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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被太阳晒过的下午的风,吹在人身上热热的,吹过他的脸,再吹过他的脖颈,再吹上他的胸膛,衣服处湿漉漉的那一小片,被风一吹,边缘的浅色水痕微干,他能感觉到湿漉的触感正慢慢从他的皮肤上,一寸寸剥离。

    见他半天不下车,江听夏以为怎么了,平复好情绪后走了过去。

    她的脸还红红的,说话时也不太敢盯着厉菖蒲,只能看着车顶,余光看向他在车里伸长的腿,问道,“怎么不下车?”

    厉菖蒲的脸隐在车里,光照不到,是一片暗,他的声音有些哑,“抽筋了,我缓缓。”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劝道,“抽筋了别坐着,你、下来走走。”

    厉菖蒲沉默了半刻,从车里走了下来。

    江听夏看见他站直了,要比汽车高出那么多,想想也是,把这么个大高个挤得,只能蜷在角落里,怪不得抽筋了。

    江听夏问,“刚才怎么不说?”

    抽筋的滋味可不好受,他竟然吭都不吭一声。

    见厉菖蒲站在原地不动,江听夏伸出手去,“用不用我扶你?”

    厉菖蒲看着站在前面,在等着他们的章鸣娘一行人,他们齐刷刷看他们两人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好奇,他站直了身子,说,“不用。”

    说着就自己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

    江听夏听了他反对的回答,下意识屏蔽掉他的话,直接把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你怎么这么能忍?手上有伤能忍,吃不好的东西能忍,腿抽筋能忍,我问你,你这么能忍,是会有一天有一群神秘人给你颁一个刻着“全世界超能忍”的金牌吗?”

    厉菖蒲听得云里雾里,然后,摇了摇头。

    江听夏:“没有金牌要发给你的话,就扶着我。”

    第70章

    你别走,我害怕

    几人把章鸣娘和章鸣大姐送到站台,厉菖蒲把一包本地特产送过去,说道,“大娘,大姐,你们一路顺风。”

    人情往来,就是你来我往,章鸣娘推脱了几次也就收了,说了几声谢谢。

    江听夏也站过去,跟着厉菖蒲的称呼,说了声,“大娘,大姐,以后再见。”

    章鸣娘笑着说,“哎,再见,再见。”

    接着又对厉菖蒲说了几句,拜托他多照顾照顾章鸣的车轱辘话,就该走了。

    章鸣拿着东西把他娘和他大姐送上了车,厉菖蒲和江听夏还有郭彪则站在站台上等着。

    火车临开,人特别多,鱼龙混杂,所以人们都说出门在外一定多长个心眼么。

    这不,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抢劫啊,救命,有人抢劫。”

    人群瞬间开始骚乱,铁路警察的哨子声,人们的尖叫声,摔倒声,惨叫声混在一起,彻底失去了秩序。

    眼看厉菖蒲要往前跑,江听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干什么去?”

    她的眼神惶恐不安。

    可厉菖蒲看着周围的乱象更是心急如焚,这时他一眼就看见远处有个男人飞速奔跑着,手里拎着把明晃晃的菜刀,身后有几个零零散散追着他的人,奔跑中撞到了一大批人。

    劫匪就在眼前,手里还有杀伤性武器,没时间解释了。

    他扒开江听夏抓住他衣袖的手指,说道,“我很快回来。”

    就五个字,简短、简洁,连耐心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江听夏死死扒着他不肯放手,她在这样的环境里,强烈的不安,如同溺水之人扒着求生的浮木,希望厉菖蒲可以陪在她身边。

    “你别走,我害怕。”

    他一甩手甩开了江听夏,喊了一声,“郭彪,你就在这附近,别走远,看着她。”

    郭彪立正答道,“是。”

    厉菖蒲的身影快速远去,和人群混在一起,再也找不见。

    他一路推开人群,朝劫匪逃跑的地方跑去,就在看见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时,他更是加快了速度,只是周围的老百姓太多,他怎么也到不了那劫匪身边。

