圣豪很快将资料拿过来。
言澈接了，目光先是落到“李若瑾”三个字上，再往下移，手指看似不经意地在简历上移动，以帮助他的视线将简历上的字一行一行看进脑海里。
当看到李若瑾也在曼哈顿呆过，他的手指略顿。
谢圣豪走后，言澈懒懒散散地靠在皮椅上，半垂着眼皮看着电脑屏幕，社交软件一直闪烁着，显示新信息源源不断。
下午，李若瑾过来面试。
白衬衫，黑色包臀裙，款式简洁但裁剪得当，而身材更是出挑，一身普通的办公装穿在她身上超尘拔俗，那些常年不交女朋友的程序猿看她经过，一个个像被施了定身术，两眼发直。
她走进言澈的办公室，开口说的第一句是：“圣豪哥，我能让言总单独面试我吗？”
谢圣豪愣住，不过她矜持且严肃的表情让他没法乱想，更不容易拒绝，只得点点头，“好，那我先出去。”
门关上后，李若瑾澄静的眸子看向言澈，他态度冷漠，坐在那瞧着她。
“言总，我现在是很需要一份工作，如果能得到这份工作，我一定会尽我全力去做好。但是，我不想让您误会，所以有些事情我想说开。”
她看起来有点紧张，但很努力显得不亢不卑。
言澈不置可否，就听着。
“我其实对您印象很深刻，因为那无情的一推可以说是我第一次遇到。”李若瑾脸颊泛上一点红晕，“上次在LINX我撞了您真不是故意的，希望您不要把我想象成那种别有用心的女生。”
但言澈脸上连半点波澜都没有。
气氛变得难堪。
李若瑾抓着自己的手，咬了咬唇，“我这样说可能有点失礼，但事实上，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他很优秀，我喜欢他很久了……我是想说，跟您的认识虽然很戏剧，但这真是我没想到的。”
言澈看了她这许久，终于开口：“有能力就留下，没能力就走，就这样吧。”
闻言，李若瑾眼睛亮了，露出欣喜之色，攥了攥手，“谢谢您，我一定会努力的！”
言澈点点头，挥手让她出去。
第30章
嗯，为什么这么想呢
言澈面试完李若瑾，打电话叫人事经理过来，跟她交待一番，然后走人。
在听谢圣豪介绍公司结构的李若瑾瞥见言澈离去的背影，随口说：“言总出去了。”
谢圣豪转头看了眼，“哦，他可能是下班了吧。”
李若瑾怔住，“他下班这么早？”
谢圣豪对此已经习惯，说：“没什么，如果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或发信息，他会处理的。”
李若瑾哦了声。
十几分钟后，言澈到了殷屹晨的心理诊所。
言澈啪地将两份文件丢到桌子上，说：“帮我读一下。”
殷屹晨无言地看着他，“这不是我的工作内容。”
言澈坐下来：“都一样收费，你何必计较那么多？”
殷屹晨拿出档案本子打开，准备记录，“不是好转了吗？是最近处理的文件增多了？”
“看得我眼累。”言澈将文件推向他，“帮我读一读，你的声音可以，比机器音好很多。”
殷屹晨想拨开，但言澈没让。
对峙了片刻，殷屹晨无奈，妥协了，给他快速看了一份文件，说：“你这个不就是修正了上次的方案……”
他给总结了一下。
言澈眼巴巴地看着他，“说实话，兼职吧，当我的特别助理，就帮我这样分析文件。”
殷屹晨是真的无语。
“你没耐心，我也没耐心啊，不然我不会东山再起我家的生意吗，还轮到给你当特别助理？”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言澈有点不服气，“你就是想研究人家心里想什么，对别的都不感兴趣。”
殷屹晨也不解释，“对啊，你知道就好。”
言澈百无聊赖地转着笔，忽然说：“我也想知道别人心里想什么，最近我特别想有个人心透视镜。”
殷屹晨听着，没有评语，但是在言澈看过来的时候，他回应道：“嗯，为什么这么想呢？”
言澈：“……又来了，下一句该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殷屹晨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你都把我的套路看清了，所以跟我咨询已经没有什么用。”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咨询？我这明明是在跟你聊天，你别暗暗在心里分析我，被我知道你敢在心里骂我傻……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殷屹晨：“……”
“要不还是做点练习吧，你的障碍已经好了很多，我们再增强一点你的专注力……”
