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听公主殿下提到莲妃娘娘,齐德元就想起了那日的场面。上一次见公主殿下那样动怒,还是在乾清殿里惩治朝臣的时候。
大夏芸芸众生万千,宫中美人无数,这些年来能撞到公主殿下手上的,还就只有莲妃娘娘一人。
九公主昨日不知从哪看到一顶翡翠杂珍珠的头面,还亲自去了内务府问,被告知那是皇后娘娘特意为五公主殿下所制的,还缠到了陛下面前。
若是叫五公主殿下知晓,陛下被九公主缠的没法,也命内务府赶制了一顶翡翠杂珍珠头面,此事就彻底没完了。
“许是莲妃娘娘身体康健,太医医术高超,平日里稍加休息,偶尔陪陛下用一次早膳也不打紧的。”
梁崇月的目光落在齐德元闪烁其词的脸上,只是笑笑,并未接着往下问。
齐德元年纪越大,偷感越重了,这其中肯定有事情,不然他不会是这副模样。
正巧此时小夏子从乾清殿内出来,身后还跟着在宫女的搀扶下,脚步虚浮的莲妃。
看样子还未好透就出来了,这么害怕失宠,是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了?
齐德元见公主殿下不说话,还以为殿下生气了,顺着殿下的目光看去,正好撞见莲妃那愤恨的眼神,恨不得能将公主殿下拆之入腹。
齐德元自然知道莲妃这眼神不是看他的,只是如今莲妃正得宠,每每陛下去看她,就连他都不能近身侍奉。
从莲妃再次有孕后,这才多久,她身边侍奉的宫人们全都换了个遍,只留了个在她宫里当差的大太监,其余的都是一轮轮筛下来,只要莲妃一不满意就要换掉。
好在莲妃猖狂了没多久就撞到了公主殿下手上,不然这个势头下去,不出一个月内务府里的宫人都不够她换的了,就连浣衣局里的宫女都得送过去叫莲妃娘娘挑选。
莲妃一步步缓缓走下石阶,期间梁崇月的目光毫不避讳的打量起她一直用手护住的腰腹。
养心殿前的石阶不算多,但莲妃走下来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尤其是她额间渗出的细密汗珠,就连厚重的妆容都遮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梁崇月对上莲妃,不知道渣爹又许给了她什么好处,能将她的腰杆撑的这么直。
“公主先前还说琳儿无礼,怎么公主见到本宫连行礼问安也不会吗?皇后娘娘就是这般教养公主的吗?”
梁崇月瞧着莲妃发间不断流出的汗水,直觉告诉她,莲妃这是在故意挑衅她。
梁崇月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笑,往后撤了一步。
她不和快要流产的孕妇计较。
齐德元夹在两人中间,他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也看出了莲妃娘娘的不对劲,生怕公主殿下在此时同莲妃娘娘争执起来。
正朝着小夏子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将公主殿下带离此地。
公主殿下忽然一个后撤步,退到了他身边。
齐德元瞬间了然,殿下一直都聪慧过人,定然也看出了莲妃心中的算计。
“殿下,陛下请您入乾清宫。”
小夏子的忽然开口,打乱了莲妃原本的计划,梁崇月只当作没看见她眼中的愤怒,跟在小夏子身后,朝着乾清宫走去。
齐德元则留在原地,说了几句安抚莲妃情绪的话后,转头跟了上去。
在此期间,不算多的石阶足够小夏子把这几日御前发生的一些事情都告知梁崇月。
对于莲妃母子这些小伎俩,自从母后将她的谋划告知于她后,她只当作是场笑话看着。
只要不舞到母后面前去,她都能放任她在嚣张一段时间。
“莲妃是个小心眼的,你平日里多注意些,别叫她欺负了去。”
