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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她叹气,有些可惜,“早知道以前在家里用的那台,就不该嫌它旧不要了的。”

    厉菖蒲想了想,“我去问问,看能不能弄两台过来。”

    江听夏原本还苦恼着要到来的大热天,听厉菖蒲这么说,她脖子一动,立刻转过脸兴奋地看向厉菖蒲,眼睛亮晶晶的,“真的,你有办法。”

    她又问,“会不会为难你?”

    厉菖蒲看江听夏那么高兴,不想扫了她的兴,“不为难。”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不好意思道:“那,还有安茜呢,她也是孕妇,怕热得很,她肯定也需要。”

    她伸出一根手指,“能不能,再加一台?反正一起的嘛。”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小狐狸一样的眼神,笑着点头。

    江听夏扑在他怀里,夸赞道:“还是你厉害!”

    两人又在躺椅上抱着躺了一会,看夜景,说话聊天,突然一阵拍门声响起。

    “厉团长,你在家吗?”

    江听夏本来都有些困了,刚要躺着睡着,突然听见外头有个男人的声音,是来找厉菖蒲的,一下子清醒过来,江听夏推开和她躺在一起的厉菖蒲,瞬间坐起身,整理衣服和头发。

    厉菖蒲也坐起来,应了一声,“在。”

    江听夏坐在藤椅边上,眉头皱了皱,不大高兴,“谁啊?怎么大晚上的来敲门?”

    厉菖蒲低声说道:“隔壁的,是向前进,估计他有事吧。”

    他跟江听夏说:“你进屋去吧,困了就先睡觉,不用等我。”

    江听夏就朝屋里走去,厉菖蒲去开门。

    门刚打开,向前进抢先开口,“厉团长,我有事要说。”

    “我决定不离婚了。”

    江听夏一听这话,刚要进屋的脚步停下了,转头看向院门口的方向。

    厉菖蒲有些惊讶,少有的在外人面前瞬间情绪外露,“啊?”

    向前进说道:“我希望能收回我的离婚报告,我不离婚了。”

    厉菖蒲一时语塞,“在上周的小组会议上,已经通过了你的离婚报告。”

    向前进站在门口,“是,所以我找您,希望撤回这个决定。”

    厉菖蒲看了一眼向前进。

    倒不是因为别的,比起在离婚这件事上向前进表现出来的遇事不决,反复无常,让他不大满意,其实厉菖蒲的眼神里疑惑更多一些。

    哪个男人在得知自己媳妇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以后,甚至还是在搞到了他面前的情况下,他还能选择继续过下去,还拒绝离婚。

    厉菖蒲不明白向前进他为什么这样做,这到底有什么好拉拉扯扯,犹豫不清的,两个人都这样了,分开是最好的。

    非要把自己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简直窝囊,让人生气。

    厉菖蒲并不说话,他在想该怎么跟向前进说。

    这时,华玉兰追了过来,她站在向前进一侧,冷冷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回去。”

    向前进目视前方,一张脸上带着憋屈,又带着妥协,“就按我说的,我对不起你一次,你也对不起我一次,咱俩扯平了。”

    华玉兰看向向前进,眼里有震惊,也有不可置信,同时还夹杂着一丝心痛。

    华玉兰到底还是没有跟向前进说她和郑植的事情,看现在向前进这个样子,连他以为她和郑植给他戴绿帽子,他都能坚持不离婚,要是真把事情说开,想必他肯定不会同意离婚的。

    可问题在于,只要向前进不同意,他们的婚就离不了,拖来拖去,华玉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心软。

    华玉兰去拽向前进,“回去吧。”

    “我明天就走了,说这些也没意思了。”

    江听夏默默站到了厉菖蒲身边,听到华玉兰说自己明天就走,震惊地看向华玉兰。

    华玉兰看到江听夏的眼神,对她说道:“离婚报告下来了,以后我就不住这儿了,跟你道个别。”

    江听夏朝华玉兰点头示意。

    华玉兰这么说,这意思就是她和向前进离婚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华玉兰就要走了。

    也是因为这个,刚才华玉兰在屋里收拾东西,向前进一直沉默地坐在床边,看她一件件打包自己的东西,自从郑植那个事以后,这些天他们都不说话,突然,向前进抢过她的包裹,愤怒地扔在地上,又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就说他刚才说的什么他对不起自己一次,自己也对不起他一次,他俩扯平了的话,华玉兰只当没听到,去捡地上散落的衣物,向前进大骂一声,就突然跑了出来。

    华玉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跟了出来,发现他是来了隔壁,莫名其妙发疯。

    听到华玉兰如此平静地跟江听夏道别,向前进突然崩溃,一把甩开华玉兰,质问道:“我就不知道,你跟我离了有什么好?”