    得亏他身体灵巧,观察实地地形之后,快速分析,借着站台上的柱子,手脚只需一个借力,身体就飞了起来,身形快得如同鬼魅一般,轻易躲开众人来到了劫匪周边。

    人们忌惮那把菜刀,所以都离得劫匪很远,人群散开,终于是一片空旷处,厉菖蒲的大长腿有了用武之地,只跑了几步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眼看劫匪就在眼前,只需一脚,就能精准踹翻他。

    没想到还有变故发生,身后追着劫匪跑的人这时也加快了速度,可速度太快,重心不稳,砰一声倒在了地上,得亏厉菖蒲躲了一下,不然一定会把他也带倒。

    可那人倒下来正扑在他脚下,用厉菖蒲的身体给了他一个缓冲,不然他能滑出去七八米远。

    就这么一个插曲,拖了厉菖蒲的后腿,而劫匪已经跑下了台阶。

    劫匪回头一看,那个追的很猛的军人不见了,他正松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脖子一痛,竟然是刚才那人,他一手拉着横幅,从上一楼荡下来,从天而降,将他踹翻在地。

    他心里默念,完了,这次真是栽他手里了。

    ……

    郭彪看着身边交叠着双手,十分不安的江听夏,想到刚才她死命拉着厉团,不让他走,说她害怕,怕得都要哭了,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这样,毕竟他们这边远离事发地,人群也还没有乱,十分安全,但是还是张嘴安慰道,“嫂子,这里很安全,加上还有我在这儿,你不用怕。”

    他站在江听夏身边,拍拍自己的肩膀,结实的肌肉砰砰作响,十分自信,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看着自己沙包大的拳头,警惕防备周围靠近他们一米之内的所有人。

    他就不信了,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招惹他,来一个打趴一个,来两个打趴一双。

    “哎呦~”

    一声惨叫响起。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走得好好的,突然被来来去去的人群撞倒在地,痛苦哀嚎。

    郭彪看了半天,娘的,这么多人走来走去的,就没一个人扶一下。

    他看得不忍心,看了看周围,一片风平浪静,而且距离不算远,就算江听夏这边有什么事,他也能立马跑过来。

    于是抬腿朝老人走了过去。

    短短几步路,他走得一步三回头,毕竟厉团亲口交代,让他保护好嫂子来着。

    终于走到老人身边,郭彪问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人哎呦呦了两声,说道,“摔了一下起不来了。”

    郭彪看了一眼,隔着人群,江听夏还好好站在原地,他放心了,于是蹲下身去,去扶老人起身。

    即使这样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蹲下来都还要确保能看见江听夏的裙角。

    老人突然痛苦地喊了起来,郭彪问,“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了?”

    老人摸着自己的腿,“老了,骨头脆,摔一下,腿就受不了。”

    郭彪于是把老人的所有重量放在自己身上,把他从地上弄了起来。

    只是这老人看着挺普通一个老头,还真有几分重量,郭彪着实出了几分力气。

    老人站起来,笑得一脸感激,说道,“小伙子,谢谢你了。”

    郭彪心思都在江听夏这边,心不在焉地摆摆手,说道,“不用谢。”说完就要离开。

    老人举起自己的篮子,递给郭彪,“这个给你,当谢礼。”

    郭彪这才紧张起来,赶紧说,“老人家,我不能要,帮人民群众解决困难是我们该做的,您不用这么客气。”

    说着就把篮子往回推,结果推搡中,篮子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地上,一篮子杂粮窝窝头滚了出来,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郭彪吓坏了赶紧去捡,这可是粮食啊。

    可过路的人那么多,就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一脚踩在了窝窝头上,黑乎乎的都踩扁了,这还让老人家怎么吃。

    郭彪内疚极了,蹲在地上动作更快了,争取能保住几个窝窝头是几个。

    他看着老人也在费力地捡,心里更过意不去,从上衣口袋拿出几块钱,塞到老人手里,“老人家,我赔给您。”