小夏子方才打乱了莲妃的计划,定然是会被莲妃给记恨上的。
梁崇月眸光一转看向小夏子身上这套深蓝色的太监服制,想起莲妃那位爱她到愿意自宫只为能入宫相伴她左右的青梅竹马。
“本公主瞧着莲妃状态不对,想必不日就会小产,你自已多留个心眼,平日里没事多观察她身边那个一直侍奉她至今的大太监。”
小夏子一直在御前侍奉,
跟在师傅身边,因为莲妃宫中事多,平日里没少和师傅一起闲聊莲妃宫中琐事。
自然也知道莲妃将她宫里的宫人全部换了一遍,只留了个太监一事,只以为是公主殿下觉得此事有古怪,要他前去探查一番。
“殿下放心,奴才明白。”
小夏子话音刚落,齐德元就喘着粗气追了上来。
第218章
父皇也会老
见到师傅跟上来了,小夏子极有眼力见的退到了师傅身后,将殿下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殿下这边请。”
到养心殿大门外,小夏子拐向另一边,随着周边的太监一起守在外面。
只有齐德元带着梁崇月进了殿内。
刚进到殿内,梁崇月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气,她刚才与莲妃迎面撞见,并未在她身上闻到这股香味。
梁崇月边走着,边仔细闻了闻这股味道,其中好几种香料并不是内务府里会有的东西。
在京中也不常见,她从前倒是在岁贡里闻到过这几种香料。
味道清淡、沁人心脾,恍若置身花海之中,只是这种香料难得,在京郊地理环境不同,实在种不了。
那段时间,
这种香料在宫中还曾风靡过一段时日,只有获宠的妃子才能得此殊荣,不知何时传到民间。
受到了京中各家夫人小姐的追捧,那香料的价格猛涨,百两黄金才几十克。
此事被御史言官联名上奏,渣爹知道后,派人制止了这股不正之风后,京中再未出现过这种香料,真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在渣爹的养心殿里闻到。
齐德元掀起帷幔,梁崇月与正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的渣爹四目相对,不知道为什么才两日不见,渣爹看着好像苍老了些,鬓边的发丝还夹带着几根白发。
“崇月来了,来父皇这,你们都退下吧。”
梁崇月从云苓手上接过书箱,与养心殿中侍奉的宫人们错开,走向渣爹。
走近后,更直观的体会到渣爹在她长大的这些年里,也在以同样的速度衰老。
“父皇,儿臣看见您鬓边的白发了。”
这些年,她总是会以各种理由喂渣爹和母后吃下各种滋补的药物,不仅养身,还增寿,只是今年的药量减少了一点,再加上莲妃无度的痴缠,渣爹这才更像是个每日操劳、精心竭力的样子。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世间万物皆逃不过,崇月不必伤怀。”
梁湛伸手将崇月手中书箱接过,放在书案上,瞧着上面眼熟的簧片锁,轻笑出声:
“朝中已经有人制作出了更为简洁方便的锁链,朕记得那日你也在,怎么还在用这样老式的?”
梁湛上手轻松几下解开了锁头,将锁给取了下来。
“这簧片锁还是儿臣小时候,父皇教儿臣的时候,送给儿臣的,用来锁住父皇送给儿臣的东西在合适不过了。”
梁崇月伸手将被渣爹放在书案上的锁头拿过来,用帕子包好,揣进腰间系着的荷包里。
梁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这些日子烦躁的心情都平顺了不少。
“崇月若是喜欢,朕库房里的东西待朕百年之后全都给你也无妨。”
渣爹坐拥万里江山,受列国朝拜,对于这些东西一向看得轻,梁崇月知道这点,但面上还是被渣爹的这一席话给感动到了。
“这是只有儿臣有,还是别的兄弟姐妹们也有?”