    “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你吃了迷药了?你为了他,家都不要了!”

    向前进看向华玉兰,声音歇斯底里,“我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不是真的铁了心要跟我离婚!”

    “我给你机会,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只要……”

    华玉兰连他的话都没有听完,她看着向前进,点头,“是。”

    向前进一愣,眼里带着最后的期冀,以及几分明知结果的绝望,“不后悔?”

    “不后悔。”

    华玉兰还是走了,江听夏出门上班,出自家大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一个人拿着个小包裹就出了门,并没有人送她,江听夏也没有走上前和她打招呼。

    华玉兰离婚的原因不大光彩,谁都不会跟她有什么多余的交谈,即使是江听夏也没有凑上去。

    不过,华玉兰看见江听夏,走了过来。

    她不想让自己在别人眼里,是灰溜溜被赶出门一样的,她并没有那么狼狈,华玉兰跟江听夏解释了一切。

    她和郑植是清白的,不管别人信不信,她觉得江听夏是会相信的。

    江听夏是相信华玉兰说的话的,不过,看着华玉兰离开的背影,她实在想不明白,华玉兰为什么宁可背上这样一个难听的名声,也要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跟向前进分开。

    第432章

    回老家

    厉菖蒲人在屋外从窗户里看见江听夏已经到了家里,他先喊了一声,“听夏,”然后大步进了屋,一向镇定的人此刻脚步竟然露出些匆忙。

    江听夏不明所以,朝他走过去,“怎么了?”

    厉菖蒲语速很快,说:“咱们得回一趟我老家,你看你工作这边能不能请假?还是我去给你请?”

    “让我跟你去你老家?怎么这么突然,是有什么急事吗?”

    厉菖蒲点头,“急!这两天就得出发,越快越好。”

    江听夏疑惑地看着厉菖蒲,厉菖蒲说:“我姐她……”

    厉菖蒲刚要说话,金小文就带着妹妹进了屋,“舅舅,舅妈,我们放学回来了。”

    看到金小文两姐妹,原本正在说话的厉菖蒲突然停了下来,转而问道:“小宝人呢?怎么他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金小文回答道:“他跟同学去活动中心找人打乒乓球去了。”

    金小文说这话时,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大舅会不高兴金小宝放学不回家在外面玩,只是今天厉菖蒲却没多问,大手一挥,“行,我知道了,小文,你带着妹妹看会儿书。”

    金小文带着金小玉进了屋,厉菖蒲看着两个小姑娘的背影,带着江听夏进了卧室。

    厉菖蒲进屋关住了屋门。

    “什么事情?还要关着门说?”

    厉菖蒲转过身,“我姐来电报了,这段时间,孩子们的爹病得严重,人要不行了。”

    江听夏想到金小文他们,心里一阵难受,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父亲。

    厉菖蒲说道:“所以,咱们尽快出发,带着三个孩子回去。”

    “结婚后你还没去过我老家,我带你回去一趟。”

    厉菖蒲又说:“而且,你是弟妹,这种大事还是要在场。”

    江听夏是知道厉菖蒲和他大姐的感情的,听说他们姐弟的母亲在厉菖蒲小时候就病故了,之后他们父亲另娶,后妈进门另外生了儿子,家里人对他们并不好,都是他们姐弟相依为命。

    彼此相依为命的亲人,感情一定很深,他大姐遇到这样的大事,他一定很难受。

    江听夏于是答应道:“最近团里不忙,我请几天假团长会批的,你不要着急,”江听夏拿起外套就要出门,“我现在就去找钱团长,请好假我随时能走。”

    厉菖蒲拦住她,“你不要出去了,你答应回去就行。”

    “我还要去学校把几个孩子的假一起请了,钱团长那边我去说。”

    江听夏穿上外套,“不用了,你去学校,我去找钱团长,这样能快一点,省的你跑来跑去的浪费时间。”

    “没关系,孩子们那边的假请后天的,中间空出一天时间,”厉菖蒲眼里带着担忧和难过,“太突然了会吓着小文他们,我想的是,姐夫的事情先瞒着孩子们,等到了老家他们就知道了。”

    “我就跟他们说,大姐让我带他们回老家,别的事情先不告诉他们。”

    江听夏明白厉菖蒲的意思,“行,那你请假去吧,我在家里收拾几件要带的换洗衣服什么的。”

