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等热水蒸腾了一会儿,浴室里起了白雾,温度也跟着上去了,这才喊江听夏先去洗澡。江听夏特意在箱子里选了一件衣服,神秘兮兮地抱着睡衣去了澡间。
江听夏在木桶里泡了一会儿,抹上肥皂再洗干净,最后拿毛巾擦干身体,慢慢套上睡裙,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那道刀疤,没了手表遮挡,伤口直接显露出来。
白天她穿的是长袖衣服,并不明显,可现在换上的睡裙是中长袖子,根本挡不住手腕,万一厉菖蒲看见了,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不如说是旧伤?可他会不会识破呢?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听夏想着,还是别叫他看见,明天编个宽一些的手链挡着好了。
于是出门的时候,江听夏故意拿着毛巾遮挡着手腕。
“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天气冷了,尤其是刚从水里出来,从澡间走到房里也有几步路,还带着水汽的皮肤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江听夏冻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她穿着一件白色棉布睡裙,裙子长度只到膝盖下面一些,露出一截莹白小腿,裙子是大圆领样式,露出修长的脖子,纤细的锁骨,上面还带着几颗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少女白嫩的肌肤滚落而下,留下一道浅色水痕随着她的呼吸一起浮起、下落……
江听夏一双眼睛含羞带怯,不敢看他是什么表情,眼神转了一圈最后只轻飘飘落在厉菖蒲肩头上。
厉菖蒲直愣愣站着,然后,皱起了眉。
他直接拿起旁边的大衣,一把把江听夏裹住,曼妙的身体瞬间被大衣遮得严严实实。
他有些埋怨,“这么冷,怎么不穿厚点?”
气氛陡转而下。
江听夏啊了一声,不甘的手指抓着厉菖蒲给她披上的衣服,尴尬解释道,“啊、我是、没想到天气变得这么快,说冷就冷了。”
江听夏拉开两人的距离,干笑了两声,提醒道,“你去洗澡千万要记得带件厚点的衣服。”
“真是挺冷的。”
她走到一边,说话逐渐带着些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你穿厚点,别冻着。”
厉菖蒲应了一声,走出了房门。
江听夏笑得僵硬的脸瞬间松弛下来,蹲到喵喵叫的大狗面前,把它抱在怀里,抱怨道,“你说他是不是傻的啊。”
她低声哀嚎,把因为害羞发烫的脸贴在大狗毛绒绒的肚子上,蹭了蹭,“我都这样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
浴室里水气缭绕,除了原本的木香,还混着香皂的花香,还有种轻柔的香气,是江听夏身上的味道。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每次江听夏一靠近他,他就能闻到。
厉菖蒲躺在浴桶里,浴室空荡,只有他一个人。
身下是混着各种香味的洗澡水,水波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在他身上荡起涟漪,他只觉得浑身滚烫,闭上眼睛,嗅了嗅……
等反应过来,腰间的水已经不再清澈,他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真是流氓。
随后起身,哗啦,大片的水花被他带起,落在地上,听得他心烦意乱。
厉菖蒲从水缸里舀出一盆凉水,兜头而下。
换好衣服,厉菖蒲又把浴桶从里到外认真刷洗了几遍,这才进屋。
江听夏人整个裹在被窝里,双眼紧闭,听见有人进来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怎么今天洗了这么久?”
平时他十几分钟就回来了,江听夏都怀疑厉菖蒲洗澡是不是沾个水就完事。
听见厉菖蒲答道,“嗯,我把浴桶洗了。”
江听夏睡眼惺忪,嘴唇艳红,抱怨道,“大晚上洗什么浴桶。”
厉菖蒲没回答,走到炕边把电灯线拉灭,在一片黑暗中,窸窸窣窣钻进了被窝,轻手轻脚拉住了炕上的帘子。
他刚躺下,还没睡着就听见耳边一声猫叫。
厉菖蒲立刻起身掀开被子,没想到江听夏也还清醒着,她跟着紧张起来,睡意都消散了几分,以为出了什么事情,问,“怎么了?”
