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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他看到了那个硬朗又俊逸的青年,对方刚刚下班,还穿着一身“军装”,身姿挺拔,笑容温暖。他这样一个又臭又倔的黄毛小子,拿什么跟人家相比?

    他看到嘉奇哥在酒醉后吻了那个青年。青年一脸震惊,不知所措。嘉奇哥红着脸匆匆地逃离,在酒吧门口撞到了躲藏不及的他。

    “明仔?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狠狠地推开了对方,“走开!我永远不要再见你!”

    去回到你的阳光下,去拍你的拖,去爱值得你爱的人,去被他所爱,去幸福,去美满。去没有我、没有黑暗的世界。我不需要你,我谁都不需要。

    嘉奇哥真的走了,永远没有再见过。

    ……

    泪水无声地浸湿被子,他头脑混沌地哭着。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他,一只温热而粗糙的手指轻轻擦拭着他肿胀的眼角。

    “睡吧。我们都累了。睡吧。”那个人温和地、轻缓地道。

    第154章

    番外二:小陆的故事(13)

    陆光明一觉醒来,发了大懵。明明是去酒吧买醉,怎么最后睡到了谢家华的床上?身上还一丝不挂,被谢家华占了便宜?检查了自己一番,看起来没有啊。

    他忐忑不安地心想:难道是我占了谢家华便宜?我喝醉酒也是个暴力强奸狂魔?

    不仅莫名其妙地被谢家华捡回了家,而且谢家华还对他前所未有地和气,还煮泡面给他吃。他的胃里除了酒,一天一夜都没装过东西,端起碗来狼吞虎咽,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昨夜一些零星的片段——

    昏昏沉沉躺在后座上,看见谢家华开车的背影。趴在谢家华背上亲吻他的后颈。在浴缸里毫不要脸地勾引谢家华。他还问谢家华:哎,你跟嘉奇哥,以前都是你在上面?他没有操过你吗?

    后面的事就记不清了……

    “吭哧!咳咳咳咳咳咳!”

    一口泡面汁呛在嗓子眼里,他差点把肺咳出来!忙不迭跳起来冲进厕所,狂吐了一番。将最后一点酒精从胃里呕了出来,他彻底清醒了。

    后面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光是前面那些片段,谢家华怎么可能现在对他这样和颜悦色?没有当场打死他碎尸冲下水道已经是客气了!

    他趴在洗手台前用冷水扑了好一会儿脸,对后来发生的事依旧一丁点都没有想起来。外面还坐着一个一团和气的谢家华,他忐忑不安地出了卫生间,别的也不敢问,若无其事笑嘻嘻地,“谢Sir昨晚怎么在酒吧?你也去买醉?”

    往常他这么酸谢家华,谢家华早跳起来揍他了。但谢家华只是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竟然还从自己碗里往他碗里多夹了几筷子面,“快点吃。我一会儿要上班。”

    陆光明匪夷所思地吃着面,每一口下去都觉得像咽了一口香喷喷的毒药,心想:难道我昨晚真把他上了?技术太好,给他上舒服了?

    他注意到谢家华手臂上有一道伤口,以为是自己伤的,谢家华却说不是。饭后他又要帮谢家华洗碗,谢家华也不让他洗。谢家华洗完碗,还说要开车顺路送他去廉署上班。他迟疑了许久都没说话,一方面被谢家华截然不同的态度给吓到,另一方面,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回廉署跟许Sir道歉——知道是自己错,但要说出口总觉得别扭。

    谢家华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过了一会儿,居然走过来认真又和缓地道,“上次的事,我并不是不信你,只是觉得或许当中有些误会,所以才那样跟你说,没有顾及你的心情,是我的错,对不起。你曾经说过唐嘉奇当年接近我是为了调查我手头的案子,我将当年和他来往时所有我经手的案子都找出来重新审查了,没有发现什么蹊跷之处。那些卷宗现在都在我的办公室里,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过来亲自看一看,看你能不能找出什么关联。”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谢家华,完完全全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他不知道在谢家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对方的心境产生了怎样的变化——又或者,就像许Sir批评他的那样,是他太偏激了?是他一直以来把谢家华想得太冷情,但谢家华其实对他有过那么一丝丝的好感?

    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狂热的冲动,想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谢家华,也许谢家华真的愿意相信他而去调查自己的父亲,也许谢家华真的能抛开过去所有的成见、他们之间所有的误解与不快。

    他迟疑着,试探着,像躲在密林深处里的小松鼠,小心翼翼地从树叶层层叠叠的遮挡下探出了一只爪子,“嘉奇哥……他当年从你家找到过一张涉案照片,他拿回来给我看过。”

    谢家华蹙起了眉头——这让他敏感的心突然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果然,谢家华说,“没可能,他从来没去过我家。”

    松鼠的爪子缩回去了。

    他收了声别过头去,一时间无比地心灰意冷。他果然还是痴心妄想。谢家华刚才的话说得那样好听,或许只是出于善良的安慰,谢家华根本不信任他的人品,对他所说的所有话还是会下意识的质疑与抗拒。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条鸿沟,不是吗?

    他的大哥大突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铃声是他特殊设置的,那是何初三的助理来电。他赶紧拿过大哥大,躲入卧室之中,碰地关了门。

    “喂?”Kevin的声音在那边道。

    “是我。”

    “何先生想见您一面。今晚七点,XX酒店,乔爷举办的慈善晚会。请您假扮来宾出席。”

    “好。”

    匆匆挂了电话,他心知正事要紧,对谢家华的失望与沮丧就暂且放到一边去吧!参加晚宴需要一身好行头,他翻箱倒柜地打劫起了谢家华的衣柜,很快翻出了一套面料上佳、名牌订制的昂贵西装——真不愧是谢家少爷。匆忙套上西装,肩背与手臂的位置都有些空空荡荡——这只暴力大番薯,练得这么结实做什么?