    东西倒是好收拾,就是还有大狗,江听夏本来想着让朋友邻居帮着照顾几天,可是安茜怀孕了,楚丹也怀孕了,不适合养小动物,大狗也长成了一只活泼好动的小狸花,在家里蹿来蹿去的,不时打翻些瓶瓶罐罐,要是安茜楚丹因为帮她养猫,磕着碰着了,她负不起这个责任。

    江听夏就往纸箱里放了棉花枕头,带着大狗一起上路了。

    为了赶时间,加上同行的都是女人和孩子,厉菖蒲就借了一辆吉普,开着车带江听夏和三个孩子回家。

    江听夏把纸箱放在自己脚边,看大狗枕着尾巴呼呼大睡,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表现,也就放心了。

    金小文坐在后座上,问道:“舅舅,是我娘让你带我们回家的?”

    厉菖蒲手握方向盘,只淡淡嗯了一声,对着孩子们他不愿意过早谈及这个话题,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整个人十分冷漠。

    好在他平时在孩子们面前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孩子们也就没发现什么异常。

    看厉菖蒲面色冷峻,坐在副驾驶座的江听夏转过身,跟金小文说话,“小文,你们三个离开家也快半年了,连年都是和我还有你舅舅一起过的,想你妈妈他们了吗?”

    金小文点点头,“想了。”

    “我们从家里走的时候,我娘就说只要她能顾得过来,她会尽快接我们回去的。”

    她眼睛里带着些高兴的神色,“上个月我们还给我娘写信了,叫舅舅帮我们寄出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接我们回去。”

    对金小文而言,虽然住在舅舅舅妈家很好,饭吃得饱,衣服穿得暖,还能上学,舅妈还会教她手艺,只不过她作为大姐,带着弟弟妹妹住在别人家里到底是需要小心谨慎。头上顶着责任,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头上,而且,她面上不敢显,心里其实一直担心着她娘那边的情况。

    回去也挺好的。

    金小宝扒着窗户,小小的脑袋抵在玻璃上,看屋外快速而过连成一条线的树木,语气带着些大人才会有的忧愁,“不知道我爹好点了没有,我一直想着他了。”

    听到金小宝这话,江听夏心里一颤,在后视镜里看着金小宝的眼神带着难过,她和厉菖蒲眼神对视了一眼,两人没说话,眼神里都带着无奈。

    厉菖蒲直接开车去了市里的医院,三个孩子迫不及待下了车,直奔病房,厉菖蒲和江听夏在后面走着,照看着三个孩子们的安全。

    走廊里,金小文,金小宝和金小玉三个孩子朝一个女人跑过去,围着女人喊娘。

    江听夏了然,那就是厉菖蒲的大姐了。

    第433章

    大姐

    江听夏听厉菖蒲说过,他大姐三十出头,眼前朝他们走过来的女人看着却更显老,比实际年纪更大。

    她头发朝后梳去,不过发质毛燥干枯,肤色也是蜡黄蜡黄的,一双眼睛倒是长得和厉菖蒲有几分相似,不过眼神里满是疲于奔命的疲倦感。

    厉菖蒲喊了声,“大姐。”

    他牵着江听夏,给他大姐介绍道:“这是听夏。”

    厉菖蒲和他大姐厉大花提过江听夏的名字。

    女人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看江听夏又看看厉菖蒲,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只说了句,“来了。”

    她扁了扁嘴,眼神一动,似乎是想对着他们笑,却脸上肌肉抽了一下,一下子哭了出来,流出两行眼泪,人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厉菖蒲。

    金小文几个孩子看见他们娘哭得这么伤心,惴惴不安围着厉菖蒲和他们娘站着。

    孩子和娘心连心,察觉到了娘伤心激动的情绪,孩子们大大的眼神里有几分惶恐。

    金小玉年纪小,更是吓坏了,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小小的人儿张着嘴喊着娘。

    厉大花放开了厉菖蒲,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拉住金小玉哄了两句,她眼睛里依旧闪着泪花,对着几个孩子说:“进去看看你们爹。”

    厉大花推着三个孩子进病房去,厉菖蒲牵着江听夏,宽大的掌心紧紧握着江听夏的手,他的眼眶也泛着红。

    他和他大姐好多年没见过面了。

    他当年小文那么大的年纪,跟后妈生的两个儿子打架,被他爹逮住狠踹了一顿,然后他爹就又打又骂地让他给他打酒去,他发了狠,带着一身伤把后妈生的两个儿子拦在村口,狠狠收拾了一顿,然后拿着钱直接就跑了,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大姐说了一声。