厉菖蒲问,“猫呢?我听见它在这儿。”
原来是这样,江听夏放松下来,“你说大狗,它在我被窝里呢,今天跟我一起睡。”
厉菖蒲握起了拳头,终于忍不住说,“它这个名字不好,你给它换一个。”
他再也受不了江听夏一口一个大狗地喊,又是说大狗亲亲,又是说大狗抱抱,现在还说什么躺一个被窝里这种话……
江听夏用手指顺着猫咪的毛,不解道,“为什么?”
猫咪睁着像葡萄一样的眼珠,无辜的很。
厉菖蒲闭了闭眼睛,随便扯了个理由,“不好听。”
江听夏:“它叫这个名字多威风啊,好好的为什么要改。”
她摸着猫咪的脑袋,“大狗,哥哥说要给你换个名字,你说好不好。”
大狗适时喵了一声,江听夏立刻说,“你听到了,它不同意。”
厉菖蒲:?
江听夏:“它刚刚喵了一声,说不换名字。”
厉菖蒲关注点却换了,“我不是它哥哥。”
养猫是用来抓耗子的,猫和人,物种都不一样,叫什么哥哥姐姐,奇奇怪怪的。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回道,“不叫哥哥,那叫叔叔吧,反正你年纪大,叫我姐姐,叫你叔叔正好。”
帘子那边传来两声粗重的呼吸,厉菖蒲半天没有说话。
江听夏有些慌,她开玩笑的,二十五岁风华正茂,厉菖蒲不至于为这个生气吧。
她问,“你生气了?”
帘子那边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江听夏又问了两句,“厉菖蒲,你生气了?”
好半天,那边才传过来一句闷闷的回答,“嗯。”
这个回答,有几分可爱是怎么回事?
想着帘子后面那人气闷的样子,江听夏忍不住想笑,又不要命地逗弄道,“厉菖蒲,你都这把年纪了,别这么幼稚。”
帘子刷一声被拉开,暗淡的月光隔着窗帘,照出厉菖蒲模糊的身影,他的声音带着烦躁,“你还想睡觉吗?”
江听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悄悄拉了两下帘子,说道,“睡……睡。”
“还是把帘子拉上吧。”
没了这层帘子的阻挡,被厉菖蒲幽幽的眼神直视着,江听夏的小心脏突然害怕地砰砰乱跳起来。
她立刻闭着眼睛假寐。
很快,江听夏听见刷一声,帘子又重新被拉上。
厉菖蒲气闷地躺回去,翻了个身,睡不着了。
第61章
结婚生娃
第二天一大早,江听夏,厉菖蒲就出了门,去参加顾允谦和章欠男的婚礼。
正好碰上隔壁张红香一家子,两夫妻带着三个小皮猴也出了门,两家人就这么走去了顾允谦家。
厉菖蒲驻扎的这个地方叫岔子坡,是部队的一个分区,因为地方小住不开,随军资格不得已只能卡得很严,要么职称要高,要么军龄要长,这种条件下,部队还是为新来的研究员和技术员们挤出了十几个家属随调名额,看来很看重他们。
顾允谦分的房子看着很新,想必是重新翻修过不久。
两家人算来得早的,院子里还没什么人,从屋里走出一个戴圆框眼镜的斯文男人,他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身后还跟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想必这就是顾允谦的两个孩子了。
顾允谦先跟厉菖蒲和赵勇握手打了招呼,把抱在怀里的小姑娘放在地上,对两个孩子说道,“跟叔叔阿姨问好。”
小女孩有些害羞,但还是乖乖和哥哥一起走到众人面前,从左到右依次打招呼。
小姑娘盯着笑盈盈的江听夏看了一眼,眼前一亮,说道,“姐姐好。”
她喜欢这个漂亮姐姐。
江听夏也是。
说来也奇怪,她并不怎么喜欢孩子,却没来由地对眼前这两个孩子很有好感,心想,难道是因为他们两个都生了一副好面孔的原因?