    他往衬衫肩上各塞了两只袜子,总算撑起了西装外套。匆匆出了卧室,也不理贴在外头偷听的谢家华,在玄关处找到了自己的鞋,发现已经被吐得不成样子,于是毫不客气地拉开鞋柜拿了一双谢家华的拖鞋,就这样西装加拖鞋地走了。

    谢家华竟然还追到电梯间来找他。他心想:“以前都是我哄着你,从来没被我这样甩过脸子,你不甘心吧?”他懒得再跟谢家华争执,暗骂着“你这块捂不热的大铁板!少爷不惯着你了!”,猛按关门键,终于将谢家华那张臭脸关在电梯门外。

    ……

    他租了一辆林宝坚尼,又去商场配了一双好鞋,在理发店理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大奔头,将自己假扮成了唐家大少爷,当夜准时前去赴宴。他很快与何初三搭上了话,二人交流了有关谢英杰案的进展。可惜没有聊上多长时间,就被乔爷那边的人发现。为了消除怀疑,何初三反应迅速地淋了他一头酒,他也揍了何初三一拳,二人装作发生口角、大闹宴席,最后何初三被乔爷护大宝贝儿一般护走,而他则被保安拎去送了警察。

    警员将他当作假冒贵客混吃混喝还寻衅滋事的街头古惑仔,对他毫不客气,一路拎回了审讯室。他身上没有证件,无论问什么都懒洋洋地不答话,警员来了火气,关上门来要削他。他哪里是吃亏的主,抱着脑袋就开始大喊,“我识法的啊!你刑讯逼供违反警员条例!小心我出去告死你!我……我叫阿明,是你们谢家华督察的线人,你叫他来!”

    “什么谢家华!”警员上去还要削他。

    “O记总部的谢家华!社团克星!警界劳模!你连他都不知道你在圈子里人缘是有多差?!你还想不想升职加薪了!”他义正言辞。

    警员将信将疑地出去给谢家华打电话。也不知道谢家华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换了一个警员进来,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位辛辛苦苦扮古惑仔做卧底的同僚,同情又和气地将他“请”去了临时监押室。

    监押室里头还关着几个打架滋事的古惑仔,看见他一身酒液破破烂烂地进来,“嘿!兄弟!犯什么事了?”

    陆光明想到早上谢家华被关在电梯门外那张臭脸,没好气道,“跟老婆吵架了。”

    “哈哈哈!你被老婆打成这样?”

    “说什么呐?他敢打我?我被他气到,出去找别人打架。”

    他吊儿郎当地跟古惑仔们吹自己老婆,占够了谢家华的便宜。吹了半个钟头,谢家华来警署接他,当着其他同僚的面叫他“阿明”。

    “阿明,出来吧。”

    他心想:哼,算你识趣,是怕我把我俩的风流史爆料给全警界知道吧?

    他心有不忿地跟着谢家华出了警署,途中还拌了几句嘴,谢家华非要他上自己的车、送他回廉署,他不上,最后被谢家华强行摁进车里。

    “你怎么这么暴力!”

    “你怎么这么烦!闭嘴!”

    ——我就知道你嫌我烦!你全世界最烦我!

    ……

    他气得狠了,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幼稚得像个钻牛角尖的小屁孩。他歪在座椅上不言不语,心里难受得不行,想到谢家华讨厌他而且最讨厌他,不信他而且最不信他,就委屈得想狠狠咬谢家华一口。

    没想到谢家华开了一会儿车,居然强忍着脾气,跟他讲起了道理:“我早上的话……我不是反驳你,我只是说我没有嘉奇来过我家的记忆,或许是我记错了呢?我当时话没说完,你反应就那么强烈。这件事我会去查证,看看嘉奇是从哪儿、怎么拿到照片的。你见到那张照片里面是什么内容?”

    他别着脑袋不说话,心里却是暗潮涌动。谢家华这番话什么意思?为什么居然又相信他了?为什么这样向他说好话?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他半天不说话。谢家华低叹口气,又道:“你不愿说就算了,我不会强求你。以后你说的话我都信,你说了什么,我都会去查。但你也要给我反映情况的空间,不要动不动就往歪处想,我们俩每次一见面就吵架,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也想好好跟你说话啊!是你每次先怀疑我的啊!是你觉得我烦!动不动还让我闭嘴!

    他想想又很气,还是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谢家华依旧没得到回应,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说话啊。”

    他气呼呼地终于开了口,“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

    “还说我烦。”

    “……”

    “每次一见面就吵架是因为我吗?你哪次耐心听过我说话?以前不都是我在哄着你?你多厉害啊,不仅上我还打我。”

    “……”

    谢家华被他连珠炮一般说得哑口无言,尴尬了良久,居然深吸一口气,叹道:“是我有错,对不起。”

    ——嘿!这可没想过到!大番薯居然当面认错!老天爷开眼了!

    他颇觉意外,撩起眼皮子瞄了谢家华一眼,差点没憋住笑,赶紧将脑袋别到一边去了。望着窗外强忍了好一阵,千万不能显露出一丁点开心,但又情不自禁地想:虽然是一只臭番薯,可是今天怎么又香喷喷又甜蜜蜜的?倒是我今天确实对他太凶了。对了,我还把人家的衣服给弄成这样了,脏兮兮又破烂烂。

    “衣服我洗熨好了还给你。”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谢家少爷显然不介意一套衣服,反而问他,“你下午去做什么了?怎么搞成这样?”

    他这次终于领会正确了谢家华的意思——不是怀疑,也不是好奇,是真的在关切他。

    顿时就得意了起来,立马嘴贱道,“不关你事。”

    “……”谢家华的表情看起来很想将他按在座椅上打一顿屁股。

    车内的气氛渐渐变得十分诡谲,一旦领会到了谢家华的真心,顿时空气就变得燥热起来。“他真的在关心我啊,”他心想,“该不会真对我有意思了吧?不,我还是别自作多情了,他只是好心罢了。大番薯本来就是只好番薯,这样不计前嫌还真心关怀我,真是人品高洁,哼。”

    哼归哼,心里还是隐约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期待。他偷偷瞄了专心开车的谢家华一眼,觉得自己脸颊烫得厉害。这他妈的是什么小鹿乱撞的感觉?好多年都没发生过了!