    老人怎么也不要,两人撕吧了一阵,郭彪还是把钱塞到了老人手里。

    他安心了,终于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就在郭彪蹲在地上捡窝窝头的时候,江听夏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鼻,一股力量拖着她往后移动,她意识到自己被人挟持了,害怕地拼命挣扎。

    看着郭彪的方向,江听夏双脚用力踩着地面,双手也用力挥打着,希望可以引起注意,可终究是徒劳无功,她就这么被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惊恐又无助。

    郭彪站起身来,一看,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狠狠闭上眼,再睁开,还是如此。

    江听夏,不见了。

    刚刚她还在那里,可现在那个地方空空荡荡,哪儿还有她的身影。

    郭彪再一看,刚才他扶起的那个老人,也已经在人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才发现不对,一个摔得站都站不起来的老人,能有这么快的腿脚?

    他握起拳头,那个老不死的骗了他。

    第71章

    你嫂子呢

    章鸣从火车上下来,一个人也没看见,心想,大家一起来的,他们也不至于这点时间都不等他,说都不说一声就都走了吧。

    想想也不可能,于是在站台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了郭彪,只是他的样子有几分吓人,脸色白得跟鬼一样,章鸣吓了一跳,他走过去,拉住郭彪问道,“彪子,咋了?”

    看见亲人了,郭彪刷地哭了出来,嚎道,“嫂子丢了。”

    章鸣:“啊!”

    “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

    郭彪一个一米八,浑身肌肉的大男人此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刚才有人抢劫,团长就去追劫匪了,临走前交代我看好嫂子。”

    说到这儿,郭彪哭得更厉害了,说话都打起了磕巴,变了调子,“有个老不死的……他……我去扶……窝窝头……”

    “我一看……啊……”郭彪哭嚎起来,“人就不见了。”

    郭彪打着哭嗝,断断续续说,“怎么办?我、咋、跟、团长交、交代吗?”

    章鸣从郭彪零碎的话语中猜了个大概,也顾不得问清楚事情的原委,总之就是一句话,江听夏不见了,他也被这事吓坏了,立刻冲郭彪吼了一声,“别哭了。”

    章鸣抓着郭彪的肩膀死命摇着,焦急地问,“啥时候丢的?丢多久了?你找了没?是不是她就是走远了,一个大活人咋能说丢就丢了么?”

    郭彪被晃得七荤八素,但也知道事情紧急,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赶紧说道,“半刻钟了,我把这片都找了,没找见。”

    “真是丢了。”

    章鸣:“你说清楚,咋丢的?看见是谁把她带走了么?”

    郭彪捂着脑袋,身体没有力气,慢慢往下掉,人又开始哭,无助道,“不知道。”

    章鸣也松开了抓住郭彪的手,如同抽去灵魂一般,说了句,“完了。”

    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找。

    章鸣突然想起来,“团长呢?他还不知道嫂子丢了?快去找他。”

    郭彪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不愿动弹。

    章鸣一脚踹在他身上,用力到刚好不久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冲郭彪吼道,“起来啊!”

    厉菖蒲这边,他用扯下来的横幅把劫匪捆起来,送到了警卫处,那里有公安的同志,之后就不用他管了,于是快步往刚才和众人分开的地方走去,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章鸣和郭彪朝他走过来。

    章鸣怒气冲冲拉着郭彪,郭彪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唯独没有江听夏的身影。

    他心头一震,右眼皮不停地跳着,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朝两人走去,看着两人垂头丧气,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江听夏呢?”

    没人回答。

    厉菖蒲有些着急,一把把郭彪扯过来,“郭彪,你嫂子呢?”

    “怎么没跟你在一块?”

    郭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厉菖蒲真急了,吼道,“说话!”

    郭彪已经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起来,艰难说道,“嫂子……嫂子丢了。”

    厉菖蒲眼睛眯起来,似乎不能理解他说这话的意思,“什么、是丢了?”

