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拿着酒杯催促,“快,给你也倒上,咱老哥俩干一个。”厉菖蒲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拿走,“我不喝了。”
“戒酒。”
听厉菖蒲这么说,瞿老黑很是震惊,扯着嗓子喊,“戒酒了!”
“为啥?”
厉菖蒲戒酒的原因,就是因为当初在魏东家喝的那顿酒,那次差点着了杨金凤的道,毁在这上头。
以为真的和杨金凤做了什么的时候,那真是眼前一黑,他想要回家,却抬不起步子,他跳进冰湖里,恨不得把自己溺死。
他是真没脸回去面对江听夏,更害怕她知道以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想到这件事他心里就不舒服。
既然喝酒误事,干脆以后一滴都不沾。
第300章
我看你刚才不是挺能叭叭的么
听到厉菖蒲戒酒,瞿老黑很是不解。
“这是,突然就不喝了。”
他说:“你跟老哥开玩笑吧,你记不记得那次,咱们打了胜仗,进城后摆庆功酒,咱俩一人对上十几个人都不带怵的,硬生生把别人都喝趴下,想起这事我就觉得痛快。”
他一脸兴奋说完,凑在厉菖蒲耳边,低声说道:“咋,现在结婚了,媳妇管的严,不让喝?”
他边说边看江听夏,把一旁的江听夏看的莫名其妙的。
瞿大同于是对着江听夏呵呵一笑,“弟妹,今天大伙儿高兴,你就让他喝点。”
江听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瞿大哥,我没不让他喝。”
她推推厉菖蒲的肩膀,“你想喝就喝嘛。”
厉菖蒲拍拍江听夏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仰头朝她笑笑。
“我戒酒,肯定不喝。”
厉菖蒲又推开离他太近的瞿大同,“我自己要戒酒,跟她没关系。”
“我媳妇好着呢。”
听厉菖蒲这么说,满桌人吁声一片,江听夏在一边听着都有些脸红。
瞿大同不管那个,满心都是喝酒的事儿,他一脑袋问号。
“不是因为媳妇管着,那是为啥?”
突然,他一拍桌子,“我知道了。”
“哈哈,你是怕喝不过我,你不敢跟我喝。”
厉菖蒲不服气,“那不能够。”
“咱们两个对上,我什么时候认过怂。”
瞿大同听厉菖蒲说完,脸上的笑带着股子不服,“你不说这个还好,你一说我这心里火气直冒。”
“你说你小子是不是跟我杠上了。”
“以前打仗跟我抢主攻位置,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们。”
厉菖蒲好像想起了什么,笑的很是开心,“我们是主力,配好装备那是应该的。”
瞿大同又说,“后来搞演习,又跟你碰上。”
瞿大同恨的牙痒痒,“你小小年纪,招数不少。”
这一句话,可藏着不少闷亏。
厉菖蒲听了瞿大同的话,面上遮不住的得意,颇有些意气风发,“战场瞬息万变,敌人可不跟你来虚的。”
他拍拍瞿大同的肩膀,“你就说你服不服。”
瞿大同摆手,“不服,我不服。”
“找个日子,咱俩还去打靶,上次输你那一枪,我可还记着呢。”
厉菖蒲和瞿大同一个二十多,一个三十多,年纪有差距,两人却称兄道弟。
别看现在关系好,那一开始也是互看不顺眼。
都是悍将,战场上打急眼了,谁也看不上谁,都觉得对方不如自己。
内心想着同一句话,他打的是个啥,不如让老子上。
闹过几次矛盾,都靠老首长调停,后来,见识到对方的真本事,这才互相打心眼里敬佩对方,慢慢的,处的跟兄弟一样。
说起以前的事,内心都有感慨,这气氛,实在该喝一杯。
可偏偏厉菖蒲戒了酒,瞿大同劝了几次,厉菖蒲就是不喝。
瞿大同就跟别人碰杯去了,孔三平走过来跟他喝了一杯,忽然问道:“瞿团长,今天不是有舞会,你咋不去呢?”