    他有点心慌,眼看车停在廉署楼下,赶紧拉开车门就要跑路,却被谢家华拽了回来。谢家华将他按回座位上,给他理了理草窝一般的头发,看上去是还想温和地跟他说些什么,但或许也察觉到了气氛的暧昧,又把话吞了回去。

    他低着头任由谢家华撸着头毛,心跳愈发厉害,在耳边鼓鼓作响。先前对谢家华说“不关你事”,一方面是嘴贱想逗逗谢家华,另一方面是他心里有了决断——谢家华的身份特殊,性格又正直而真挚。利用谢家华去调查谢英杰,是他太卑劣了,让谢家华自己去调查自己的父亲,是他太残忍了。是他的错,他一开始就不应该找上毫不知情的谢家华,以后也不应该再这样利用谢家华。

    如果他们俩能有一个不一样的开始,如果他能等到谢英杰被绳之以法之后,再若无其事地走到谢家华面前,跟他说:嗨,你好,初次见面,我叫Sunny,是唐嘉奇的朋友……

    他没头没尾地又道,“以前骗你是想从你身上套料,是我不择手段,很抱歉。”

    低头轻轻地抠弄着谢家华的衣角,他轻声继续解释道,“你的身份太特殊,我一开始就不该把你卷进来,这个案子我以后会自己处理。现在有很多事受廉署保密条例限制,我不能告诉你。”

    谢家华剥下了他那件脏污的西装外套,脱下自己身上的干净外套披在他肩上。“我知道。但是我查到的事,如果不受警方保密条例限制的,我都会告诉你。我还是相信我父亲没有犯罪,但你提到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尽力去查。好了,进去吧。”

    他垂着眼乖乖地下了车,因谢家华的话而更加的心潮涌动。他的脸烫得要融化,走出好几步,又实在忍不住倒了回去。

    他拍拍车窗。谢家华摇下窗户,仍是那样严肃但又和气的神情。他攀着车窗将脑袋塞了进来,认真地询问,“我昨晚是不是上你了,你突然对我这么好?”

    谢家华脸绿了,“闭嘴,滚进去。”

    他屁颠屁颠地扭头跑了,一边跑一边笑出了声。用紧张到冰冷的爪子捂住了滚烫的脸,他心里大叫着“妈呀!”

    ——妈呀!大番薯甜起来要人命啦!

    第155章

    番外二:小陆的故事(14)

    陆光明这一阵心情上佳。这一天全队出门执行任务,请了一位商界大佬回廉署“饮咖啡”,一群人陪着大佬坐在车上,就他一个人一边看着窗外发呆一边傻笑。

    许Sir在他身边咳嗽了一下,“请人‘饮咖啡’,严肃点。”

    陆光明还没回过神,小鸡啄米式连连点头,笑嘻嘻地“好好好”,然后在许Sir的瞪视下瞬间变为一脸肃穆,目视前方端正起来。

    ……

    “你们看看他,假模假样,刚才又在许Sir面前扮可爱。我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回廉署后,几个同僚在茶水间八卦他。

    “他本来就长得挺可爱啊,”一个女同僚说,被别人瞪了一下,悻悻然,“就是性格不太可爱咯。”

    技术部新来的同事小小声发言,“那个,咳,我觉得Sunny他性格没有你们先前说的那样坏。最近许Sir让我帮手他的一个案子,对我又客气又热情。”

    同僚们全都转头瞪他,“又客气又热情?你说的是那个Sunny??”

    技术员被吓到结巴,“那,那,那还有谁,全办公室只有一个Sunny。”

    “你们都在这儿呀,”茶水间门口突然冒了个脑袋,“Franky仔也在,谢谢你昨天帮我买早餐。我刚出去买了下午茶的糕点,请你吃糖沙翁呀。”

    一群人像见鬼一样,看着一向嗜钱如命的陆光明抱着一盒糖沙翁笑嘻嘻地走过来,“我买了很多,大家一起吃呀。好久没吃糖沙翁了,我专门搭车去老店买的,一看到就想起童年,嘿嘿嘿。”

    一屋子人满面愕然,那表情不像在看童年,像在看砒霜。最后还是技术部那位新来的Franky伸手拿了一个,莫名其妙地问,“你们愣着干什么?吃呀。”

    一群人犹犹豫豫地还不敢动手。这时候许Sir端着咖啡杯走了进来,“你们都挤在这儿做什么?外面一个人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放假。这是什么?糖沙翁!我好多年没吃过了!”

    这位上级乐呵呵地从盒子里拣了块大只的,“你们怎么不吃?来来来,都来啊。”

    同僚们从善如流,每人捧烫手山芋一样捧了一只糖沙翁,神情尴尬地先后出了茶水间。许Sir和陆光明还留在里面倒水,陆光明眨巴着眼睛看着老大,一脸邀功模样,“许Sir,之前的事我知错啦,你看我最近表现得怎样?”

    许Sir挺无奈,“你表现得像吃错药一样,别进展那么快,突然变脸要吓死他们吗?”

    陆光明挨了一句委婉的批评,但是觉得这是“爱之批评”,还是很开心。

    ……

    对商界大佬的车轮战审讯持续了24小时,进展相当迅猛。第二天下午,喝到第八杯咖啡上的嫌疑人终于老实交代了犯罪事实。夜晚下班后,不当值的同事们便商量去唱歌庆贺。

    往常这种活动陆光明从不参加。但鉴于大家前一天都吃了陆光明的糖沙翁——还别说,真跟童年的味道一模一样——有点摸不准陆光明的意思,便怂恿Franky去问问陆光明去不去。

    “去去去,”陆光明特别雀跃,“喝酒吗?喝喝喝。”

    当天晚上便与众人同乐,喝得个昏天黑地。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吃过他的亏、受过他的气,灌得狠了一些,陆光明看出他们那点小坏心思,但是来者不拒,颇有一些以酒谢罪的意思。

    他没参加过集体活动,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收敛。三巡酒后,本性暴露,脸皮不要地上台去展示歌喉,将外套脱下来系在腰上,与Franky一起肩搂肩地唱起了《失恋阵线联盟》。

    “他总是只留下电话号码,从不肯让我送他回家,听说你也曾经爱上过他,曾经也同样无法自拔……”

    两个靓仔摇头摆尾地左扭腰,右提臀,在狭小的舞台上蹦蹦跳跳。唱到酣处,所有人都加入进来,满屋子一起蹦跳:“找一个承认失恋的方法!让心情好好地放个假!当你我不小心又想起他,就在记忆里画一个叉!就在记忆里画一个叉!”