    章鸣还算三人中最理智的一个,对厉菖蒲说道,“嫂子不见了,快一刻钟了还没有线索,恐怕有危险,团长,我们现在得赶紧找到她。”

    厉菖蒲抓着郭彪衣领的手慢慢松开,脑子乱得跟浆糊一样,只能想到刚才分别时那一面,江听夏拉着他,一双眼睛带着泪花,惶恐不安,她说,她害怕,让他别走……

    郭彪在他耳边抽噎道,“团长,我对不起你,嫂子要是有什么事,我……”

    厉菖蒲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耳边的声音都很烦,人流声,说话声,汽笛声,郭彪的哭诉声,全都混在一起,在他的耳边又远又近,彻底模糊成一片,乱作一团,他说,“别说话。”

    “你不要说话。”

    他转过身去,看着眼前人来人往,世界似乎天旋地转起来……

    耽误不得。

    他握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疼痛感让他短暂保持清醒,他说,“去警卫室,广播找人。”

    章鸣这才想起来有这一茬,三人赶紧往警卫室跑去。

    三人才刚进门,就见有十几个人乌泱泱围在门口,哭喊着孩子不见了,或者是有女人不见了。

    这说明,江听夏不是唯一一个在刚才失踪的人。

    这明显是团伙作案。

    警卫室里人挤人,有警员注意到厉菖蒲,刚才就是这位军人把‘劫匪’带来的,于是上前打了个招呼。

    “同志,你又来了?”

    厉菖蒲顾不上社交,直截了当说道,“我爱人失踪了,就在刚才,我需要你们车站的同志配合。”

    警员看了看周围着急的家属,这位军人跟他们是一个情况啊,于是问道,“你想我们怎么配合?”

    厉菖蒲:“现在立刻关闭所有车站进出口,我要找人。”

    警员听了,立刻拒绝道,“我理解你现在着急的心情,但是毫无理由关闭车站,这会造成人员恐慌,事情会更严重的。”

    厉菖蒲不想听这些,尽力稳着声线,说道,“理由?失踪了这么多人就是理由?”

    警员回道,“因为这个理由关闭车站进出口?车站里那么多群众,如果知道,要把他们和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关在一起,场面会乱成什么样子?如果犯罪分子狗急跳墙,随便拉一个人做人质,出了什么危险,谁能担这个责任?”

    见警员坚持,厉菖蒲眼睛变得充血一样红,终于忍不住吼道,“我爱人呢?还有那些失踪的人,他们现在就处在危险中,谁去救她们!”

    章鸣看他暴躁的模样,拉着他担心地喊了一声,“团长,你先冷静点。”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厉菖蒲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才说道,“刚刚劫匪抢劫,有人丢失财物,现在关闭车站进行人员搜查,就以这个理由。”

    “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警员叹了一口气,他理解这个人的失控,他也想帮助那些失踪的妇女,小孩,可他有他的职责,规章制度在那摆着,自有它存在的理由,不是一腔热血就能说做就做,说改就能改的,所以,还是依旧拒绝道,“同志,不行。”

    厉菖蒲脸上镇定的表情破碎开来,被掩藏的焦躁显露,“为什么?”

    警员说道,“因为没有劫匪。”

    厉菖蒲觉得这世界开始发疯,他也要发疯。

    警员说,“你抓来的那个拿菜刀的,不是劫匪,是一个疯子,他神志不清,只是抢了一个小孩的糖葫芦。”

    抓住他的时候,那个人披头散发,浑身脏污,穿着破烂,原来是一个疯子?

    竟然是如此可笑的理由?

    把一切都毁了。

    厉菖蒲的喉咙艰难出声,“不可能。”

    他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人慢慢静了下来,问道,“那个人呢?”

    警员大骇,主要是眼前人有种平静的疯感,风平浪静下掩藏着暗流汹涌,杀意四起。

    他劝了句,“那人是傻的,你迁怒他……”

    厉菖蒲:“我问你人呢?”

    看着他冷下来的眼神,警员指了个方向,说道,“在所里,我们在联系他家人。”

    厉菖蒲抬腿进了门。

    看见那人坐在长椅上,披头散发,拿着刚才绑他用的红布横幅,甩来甩去,玩得正欢,不时嘿嘿傻笑两声,一看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

    第72章

    残忍

    厉菖蒲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问道,“你的同伙在哪儿?”

