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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传说,树上挂风铃,风吹铃响,逝去之人会循声归家。

    我妈刚走时,我每天晚上都会在门口挂一串风铃。

    但是整整两年,我都没有梦见过她一次。

    反而是我爸,把风铃摔碎一地,警告我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害得他心神不宁,每晚做噩梦。

    所以怕什么呢?

    你所惧怕的,是别人日思夜想都难以见到的。

    我不怕,但是我难过。

    我难过他们明明自顾不暇,却还是尽力给我温暖。

    我难过这个世界总是千疮百孔的同时,却仍有人在缝缝补补。

    我难过我们好像被不同的苦难衔在了嘴里,在同一个人世间,跌跌撞撞。

    周海晏他心里太苦了,苦到我只是坐在他身边,就能沉浸在他难以言说的苦楚与孤独之中,仿佛站在生与死的界限处,但同时又被两者抛弃。

    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13

    第二天周阿姨清醒过来,她记得前一晚的事。

    面带歉疚地让我不要害怕,她说她不会伤到我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安齐当年小心翼翼的模样。

    我鼻子一酸,可是在我心里安齐不是傻子,周阿姨也不是疯婆子,他们只是在经历旁人理解不了的痛苦。

    我说,阿姨你跳的舞真好看,你能教教我吗?

    她一瞬间红了眼眶,然后擦了擦眼角,点头说好。

    于是那棵桂花树下的身影从此一大一小,不再形单影只。

    只是上帝既没有给我打开绘画天赋的窗,也没有给我推开舞蹈天赋的门。

    我怎么也学不会,阿姨手把手不厌其烦地教我一遍又一遍,直到我能跳得像模像样。

    她说,当年她就是和周海晏爸爸凭借这支舞认识的,他最喜欢看她跳舞。

    因为她喜欢桂花,所以他生前最爱桂花树。

    如今死后倒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语气平静。

    有着与悲观相对称的乐观,一个在白天释放,而一个被锁在黑夜里。

    ......

    这个小镇发生什么事情,几乎是瞒不住的。

    流言蜚语,人言可畏。

    于是阿姨去菜市场买菜时,我硬要跟着去。

    小镇有两个菜市场,我家在镇西头,去的都是西市场,而周家在镇东头,去的是东市场。

    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我几乎没来过东市场。

    东市比西市大,人也嘈杂。

    入口处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前停着一辆单杠自行车,车两边都挂着大布袋,车头处系着掉了漆的喇叭:

    「收头发,收长头发,剪长辫子,高价回收,头发可以卖。」

    他看见我眼睛一亮,拽着我的胳膊就问:

    「小姑娘,头发卖不卖?」

    我妈说长头发会吸收营养,所以从小我都是妈妈牌狗啃短发,像个假小子。

    可我其实是喜欢长发的,所以我妈去世之后,我就不剪了。

    四年下来,个子没长多少,但头发很长,到腰那。

    他猝不及防一拉,吓了我一跳。

    阿姨下意识挡在我面前。

    朝他摆摆手,「我闺女头发不卖。」

    然后拉着我就要走。

    中年男人急忙拦下,「哎哎哎,高价收!二百行不行?

    「三百!三百总行了吧?」

    阿姨想也不想,皱眉:「多少我们都不会卖的,好好的小姑娘你别打人主意。」

    「已经够高了!你在别处没这个价!」

    不知不觉周围聚了一圈人,都在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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