    陆光明跟Franky一起将外套扯下来抛向天空,放声嚎道,“就在记忆里画一个叉啊啊啊!”

    一屋子人都嚎叫着鼓起掌来,“唱得好!唱得好!再来一首!”

    “不来了不来了,”陆光明满脸熏红地躲到角落里去,又偷偷喝了半杯酒。Franky还在上面柔情款款地唱《只愿一生爱一人》:“我带半醉与倦容,徘徊暮色之中……”

    听到伤心处,陆光明的眼泪也要出来了。“只愿一生爱一人,因你是独有。只愿一生爱一人,一世亦未够。”

    “嘉奇哥,”他看着酒杯,心想,“完了,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他那天跟我道歉,说‘以后你说的话我都信’,还给我理头发,还叫我‘滚进去’,他好可爱啊。不想跟他做炮友了,想每天抱着他睡觉,盖着被子纯睡觉那样。”

    “一生只爱一人,但我还想爱他。我想帮你爱他。”

    “可是他的一生也只爱一人。那人已经是你了。我不该抢你的爱,我也抢不走。”

    他心里清楚,谢家华对他再好,也只是出于关心与同情罢了。哪怕有一天他将他与嘉奇哥的过去和盘托出,谢家华也只是跟嘉奇哥一样将他视作一个小弟弟,最多替嘉奇哥继续多多疼爱他。

    两人的故事里,他不配有姓名。

    想到难过处,忍不住又多喝了一杯。Franky唱完歌,下来劝他,“Sunny仔,你怎么还喝啊?再喝要醉到回不去了。”

    “没事啦,”他笑嘻嘻地抱着酒瓶子,说到这里又开心起来了,“现在有人接我啦。”

    “谁来接你?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他很得意,“待会儿走的时候你看着咯,好靓仔的大哥哥来接我。”

    “你有阿哥咩?哇好羡慕,我都没有哥哥姐姐,我是老大,下面一堆弟妹,还要防着他们晚上出去乱玩喝醉。”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Franky一眼,心想:“哼哼哼,此哥非彼哥,这个大哥哥是我要睡的大哥哥。今天晚上趁醉再缠他一把,量他把持不住。”

    很快就到了分别时刻,能自己回去的自己回去,不能回去的等家属来接。陆光明跟几个不能回去的同僚们一起东倒西歪地睡成一堆,Franky用他的手机帮他打了电话回来,莫名其妙地问他,“你干嘛给你阿哥取个英文名叫傻蛋。”

    “他,嗝,他就是傻蛋咯。”

    “Sunny!”一旁一位醉得颠三倒四的同事突然扑上来搂住了陆光明的腰,真诚地喊道,“我要跟你道歉啊Sunny!今天才发现你是,嗝,是好孩子,就是有,有点傻蛋。原来你之前都是害羞来着,放心啦,我们,嗝,我们行动组都是好,好人,不会欺负你的。你看你从前,那么,那么讨厌,我们都,都没敢,不是,都没舍得打你。”

    “好啦,多谢你啦,Win哥,”陆光明跟他抱成一团互相喷着酒气,“之前都是我衰,我错啦。”

    同事豪爽地一搂他肩膀,“走!Win哥送你回家!”

    “Win哥你醉成这样别动啦!”Franky道,“待会儿你老婆就要来了,看你把人家Sunny搂的,回去跪搓衣板吗?”

    陆光明也得意道,“就是啦,我才,嗝,才不要你送我回家。我要靓仔哥哥接我。”

    “靓仔哥哥”很快就来了。Franky充满期待地打开包厢门,见到了一位秃头龅牙的护工大叔。

    大叔熟门熟路地从人群中扒拉出了软绵绵的陆光明,力大无穷地扛到肩上,转头一口臭气喷到陆光明红彤彤的小脸蛋上,“谢先生在办案,没空,让我来扛你回去。劳工费一百文,的士钱另算。他说你要是没钱就先借同事的,回头找他报账。”

    “……”

    ——报个屁啦!找什么护工直接说你没空来不就完了吗!为什么让他扛我回去啊!同事面前我不要面子的吗!谁要喜欢这只臭番薯啊啊啊!

    第156章

    番外二:小陆的故事(15)

    陆光明的同事在电话里说陆光明醉得厉害。谢家华虽然打电话叫了一个护工去帮手,心里还是隐约有点担心——忘了叮嘱护工留在陆光明那里过夜,要是那个傻乎乎的小东西醉得颠三倒四,半夜里爬起来洗脸,一头栽进水槽里把自己淹死了怎么办?

    他在重案组多年,再离奇的死法也见过,这根本不是异想天开。

    ——不行,护工留在那里过夜也不行,这小子一喝多了就发骚,要是把护工错认成了他或者嘉奇,黏黏糊糊地求亲热,护工把持不住怎么办?