孔三平这么一说,厉菖蒲也想起来了,有些惊讶。
“老瞿也在名单上。”
孔三平说道:“对,本来瞿团长刚调过来,舞会没他的名额,不过师长重点强调,点他的名了,就把他加上了。”
厉菖蒲去问瞿大同,“那你咋不去?”
瞿大同装着糊涂,“我又不会跳舞,去什么舞会。”
厉菖蒲眼睛一眯,“老瞿,你别跟我装蒜,今天舞会为了什么,你不知道?”
瞿大同挥了挥手,重重坐在板凳上,侧身对着厉菖蒲,“知道。”
“什么舞会,不就是男男女女凑一块,给人介绍对象,催人结婚嘛。”
厉菖蒲看着瞿大同,“你什么都知道,还耍无赖。”
他看了看手表,要把瞿大同拉起来,“你现在就过去,还来得及。”
瞿大同朝厉菖蒲笑,希望拍了他马屁,他能放自己一马。
“我兄弟今天请客,我必须得来,什么舞会我都不去。”
“我这是给你面子呢。”
“兄弟,老首长面子不给,给你了,偷乐去吧。”
厉菖蒲绷着脸,“你那是给我面子?”
“你是拿我当挡箭牌吧。”
他还不知道这瞿老黑子,一定是他不想去舞会,又怕被领导批评,跑他这儿躲清净来了。
他又劝,“老瞿,你打光棍那么多年,拖到现在老大不小的,这是为了解决你的个人问题,你说你往后躲什么。”
瞿大同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现在被说烦了,也没好态度了,一挥手把厉菖蒲甩开,自己稳稳坐在板凳上,一副谁也拉不走的样子。
“不去,我才不去,没意思,还不如在你家喝两碗酒。”
厉菖蒲看他牛脾气又犯了,也不退步,“你必须去。”
“今天团级以上干部,凡是单身的,都得去参加舞会,这是任务。”
“你就是去了以后,在冷板凳上坐一晚上,你也得去。”
瞿大同也火了,“我又不谈对象,不结婚,我去什么舞会。”
厉菖蒲不甘示弱,“你为啥不结婚,天天在外面浪荡,连个家都没有。”
他拉了一把瞿大同的衣领,白色衣领上面乌漆麻黑。
“你看你这样,胡子不刮,衣服不洗,好好的一个人,把自己弄的跟个流浪汉一样。”
瞿大同扯着嗓子哎呀了一声。
“你小子还给我做上思想工作了。”
“还管我结不结婚。”
“那你干什么团长,你干政委,给人做思想工作得了呗。”
见两人红脸,一边的孔三平推着厉菖蒲坐下,在一边也跟着劝。
比起厉菖蒲和瞿大同那铁哥们的关系,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孔三平说话就客气多了,不能发火放狠话,只能是慢慢劝。
“瞿团长,你看你还不高兴了,厉团长他不也是为了你好,大家都是为你好。”
厉菖蒲看见瞿大同那副牛脾气的样子,哼了一声,也不高兴了。
孔三平接着开导瞿大同,“我就不知道你怎么就不愿意去,这多好的事。”
他坐在瞿大同另一边,推心置腹般,“而且师长特意叫你去,这是关心你,你还是应该跑一趟的。”
“就算咱们退一万步说,你打心底里就是不愿意结婚,那你就去跳舞嘛。”
孔三平做了个跳舞的手势,“蹦擦擦一下,全当放松心情。”
瞿大同油盐不进。
“我不会跳。”
看着这臭脾气的瞿大同,孔三平也不生气。
“你不会跳,你可以看别人跳。”
孔三平一脸向往,“我跟你说,一水儿的年轻姑娘,跳起舞来老好看了。”