    后来他在外头当兵,每月工资也没处花,他自己不花钱,也就一个能记挂的亲人,厉菖蒲不止给他姐寄钱,还给他爹寄钱,养活着那一大家子人,因为他知道只给他姐寄钱的话,他姐是花不着的,干脆都给钱,只为了他姐在家里的日子能好过些。

    他是不愿意再回这个家的,工作又忙,一开始是四处打仗,后来稳定了,手头也是一堆事,不得闲,所以回去的机会少,细算下来,这么多年,也就回去了两三趟,还是快去快回,处理完他姐的事情,当时就走了。

    上次见他姐,还是听说老家占了他寄给他姐的钱,他回去处理。

    距离现在也有个三四年了,两姐弟多年不见面,再见面又是他姐家出事,心里不免难受。

    厉菖蒲和江听夏两人跟在厉大花身后,母子几人先他们进了病房,江听夏刚进门,就看见金小文和金小宝扑在病床前,病床上的男人几乎瘦的脱相,眼睛深深凹陷下去,面色青白,呼哧呼哧喘着气,看见孩子们来,嘴巴张了张,说话的声音低到离得远些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随即就是孩子的哭声,金小宝哭声凄厉,喊着爹,两个女孩也哭起来,厉大花也跟着哭。

    看到这样的场景,江听夏一时难受,又被将死之人的面相吓到,捂着心口,偏脸伏在厉菖蒲胳膊上。

    厉菖蒲察觉到江听夏的情绪,轻轻揽着她,也不往前走了,两人站在门口,看屋里的一家子哭作一团。

    ……

    “大姐,再去大医院看看吧,我去想办法。”

    厉大花抹着眼泪,“不用了,我都叫你姐夫他家里人套好车了,这就带着他回家,”厉菖蒲大姐眼睛一红,流出两行眼泪,“死也死到家里。”

    她跟厉菖蒲说:“你姐夫病了好几年了,当初医院查出来就说没几天活头,我找你帮忙,你又是找人又是给钱,看了这些年,其实我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就带着他回家了,这也是你姐夫的意思。”

    厉菖蒲沉默着不说话,厉大花就看向江听夏,“是听夏是吧。”

    “你看大姐头一次见你,就是这么个情况,家里乱糟糟的,顾不上你,你们赶了几天路也累坏了,我是这样想的,你们别跟着我回他姐夫家去,先回爹家去住,我昨天才回去给你们把那间空屋子收拾出来了。”

    “你们回去就能住。”

    厉菖蒲也知道他姐的意思了。

    之前他在京都给他们找过医生,那边的大医院里的医生也说了,厉大花男人这个情况,看不好,只能慢慢养着,于是他们就回到了市里的医院,这样离家相对来说近一些,花销也少,在厉菖蒲的贴补下勉强够看病用,拖了这么些年了,人到底是撑不住了。

    厉菖蒲心里也清楚,他刚才提出把人带去外面的大医院看看,是希望他姐能别那么难过,这种事情,家属尽了力,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如今看他姐难过归难过,人精神状态还行,做好了心理准备,最难的已经挺过来了。

    他也不再劝。

    厉菖蒲说:“姐,你这边的事情要紧,其实不用抽时间专门回去给我们收拾屋子,我回去了自己弄就行。”

    “那怎么行,那屋子那么久不住人了,一进屋全是土啊灰啊的,全沾身上了,”厉大花看向江听夏,眼睛还是愁苦的,脸上肌肉向上,看着也是真心实意,她笑着说道:“这是弟媳妇嫁进来以后,第一次到家里去,怎么能一进门就是那么个乱糟糟的样子。”

    厉大花伸手握住江听夏的手,“听夏,家里这个情况还是委屈你了,你别嫌弃。”

    厉大花常年劳作,又要照顾病人,又要下地干活,手指粗糙龟裂,整张手还黑乎乎的,手上像粘着陈年的污垢,尤其是双手覆盖在江听夏一双白皙柔嫩的手上,格外明显。

    厉菖蒲见厉大花突然伸手握住江听夏的手,他也吓一跳,看向江听夏去看她的脸色,眼神里满是担心。

    刚才,厉大花打算把自己男人带回家,就给男人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那会儿厉菖蒲和江听夏都在病房里,厉菖蒲还去搭了把手,不过厉大花坚持要自己亲力亲为,只让厉菖蒲帮忙扶了一下。