    谢家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颇为烦躁。逮捕嫌犯的时候遭遇持刀反抗,一个没留神多揍了人家几拳。跑得慢的下属们追上来帮忙,七手八脚将被揍晕的嫌犯从地上提起来。嫌犯脸都被揍歪了,大口一喷,吐出来三颗牙。

    下属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在心里发出感慨:“阿头这是憋厉害了啊。”

    嫌犯在谢家华胳膊上留了一道口子,恰恰在前不久另一处伤口旁边,整整齐齐排列着。伤口不深,谢家华随意消了一下毒,叮嘱下属将嫌犯先送去医院看守治疗,安排完现场收尾工作,驾车先离开了。

    他去了陆光明那间破烂小租屋,走过脏污又黑暗的楼道,站在屋外拍了两下门,里面自然没人答应,于是退后两步,一脚暴力开锁。进屋之后,搬了纸箱与凳子堵住门,直接循着酒气去厕所里找陆光明。

    不找不打紧,一找差点气死——陆光明真的醉得颠三倒四地趴在水槽里。

    幸好水槽里没水。

    谢督察气得眼角纹都差点蹦出一根来,这不让人省心的东西!上去就冲陆光明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啪!”一声重响,在狭窄的厕所里回响。陆光明小屁股一抖,迷迷糊糊地醒了,睁着两只雾蒙蒙的眼睛问他,“你怎么又打我?”

    “伤心又伤身,你怎么这么绝情。”陆光明委屈道,难过得眼泪汪汪。

    谢家华并不知道他脑袋塞在水槽里的时候都脑补了些什么荡气回肠、虐恋情深的故事情节,毫不客气地将他从水槽里拎出来,用湿毛巾给他狠狠擦了一通脸,又将牙刷水杯塞他手里让他自己刷牙。

    陆光明刷着刷着又要往水槽里趴,被谢家华提着后衣领重新拎起来,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洗漱完毕。最后被谢家华一路提上了床,扒到只剩一条内裤,塞进被子里。

    塞完,谢家华要走,陆光明当然不让。这小子醉得一塌糊涂还以为自己仍在做梦呢,把那些虐恋情深的故事统统忘怀了,拉着谢家华的手叫他“靓仔哥哥”,笑嘻嘻地还要给他唱《哥仔靓》。

    “哎呀,哥仔呀,靓呀靓得妙,

    潘安见了要让你几分风雅别饶,

    我含情帶笑把眼角做介紹,

    还望哥你把我來瞧……”

    这什么淫词艳曲!谢家华额头“嘣嘣”暴出几根青筋。陆光明一边唱一边还往他身上蹭,他挥拳作势要揍陆光明,这小子居然弯着眉眼像猫一样用脸来蹭他的铁拳。谢家华手一抖,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陆光明一边发骚一边将他也拉扯上床,手脚并用地盘在他身上,然而醉得一塌糊涂,也拿不出什么性骚扰的实际行动,把脸往他胸口上一贴,黏糊糊地最后唤了声“靓仔哥哥”,乐颠颠地睡着了。

    谢家华笔直僵硬地躺在床上,无言地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胸口盘猫一样盘了一坨这么大的东西,热乎乎又沉甸甸。他推了陆光明一把,没推开,又抬手看看表——已经半夜三点了,明天一早他还要去医院审犯人呢。

    索性自暴自弃,将落在床角的被子用脚勾上来,盖在二人身上,就这么搂着陆光明睡了。

    ……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站在屋里中间吵架。

    “你不准再喝酒了!”谢家华虎着脸骂。

    “那你不准再受伤了!”陆光明手一指他衬衫袖子上的血。

    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受伤关你什么事!”

    “那我喝酒关你什么事!”

    “你有种喝醉了别叫我去接你啊!”

    “那你有种喝醉了别做暴力强奸狂魔啊!”

    “……”

    谢家华跟陆光明吵架就没赢过,二话不说码起袖子就要抽他屁股。陆光明捂着屁股耗子一般满屋子乱蹿,边跑边嘴贱,“你以为我忘了是吧!你这个拔屌无情的扑街!睡完一拍屁股就走了!你害我生病发烧你还敢给我叫救护车!你伺候我一个小时都没有就逃跑了,还叫护工来应付我!你自己说你衰不衰!”

    “你没完没了是不是?!”

    “那当然啊,我赖你一辈子!”

    谢家华猛地停下脚步,神色复杂起来。陆光明心头一惊,自己也发现自己这句暧昧过了头,死鸭子嘴硬地补救道,“我的意思是这是你,你欠我的!你让我上一次,不对,上两次,我们就‘有完有了’。”

    “第二次是你勾引我的!”谢家华关注的重点产生了偏差。

    “那还不是要算在你头上!”

    谢家华跟他扯不清楚,索性扭头就走,“九点了,我还要去问口供,我走了!”

    “你别转移话题!你别跑!”陆光明叉着腰在后头喊,十分得意洋洋。谢家华开门就走,头也不回。

    走到楼道里了,他才想起一件事,十分头疼地又倒了回去。

    推开门一看——陆光明抱着个枕头,因为好不容易欺负了他一轮,欢天喜地地正在床上跳来跳去,跟游乐园里跳蹦床的小孩子一样。

    “……”

    陆光明回头看见他,半秒间扔了枕头,一脸戒备严肃地盘起手臂,“你做什么?”

    “……”谢家华还是很想打他屁股,忍了又忍,“门锁,昨晚被我弄坏了。你记得找人修。”

    “什么!你这个暴力强……”后面的话被谢家华瞪了回去,“这钱要算在你头上啊!”

    “我知道!账单你寄我办公室。”

    “嘿嘿嘿,我明天亲自给你送过去。”

    “不准来——!”

    ……

    谢家华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被陆光明烦得法令纹都深了一些。

    他是个基佬,又是少爷出身,对自身仪容仪表还是挺在意的,弯腰对着路边的车窗,蹙着眉头对自己的脸研究了许久。车窗缓缓降下,里面的司机看见他胸口的警牌,十分紧张,“阿,阿Sir,我不知道这里不可以停车。”

    谢家华尴尬地移开脸,“我不是交警……你违章停车了吗?”