孔三平话音刚落,从他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嘭一声,把装菜的盘子重重放在桌子上。
动作带着不小的火气,盘子里的腌大蒜头都险些蹦出来。
极大的响动吓了孔三平一跳,他回头一看,见是刘玉英站在他身后,正双手叉腰,斜着眼看他。
刘玉英语调跟歪了的车把子一样,歪七扭八的。
“说呀,接着说。”
满屋子安静,孔三平更是大气不敢出。
刘玉英的眼神扫过他僵硬的脸,冷笑一声,“我看你刚才不是挺能叭叭的么。”
第301章
我看你真有点生在福中不知福
江听夏去厨房看菜,等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刘玉英居高临下看着孔三平。
这跟刚才两口子进门那会儿一点不一样,孔嫂子看着孔主任,再不是那副跟着自家男人,亦步亦趋的模样,态度比刚才可硬气太多了。
桌子上的其他人一副被眼前气氛尬住的样子,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摸头的摸头,就是没人要往孔嫂子和孔主任那儿看一眼。
这两口子的事,他们可不敢乱说话。
瞿大同手掌摸着身前大圆桌的木板,跟厉菖蒲交谈。
都是结过婚的人,他们被刘玉英对孔三平那迫人气势一吓,刚才那点不高兴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家这桌子可真,桌子啊。”
厉菖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点点头,跟点评什么一样认真。
“对,这桌子是木头的。”
江听夏刚走过去,就听见孔嫂子在质问孔主任。
“来,你给我说说,哪个小姑娘好看。”
孔三平一脸心虚,看着刘玉英干笑,指了指瞿大同,“我就是劝瞿团长呢,我胡说的。”
刘玉英哼了一声,“劝他,我看你挺来劲。”
孔三平干笑两声,“这不是我的工作嘛。”
他拉刘玉英坐下来,“大姐,你坐。”
刘玉英碍于这儿人多,只是瞪了一眼孔三平,这才坐下来。
江听夏在心里偷偷疑惑了一下,真奇怪,这孔主任竟然用‘大姐’来称呼自己的爱人。
这时,跟在江听夏身后的男人端着大盘子喊,“嫂子,这放哪儿?”
江听夏听见有人喊她,回头跟要上菜的几人吩咐了几句。
一道道大菜上了桌,热气腾腾,厉菖蒲站起来跟隔壁两桌说话,叫大家吃好喝好。
江听夏最后端着板栗烧鸡过来,一桌人忙腾位置,厉菖蒲接过去把这道菜摆在正中间,语气颇为自豪。
“这是小江的手艺,大伙都尝尝。”
一开盖,这道菜色泽金黄,汁浓醇厚,上面撒着切好的青红椒,增加了亮色。
一人一筷夹着尝了。
隔壁桌的小年轻个个捧场。
“嫂子,这菜真好吃。”
“是啊,不输馆子里做的。”
“我看比饭馆里的还好吃。”
江听夏刚上了菜还没来得及坐下,隔壁桌跟她说话,她往那边迈了几步,朝他们笑,“好吃多吃点。”
隔壁桌的几个小年轻是厉菖蒲带出来的兵,听这帮人夸江听夏,他走过去站在江听夏身边,冲着吃上头的小伙儿笑。
“你们嫂子手艺怎么样?”
几个小年轻拿着筷子,吼的跟在训练场一样,整齐有力,跟要掀翻屋顶一样。
“好!”