梁崇月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也被自已惊到了。
她从前虽然不算是在兄弟姐妹之中独享渣爹的疼爱,但渣爹的偏爱实在明显,她从未这样与兄弟姐妹们计较比对过什么。
十五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问出这样的话来。
梁崇月瞳孔微缩,虽然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只有手指不自觉的搅动在一起。
两世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父母之爱,她以为自已的精神世界已经被他们养育的足够富足,便不会去在意这些东西。
梁崇月伸手扯下手腕上戴着的玉捻,不自觉的把玩起来。
减少了几分父皇的疼爱,她还有母后百分百的爱意,而且父皇子嗣众多,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赏赐,她不该太过在意这些,来影响自已的心情,想清楚后的梁崇月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
短短片刻之内,梁崇月手上把玩的玉捻重新戴回手腕上,脸上又挂上了得体的笑容,如夜空中星辰般璀璨的眼中,满是对渣爹的仰慕之情。
“朕的库房虽然有好些个,说了全都给你自然是旁人没有的,这才两日不见,崇月怎么连父皇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明白了?”
梁湛眼中带着淡淡的戏谑,自从崇月长大后,还是第一次见她犯傻的样子,他可得将崇月方才那副样子给记下来,一会儿让齐德元找个画师画下来。
这才像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模样,不像平日里那样遇到什么事情都冷静自持,做事比她几个年长的哥哥还要细致周到,一点细节都要检查两遍,一点错都没出过。
梁湛也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曾经为了能得父皇一句赞许,万事都要尽善尽美,一点错误都不能犯。
可崇月是个公主,哪怕是夺嫡之战,他早已布局完毕,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有人能伤到她们母女二人。
梁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崇月的脸上,看她变脸比翻书还快,镇定之后还不忘朝着她仰慕的眨巴眨巴眼睛,梁湛忽然有些后悔在她年幼时对她的要求太高。
完全是将培养未来储君的标准直接套用在她身上,他原本乖巧可爱的女儿,叫他硬生生养成了这副样子。
若崇月是皇子,定然是大夏未来的储君,以她的优秀,不必再有什么夺嫡之战,那些不争气的连给崇月当磨刀石都不配。
只是可惜他后继无人,不论是皇子公主没有一人能比得上崇月半分。
他定要选一个仁善之君,不可善妒,护住月儿和崇月一生顺遂。
“齐德元。”
梁崇月还在渣爹面前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宝贝女儿形象,就听渣爹忽然高声朝着外面喊到。
下一秒梁崇月就听见齐德元夹着嗓子,声音尖锐的出现在她身边。
梁崇月看向齐德元的脖颈处,平日里齐德元多走两步路都能热出一身汗来,今日脚上绑轮子了?来的这么快。
“去取圣旨来。”
“是,奴才这就去。”
齐德元走时还不忘用余光偷偷看了公主殿下一眼,殿下这才进来多久,陛下就要圣旨,他一直在外面候着,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啊。
第219章
在她的地盘上拦她
待齐德元取回空白圣旨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渣爹已经抽查完两本册子里的内容了。
“陛下,圣旨取来了。”
齐德元恭敬的将圣旨放置在书案上,见公主殿下正在研墨,躬身退到一旁,静静的候着。
梁崇月看着渣爹摊开圣旨,落笔狂放有劲,笔锋尖利在明黄色的圣旨上,光是看着都能叫人心生敬畏。