    附近还真是禁停路段,他打电话CALL交警来给司机开罚单。司机委屈至极,“阿Sir你要不要这么秉公执法呀,你就当没看见嘛。我才停了三分钟,因为你在这儿照镜子,我想着那就给你照一下咯,所以没开走……我来这儿送我老婆,我老婆一大早不舒服,在街对面诊所看病,看完还要送她去上班,之后我自己也要上班……”

    “好了好了你走吧。”谢家华被他叨得耳朵疼。

    司机赶紧将车开走了。过不了一会儿,一位交警骑着一辆摩托车过来,“伙计,违章的车呢?”

    谢家华一回头。那交警很开心,“堂哥!是你呀!”原来是他那不省心的堂弟谢家宝。

    谢家华对谢家宝并不反感,从小也是当亲弟弟管教大的。谢家宝人不坏,当警察也当得一身正气,从不做吃拿卡要之事。但是脑子跟他那位只会哭哭啼啼的亲妈一样不好使,刑侦破案这种事真不适合他。

    谢家宝上次在别墅爆炸案中一时不慎枪走火,而使事件升级成枪战并最终酿成爆炸。经内部审查之后,又被调回街上做巡逻交警。哪怕他那位亲妈又跑去哥哥面前嚎啕大哭,谢家华那位铁面无私的老爸依旧不为所动,不替家宝说情。谢家华其实私心里并不愿意表弟再进重案组——谢家宝这个智商待在重案组确实浪费资源,害人害己——做巡逻交警挺好的,虽然辛苦一些,但是交通法规严谨规整,家宝做事也算认真,不容易出现行差踏错的时候。

    谢家华正好有事要问他,便留他下来多说了几句,“家宝,你最近有没有去我……Daddy家?”

    “有去咯,就是上次我妈带我去找大舅求情那次。”

    “我Daddy他……梁叔和梁嫂还在他家做事吗?你去过三楼没有?我的房间还在不在?”

    “梁嫂有给我们端茶,梁叔不知道。唉,我妈一直让我跪在客厅里,我哪里也没去。”谢家宝傻归傻,还是能看出他心思,“堂哥,你是不是想回去看看?你跟大舅都吵了这么多年了,反正他也老啦,你就回去看看他吧。”

    “他老了,脾气还跟以前一样吧?”

    谢家宝悻悻然,“那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被赶回来骑机车。”

    谢家华叹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父亲个性严厉固执,好听一点叫刚正不阿,难听一点就是冷面无情。他遗传了同样的性情。两只个性相同而相冲的猛虎,本就无法容于一山。

    他理解父亲,但无法原谅父亲。自从幼时母亲死后,父亲一直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照顾,父子间的关系本就紧张而淡漠。五年前父亲发现他喜欢男人的事实,不顾他的解释恳求,不顾他的个人意愿,强行将他一个成年人监禁在家长达半个月,并且自作主张替他办理停职手续,送他出国深造。他永远记得房门关闭时父亲在门外那张冷漠而轻视的脸,父亲以他的性向为耻,而他并不觉得自己犯了任何错。就像年轻时他非常想学艺术,但父亲却怒斥他幼稚无用、逼他读了警校一样,他永远无法原谅这样独断专横的父亲。他们也许永远无法跟对方和解。

    谢家华跟堂弟又多说了几句,嘱咐他好好巡逻,这便回停车场取了自己的车。他想回父亲家一趟,虽然不想见到父亲,但他有不得不查的事。

    ……

    谢家华刻意在上班时间抵达了谢英杰所居住的市区别墅,谢英杰果然并不在家。家里只有雇佣了二十几年的老佣人梁嫂和梁叔。两位佣人欢天喜地地请他进门,并且在他的询问下向他透露了一桩往事: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原来唐嘉奇真的曾经来过这栋别墅,是将醉酒后的他送回来,所以他自己才并无印象。

    ——陆光明曾说唐嘉奇十年前给他看过一张照片,说是从他家拿到的。那么唐嘉奇应该就是在那个夜晚从别墅里拿走了那张照片。

    他又到三楼自己当年居住的房间查找了一番,找到了唐嘉奇死亡那年他所记的日记。陆光明曾说唐嘉奇当年接近他是为了查案,通过这本日记,他找到了一桩唐嘉奇当时有可能感兴趣的旧案——青龙的父亲郝威车祸死亡案。

    他离开别墅,回到警署资料室,又顺着这条线抽丝剥茧地查了下去,最终查到了华探长与夏六一。再结合他这些天以来的调查,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青龙父子之死都与华探长以及华探长背后的指使者有关,而夏六一这几年来在江湖中掀风做浪,也许暗藏了替青龙父子报仇的目的。何初三软禁夏六一、“谋权篡位”、事败之后投奔和义社乔爷一事,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以他所知何初三对夏六一的深厚感情,其中另有蹊跷。

    他索性前往夏六一隐居的南丫岛,当面质询夏六一。夏六一自然是百般狡辩,不愿被他得知真相,但当他将话题刻意引向何初三,夏六一顿时失态,与他打作一团。这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测——何初三与夏六一反目成仇是假,耍了一出苦肉计,实际是要帮助夏六一报仇。

    他将夏六一气了个够呛,将夏宅搅得个天翻地覆。作为“回报”,崔东东——据他的调查和推测并没有被炸死,应该就躲在夏宅楼上——派人向他传达了一个消息:“老掌柜”曾向夏六一泄露过秦皓的卧底身份。

    而有权限获知秦皓卧底身份的人,寥寥可数。其中就包括他那位官任警务副处长的父亲。

    事已至此,综合他手中过去与现在得到的所有信息,他不得不逼自己面对一个十分残酷的推测:暗掌黑道乾坤的“老掌柜”正是他的父亲谢英杰。

    他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与彷徨之中。虽然他与谢英杰常年父子不和,但他对父亲身为警察的正直刚严从未有过质疑。一切都只是推测,这推测是由一堆支离破碎的片段拼接而成,但证据又在哪里呢?