厉菖蒲面上带笑,“这可是你们嫂子的拿手菜。”
他补充道:“早早的就备上了。”
“实在辛苦。”
一桌小伙少见厉菖蒲这样温和的样子,见他站在自己媳妇身边,跟平时训练场上,备战室里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看厉菖蒲这副老婆奴的样儿,小年轻纷纷笑了出来。
平日里哪敢这么笑他,也是逮到机会了。
厉菖蒲这么站过来,啰里吧嗦一大堆,还不是为了大伙夸夸他媳妇嘛,大家很有眼色的对江听夏表示感谢。
“谢谢嫂子。”
“嫂子辛苦了。”
韩雨生站起来,拿着酒杯到江听夏身边。
“大伙儿敬嫂子一杯。”
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要敬江听夏一杯。
江听夏不爱喝酒,叫大家坐下吃饭就行。
厉菖蒲拿起一杯水递给她,“她不会喝酒,就以茶代酒。”
敬江听夏,本意是感谢人家操持了一大桌菜,为的是这个仪式去表明心意,又不是逼酒,喝什么根本不重要。
“行啊。”
大伙儿纷纷举起杯子。
“嫂子辛苦。”
江听夏也举杯,喝了一口茶水。
“大家都辛苦了,孔嫂子还有玉兰姐,还有各位嫂子都有去厨房帮忙。”
江听夏进了厨房,女人们都跟着她进去,左帮一点右帮一点,厨房都挤地站不下人。
厉菖蒲也说话,“是,今天这一大桌菜都是女同志们帮忙操持的,咱们等着吃现成的,大伙儿谢谢她们。”
在厉菖蒲带头下,随之就是一阵鼓掌声。
在场的几个嫂子大姐,还是头一次因为下厨房获得掌声,还都有些不好意思,在大伙儿的掌声中红了脸,觉得这气氛又欢快又奇怪。
冯大妈看了一眼自己旁边坐着的华玉兰,她在这气氛中觉得一阵恶寒,嘀嘀咕咕的,嘴都歪了,“这是出什么幺蛾子,女人进厨房做饭,不是天天都这样,还鼓掌。”
她骂,“真能出丑。”
刘玉英一脸喜庆,得意地昂着头,接受四面八方的掌声,这时坐在她身边的孔三平拍了两下就放下手,刘玉英手速极快,啪一巴掌打在他胳膊上,脑袋都没动一下,嘴唇更是好像根本就没张开,却发出了声,还带着些狠。
“鼓掌!”
孔三平因为刚才被媳妇逮了个正着,带着心虚,被刘玉英一巴掌拍下去,条件反射一样,又抬起胳膊好好鼓了个掌。
江听夏和厉菖蒲两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厉菖蒲想着她空着肚子忙了半天,先给江听夏盘子里夹了一筷子鱼肉,“尝尝这个。”
江听夏正慢慢吃着,刘玉英和孔主任跟他们一桌坐着,她边点头边跟江听夏说,“你这菜做的真不错。”
江听夏做的板栗烧鸡,板栗软糯香甜,鸡肉入味咸香,也不是大伙虚给面子,味道是真好。
刘玉英吃了一口鸡肉,颇有些回味无穷,再一看,上桌没多久,盘中也不剩啥了。
她跟厉菖蒲说话,玩笑中带着点批评。
“厉团长,听夏妹子这么好的手艺你还嫌!我看你真有点生在福中不知福。”
厉菖蒲一头雾水,他嫌什么?
他哪里知道江听夏刚才跟大伙儿说,是他嫌自己手艺不好,才找师傅来做菜的,刘玉英明显当真了。
江听夏怕露馅,面上配合着刘玉英点头,一张小脸只需要稍微抿抿唇就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手却在桌子下面拍了下厉菖蒲的大腿。
厉菖蒲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江听夏一本正经对他说:“嫂子批评你了,你要接受批评,以后改正。”
厉菖蒲什么都不明白,刚瞪大眼睛,她又悄悄地低声说:“嫂子的意思是,娶了我这么好的媳妇,你要知足,要对我好。”
厉菖蒲不明就里,先点点头。
他当然知足。
第302章
好好过日子,不要深陷以前的痛苦之中
桌上的菜热气腾腾,冒着白气,却挡不住大伙儿脸上的笑,碰杯声,谈笑声混在一起,热闹又祥和。
瞿大同心里不是滋味,举杯一仰头,把白酒猛地灌进了肚子里。
厉菖蒲注意到瞿大同喝闷酒,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酒过三巡,大伙儿热热闹闹的,瞿大同却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夹了几筷子菜,突然啧了一声。
厉菖蒲听见了,去问他,“老瞿,你又咋了,长吁短叹的。”
瞿大同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夹起一筷子酸菜,眼里带着感慨。
“这酸菜就是家里的那个味。”
他摇头,“我在外头这么多年,吃不着。”
厉菖蒲听了这话,眼神落寞了几分,面上表情有几分不忍。
他知道,瞿大同从小没爹没娘,流浪长大,对他而言,可以称之为家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之前结了婚的那个家。
他问,“你想起嫂子了?”