    这个时候,病人已经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厉大花就给男人在身子底下放了个薄垫子,上面粘着小块屎尿,厉大花一看就是做惯了的,脸色都没变一下,利索的收拾好,又重新换了垫子。

    这些事情厉菖蒲都是看见了的,江听夏只是站得远了些,想必也是知道的,刚才厉菖蒲见江听夏看见他姐收拾出来的旧垫子,猛地闭上眼睛,转过身去了。

    江听夏干净惯了,身上沾块泥巴都受不了,更别说什么屎尿屁的,听都不能听,虽然他大姐收拾完就洗了手,可是厉菖蒲知道,江听夏还是受不了这个。

    现在她大姐突然去抓江听夏的手,厉菖蒲很是担心。

    他知道江听夏会怎么想,担心她会突然变脸,甩开他大姐亲热地握住她的手,让他大姐难堪。

    第434章

    你不要误会

    厉菖蒲刚想伸手,假装说几句话拉开他大姐的手,免得江听夏有什么举动,场面尴尬,“大姐……”

    江听夏一双手乖乖被厉大花握着,只是淡淡笑着,“怎么会嫌弃呢,大姐,我要谢谢你专门回去帮我们收拾屋子。”

    听到江听夏喊大姐,厉大花一时很是激动,“不,不用谢,其实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照顾小文他们。”

    厉大花低头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孩子,她低着脖子,似乎在江听夏面前抬不起头那样,“我把孩子送到你那儿去,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还以为你心里会怪我,对我这个还没见过面就麻烦你们新婚夫妻的大姐有意见。”

    “这也是应该的,”厉大花看着江听夏,“听夏,大姐在这儿给你道个歉。”

    厉菖蒲突然插话,他去握厉大花的手,“大姐,听夏很理解咱们,你不用说这些。”

    江听夏缩回手,手指不大自在蜷了蜷,左手握住右手,放在身前,语气依旧,“是啊,大姐,一家人嘛,你不用跟我和菖蒲客气的。”

    “孩子们都很乖,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厉菖蒲说道:“姐,你忙吧,我们就先走了。”

    他说:“我想带着听夏去娘的墓地。”

    听厉菖蒲说起已经过世的娘,厉大花沉默了,随即点头,“是,应该去。”

    这时,病房门口走来几个青年人,打头的见到厉大花就喊了句嫂子,想必就是厉大花男人的弟弟了,来帮忙把病人带回家,厉大花说了几句让他们进屋去,又跟厉菖蒲他们说话。

    “家里来人了,我要进屋去了,你们就回去吧。”

    厉菖蒲点头,“姐,那我们走了。”

    厉大花着急忙慌进屋跟厉菖蒲说:“我这边有事,不多说了,你带着听夏回去吧,”厉大花边走路边回头,担心地叮嘱厉菖蒲,“好好照顾你媳妇。”

    “山里冷,你给听夏再披件衣服,我刚才握住她的手,小手冰凉。”

    “我知道了,姐。”

    厉大花跟婆家来的人一块商量着怎么把人带回去,三个孩子肯定是要跟着回他们家里的,厉菖蒲就带着江听夏先走了,两人下了楼,江听夏看见了一楼的水房。

    她只觉得自己的一双手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刚才厉菖蒲大姐一把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就想躲了,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厉菖蒲大姐给人换的可是尿布,就当着她的面,江听夏实在受不了,心里一阵反胃。

    出了病房,她现在整个人抓心挠肝的,就想去水房洗个手,还恨不得打几遍香皂好好洗洗。

    只是,江听夏不知道该怎么支开厉菖蒲,避着他自己去水房洗手,毕竟这是她和他大姐的第一次见面,跟厉菖蒲大姐握个手还要洗手,好像把人家当成什么脏东西一样,很不尊重,江听夏是担心厉菖蒲他心里不舒服。

    江听夏咬着嘴唇一脸纠结,想着该找什么借口支开厉菖蒲。

    厉菖蒲看了她一眼,又看到一楼拐角的水房门口的标志,下到最后一级台阶,开口道:“去洗个手吗。”

    江听夏正纠结着想事情,猛然听厉菖蒲这么说,抬起头,“啊。”

    “我说,你要不要去洗个手。”

    听厉菖蒲这么说,江听夏以为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伸展着悬在空中一样,很是嫌弃的模样。

    “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嫌弃大姐,我是……”

    厉菖蒲笑笑,带着江听夏往水房走去,“我知道。”