很有可能。
她确实是个看脸的人,要不厉菖蒲这么个不知情也不识趣的呆木头也入不了她的眼。
江听夏意外的对这两个小孩很有耐心,笑着说道,“小朋友,你们叫什么呀?”
小男孩率先开口,“我叫小琛。”
小女孩学着哥哥的样子,奶声奶气说道,“我叫小姝。”
江听夏摸了摸小姑娘胖嘟嘟的手指头,“小叔?你这个名字可占了大便宜了。”
众人听了,皆是一笑。
小男孩听着大人在笑,急着解释道,“不是那个叔,是姝丽研华,仙姝丽绝的姝。”
江听夏看向小男孩,夸赞道,“你好厉害啊。”
小男孩却酷酷道,“还好吧,多看书就知道了。”
惹得大家又是一通笑。
两个小朋友也跟着害羞一笑,又看向厉菖蒲,准备跟他打招呼,却被他一张冷脸吓得失了几分勇气,两人往后躲了躲,小声说,“叔叔好。”
大柱是个皮猴子,刚才顾亦琛卖弄成语的时候,他被张红香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他就记恨上这小子了,瞎显摆什么,会说成语了不起么。
这下可让他逮住机会了,他噔噔噔跑到顾亦琛面前,指着他夸张地噗嗤笑了出来。
“你怎么叫厉叔叔叔,又叫听夏婶婶姐姐呢?他们可是两口子,叔叔和姐姐能是两口子吗?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只会背个成语,哈哈哈。”
大柱说完,看见顾亦琛红了一张脸,他更得意了,仰头看了一圈,对着离他最近的厉菖蒲说道,“你说是吧,厉叔。”
大柱扯着嘴角,笑得没心没肺,下一秒,就被厉菖蒲的大掌按住。
厉菖蒲在他的寸头上揉了两下,没用力气,大柱却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冲上天灵盖,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他看了一眼厉菖蒲一如既往的冷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呀,结果,厉菖蒲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莫名其妙的关怀,“大柱,还是你脑瓜子转得快,怪不得前两天能找见进后山的路。”
大柱听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张红香,又看了看厉菖蒲,害怕地打了个嗝,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厉叔、你、说这个、干什么……”
张红香的大嗓门立刻响起,“大柱!!!你个小兔崽子,你又往后山跑了,你不要命了是吧。”
她边骂边朝大柱跑去,挥舞着蒲扇一样的巴掌,大柱则兔子一样噌地飞出去,围着人群绕圈跑,还鬼哭狼嚎地求饶道,“娘,我错了,再也不敢去了,啊,别打我……”
两人你追我赶,尘土飞扬。
赵勇淡定一笑,“别管他们,咱们坐。”
顾允谦看着黄土飞扬的场面呆了一会儿,才招呼众人在院子里的长条板凳上坐下,顺便端了一碗花生瓜子,正好院外来了别人,他又忙着招呼去了。
没一会儿,张红香扯着大柱的胳膊回来了,把儿子往旁边一扔,坐在了江听夏身边,还不忘警告三个皮猴,“今天都给我老实在这儿待着,谁也别往外跑,要是我找不着你们仨,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们。”
挨过打的大柱乖得跟个鹌鹑一样,领着两个弟弟乖乖拿着用烟盒叠的纸包,玩打宝去了。
他们摔打地极为用力,几张纸片让他们打出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几个男孩子叫嚷着,“看我不把你的宝贝赢过来。”
“翻过去了,翻过去了,是我的了。”
张红香又忍不住喊道,“你们三个,小点声。”
三个男孩子又安静下来,小声争吵着,“咋没过去,我看见翻过去了。”
“没有。”
“过去了。”
三个人又吵成一团。
张红香十分头疼的样子,对着江听夏劝道,“妹子,我跟你说,你现在还有机会,千万不能生这么多男娃,不然真是嫌自己命长,女人呐,必须得有个闺女腰杆才硬。”
张红香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我这三小子是个女娃就好了。”
“哎,你跟你家厉团长打算生个男娃还是女娃?”