“朕这就拟旨,在朕百年之后,朕库房中所有奇珍异宝全都留给崇月,谁也不许有非分之想。”
梁崇月没想到渣爹要这圣旨是做这个用的,这是渣爹第二次为她拟旨,第一次是封她为镇国公主,这一次就要将私库中所有东西都给她。
梁崇月站在原地,手中研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瞧着圣旨上已经写满了一半全是渣爹对她的赞许和表扬,还和上次一样。
直到最后才提到重点上去。
“齐德元。”
“奴才在。”
听到陛下召唤,齐德元立马抬头走向陛下身边。
梁湛将写好的圣旨卷好,递到齐德元手中:
“找几个人将它放到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去,待朕百年之后连同继位诏书一起取出。”
齐德元手中捧着那卷明黄色的圣旨,感觉手上有千斤重担。
陛下连继位诏书还没影呢,那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都快塞满了,全是和五公主殿下有关的圣旨。
就这陛下还担心新皇继位会对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不利,这但凡新皇不够大度。
他诵读继位诏书那日,在一堆与公主殿下有关的诏书中,找到继位诏书的时候,等他诵读完毕,能被新皇以年迈之由送出宫去,颐养天年都算他命好的了。
渣爹并未将写好的圣旨给她看,她方才站在渣爹身边研墨的时候,也看了个大概。
确实如渣爹所说那样,圣旨上写明了在渣爹百年之后,私库里的所有东西都归她所有。
不过与第一次亲眼看着渣爹拟旨时的感觉不同,这次像是渣爹在交代后事,写遗书分配财产了。
“父皇,儿臣不想要您的私库,儿臣只愿您能永远陪在儿臣和母后身边。”
梁崇月说话时,声音中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哽咽,梁湛一向最见不得她难过。
眼眸微转看向齐德元,齐德元立马带着圣旨朝着外面走去。
梁湛打开书案下的抽屉,从中取出两个小匣子,上面还镶嵌了稀碎却精美的宝石。
刚一打开,莹莹光辉就从中钻了出来,等光辉散去,梁崇月就看清这是一盒东珠。
不过这里面的每一颗东珠的尺寸都比她从前见过的要大的多。
“这是今年东陵城新供奉的东珠,其中光泽最大,也是最大的就属这两盒了,你与你母后一人一盒,以后少说些天真的话,父皇与你母后此生有你不易,抚你畜你,长你育你,顾你复你只希望你此生顺遂,朕将这些给你,便是你该得的。”
说罢,梁湛便将两个小匣子推到梁崇月面前,梁崇月瞧着面前两匣子东珠并未推脱,直接收下了。
将匣子放入已经空了的书箱内,方便她一会儿带走。
“待会齐德元回来,朕就派他将接下来的资料送到翊坤宫去,崇月昨夜辛苦了,朕知晓你重情重义,但有时不可太过心软,你可明白?”
渣爹提及昨晚她陪梁芷柔一起送梁崇祯出宫一事,梁崇月面上恭敬朝着渣爹行礼,唇瓣紧抿,沉默片刻,回了个明白。
实际上,梁崇月忙碌一宿,为的就是能让渣爹再次觉得她重情重义,好在一切没有白费,那场雨也没有白淋。
梁湛看她这样,便知晓若是还有下次,崇月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罢了,你先回去吧,朕还有奏折要批,就不留你在此了。”
梁崇月低头看了眼一旁的小桌上摆满了的奏折,心疼渣爹一秒钟,随后乖巧道别,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云苓和平安一直候在外面,见到殿下出来,云苓熟练上手,接过殿下手中的书箱。
书箱刚到手上,云苓就察觉到了书箱里有东西,便将书箱抱在怀里走在殿下的步辇边回了翊坤宫。
步撵刚拐入翊坤宫的大门所在的宫道上,梁崇月就看见翊坤宫的大门停着一顶步撵。
谁这么大早就来串门?她记得今日嫔妃不必请安的啊。
步辇落地,梁崇月起身下来,朝着翊坤宫里走去,在路过那顶步辇的时候,梁崇月莫名有些熟悉的感觉。
虽说这宫里的步撵大都是按照规格制度打造的,除了渣爹和母后的步撵是独一无二的,旁的妃子步撵都是按照嫔妃等级而定的。
就连她平时常坐的步辇都是普通的公主规格,两顶步辇放在一块,就连细节上的纹路都毫无区别。
“方才进去的人是三姐姐?”