瞿大同笑了笑,笑里带着苦涩。
今天他来做客,老朋友娶了新媳妇,搬进了新屋子,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是个家的样子。
他坐在这儿,可不就想起了自己那个早死的媳妇。
瞿大同又喝了一杯酒,刚才大大咧咧的男人,絮絮叨叨起来。
“人都走了这么些年,说真的,她长啥样我都迷迷糊糊的了,可这有时候吧,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想起她了。”
瞿大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辣的脸都红了,他捧着自己的心口,捶了两下,好像这样能舒服点。
他说:“我这心里,还真挺难受。”
周围人乱哄哄的,没人注意到这边,江听夏看见了,这瞿大同又黑又壮,这会儿喝的满脸通红,眼眶也发红,落下了几颗亮晶晶的眼泪。
厉菖蒲侧身给他遮着,不让人看见他的样子。
瞿大同说着堵在心里的那些话。
“这老娘们,”瞿大同跟骂一样,可说完这句,他沉默了,大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说:“没活到今天。”
“日子好了,她跟孩子都走了。”
听着这锥心的话,厉菖蒲心里一沉,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只能在瞿大同肩膀上拍了拍。
“大哥,咱得往前看,嫂子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江听夏在旁边听见这话心里一惊。
她看瞿大同笑声爽朗,见了战友勾肩搭背,爱说爱笑,没想到这男人背后还有这样的不幸,他的孩子还有妻子竟然都没了。
看着捂着脸的瞿大同,江听夏她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心里难受。
瞿大同心里有事,喝起酒来又快又猛,没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脑袋砸在碗筷上也浑然不觉,嘴里小声吟唱起来,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借着醉酒发泄内心情绪。
江听夏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厉菖蒲朝她摇头,就让瞿大同那么趴在那儿。
有人看见瞿大同趴在桌子上,指着他笑。
“老瞿,你醉了。”
瞿大同抬起一只手,脑袋也不抬,声音晃着,似笑似哭。
“醉了,我醉了。”
只有一边的江听夏和厉菖蒲对视一眼,面露不忍。
宾客们吃好喝好慢慢散了,江听夏跟厉菖蒲送客人回来,看见还趴在桌子上的瞿大同,他好像唱戏一样,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江听夏看向厉菖蒲,厉菖蒲只说:“让他就这么待一会儿。”
“他心里难受。”
江听夏跟厉菖蒲退出屋子,问他,“怎么回事?”
“我刚才听你说,这瞿大哥的爱人和孩子都没了。”
厉菖蒲吐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
“大嫂牺牲了。”
他又说,“走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江听夏震惊又惋惜,“怎么会这样。”
“你是说,孩子还在母亲肚子里,都没有出生。”
她看向屋子,里头传出男人的咿呀声,极力压抑情感却无端让人鼻酸。
“瞿大哥也太可怜了。”
厉菖蒲说起那些事。
“我是之前听大哥说的,他结过婚,对方是一位女战士,组织介绍他们认识,两人就在一起了,后来,他们部队被调到机械生产工厂负责安全保卫工作。”
“当时不光前线打的焦灼,后方也不松快,有特务渗入的情况,他爱人晚上值班的时候撞见。”
“英勇牺牲。”
“大哥说,当时他们夫妻刚知道怀孕的消息,还满心期盼孩子的出生,没想到……”
厉菖蒲都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