江听夏听了,手背捂着发热的面皮,勉强笑笑,含含糊糊回道,“这种事情看缘分吧,男孩女孩都好。”
张红香听了,神秘兮兮还带着兴奋说道,“对对对,你俩还没经验,我跟你说,我这儿有偏方。”
张红香凑了过来,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你俩弄得时候……”
江听夏一脸无措地看了一圈周围,好在张红香声音低,除了她没人听见,她惊讶道,“嫂子,你说这个干什么。”
这是可以说的么?
张红香老司机了,根本不在意,带着疑惑问道,“你害羞个啥?”
说着眼神打量着一边坐着的厉菖蒲,问,“你俩这么长时间了,还没习惯呢?”
听张红香这么问,江听夏意识到自己在外人眼里,也是已婚妇女的身份了,她的表现太大惊小怪,容易被怀疑。
差点暴露。
江听夏于是镇定下来,嘴硬道,“当然习惯了……早习惯了。”
张红香:“就是么,就那点事,结婚了不就得睡一张炕上,睡一张炕上不就得生娃,我告诉你,这生娃也有讲究呢。”
“生男生女,那个的时候不一样。”
江听夏还是知道张红香说的那个是什么的,脸上升起一片火烧云,又带着几分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听了下去。
当然,她本来就是个求知欲很强的人,才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张红香:“这种时候,像什么呢?就像跑步。
“生儿子,是长跑,得坚持,跑得越远越好,生女儿,是百米短跑,要突然那个劲儿,一鼓作气,直接冲过终点线。”
“我问了可多生闺女的,你信我,绝对管用。”
“我就指着这偏方再拼个丫头了。”
这部分触及到江听夏的知识盲区,有听懂的,有没听懂的,她只能尴尬的呵呵笑笑表示附和,并不敢接这个话,怕被看出来她没什么经验,那她和厉菖蒲假夫妻的事情就露馅了。
厉菖蒲坐在江听夏另一边,只听见了张红香说什么生孩子的事情,接着就一脸神秘的和江听夏窃窃私语,张红香说的说的,还时不时打量他一眼,那眼神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不对劲在哪儿,竟然看得他面皮发热。
厉菖蒲举着水杯无意识喝了一口,却忘了茶水滚烫,一时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院子这边,顾允谦也请了马大伟一家,刘英,刘薇都跟着来了。
江听夏看见一个男人朝他们一家走了过去,张红香闻到八卦的味道,激动地说,“看见没,那就是刘薇的结婚对象。”
赵勇哼了一声,“你什么都知道,家属院谁咳嗽两声你都得跑过去看看是咋回事。”
张红香斜了赵勇两眼,不理他,继续跟江听夏说道,“刘薇找的这个还不错,连级干部,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男方家条件挺好的,有个哥哥也是部队上的,是个营长,叫齐得龙,他叫齐东强,两兄弟都人高马大的,挺有名的。”
第62章
她的强来了
看见刘薇来了,江听夏偷偷去看厉菖蒲的反应,见他也往刘薇那儿看了一眼。
她酸酸地说道,“怎么,听见你的相亲对象要结婚,心里难受了?”
厉菖蒲立刻把视线从马大伟那儿挪开,看了江听夏一眼,说道,“胡说什么!”