    那人并不答话,拿起横幅扬了起来,红色布条轻飘飘抽在厉菖蒲身上。

    布条在他身上掠过来掠过去,那人越玩越上瘾,又嘿嘿笑了起来,一副疯相。

    厉菖蒲利落地一把扯过,狠狠将布条扔在地上。

    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见状,扯着嗓子啊啊了几声,嚎着去捡那红色布条。

    可那布带已经被厉菖蒲踩在脚下。

    披头散发男跟前还站着一个年轻些的男人,除了当事的两人,就属他看得最清楚,那人一双绿色解放鞋稳稳踩在布条上面,军用的大头皮靴鞋面硬邦邦的,威力巨大,如果毫不留力,踹上一脚,人都要被踹废。

    他登时被这想法吓出一身冷汗,只觉得眼前这人身上一股阴云密布的压迫感,朝他扑面而来,无端令人生畏。

    周围人也都被这年轻军人隐隐发怒的模样吓得屏住呼吸,噤若寒蝉,只有离他最近的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子,什么也不懂,没受到一点影响。

    他直接蹲了下来,自顾自想从厉菖蒲脚下扯出来那条布条,可扯了半天布条还是纹丝不动。

    披头散发的男人似乎是急了,啊啊啊地叫喊起来,还死命拍打着厉菖蒲的腿和脚。

    厉菖蒲疑惑心起,刚才追他的时候,原本那些看着只是巧合的事情,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挤不进去的人群,故意摔在他身上的路人,耽搁追踪的时间,险些从他手里逃脱的劫匪。

    他观察着眼前的‘疯子’,只见他穿着一双黑乎乎的布鞋,脏烂非常,看着就像刻意向众人表达着,这是一双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鞋子一样,可再看,这布鞋穿在他脚上严丝合缝,非常合适,就连脚型都完美贴合,试问,他又从哪里捡到一双专门为他制定的鞋子呢?

    这‘疯子’看起来状似癫狂,推他打他都十分用力,厉菖蒲从他被扯开的衣服看去,这人并不像寻常疯子那样瘦弱,反而体格健壮,还隐约能看见结实的肌肉,无论是疯子还是智障,即使是有专人照顾,也绝不可能养成这样。

    以上种种,厉菖蒲心里有了决断。

    在那‘疯子’站起来,伸出胳膊想推开他的时候,他瞬间狠厉出手,将他的小臂一扭,反折在这‘疯子’的背后。

    ‘疯子’整个人都被压制在墙壁上,脑袋抵上粗糙的墙面。

    “说,被你们拐走的人现在在哪儿?”

    ‘疯子’依旧不答话,只啊啊啊地喊着,挣扎起来。

    厉菖蒲又一用力,压着他的脑袋在墙上狠狠撞去。

    嘭地一声,响声极大。

    厉菖蒲丝毫没有手软,恶狠狠说道,“别耍花招。”

    旁边的年轻男人见状,凑上去想要拉开厉菖蒲,却被他通身的气势吓得不敢上前,弱弱地说了句,“你这是干什么?这人就是个傻子,你跟他说话他又听不懂……”

    厉菖蒲认真看了说话的这人一眼,内心更是肯定,按着‘疯子’的胳膊,问道,“你们是一起的?”

    年轻男人心虚道,“你怎么这么说话,不要以为你穿一身军装,我们小老百姓就怕你,什么事情都要讲道理的。”

    厉菖蒲漆黑的瞳仁幽幽看着他,看得年轻男人后退两步,满头虚汗,然后,突然朝着周围的人群叫喊起来,“快来看呐,当兵的打人了。”

    厉菖蒲刚刚将那‘疯子’的脑袋撞到墙上,那一声可不小,本来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年轻男人再这么一喊,更是有许多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所里的同志看不下去,走上前来,“解放军同志,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放开他。”

    眼看情况一边倒,章鸣紧张地走到厉菖蒲身边,看了一眼被压制的‘疯子’,说道,“团长,我知道你现在着急,但是你冷静点,快把这傻子放开,这么多人在看。”

    警员带着威胁说道,“还不放开,你再在这里胡闹,我就给你们部队写举报信。”

    章鸣一听就急了,跑去拉厉菖蒲,“团长,你快放开他呀,被举报可不是开玩笑的。”

    章鸣又劝道,“就算你怀疑他,咱们按章程来,行不行?”