梁崇月微微侧头看向翊坤宫外值班的小太监,看着他们点头确认,梁崇月脑中思绪流转,想不到她今日这么早来找母后所为何事。
梁崇月转身进了翊坤宫,刚绕过长廊,就看见福来正守在外面,圆圆的小脸,一本正经的样子。
梁崇月身后跟着不少人,一下子就吸引到了福来的目光。
瞧着福来站在那里,犹豫不决,一副踌躇不定的样子,强装镇定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奴婢是三公主殿下身边的福来,见过五公主殿下。”
梁崇月朝着福来微微颔首,示意她起来。
梁崇月正准备抬脚向前走去,却不想被福来挡住了去路。
“五公主殿下,请等一下。”
梁崇月瞧着福来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她就要让人把她给拖下去,治她个不敬之罪,再让人打她个几十大板后还不许给她医治,定要她强忍着身体上的痛苦,最后活活疼死才好。
“有事?”
梁崇月停下脚步,兴致盎然的看着眼前脸色发白,冷汗直冒的小宫女。
梁芷柔身边还真是没人可用了,让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宫女在她的地盘上拦她,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
第220章
郁荷美人
“回五公主殿下的话,我家公主在里面,有事与皇后娘娘商议,还请五公主殿下稍等片刻。”
福来将练习了好几遍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中间连一处断句都没有,只是说完后,便将头给低下了。
别说与梁崇月对视了,就连将头稍微抬起一点也不愿。
瞧着福来圆圆的小脸因为低头都挤出双下巴来了,若是寻常,换个人来说这话,都不必她开口,云苓便会教他们什么是规矩。
云苓抬眼观察着殿下的反应,见殿下并未动怒,便抱着书箱安静的站在殿下身边,对于福来的冒犯,并未多言。
梁崇月的目光落在福来身上,不必抬头,她都感觉到了来自公主殿下与生俱来的强烈威压。
梁崇月沉默片刻,抬脚继续朝着前面走去,福来还想再拦,已经被人捂嘴,给拖到了一旁。
梁崇月走到母后的寝殿外,并未着急进去,而是转过头来问守在外面的太监:
“春禅姑姑和李公公可在里面?”
“在的,春禅姑姑一直陪在娘娘身边,李公公方才也进去了。”
听到守在外面的太监这么说,梁崇月便放下心来。
只要在保证母后安全的前提下,她不在意梁芷柔想做什么。
李瑾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实际上,在这翊坤宫里,他的武力能排进前三。
当然这其中也算上梁崇月自已。
梁崇月站在殿门外,只犹豫了一瞬,便转头带着人离开了此处,回了自已的寝殿。
梁芷柔想要这个脸面,那就给她。
回到偏殿,梁崇月换下外面长裙,一袭白色里衣直接躺在了床榻上。
“将那个书箱放在本公主书案上,留云苓在此就够了,你们都退下吧。”
梁崇月几乎一宿没合眼,如今一沾床就困的厉害。
等到一觉睡醒,窗边的照射进来的日光哪怕有月影纱作为遮挡,还是能清楚看出日头有多大。
“殿下,您醒啦。”
云苓听到动静立马就出现在了梁崇月面前,手上还拿着一条新的衣裙。
“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的话,已经午时三刻了,皇后娘娘吩咐了,若是殿下醒来请殿下前去主殿用膳。”
梁崇月在云苓的侍奉下,换了衣裙,重新梳妆,刚走到殿门口,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只有院中的老树还能抗住这炎热的高温,依旧保持着郁郁葱葱的模样。
云苓撑伞,将殿下全身都护在伞下,确保殿下不会被晒到,一直到殿下迈进主殿的大门内。
“母后,儿臣来了。”
梁崇月的声音在翊坤宫的主殿内响起,向华月很快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梁崇月上去挽住母后的胳膊,亲昵的靠在母后身上撒娇。