言澈瞟他一眼：“No，我不想再专注，累死了。”
殷屹晨：“……”
言澈懒懒地往身后椅子一靠，“就聊会儿天吧，你不如教我怎么洞察别人的企图。”
殷屹晨：“……其实我也不擅长。”
言澈看着他：“所以你是庸医？”
殷屹晨：“……确实学艺不精。”
言澈：“……”
在殷屹晨那呆到五点，言澈开车逛到花市。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往那里去，但是逛了会儿他就知道了，他不会想给苏染买花的。
如果突然给她买一束花，她大概不知道要用什么眼光来看他。
但他知道，自己的头上肯定会多一个明晃晃的标签，上面写着：舔狗。
逛了一圈，言澈买了一盆毛茸茸的仙人球。
说是仙人球，但其实不是球状，而是丛生柱状，刺是软的，金黄色，所以名字叫黄金条，看起来特别软萌，毫无攻击力。
苏染回到家，看到这盆放在茶几上的黄金条，她有点新奇，过去坐下认真观察一番。
“姐姐，我想谈恋爱。”言澈的声音忽然传来。
苏染一下抬眼，没反应过来，表情有点呆。
“我觉得最近心情不太好，好想有个人安慰安慰。”言澈过来坐下，跟她隔着个空位，转头看她。
苏染：“哦。”
“哦是什么意思？”
他靠过半个位置，像昨晚那样伸手顺她的心口，认真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没有多喜欢我，让你跟我谈恋爱也没意思，但我不想抑郁，我去找别人玩一玩，如果你叫我回家我就回，好不好？”
“我不会给你搞私生子，甚至我都不会碰她们，你觉得怎样？”
他嘴角轻轻勾着，眉眼俊朗又温柔，就像那盆黄金条，好像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苏染愣了半晌，回过神才意识到这种感觉叫做措手不及。
之前都是她在掌控主动权，现在他这是要反过来拿捏她了？
偏偏他还很耐心地给她顺着心口，一副诚恳的模样。
苏染能察觉到自己心里那瞬间很不爽的感觉。
她知道言澈现在喜欢她，但是他这个喜欢显然还不足以让他们两个都为之下决心。
他没喜欢到非她不可，而她也没有因为他的喜欢得到足够的信心来真正开始一段感情。
想到这里，她不觉扯了扯嘴角。
“那你去呗，开心最重要。”
言澈的笑意滞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轻松的样子，说：“好，但你真的不许生气，要是生气了，你叫我回来就好，我会听的。”
苏染嗯了声，目光又看向那盆仙人柱，“这仙人球好可爱。”
“对啊，我就是觉得可爱才买的。”
言澈给她顺了会儿心口，收回手起身，“我出去了。”
苏染嗯了声，好像没什么感觉似的。
……
言澈跟周怀玉等几个哥们在会所喝酒，一个发：“阿澈现在洁身自好了，都很少见你跟我们喝酒了。”
言澈晃着酒杯里的酒，说：“最近又想喝一点了。”
周怀玉故意凑近，“跟苏染吵架了？”
言澈看他一眼，“不算。”
周怀玉一本正经，“但我给你算的卦是，你吃醋了。”
“没有，你的脑容量不够，算错了。”
八点多，言澈突然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
听了电话，他脸色微变，起身就走。
此时，盈喜集团总部大厦旁一家酒店的楼顶，聚着记者、警察和酒店的负责人，而前面七八米之外，上周五才到浮玉山药厂闹过的戚氏扒着栏杆在激动或者确切地说是兴奋地叫喊着。
她要求记者们给她报道，说她跟儿子遭到盈喜集团现任总裁苏染的迫害，扬言如果得不到公正的处理，她就要当场跳楼，以死鸣冤。
另外她还要求马上见到苏染，见不到的话她也要跳下去。
原来戚氏一直不肯配合警察局的调查审讯，在警察局闹得鸡飞狗跳，就是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审讯时间到了之后，因为关键性的证据还在查找，警察局只好放她回去。
结果警察局今天找全证据后再传唤她，却找不见人，等到晚上，她就出现在这里。
她想上去的是盈喜总部大厦，但那里保安看得严，她进不去，就退而求次，潜到了酒店这边。
因为戚氏看起来真的不怕死，人都爬到了栏杆的另一边，站在栏杆的间隙里，横得要命，警察局只好打电话给苏染，让她到现场来配合救人。
苏染很快来到，看到酒店前面的空地上，警察们在紧张地铺设救人设施。