    ……

    水房里,水泥砌的水槽上一排水龙头,厉菖蒲站在江听夏旁边,打开水龙头打开,水哗啦啦流下来,江听夏伸手洗了洗,关上水龙头,就见厉菖蒲拿起一边的肥皂递给她。

    “大姐又不在这儿,就咱俩,你跟我还避讳什么。”

    江听夏听他话里似乎并没有在意她这么做,江听夏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厉菖蒲,眼里露出个三分感动七分撒娇,接过了厉菖蒲手里的肥皂,打上肥皂后,仔仔细细揉搓着自己的双手,一手的肥皂沫子。

    厉菖蒲站在一边,看江听夏这样用力搓洗双手,一时头疼,“轻点,手都洗破皮了。”

    江听夏看着自己一手的肥皂沫子,扁扁嘴,“我眼看着大姐刚换了褥子,我心里难受嘛,一定要多洗几次,不然我心里总觉得有点膈应。”

    江听夏揉搓着自己的手指,跟厉菖蒲说:“你可别多心啊,我不是故意要给你难堪的,我对大姐也没有任何意见。”

    “是,我知道,咱俩一块待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

    厉菖蒲站在一边,语气很是无奈,“别说别人了,就是你自己去摸一把你自己的脚,都一副恨不得把手给洗秃噜皮的架势,你说都是你身上的肉,有什么好嫌弃的。”

    江听夏听厉菖蒲这么说自己,胳膊肘在厉菖蒲肚子上轻轻怼了一下,“胡说八道,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嘛。”

    厉菖蒲挨了江听夏一下,只是笑,江听夏开了水龙头哗哗冲洗着手上的泡沫,厉菖蒲在一边说话,“其实刚才我还以为我姐一碰着你,你就要不高兴闹脾气,一把甩开她的手了。”

    第435章

    原来是给我面子

    江听夏洗干净手,拿出帕子擦干手上的水分,皱了皱鼻子,“我想来着,但是不好意思嘛,那是你大姐,我们还是头一次见面。”

    厉菖蒲牵着江听夏往门外走,“原来是给我面子。”

    江听夏白了他一眼,“自作多情。”

    “我只是不想头一次见面就给别人留什么不好的印象。”

    厉菖蒲挑挑眉,要是江听夏是会担心给第一次见面的人留什么不好的印象的人,那她就不会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是那样的了。

    厉菖蒲和江听夏并肩走着,“不开玩笑了。”

    他说:“我姐这个人,胆子小,心思重,要是你当时真一把甩开她的手,估计她要自己寻思好几天都缓不过来,心里是会很难受的。”

    “那样你们以后的关系也不好处了。”

    江听夏抬抬下巴,眼神里带着些玩笑般的责怪,“我是那么不看场合做事的人嘛。”

    她语气俏皮,对厉菖蒲说的话,却是话里话外真的是带着安慰的,“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吧。”

    厉菖蒲也说:“你放心,等有机会我跟我姐说说,就说你不爱跟人有身体接触,让她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注意点这种事。”

    江听夏却说:“算了,你大姐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乱糟糟的,你还在这个关头上跟她说这种事情,她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你就是把话说得再委婉,她心里也难免会对你和我有意见,何必呢。”

    “反正又不会经常回你老家来,大家也不会多见面,不用说这些惹人讨厌了,而且,”江听夏看着厉菖蒲,眼睛亮晶晶的,“我不讨厌你大姐的。”

    江听夏突然说:“你们姐弟之间还真的有点像,我说不清,”江听夏仔细看着厉菖蒲的眉眼,说道:“你们眼睛的形状生的很像。”

    听江听夏这么说,厉菖蒲伸出手指覆在自己眼睛上,笑了,他点点头,“嗯,我姐说我们的眼睛生的都像我娘。”

    说到他娘,厉菖蒲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哀伤,“听夏,到了村子里,我们先不回家,我想带你上山,先去我娘的墓前看望。”

    或许是想到亲人的原因,江听夏见他勾起的嘴角有些苦涩,“我们结婚的事情我都没能亲口告诉她一声。”

    江听夏没什么意见,她请了假赶了几天的路,完全是为了厉菖蒲家里的事情,对她来说,现在无论是回他家里,还是去他娘墓前,对江听夏来说没有区别,完全是看他怎么安排。

    江听夏点点头,“可以,我跟你去。”