“才一日不见,儿臣都想母后了,母后想儿臣了吗?”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
向华月笑着伸手在梁崇月的高挺的鼻头上刮了刮,声音温柔和煦,如同春风拂面,瞬间扫空了梁崇月方才一路走来的燥热。
“儿臣不管多大,都是母后的女儿,儿臣想母后了,自然要说出来啊。”
梁崇月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她虽然在这个时代长大,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喜欢谁,爱谁,在意谁,她就是要表达出来。
向华月也被她这副无赖的模样逗乐,梁崇月就这样一直黏着母后到小厨房将午膳全都端上桌子。
梁崇月才将挽着母后的手松开,刚才睡醒她就有些饿了。
没办法,昨天晚上的消耗实在是大,得好好补一补。
“多吃些,母后瞧着你都瘦了。”
向华月看向崇月的目光中带着心疼,不像是在说假话。
梁崇月伸手摸了摸自已的脸,她倒是没觉得自已瘦了,反而这段日子在母后宫里,每日陪在母后身边,无忧无虑,她好像都有些幸福肥了。
“母后别担心这些,儿臣就是没有用午膳,等用过午膳您再看,定然就和平时一样了。”
梁崇月将自已喜欢吃的菜夹到母后碗中,一顿温馨十足的午膳就在两人亲密的谈笑中用好了。
宫人们将桌上的东西都撤了,梁崇月用茶水漱过口后,跟着母后进了内殿。
一到内殿,梁崇月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眉头不经意的皱起,方才她在养心殿里也闻到了这股味道。
“母后,大越今年的岁贡之中有百濯香了吗?”
梁崇月顺着香味寻了过去,最后在母后的床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香囊。
梁崇月并未直接将它摘下,只是凑近闻了闻,便断定这就是大越从前当作岁贡送来过的百濯香。
“没有,这香薰是你父皇昨日新受宠的郁荷美人送来的,除了母后这里,几个高位嫔妃处也有。”
“郁荷美人?岁贡美人?”
向华月听到崇月如此不加掩饰的将此事说出口,嘴角不经意间扯出一抹极淡的讥讽。
但只一秒钟,向华月就控制好了情绪,嘴角的讥讽淡下去,依旧是那副极温柔慈爱的看着崇月。
“没错,是大越此次用来的美人之一,说是莲妃母家的侄女,与莲妃生得七分相似,见你父皇喜欢莲妃,便将她送来了。”
梁崇月算了算莲妃的年纪,哪怕被大越送来没几年便有了身孕,生下一对龙凤胎至今,不过也才二十又八。
在梁崇月看来,此时正是女子最为成熟美好的年纪,可惜二十八岁在这个普通老百姓平均寿命只有五十岁的时代,二十八岁已然走过了人生大半时光。
再成熟美好的身躯也不比得更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更讨渣爹的喜爱。
梁崇月回想起今日在养心殿外见到莲妃时的场景,脸色惨白,汗水沾湿了发丝,就连走路时双腿都在打颤。
她当时还以为是莲妃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想利用渣爹亲手毁了自已的孩子,从而对她产生愧疚之情,好保她短时间内荣宠不衰。
果然还是她想多了,莲妃若真有这个脑子,就不会把一双儿女教养成那副样子。
第221章
心悦之人
大越如今正是国步多艰的时候,一边与大乾私下勾结,一边还想巴结好渣爹这条粗壮无比的大腿。
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想讨好,就等着看哪边赢了,它好转头投向哪边。
比墙边的狗尾巴草也坚韧不了多少。
送美人来夏已然是大越这等小国常年来养成的习惯了。
正好渣爹也钟爱收集各种美人,投其所好,更不必说还是在如此国家危急存亡的时刻。
但凡渣爹在大越和狼瓦之战中选择无视此事,大乾定然不会在大局已定之前就暴露他与大越之间的关系。
在大乾老皇帝的谋划中,狼瓦吞掉大越于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都是暗中勾结,两者合并他还能更加省心些。
“母后可有叫人好好检查一下这香囊?”
