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看看这满院牲口，哪个不得用钱来喂？」

「你看这小孩哇哇哭，哪个不需要钱？」

他突然抄起门后的柴刀，刀锋劈进潮湿的门框：

「程老师是要逼死我们全家？」

「阿爸！」

阿依突然扑向柴堆，抽出捆扎的竹片：「这些够编三十个背篓，县里赶场能卖。」

「哗啦——」

竹片被阿父踹得四散飞溅，最锋利的断口划过阿依的脚踝。

母亲在一旁抹泪：

「他爸，要不……咱们再想想办法？」

阿依的弟弟在襁褓中哭得撕心裂肺，似要和屋外的雨声比个高低。

阿依突然跪在泥浆里，额头重重磕向锋利的碎石：

「我给老师当牛做马！等我考上大学！」

我扶起颤抖的少女。

摸出钱包里所有的现金拍在裂开的矮桌上：

「这些钱够买二十头我又摘下手中秦淮之送的钻戒，

「加上这个，够不够买阿依的未来？」

12.

第二天，阿依又是第一个到了教室。

我看到她在早自习的练笔中写道：

「等我考上师范，要带十个女娃出山！」

我趁着乡里有人去镇上，搭车取捐赠物资。

回来的路上，拖拉机在盘山路上颠簸，司机老李突然猛打方向盘。

成捆的练习册哗啦啦滚落一地。

我扑向车斗抢救最后两箱文具。

「小心！」

沈远洲接过从车上跌落的练习册。

他的白衬衫蹭满泥浆，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

「程老师，见面礼够刺激的。」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毕业于斯坦福的沈远洲，现任萤光中学高三班级理科学科的老师。」

他把练习册放在一边，摘下沾满泥点的眼镜擦拭：

「我观察过，学校后山那片竹林很适合做地理实践课，还能做化学实验。」

沈远洲跟在我身后讲了一路他的教学设想。

「现在的重点是补基础。」

我把办公室刚打印出的月考成绩单拍在掉漆的讲台上，

「上周模考，全年级三角函数及格率不到30%。」

「文艺汇演能帮孩子们树立自信。」

陆远舟从包里取出策划书，推到我面前。

指节叩着「诗朗诵《山外的世界》」那行字，

「他们需要看到更多可能。」

我攥紧保温杯，山菊花在滚水里沉浮：

「离高考只剩200天了，重点班连立体几何都没讲完。」

「教育不是流水线！」

他突然提高音量。

窗外背单词的女生吓得缩起肩膀，钢笔在「abandon」上洇开墨团。

「沈老师，这不是伦敦纽约，没有时代广场，没有华尔街。」

「这是大凉山，这个学校里的二百多个孩子都指望着这次考试走出大山。」

「他们不想放松吗？我不想放松吗？但是少学一秒，他们就可能永远困在这大山了。」

我俩的争吵声引得孩子们纷纷驻足观看。

上课铃响起，我抓起教案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