    这些纷纷扰扰,厉菖蒲毫不理会,只注意着自己的猎物。

    他手上发力,将‘疯子’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起来,‘疯子’立刻痛得惨叫连连。

    厉菖蒲一字一句说道,“你再不说,胳膊别想要了。”

    警员一看,立即掏枪,骂道,“你们太过分了,竟然在警局动私刑,我再警告你一次,现在就住手。”

    郭彪,章鸣一看这剑拔弩张的情况,想也不想立刻站在厉菖蒲前面,将他和警员隔开。

    章鸣着急地解释道,“别开枪,我们团长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章鸣说完又朝厉菖蒲求道,“是不是啊,团长,你说句话,你跟他们解释啊。”

    警员举着枪,“无凭无据,你没资格审问他,现在,立刻住手。”

    郭彪脖子一横,一副绝不退让的样子,他们想走到厉团跟前,除非踩着他的尸体。

    章鸣急得叫嚷起来,“团长,我知道你这么做有原因,你跟他们说,你有证据的是不是,你说话呀!”

    厉菖蒲却好似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咔嚓”一声,他竟然硬生生卸了‘疯子’的一只胳膊。

    那条胳膊耷拉着掉下来,衣袖空荡荡的摇摆,诡异的就像衣袖里面原本就没长胳膊一样。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声惨叫。

    厉菖蒲:“你还不交待?”

    刚才说话的年轻男人已经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听着同伴的惨叫,再看看眼前恶鬼般恐怖的男人,抬腿就想溜。

    厉菖蒲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抬腿过去,大头皮靴正中他的膝盖髌骨,年轻男人甚至都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痛苦倒地,抱着膝盖哭嚎起来。

    看他没了行动能力,厉菖蒲又把眼神放在了依旧在装疯卖傻的男人身上。

    他没有时间了。

    章鸣郭彪他们挡不了多久……

    厉菖蒲抓住男人完好的另一只手臂,把他整个人往墙壁按去,男人疼得半死,依旧还在反抗着。

    可他的反抗只是徒劳无功。

    厉菖蒲按着男人的脑袋,然后,用力将他的半张脸在墙壁上狠狠摩擦……

    因为章鸣和郭彪两人死死挡在他们两人前面,众人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那残忍的一幕。

    不过,仅仅是声音也够骇人的,在场众人听着那血肉慢慢的摩擦声以及痛入骨髓的哭嚎声,简直觉得自己身处地狱之中。

    几下过来,等厉菖蒲放开手,暗色的砖墙上血红一片,男人的脸更是已经不成样子,半张脸已经磨破了皮,露出猩红的血肉来,而血肉上粘着沙砾和泥土,他半张脸都变成了黑红色……

    第73章

    狼狈

    举枪的警员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那边传来个男声。

    厉菖蒲紧绷的声音如同冒着寒光的匕首,让人胆战心惊。

    “再不交待,我卸你一条腿。”

    男人的声音清晰利落,带着一股决绝。

    他说,“我保证,让它安不回来。”

    “你想好了。”

    厉菖蒲这么说着,一只硬邦邦的鞋子已经踩上了‘疯子’的膝盖窝。

    ‘疯子’膝盖一弯,整个人立刻寒毛倒立,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是个恶鬼。

    他这么想着,感觉到皮鞋的触感,恐惧感从膝盖窝冲上天灵盖,浑身一震,脑中只有唯一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个人,真的会杀了他,而且会以那种最残忍,最折磨人的方式。

    他怕了,慢慢从喉咙里哭一样传出几个字,“我说,我都说。”

    ……

    江听夏被捂着口鼻带走后,走了没几步就被放开了,只是她的两条腿软趴趴的,一挨地就要摔在地面上。

    带着瓜皮帽的男人就搀着她的一只胳膊,架着她走,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男人走在他们身边,负责堵住人群的视线。

    分工配合,默契熟练,这竟然是个团伙作案。

    怪不得刚才捂着她口鼻带走她,竟可以做得滴水不漏,无声无息。

    江听夏脑袋发晕,身上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她暗叫不好,这群人在捂着她口鼻的毛巾里下了迷药!