    ……

    这天深夜时分,谢家华坐在床上,把玩着掌心里一只草编的小鲨鱼,发着呆。

    小鲨鱼是下午在南丫岛的小摊上买的,假扮成摊主的夏六一的马仔跟他说,“买个玩具给你家小朋友吧。”他一时冲动,便蹲下去挑了这一只。在水里欢快地蹦蹦跳跳,仿佛很奸诈地露出尖牙利齿,但其实不过是一条草编的小动物——真的很适合那位“小朋友”陆光明。

    愚蠢而冷漠的人是他。是他一开始就对陆光明的尖牙与坏笑存有偏见,仔细想来二人结识至今,还真如陆光明所说:“每次一见面就吵架是因为我吗?你哪次耐心听过我说话?以前不都是我在哄着你?你多厉害啊,不仅上我还打我。”

    陆光明真的认识唐嘉奇,受过唐嘉奇的恩惠,甚至暗恋着唐嘉奇。所做的一切,其实跟他一样,都是在为唐嘉奇寻找真相。只是先他一步接近真相的陆光明,却遭到了他无情的排斥与质疑。

    虽然也有这小子自己满嘴虚虚实实、太过嘴贱的原因,但确实是他过于苛刻无情了。

    谢家华发自内心地对陆光明感到歉疚,并且产生了一丝小小的心软:他爱喝酒就让他喝吧,大不了以后每次我都尽量亲自去接他。

    可是喝酒伤身,经常这么醉对肝不好。

    到底是管他还是宠他呢?想来想去又很犹豫。

    又想到陆光明趴在他怀里睡眼迷蒙地唱《哥仔靓》、斗嘴赢了之后偷偷抱着枕头在床上蹦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小子其实挺可爱的。

    他没想到在这样一个痛苦又烦躁的夜里,因为想到陆光明,竟然感觉到了开心。感慨万千地将小鲨鱼放在床头,他关灯入睡。

    ……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陆光明抱着枕头也蜷缩在被褥之中,不知道梦到什么好事,一边用脸蹭枕头一边十分淫荡地笑了起来。突然床头大哥大响起特殊设置的铃声,他骤然睁开眼睛,飞快地伸手拿过,“喂?”

    Kevin的声音响起,“陆先生,时候到了。明晚七点,墓地。”

    作者有话说

    :=======

    今天是双更的字数哦。为了赶在春节前完结番外,年老体衰的蛇豁出命来日写夜写了……哭唧唧。

    小陆的故事还有那么好几天,老蛇也没料到他俩的故事竟然有这么多料可以讲,所以算是一篇较长的番外了。接着还有东东X小萝的故事,以及六一和青龙的往事,还有K仔这个小甜宝。最后当然是六一和阿三的幸福生活啦。

    大家还想看什么番外都可以提建议哦(APP评论请注意措辞,用语太敏感会被编编删除哦,也可以围脖私信老蛇提)。有一些不能在连载中实现的番外,也许可以在繁体出版中实现(是的这个最近已经提上日程了)。

    要感谢火星的小伙伴们一直都在为六一而奔波辛苦,也感谢宝宝们一直踊跃地投票和评论支持、还帮助,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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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57章

    番外二:小陆的故事(16)

    陆光明带了一束康乃馨与一束白玫瑰去墓园。唐嘉奇与他的父母正好都葬在同一片傍山的墓地,他在半山腰父母的合墓前摆下了康乃馨,又步上山顶,在唐嘉奇的墓前放下了白玫瑰。

    这一天下了整日的暴雨,雨水几乎顷刻间淹没过了玫瑰花瓣。逝去的流水汩汩淌过墓碑上斑白的名字,十年光阴亦这般流走了。

    不多时,一身素黑的何初三也来到墓前,放下手中的白菊。他看了一眼一旁的玫瑰,刹那间明白了陆光明对唐嘉奇的感情。他看向陆光明的目光中,更多了一丝同情与坚定。

    雨水哗哗地砸落在他们的伞上,雨伞与道路两旁的树木都在狂风肆虐下摇曳不止,他俩却如青松般笔挺地站立着。

    雨声中,陆光明先开口道,“你接触到老掌柜了?”

    “还差一点。”

    “你需要我做什么?”

    “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借什么?”

    “你的命。”

    陆光明笑了起来,“好啊,只要能帮我父母和嘉奇哥报仇。尽管拿去。”

    ……

    何初三自然不会真要他的命,只是在暴雨的遮掩中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计划——陆光明的身份已经引起了乔爷的注意,或许也早就被老掌柜所察觉。不付出血的代价不足以蒙蔽这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所以他要陆光明假死,以作为自己取信老掌柜的最后一步。

    陆光明对他的计划全盘赞成,并且对当中可能产生的危险毫无忌惮。何初三带来了一大堆血淋淋的道具——据他说还是当年夏六一在蛟龙城寨里开电影公司所留下的——给他化了一个死人妆,糊了几个假伤口,再弄上满身的血。技巧虽然拙劣,但暴雨之夜加之光线昏暗,迷惑性还算高。

    何初三仔仔细细地给他周身都绑上了防弹衣和防护臂套、脚套,勒得他喘不过气来,脸色惨白惨白,更似一个死人了。接下来又将血袋密密麻麻地缠了他一身,最外面套上一件血淋淋的衣服,让他躺进轿车后厢的一个厚厚的麻袋里。

    何初三最后在车厢的角落里藏了一把手枪,跟他说,“里面是空包弹。今晚我俩要是演得好,就打你。要是演砸了,就打他。虽然是空包弹,吓唬吓唬他们没有问题,足够我俩跳海逃生。”

    “你这个呢?也是吓唬吓唬他们?”他捏了捏何初三莫名粗壮了一些的胳膊,掀开袖子一看,里面裹了一层防水布做的假肌肉。

    “像吧?专门订做的,”何初三还挺得意,转过去给他看自己的背,“这里也塞了。我特意挑了下暴雨的深夜,衣服湿透会露出这个肌肉线条给他看,让他看看我多么威武强壮,吓到他忘掉仔细检查你。”

    “……”

    “怎么了?”