“大哥是个可怜人,小时候爹娘就没了,二十多岁结婚了有了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眼看孩子也要出生,又丧妻丧子。”
“更别说母子俩走的那么突然,那么悲壮。”
“这对他来说,打击太大。”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着苦行僧一样的日子,催他解决个人问题,他就推三阻四。”
“他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作为兄弟,他希望瞿大同可以振作起来,好好过日子,不要深陷以前的痛苦之中,那只会越想越痛,越走不出来。
可这瞿大同也是个驴脾气,今晚的舞会,老首长专门点他的名,自己都快跟他急眼了,他还是不肯去,一步都不肯迈出去。
屋里吟唱的声音停下来,瞿大同已经晃晃悠悠走了出来,人看着迷迷瞪瞪的。
瞿大同还是那副土匪样,大大咧咧的笑,“兄弟,老哥走了啊。”
厉菖蒲去拦他,“醉成这样了,走什么走。”
瞿大同却坚持出门,厉菖蒲说他醉了,他还老大不愿意。
“没醉,我什么酒量,喝了这点能醉吗。”
瞿大同有些大舌头,一个劲推厉菖蒲回去。
“你别送了,别送了。”
看他一门心思要走,厉菖蒲喊了个人,“小李,把瞿团长送回去休息。”
瞿大同已经去解缰绳,拍了拍他的大马,“不用,有它就行,它能带我回去。”
这会儿都不骑马了,猛地看见这玩意还有点新奇,不过瞿大同以前是骑兵连出身,感情不一样,到哪都把他的宝贝马带上。
厉菖蒲拍了拍马背,瞿大同他这个人就认老一套,死倔死倔的。
瞿大同说完,利落地翻身上马,“我这可是好马,认路。”
江听夏站在一边看着这威风凛凛的战马,她还是第一次见呢,这时,瞿大同甩下马鞭。
“石头,驾。”
江听夏表情僵了僵,看向厉菖蒲,眼神中带着探究。
她记得这瞿大同可是喊他厉石头的,而瞿大同的马也叫石头。
这估计不是巧合。
厉菖蒲看她这样,挑挑眉,“我也有一匹马。”
他说,“叫黑子。”
两个大男人,给自己的马起对方的名,以此损人。
江听夏想了想,笑了出来,“幼稚。”
厉菖蒲一脸不服输,“他先开始的。”
瞿大同刚来的时候,他们坐在一起谈话,江听夏跟着听了一耳朵,听说他们抢这个抢那个,往往对上就要干仗。
人多她不好意思插话,这会儿没其他人了,江听夏才好奇地问道:“听说你俩以前不对付?”
厉菖蒲呵了一声,也笑了,“何止不对付,可以说是死对头。”
第303章
你看人不准
说起以前的事,厉菖蒲的语气里多了些洒脱,肆意,很活泼,说话的声音都是浮着的。
“我们在一块想怎么骂怎么骂。”
“着急了还动手。”
他又笑,好像很怀念,“这家伙总是跟我作对。
他说了很多,江听夏看着这样的厉菖蒲,夜色下的他脸上表情很是生动。
她轻声问,“厉菖蒲,你醉了吗?”
厉菖蒲和江听夏往家里走。
“今晚我没喝酒,不会醉。”
江听夏看着他,“真一口酒也没喝。”
今晚的宴席上,她在场的时候倒是没见厉菖蒲喝一口酒,可还有她看不见的时候呢。
之前跟他说不许喝酒,厉菖蒲就不同意,找各种理由。
在家请客要小酌几杯,回家后被她闻到身上带着酒气,就说是人家盛情邀请,实在推脱不了。
怎么今天突然宣布戒酒,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是他做不到,可就打脸了。
他保证,“真一口也没喝。”
厉菖蒲这么说了,还怕江听夏不信,凑近了些,“你闻。”
他衣服上有酒味,那是因为今晚大伙儿都喝了,他难免沾上酒气,可他真没喝。
他靠近江听夏,张嘴,“啊。”
这人怎么突然跟个幼稚鬼一样。
江听夏去推他,腰身死命的后退,“谁闻你的臭嘴。”
厉菖蒲却不许,他非要追过去,这会儿外面没什么人,两人又站在暗处,厉菖蒲突然吻上她的嘴唇,两人唇舌交缠。
这样炙热,这样迫不及待,要不是这个吻里没有半分酒气,江听夏都觉得他今夜像是真的醉了。
过了会儿,厉菖蒲才放开江听夏,他喉结滚动,看着江听夏目光灼灼,“你知道了。”
“我嘴里有没有酒味,嗯。”
江听夏被他的唇夺去呼吸,这会儿还没缓过来,正在微微喘息。
厉菖蒲屈身平视她,“我表现怎么样?”
他面上带笑,这么说,完全是求夸奖的样子。
江听夏才不如他的愿。
“不喝酒是你自己的事,我可没叫你不喝。”
说完这句,她捧着厉菖蒲的脸,带着些玩味,慢悠悠开口,“再说,你是那么听话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