    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她用指甲掐住手臂上的一块肉,用力拧了两圈,直到淤青一片,疼得眼泪汪汪,才止住了打架的眼皮,寻回了几丝理智。

    她瞅准时机,对着经过的路人求救,用力喊道,“救命啊,有人贩子。”

    她话说出口,路人惊恐地看着她,搀着她的男人则立刻由惊吓的表情,转为笑嘻嘻地看着路人,指着脑袋比划道,“我妹妹,她受了点刺激。”

    说完又对着江听夏说道,“那个男人欺负你,哥这就带你回家。”

    江听夏还想说话,却被另一个男人悄悄捂住了嘴,还用身体挡住路人探寻的眼神。

    那人背对着路人,却拿一张阴森恐怖,带着威胁的脸看向江听夏,他说,“是,那个男人对不起你,咱们不跟他过了,走,回家,以后哥哥们养你。”

    男人的表情阴恻恻的,话语里却是温和关怀,巨大的反差,诡异到令江听夏瑟瑟发抖。

    江听夏被捂住嘴,就算拼命挣扎,也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哭喊声,她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她害怕极了。

    那男人似乎是怕路人不信,又补充道,“好了,小妹,你看上的那人有什么好,非要跟他过苦日子,家里人你都不要了么?”

    搀着她的男人阴狠地用力,将江听夏掐得生疼,面上却装作疼爱的模样说道,“是啊,小妹,跟我们回家吧。”

    看这意思,路人还以为这是个不懂事的妹子被外面的野男人骗走的剧本,被他们演戏骗过,走了,江听夏还在挣扎哭闹,毫无作用。

    三个男人又带着江听夏走了几步,这里人少,三个男人一改刚才和善的表情,刚才自称江听夏哥哥的男人责怪搀扶江听夏的男人,吼道,“老三,你药怎么下的,这怎么回事?人怎么醒了?”

    被喊老三的男人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她怎么醒了。”

    第三个男人则提醒道,“别说那些了,咱们现在先带着这个女人离开这儿,车就在外面等着,抓紧跟二子他们汇合。”

    江听夏一听,心知一旦被押上他们口中的那趟车,那她以后绝对会过得很惨,有没有命活着都不知道,她立刻哭着求饶道,“求求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男人听了视若无睹,反而十分生气地盯着同伙儿,“老三,你说人醒了,现在咋办?”

    瓜皮帽男人顺手把自己的毛线手套拿出来,作势要塞进江听夏嘴里。

    他那手套黑乎乎的,又脏又臭,江听夏怎么肯从,挣扎间,却反被在脸上抽了一巴掌,接着又掐着她的脸颊,强制往她嘴里塞了一只手套。

    另一个男人嘶了一声,“轻点打,这细皮嫩肉的脸蛋,打坏了,卖不出好价钱。”

    江听夏听了又是呜呜呜地挣扎起来。

    与此同时,他们还用了一截麻绳把她的手捆了起来,麻绳粗糙,勒着皮肤,疼痛万分。

    这群人根本不听江听夏说话。

    江听夏嘴巴被堵上,只能呜呜呜地表达着什么:窝……有钱……放了窝,窝可以……给你们……很多……

    男人恶狠狠扬起手,作势要打她,威胁道,“闭嘴,再闹得把人招来,给老子惹麻烦,就打死你。”

    江听夏吓得不敢再哭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三人边给江听夏手腕打结,边用一件厚重的外套裹住她,遮住了她被堵上的嘴巴和被捆住的手脚。

    江听夏就被这么三人围着,送出了车站。

    男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偏僻巷子处,对着一辆汽车推了江听夏一把,说道,“上车。”