    ……

    厉菖蒲和江听夏驾车一路朝高山村驶去。

    汽车停下,前面就是山,汽车不能开进去,厉菖蒲带着江听夏走下车,两人一起慢慢走着,遇到山路陡峭的地方,江听夏都觉得有些站不稳。

    走过蜿蜒曲折的小路,前面是一条六七米长的小路,虽说是条路,可却连人的一只脚都放不下的样子,下面就是悬空的,底下都是土坑和乱石,江听夏见了,腿都打颤,一时就有些不想往前走了。

    厉菖蒲走在前面,回过头来,“你拉着我。”

    江听夏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底下十几米深的深坑,摇摇头,“这路没法走。”

    “能走。”

    厉菖蒲却在这条小路上如履平地,他走过去又返回来,走给江听夏看之后,站在那条狭窄的小路上,一只手抓着旁边凸出来的石块,朝江听夏伸出手,“别怕,你只管拉着我的手。”

    他说:“肯定摔不了。”

    看着厉菖蒲伸到她身边的大手,江听夏一闭眼,也伸出手去,将自己交付于他。

    江听夏不敢看脚下,所以闭着眼睛,她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厉菖蒲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一半的身子都被提溜起来,轻飘飘的,她脚尖点了两下,就走过了那条小路,一下子冲劲还没过,江听夏摔在了厉菖蒲身上。

    厉菖蒲是倒着走的,正好张开手臂,把江听夏接到怀里,“过来了。”

    他唤她,“听夏,睁眼。”

    江听夏睁开眼,看见厉菖蒲近在咫尺的脸,他笑得温柔又自信,他说:“不用怕,相信我,有我在你肯定摔不了。”

    江听夏因为害怕,抓着厉菖蒲的手格外用力,江听夏低头去看,他的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指甲印,江听夏有些抱歉就要松手,手刚离开,就被厉菖蒲抓回去。

    “你就牵着我走。”

    江听夏不愿意了,“我都把你手抓破了,还是我自己走吧。”

    她刚才太紧张太害怕了,一时不注意手上没控制好力气,弄伤了他,她心里是过意不去的。

    厉菖蒲抓着江听夏的手没有放开,紧紧抓着,笑得轻松,“这个没事。”

    他看着上山的路,“之后的路我都牵着你走。”

    ……

    到了地方,两人眼前的是一座低矮的坟包,荒草丛生,空荡荡的留在这儿,很是荒凉寂寥。

    看到这一幕,江听夏察觉到厉菖蒲难过的心情,因为他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眼圈霎时红了。

    对着陌生的从未见过面的厉菖蒲的母亲,江听夏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想法,可此刻,江听夏的心忽然跟着厉菖蒲的情绪难受起来。

    厉菖蒲带着江听夏往前走,走到墓前,然后跪了下去。

    他对着坟包说道:“娘,儿子结婚了。”

    他又笑,“我带儿媳妇回来看你。”

    厉菖蒲抬头看着江听夏,伸手拉住江听夏的胳膊,江听夏于是也跟着跪下去。

    两人并排跪在坟墓前,磕了个头,像是补上了结婚时没拜父母的磕头。

    厉菖蒲脑袋抵在地上,半天不起身。

    直起身的江听夏看见他肩膀都在颤,知道他在哭。

    江听夏还是第一次见厉菖蒲这样,以往他总一副铁打的样子,受伤生病从没在她面前掉过泪。

    江听夏心里难受,她拉住厉菖蒲的胳膊,抱住他一侧身子,整个人轻轻靠着他,什么也没张口说,无声地陪在他身边。

    她眼里有眼泪,竟然也跟着他哭。

    ……

    厉菖蒲难受一是想娘了,二就是心疼,这里荒草丛生,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来收拾过,他觉得自己不孝顺,常年在外没照顾好他娘的坟墓。

    他向来是行动派,干脆直接开始收拾起来,撸起袖子就去拔附近的野草。

    江听夏也弯着腰,时不时也去拽一把野草,厉菖蒲见了,让她坐到一边去。

    江听夏跟在厉菖蒲身后,“我帮你,跟你一块收拾。”

    厉菖蒲往江听夏身边走过去,“你不会,做不来的。”

    厉菖蒲把江听夏手里的野草拿走,拍了拍她的手心,又蹲下身给江听夏拍土,刚才她跪下来,膝盖上沾了两团黄土的痕迹。

    厉菖蒲又把外套脱下来,铺在一边的大石块上,让江听夏坐下来。

    “你坐着等我就行,这一点活儿我马上收拾完。”

    “还是我跟你一块吧。”江听夏要起身,被厉菖蒲按回去。

    “不用,”他看着江听夏跟他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发丝微乱的模样,有些心疼,心疼她的狼狈。