“都说她不是相亲对象。”
江听夏幽幽道,“你一直盯着她看,我还以为你要去抢婚呢。”
厉菖蒲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马大伟那边传来刘英的喊声。
“你说话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这话说得,似乎说出了某个人的心声。
两人同时脸色一变,朝声源看去,见是刘英在对马大伟发脾气。
马大伟因为刘薇找对象的事情,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今天那个齐东强又来跟他们打了个照面,他看了一眼,觉得这人根本没他给找的那些条件好,心里又生了气,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白费了一番功夫。
而且顾允谦的婚事问题,转了一圈还是跟厉菖蒲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领导那边肯定把功劳记他头上了。
这尤其让他气闷。
见刘薇跟齐东强走远了,跟刘英阴阳怪气说了句,“你家刘薇是个要强的,要强要强真让她要上了,这不,她的强来了。”
刘英脾气暴,一听这话,立马怼了回去。
刘英这么一吼,马大伟看见别人都好奇地看向他们这边,看他们夫妻吵架,强压着怒火说道,“我阴阳怪气什么了,反正以后过好过坏的,是她自己的事,赖不到我这个当姑父的外人头上。”
“以后你娘家那些破事也别找我了。”
刘英憋了好几天的火气,这下统统不忍了,火力全开骂道,“你真是个小心眼,不就是没同意你找的那个研究员嘛,天天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你自己说,刘薇找的不比你找的二婚的强?人家自己选对象结婚,碍着你屁事,你这个阴阳怪气。”
“我问你,哪个黄花大闺女愿意一进门就给人当后妈的,你还觉得你挺有理是吧,你看那俩小孩,那么大了,早懂事了,能养得熟吗?你就不动动你那猪脑子。”
“我看你就是臭毛病,谁不听你的,你就不舒服了,现在还把你那臭毛病带家里了,非让我骂你是吧。”
马大伟被骂了这一通,人也蔫了下来,心里还暗自庆幸,幸好院子里人还不多,算得上是熟人的,也就只有厉菖蒲和赵勇两家人,不然他真丢脸丢到爪哇国去了。
张红香看完热闹,凑到江听夏跟前,说了句,“这刘英嘴皮子真溜,马大伟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嘴,光挨骂了。”
说话间,章鸣娘和章鸣大姐带着章欠男来了,章鸣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们本来前两天就该回家,但是为了送章欠男出嫁,多等了几天。
不管怎么,结婚算是有个娘家人在。
她们当时把章欠男带出来,说是让她跟章鸣结婚的,结果根本说不动那个混小子,本来还觉得对不起这孩子,没想到柳暗花明,人家又嫁了个文化人。
没让人家白跑一趟。
中午的席面也简单,白面馒头和炖菜,大锅里食材丰富,猪肉白菜豆腐粉条子。
顾允谦请的人少,统共坐了不到十桌,斯斯文文的知识分子就占了一多半,他们都坐在凳子上等着吃饭。
厉菖蒲和赵勇则坐了一小会儿,就去帮忙去了,这地方风俗习惯如此,来吃饭的不只是客人一个身份,更多的是以亲朋好友的身份来参加,免不了起来帮着端端饭菜,发发烟,发发碗和筷子。
厉菖蒲把袖子卷起来,耳朵上别着别人塞的一支烟,忙着给各个桌子上菜。
一个大铁盆放在了江听夏这桌,厉菖蒲又去拿了一摞碗,给了江听夏一只,又把剩下的分给张红香和孩子们,对江听夏说道,“这碗我又洗过一遍,放心用。”
江听夏接过来碗筷,问道,“那你呢?”
厉菖蒲:“我等会儿就过来,你先吃。”
厉菖蒲走开了,张红香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带着羡慕说道,“你嫁了个会疼人的,真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呢。”
赵勇正好忙完了,走过来拿起碗就捞菜,问张红香说,“你刚才说啥呢?”