    “何影帝,你能不能把你待会儿要演的戏提前跟我说一下,我怕我笑场。”

    何初三于是跟他解说了台本。陆光明笑到气都喘不过来,“你怎么编出来的?你真能演?我说你当初为什么没想到去做演员?”

    “做演员挣太少了。”

    “怎么会呢?那些影帝很能赚……噢,是没有你挣得多,你可是大佬的男人呢。”

    两人串好了戏,何初三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要盖上车厢盖去赴约。陆光明突然伸出一只手挡住盖子。

    “怎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出了事,你能不能帮我带句话给谢家华?”

    “谢家华?”何初三一时还不太明白他俩有什么联系,“什么话?”

    陆光明想了好一会儿,一个字都没挤出来,只能叹道,“算了,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就帮我谢谢他吧。”

    ……

    何初三约了老掌柜的代理人在葵涌集装箱码头见,一方面为了充分营造恐怖气氛,另一方面方便沉尸及逃跑。开机之前,陆光明躺在麻袋里脑补了好多生离死别,就连谢家华在他的坟墓前冷着脸说“虽然我永远不会喜欢上你,但你要是还活着就好了。”这样的场景都想到了,为此在心中狠狠扎了谢扑街一通。

    等到开机之后,他简直被那气氛紧张到憋尿,还想个屁的生离死别,竭尽全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要笑场——因为何初三演得实在太正经,太变态了。尤其是最后向他连开了三枪,满面狰狞地走过来系紧麻袋的时候,陆光明在被关进黑暗前眯缝着眼睛看了看何初三的神情——何初三专业到连额头的青筋都暴得无懈可击,暴雨淋湿他的衣服,胳膊上“威武强壮”的假肌肉看起来特别唬人。

    陆光明一直忍到被何初三扔进水里,在半空中“噗哈哈”了三声就没入了水中。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大笑,他吞了一口咸腥的水,竭尽全力地闭气。耳朵里轰隆作响,根本听不清周围在发生着什么。刚刚那三枚空包弹隔着防弹衣剧烈冲击了他的胸腔,虽然不足以致死致残,但距离过近还是造成了软骨挫伤。剧烈的疼痛与沉入深水的压力让他开始心慌——说什么不怕死,但死神近在咫尺时还是会感到恐惧,开始回想这一生还有什么未了的遗憾,除了血海深仇,他突然很想再抱一抱谢家华。

    说“我喜欢你”太过讽刺,问“我能做你男朋友吗”太过虚妄,他虽然对谢家华死缠烂打,但从来没有真正奢望过两人之间能够产生什么样的关系。他只是舍不得那个怀抱的温暖,那是他去天国与父母和嘉奇哥重逢之前最后的遗憾。他很想再最后抱一抱谢家华,紧紧的。

    凄婉缠绵、虐恋情深的脑补就在这里中止了,麻袋被人从外划开,一个氧气面罩扣在了他的脸上,手腕脚腕上的绳索被割断。一通挣扎之后,他被蛙人打扮的Kevin推出了水面。两人一起掀开面罩,扔掉氧气瓶,爬上了旁边的一艘小船。

    担心老掌柜的代理派人追来查看,加上暴雨倾盆,海面上波涛汹涌,十分危险,他俩谁也顾不上说话,不约而同地举起船桨,没命地朝着远处狂划。半个小时之后,终于在附近另一个码头处上了岸。

    陆光明一上岸就瘫倒在地,浑身又累又痛,连手指头都无力动弹。Kevin比他好一些,跌跌撞撞地跑去开来了一辆车,招呼他快点上去。陆光明好不容易才爬进了车后座,像滩烂泥一般软在坐垫上,浑身都被汗水、血水、海水、泥水泡得发胀,狼狈不堪。

    他迷迷糊糊听见了轿车发动的声音,虚弱地开了口,“K……K……”

    “呼,怎么了?陆先生?呼,你还好吗?”

    “我们……去哪儿?”

    “何先生安排了,呼,安全屋,这段时间劳烦您隐居在那边。”

    陆光明蜷缩起来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哀叹,“好痛,好冷,阿三这个衰仔,一枪不够,打了我三枪……我不去安全屋……我想大番薯……”

    “番薯?”Kevin莫名其妙地问,“您想吃烤番薯?安全屋里备的都是干粮,我过几天给您带过来好吗?”

    陆光明的爪子无力地抓挠了一下座椅,喘息道,“不是那个……番薯……我有比安全屋更……更安全的地方,劳烦你送我去……”

    他连跟Kevin详细解释的力气都没有,说了谢家华家的地址之后,就捂着剧痛的胸口缩成一团喘气去了。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Kevin将他摇醒,“陆先生?”

    “啊……到了吗?”

    “是在哪层楼?我送您上去吧?”

    “不,不行,万一被人看到。你赶紧走吧,我一个人能行。”

    撵走了Kevin,陆光明用湿漉漉的外套捂住头,偷偷绕开打瞌睡的保安,进了谢家华居住的豪华公寓楼。担心楼梯里有监视器,他且走且停,停停歇歇,最后几乎手脚并用地爬到了谢家华所住的六楼。像只海豹一般蹭行到了谢家华门前,他连站起来拍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瘫在地上用意念呼唤:大番薯,开门呐,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呐,大番薯。

    意念顶个鸟用,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也没等到大番薯来开门。最后还是自己恢复了些许力气,爬起来拍了一阵门,确认大番薯真不在家,于是从裤兜摸出串在自家钥匙上的撬门工具,哆哆嗦嗦地撬了门。

    室内一片漆黑,他先爬到了沙发。瘫在那里小小地喘了一阵气,接着发现谢家华临走的时候忘关窗户。这位少爷买的豪华公寓南北通透,穿堂风冷得他直打哆嗦!没办法又只能爬下沙发,一边暗骂谢家华一边扶着墙,小脚老太太一般摇摇晃晃地进了卧室,一头栽进谢家华的床里。

    狠狠吸了一口枕头上谢家华的味道,他钻进被子里缩成一小团,飞快地沉入深眠中。

    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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