    江听夏一看,车里还有几个人,都是妇女儿童,跟货物一样堆在车厢里,江听夏一看简直头皮发麻,又用力挣扎起来,她指着被塞在嘴里的毛手套,示意把这玩意儿取了,她真的有话要说。

    男人们怕夜长梦多,只想快些上车离开,根本不理睬江听夏。

    可怜江听夏手握巨款,却花不出去,赎不了自己的身。

    她急得刷刷流眼泪,人贩子也急了,推着她把她往车里送。

    江听夏刚被推了两把,身后的力气猛然消失,接着就是几声拳打脚踢,江听夏转头一看,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是厉菖蒲。

    他把刚才推她的男人压在地上,一圈一圈捶打着男人的脑袋,他的动作又狠又重,不过三四拳,那人就烂泥一般瘫在地上不再动弹。

    厉菖蒲站起身,把手上染上的血迹在腰上抹了一把,快步朝江听夏走了过去。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事情发生得如此之快,江听夏都还没从刚才激动害怕的情绪中抽身。

    她被捆着手,嘴里塞着东西,一双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眼泪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素日里高高在上,挑剔傲娇的大小姐此刻十分狼狈。

    厉菖蒲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先把她嘴里那个烂手套抽出来,又忙着把捆着她手的麻绳扯开。

    江听夏现先是干呕了一声,然后终于能说话了,她立刻痛哭流涕,外加痛骂正在给她解麻绳的厉菖蒲。

    “厉菖蒲,你去哪儿了?”

    “你知不知道我快被吓死了!”

    第74章

    心疼

    这麻绳绑得是个死结,厉菖蒲一扯发现绑得太紧,他直接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先把自己的手垫在麻绳底下,然后用匕首划开了麻绳。

    麻绳解开,散落在地上。

    没了麻绳遮挡,江听夏手腕上出现了数条勒痕,青色和紫色凌乱叠加,痕迹深得就像刻在她白嫩的手腕上,分外明显,更显得触目惊心。

    江听夏吓得都忘记了疼痛,她挥舞着双手胡乱拍打着厉菖蒲,边打边骂,“你去哪儿了?”

    “那帮人那么吓人,说要把我卖了!”

    “你知不知道?”

    “刚才我以为我要死了。”

    江听夏呜呜哭了起来,“你怎么才来呀……你这混蛋……”

    她的嗓音干哑凄厉,字字泣血。

    厉菖蒲看见她的小脸上还留着明显的掌印,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发丝凌乱,眼泪还坠在眼睫毛上,将落不落……

    他忍不住攥起拳头,心里发狠,生起滔天怒火和恨意,可看见江听夏这副模样,一股怜惜如同藤蔓生长延伸,蔓延在他的心上,密密麻麻的将他包裹,可怜得他一颗心都在发疼。

    巴掌如同疾风暴雨一样,随着女孩子歇斯底里的控诉,落在他的脖间,下巴,脸颊……

    厉菖蒲站在她面前,绷着一张脸,躲也不躲,任江听夏打骂。

    甚至还拉近了些两人的距离,一方面安慰江听夏的情绪,一方面送上去给她打。

    可江听夏情绪太过激动,扯着嗓子哭了几声,就觉得呼吸困难,眼前一黑。

    “江听夏”,厉菖蒲发觉不对劲,握住她的胳膊,喊了她一声,这时,江听夏已经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厉菖蒲一手抓着她的胳膊,一手去揽她的腰,稳稳抱住了她,江听夏像朵棉花一样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

    即使昏了过去,还有一滴泪从眼角落下,在她苍白红肿的脸上划出一道泪痕……

    厉菖蒲将怀里昏迷不醒的人,一把抱起来,大步离开,健壮的胳膊用力拥着她,贴近自己的心脏,他只能用力些,再用力些,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再消失不见。

    ……

    江听夏身处一片黑暗,这地方阴森森的有些毛骨悚然,她走了几步,眼前突然出现几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拦住她的去路,看着她恶狠狠说道,“把她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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