张红香没好气地说,“说啥?说我命好呢。”
赵勇没听出来张红香的话外之音,以为夸他呢,笑着又问,“是吗?你命咋好。”
正好二柱吃完了一碗菜,把碗递到张红香眼前,“娘,吃完了,再来一碗。”
大柱也不甘示弱,把碗一递,“娘,我也吃完了,再给盛一碗。”
张红香接过碗,站起来给两个儿子盛菜,看了一眼自己的空碗,再看看已经开吃的赵勇,恶狠狠说道,“我这还不命好,还有谁命好呢。”
江听夏吃了两口,厉菖蒲就回来了,他给自己舀了一碗菜,自然地接过江听夏掰开的半个馒头,就开始吃饭。
喝完了新人敬的酒,喜宴也就结束了,大家散场各回各家。
章欠男和顾允谦跟着帮忙的师傅一起把院子收拾干净,先要撤凳子桌子,顾允谦的手抓笔能行,干重活为难他了,不是磕着这儿就是碰到那儿,章欠男看不下去,干脆让他回家去看孩子,她一个人跟着师傅们忙活。
忙了这一场,也到下午五六点了。
看着两个怯生生看着她的小孩,章欠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道,“中午那顿人那么多,肯定没吃好,现在都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顾允谦有些不好意思,端过来一盆热水,说道,“不急,你先歇歇。”
章欠男很是豪爽,“不累,这点活儿有什么累的。”
顾允谦朝两个小孩子招手,“过来,叫、妈妈。”
可是,这个称呼连他自己都说得磕巴,别说两个小孩子了,顾亦琛和顾亦姝半天喊不出口,顾允谦有些着急,他没几天就要出去做任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一趟,要是他们不能跟继母打好关系,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呢。
好在章欠男先开口缓和气氛,“叫什么没关系,他们都还是小孩子,别逼他们。”
顾允谦看章欠男说的是真心话,放心了,他就是看章欠男是个和善的人才同意娶她的,而且,听说她在井边救过人,那她不是个恶人,不会欺负孩子们,这是最重要的。
顾允谦说道,“欠男……”
话刚说出口,顾允谦脸上表情一变,说道,“你这个名字我喊不出口,你要是不介意,我给你换一个名字吧。”
章欠男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父母不想要她这个女儿,想要个儿子,所以是‘欠男’。
要说这世上最讨厌这个名字的人绝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她最厌恶。
她点点头,说,“行,你给我换个名字。”
这名字一听就是糟践人的,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提出,要给她把这枷锁解开,她也意识到,她可以不用再顶着这个糟践人的名字生活了。
顾允谦想了想,说,“叫昕冉吧,章昕冉。”
她没读过书,不懂,于是问道,“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顾允谦解释说,“是太阳升起,重获新生的意思。”
听顾允谦这么说,章昕冉眼睛亮起来,夕阳打在顾允谦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橘黄色的光,她看着顾允谦,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太阳升起,重获新生”,她说,“好,这个名字好听,我以后就叫章昕冉。”
第63章
皮糙肉厚的家伙
厉菖蒲吃完酒席,急着赶去训练,家都没回就走了。
江听夏一个人回了家,她先给菜盆里泡着的猪蹄和排骨换了水,又泡了一把黄豆,等着厉菖蒲晚上回来,直接炖就行了。
时间还早,江听夏挑了几根青色,嫩粉色和米黄色三种颜色的绳子,编成了一根两指宽的手绳,戴在手腕上刚好可以遮住伤口。
这手绳编起来费时费力,她本来想多编几个花样不同的,有个替换,谁知才编了一个就腰酸背痛,干脆把工具收起来,出门走走,活动活动。
一不留神走得远了,江听夏都走到了家属区外面。
她本想回家去了,却被人叫住,她停下脚步一看,这人有几分眼熟。
那人压低声音,“妹子,还记得我不,昨天卖猪肉的那个。”
看着男人手臂上挎着遮布的竹篮,江听夏就想起他了,说道,“是你啊。”
陈向东笑着说,“是我,妹子,昨天送来的肉吃了吧?味道怎么样?”