有警察过来接待苏染，说：“事情我们都查清楚了，不是你们的问题，但是现在不能刺激她，先把人救下来，回头我们马上发通告澄清事实。”
她点点头，准备跟警察进酒店，言澈正好也赶到，跑过来拉住她。
看到他，苏染心里感觉还算可以。
这件事他应该帮不了什么忙，不过他有这个担当她还是高兴的。
“这事要你来做什么？他们警察应该处理好！”言澈很不满。
苏染要进酒店，他只好跟着。
“她都点名道姓了，我不来也收不了场，她真跳下去，明天我说不定要引咎辞职。”苏染淡然说，“你别担心，她对我做不了什么。”
言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握住她的手。
这时网上已经到处是这个新闻，甚至有附近的网友利用近水楼台搞起现场直播。
戚氏在那声嘶力竭：“我要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还我儿子清白，不能仗着有钱有势就欺压我们这些身处底层的可怜人！”
突然看到言澈跟苏染过来，戚氏更激动了，指向言澈，喊道：“就是你，你霸占我儿子的女朋友，你太太不顾事实包庇你，叫律师捏造证据污蔑我儿子，把他拘留在看守所！”
酒店高楼层的阳台那站了不少吃瓜群众，听了都觉得很劲爆。
言澈不禁拧了拧眉头。
而苏染只平静地看着。
戚氏大喊大叫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们给我跪下来道歉，我儿子没有错，是你们污蔑他，快点说！不然我跳下去做冤死鬼，一辈子缠着你们！”
听到这个要求，人群骚动起来。
言澈攥住苏染的手不觉有点用力。
苏染深呼吸，开口：“阿姨，你先别激动，这么容易就跳死了，到时什么都没捞着……”
戚氏立即像被针扎了一样，差点跳起来：“你这个毒妇！你就是想我今晚死在这里！”
警方的人轻轻摇头，示意苏染不要太激进。
苏染默了默。
这时戚氏又喊，“你们到底跪不跪？马上给我道歉！不然我跳了！”
苏染说：“我让律师撤诉好吗？”
她有意不提高声音，隔着距离，戚氏听不太清楚，蹙眉，“你说什么？”然后又很生气，说，“大声点！”
苏染的目的是拖延时间，她装作配合，又重复一次：“我是说，我能让律师撤诉。”
戚氏露出一点茫然，“撤诉就可以了？你可别想骗我！”
苏染没有顺着她的话回答，而是继续说：“另外你们还可以提出精神索赔。”
“不，你是在骗我！”戚氏忽然大喊，“你比你老公狡猾多了，你只想敷衍过去，可怜我儿子，因为你们前途尽毁，身心受伤！”
她指向苏染，“你承认吧，是你花钱给你老公摆平了麻烦，说啊！”
苏染不缓不急：“你没说错，我是请了律师处理这事。”
戚氏吼，“你别在这里打马虎眼！你花钱让律师冤枉我儿子！”
苏染略顿，“要不，我打电话让律师过来跟你讲清楚？”
戚氏定住，气得脸色发青。
因为她察觉到了，苏染根本就不肯好好顺着她的话来说，她拼了命来这一出，可不是为了给这个毒妇轻轻打发过去。
“我不跟你扯这个了！”戚氏愤怒地吼道，“我只愿在我死之后你们会良心不安，放过我儿子！”
她激动地松了一边手，看起来可能马上就要跳了。
言澈明显也紧张起来。
苏染忽然高声喊：“你死不了，下面铺气垫了。”
戚氏顿住。
“你要是摔个瘫痪可能会更后悔。”苏染冷冷说，“你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吧？”
在戚氏又要发作前，苏染很快地说：“你一个普通村民怎么查到我的资料，还知道跑来这里寻事？”
警方的人是真的怕苏染再这样说话刺激到戚氏，赶紧来拉苏染，示意她停下。
戚氏发现自己的思路已经被苏染带偏，忽然崩溃地嚎叫：“你们了不起，我斗不赢你们，我可怜的儿子啊！”
她哭着一边扒着栏杆，一边往下去看。
事实上她也没想真去死，但现在苏染的态度让她察觉到自己可能达不到目的，所以她是真的产生了跳的念头。
可下面确实铺了气垫。
怒火攻心，戚氏喊：“死不了瘫痪的话，那也是你们造的孽！”
她往后看。
苏染忽然大声喊：“是我错了，我不该这样！”
戚氏再次顿住，回头来看苏染，但很快她哼笑，“你是怕了，怕我死了会给你们带来晦气！”
她得意地笑，笑声有点可怖。
接着她慢慢松开双手。
苏染没有表情，说：“我真的可以撤诉。”
“我不管你做什么，反正我儿子是无辜的！”戚氏用最后的力气喊，然后双手一放，往后仰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