    “从医院走的时候我姐说让我照顾你,结果就这么一会儿,你跟着我就灰头土脸的,她要怪我没照顾好你了。”

    他又看看坟包,“我娘也看着呢,知道我让她儿媳妇干活,她会心疼你。”

    江听夏坐在石头上,厉菖蒲因为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衣,江听夏就伸手给他卷起衣袖,嘴里说道:“你妈妈要是看着,一定会怪我对她儿子不好,让你一个人做这么多事,我就只坐在一边看着。”

    厉菖蒲立刻说:“不会的,我娘肯定不会这么想。”

    江听夏抬头看他,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厉菖蒲这样说。

    他看江听夏乖乖巧巧,抬眼看他的样子,心中升起无限柔情。

    “你这么好,她们肯定爱你,疼你。”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只在心里想。

    你这么好,她们肯定爱你,疼你,跟我一样。

    第436章

    你真是出息了

    下了山,厉菖蒲开着车回去,刚进村口,在村口聚在一块玩的小孩就被大汽车吸引了注意力,一群小孩拿着栏杆就追着车跑。

    他们喊,“哦,哦,大汽车来了。”

    江听夏往后看了一眼,有些担心,“他们怎么追着我们的车跑。”

    厉菖蒲开着车,只不过怕突发意外伤到人,速度比在大路上慢很多,他看了一眼后视镜,笑笑说道:“没事,小孩凑热闹。”

    不止小孩,就连路边的大人都驻足观看,汽车过去,站得近的,人人都被尾气糊了一脸。

    高山村是在大山里的村子,比一般的村子更偏更穷,平时哪儿见得着汽车了,拖拉机也没咋见过,这会儿这么个屁股冒烟的铁家伙过去,可不都好奇的一路盯着看。

    追车的一帮小孩兴奋地喊着,有个男人看汽车过去,远远地喊道:“厉懒汉,这车往你家去呢,是不是你家大小子回来了?”

    有人嘀嘀咕咕说道:“真是,他家大小子不是在部队混得挺好的么,当上了干部,咱村也就他能开上这么威风的大汽车。”

    厉旺田原本揣着个手在村里闲逛,听见别人喊他,又看见了那大吉普,一下子来了劲头,撒腿就跟着汽车跑。

    ……

    汽车在一个院子前停下,厉菖蒲说:“到了,就是这儿。”

    江听夏就抱着大狗下了车,厉菖蒲从驾驶座下来,砰一声关上了车门,绕到江听夏身边。

    厉菖蒲伸手道:“给我吧,我抱着。”

    “不用,”江听夏手指在大狗柔顺的脑袋上摸了摸,“抱着大狗我还能暖和点。”

    初夏而已,高山村又在大山深处,本来就比别的地方冷,再加上厉菖蒲收拾完坟地,就已经是下午了,气温骤降,厉菖蒲就把自己的外套给江听夏穿上。

    车上还好,一下车,风一吹就冷了。

    厉菖蒲裹了裹江听夏身上的外套,他的外套穿在江听夏身上,宽宽大大的,他问,“冷?”

    江听夏点点头,“有点。”

    厉菖蒲带着她往前走,“进屋吧,进了屋就不冷了。”

    厉菖蒲刚推院门,就有两个男人出了屋门。

    江听夏看见他们看见厉菖蒲明显一愣,脸上露出些害怕的神色来,然后诚惶诚恐地站在一边,喊了一声大哥。

    厉菖蒲只嗯了一声,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要带江听夏进屋。

    这时,院门外有一堆人追了上来,大人小孩都有。

    有人喊,“厉懒汉,你跑快点,汽车真的停到你家了。”

    厉旺田平时不咋干活,主要就是靠厉菖蒲每月寄来的钱活着,只能说勉强饿不死,天天在村里混,远没有别人的体力好,他吭哧吭哧跑过来,扒开堵在院门口看热闹的众人,看见了院子里站着的厉菖蒲,他面露喜色,大喊,“真是我家老大回来了!”

    厉旺田双手叉腰,“哈哈,我家老大开着大汽车回来了!”

    他转过身跟众人炫耀,“整个村里这也是头一份啊!”

    听见这人的话,江听夏猜到这就是厉菖蒲的父亲,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人,只见他五六十岁的年纪,把外套披在身上,一跟人说话两个袖子荡来荡去,这人是个高个子,无论是体格还是脸上的神色,不像他身边跟他说话的老实巴交受苦受累的庄稼人,看着颇有几分养尊处优的悠闲,以及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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