江听夏想起昨晚那顿饭,确实吃得舒心,猪肉肉质鲜嫩,炒菜还是炖汤都是一绝。
“好吃。”
男人有几分得意,“那是,这肉绝对新鲜,咋样,再来点?”
江听夏摇摇头,“昨天买的还没吃完呢,不要了。”
男人听了劝道,“现在天气凉,能放住,要不然拿盐巴阉了也能放十天半个月的。”
“这样,你要是要,我给你比昨天还便宜的价格,一斤再便宜两分钱怎么样?”
倒不是钱的问题,家里就她和厉菖蒲两个人,实在是吃不了那么多。
不过,卖手表的钱还在她身上放着,江听夏都不想把这钱放进自己的小金库里,这钱拿着烫手,给它找个去处也好。
江听夏问,“你这猪肉新鲜吗?”
男人回道,“妹子,你昨天也看见了,咱们是现杀现卖,都不隔夜,你说新不新鲜,不过我得提前跟你说,低于二十斤不卖。”
二十斤,买那么多,哪儿能放的住?
不过要是能做成腊肉,就能吃好久了。
江听夏心中一动,说道,“多买些也行,你们得给我把这肉加工一下。”
“不过你放心,我可以给加工费。”
男人一听,还有这好事,问道,“怎么个加工法?”
江听夏说她想把肉做成腊肉腊肠,男人了解了个大概,一口答应了,“行啊,没问题,就是有的调料不好买,还贵。”
那些调料,江听夏让他去中药店看看有没有,到时候肉钱,调料钱还有人工费都一起算。
江听夏粗略说了一下,光说她单独要的那两只火腿,陈向东就吓一跳,“你要这么多?”
江听夏:“怎么?你怕我给不起钱。只要肉好,我可以付定金。”
陈向东看出来了,这是个不差钱的,脑瓜子一转说道,“妹子,我给你交个底吧,我那儿还有两头猪,个头都不大,一百斤出点头,只要你要,我一起宰了都卖给你,你看你除去两只火腿,还要做腊肉,香肠什么的,两只猪对你来说也不多。”
“你要是都能拿了,一斤肉我给你按六毛算。”
江听夏对这个没概念,粗略算了一下价格,完全付得起,甚至还有富余,想了想就同意了。
陈向东准备的一堆劝说还没说出口,就见江听夏同意了,心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出门就让他碰见财神爷了。
两人就这么说好之后,陈向东说明天杀猪,江听夏下午过去安排具体怎么做就行。
这么大的买卖,陈向东连定金都没要,他根本不怕江听夏这么一个小姑娘说大话,反正部队家属区在这儿,她话说出去了,人就跑不了。
于是屁颠屁颠跑回山里逮猪去了。
……
就这么说了几句话,天都暗了下来,江听夏看见有三三两两个人从办公楼里走出来,她干脆又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
直到看见厉菖蒲走过来。
他今天很奇怪,不好好穿鞋,反倒把鞋子提在手上,再一看,裤脚挽到了膝盖上,身上还粘着星星点点的泥巴,连脸上都粘着泥,他喊了声她的名字,“江听夏。”
厉菖蒲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江听夏在这里是等他下班?
他这副模样让江听夏不忍直视,她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厉菖蒲看看自己,一摊手,解释说,“下午参加基层训练,赶上泥地,就这样了。”
江听夏撇了撇嘴,离他远了些,“那,回家吧。”
厉菖蒲问,“你来干什么?有事?”
江听夏回道,“没事,在家里坐了一天,出来走走。”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落寞的背影,觉得她有几分可怜,这地方一定很无聊吧,她在家一待就是一天,就算出门走走,这么个小地方不到半小时就逛完了,而且不是草就是树,不然就是远处连绵的大山,空旷的平原,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一米,江听夏总是不时转过身,看着厉菖蒲一双大脚踩在土地上,带着好奇,声音脆生生的,她问,“厉菖蒲,不穿鞋真的可以吗?踩在地上脚不疼吗?”
厉菖蒲看着她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被风吹起,在小腿处卷起微小的弧度,一时竟产生了想替她拽着裙角的想法。
好在他什么也没做。
“能行。”他说。
江听夏跟个花蝴蝶一样,不好好走路,还时不时回过身,去看一眼打赤脚的厉菖蒲,不专心走路的结果就是被路上的小石子拧了一下。
她的皮肤娇嫩,隔着鞋底还疼得哎呦了一声。
随后气愤地将那小破石子一脚踢飞出去。
厉菖蒲看着她气鼓鼓的后脑勺,头顶的头发还随着她踢石子的动作弹了两下,原本绷着的脸终于忍不住笑了。
江听夏立刻转过身来,看着他,“你笑我?”
厉菖蒲正色道,“没有。”
江听夏狐疑地看着他,她才不相信,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亮晶晶的笑意都未散去,他明明笑了。
她看着厉菖蒲,不示弱地说道,“你还笑我,皮糙肉厚的家伙。”
第64章
你们两口子来给评评理
两人还没进了院子,就听见隔壁院子叮铃咣啷好一阵响。
正疑惑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两人听见了张红香的叫骂声,“赵勇,你这个王八蛋。”
接着,嘭的一声,是有人摔门而出的声音。
张红香又喊道,“你去哪儿?你把话说清楚。”
听见这动静,厉菖蒲看着江听夏,又看了一眼自己家院子,对江听夏说了句,“进屋去。”
江听夏听着张红香在家里哭喊,有些不安,带着担心问,“隔壁没事吧?”
厉菖蒲回道,“没事。”
按赵勇家夫妻俩吵架的频率,平均下来是一个月两次,这属于正常情况。
厉菖蒲,江听夏两人于是径直往家里走去。
隔壁院子还在争吵。
张红香一个劲哭喊着,“你还让不让我们娘几个活了。”
赵勇也吼了回去,“你有完没完了?”
然后就是一阵叫骂撕扯声,张红香声音带着哭腔,“走,你去给我把钱要回来,不然这事没完。”
好巧不巧,厉菖蒲和江听夏刚要进院门,张红香撕扯着赵勇也出了门。
两家人就这么碰上面了,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厉菖蒲反应倒是快,立刻调转了方向,朝他们走过去,说了声,“嫂子,老赵,两口子能有什么仇,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一套动作自然的就像他本来就是要去劝架的。
张红香拽着赵勇的衣袖,怒吼,“这事没法好好说。”
赵勇也气得脸红脖子粗,挥手甩开了张红香死拉着他不放的胳膊。
厉菖蒲见状先把赵勇拉到了一边。
正在气头上的两人分开了,情绪有所缓和,这时,张红香看了一眼走到她身边的江听夏,顿时委屈起来,说道,“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喊,这么闹呢,我就不嫌丢人了,要不是他逼我,我能这样。”
赵勇背着个身子,一句话也不说。
张红香见他这样,拉着江听夏,又看向厉菖蒲,说道,“正好你们两口子都在,来,你们给评评理。”
“赵勇这个杀千刀的,这个月又偷偷给他老家寄钱了,你们说,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赵勇也火了,转过身来,来了句,“你爱过不过。”
张红香气得七窍生烟,在地上蹦了一下,说道,“行,赵勇,是你说的,我这就死去。”
张红香说完就要走。
江听夏哪见过这场面,十分的茫然无措,听张红香说要去寻死,眼看事情大条了,安慰道,“嫂子,你别激动。”
她话刚说完,张红香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江听夏赶紧去拉她的胳膊,厉菖蒲也冲上来拦着。
赵勇也急了,走上前,伸手往回推了张红香一把,吼道,“你干啥去?”
张红香梗着脖子,“我跳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