今日凌晨,她才对申屠玦进行了严刑拷打,对于大越和狼瓦这等小国,她从心底里便是瞧不上眼的。
“崇月放心,春香看过了,里面除了百濯香外,还添了些安神的香料,郁荷美人初到京中,往后日子还长久着,只有傻子才会一来便为自已树敌。”
听到母后此言,梁崇月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将香囊拿在手上仔细打量起来。
大越和狼瓦私下里与大乾勾结,若是事成,这位郁荷美人可就不是初来乍到那么简单了。
大越将她送来,一方面是为了讨渣爹欢心,另一方面,怕是想要了渣爹的命。
“儿臣也喜欢这个香囊,母后可否割爱?”
梁崇月手中拿着香囊,转过头来看向母后。
“你若是喜欢便叫春禅取下来挂到你殿中去。”
向华月对于一个小小香囊不甚在意,她原本也只是看中这香囊闻着确实安神才留下挂起来的。
崇月心思她也明白,不过是担心这后宫之中尔虞我诈不比官场轻松,怕她中了旁人的计。
“儿臣多谢母后,那春禅姑姑便将郁荷美人送来的这等香囊全送到本公主的寝殿吧,往后再送来的也是如此。”
春禅听到殿下命令,看向娘娘,见娘娘只笑着,满脸慈爱的望向殿下,春禅立刻上前,将娘娘床头挂着的香囊取下。
连同郁荷美人昨日送来的那些也都收拾起来送到了偏殿。
见母后的床头上只有自已这些年送的小香囊还挂在上面,梁崇月趁着母后不注意,将里面已经失效的香料换成了安神助眠的香料。
最近事多,就连她都难睡个好觉,更不必说母后了。
再过七日便是渣爹寿诞,母后这些日子不仅要管理后宫,还要忙着渣爹的寿诞。
这些天,她坐在步辇上走在后宫中,时常都能听到各种乐器和曲调,后宫里的女人们为了能在渣爹的寿诞上拔得头筹,吸引渣爹的注意,铆足了劲的练习。
香料放好后,梁崇月才转过身来,母后已经为她倒好了茶水。
“刚用过午膳,先饮些凉水吧,冰酪就等晚些再吃。”
梁崇月乖顺的坐到母后身边,甜甜的说了声好后,端起母后亲手倒的凉水饮了一口,花茶清甜,她这盏里头还搁了冰块,与夏天再适配不过了。
梁崇月将茶盏放下的时候,母后寝殿内已经没了人,梁崇月明白母后这是有话要与她说,将手中茶盏放下,安静的坐在母后身边。
“芷柔今日来找我一事,想必崇月已经知道了。”
接收到母后看过来的目光,梁崇月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她确实知道了,还被三姐姐身边的贴身宫女给拦了,若不是她怜惜三姐姐最近糟心事太多,别说一个小小宫女了,就算是渣爹来了,也拦不住她。
“芷柔来找本宫为她赐婚,说是她早就到了待嫁之年,从前是她还小,贪恋在宫中无拘的日子,不愿早早成婚,如今她也想通了,想寻一个真心待她可以依靠的男子共度余生。”
梁崇月听到母后此言,没有震惊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想必是那日梁崇祯同她说了什么,如今她身后无人依靠,为了自已的后半生早作打算也是应该的。
“想必是那日大越那位二皇子前来提亲吓到了三姐姐,虽说父皇不愿送公主和亲,但若能早早将婚事定下来也是好的。”
崇月此言有理,向华月坐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那三姐姐可有心悦之人了?”
梁崇月在宫中呆着也没什么事,莲妃如今腹中胎儿难保,还要担心自已会不会随时被人取代,估摸着宫里很快就又有新热闹看了。
“芷柔说上次出宫时不慎丢失了钱袋子,是一位乔公子帮忙付账,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瞧那乔公子相貌堂堂,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是前年高中的榜眼,乔侍郎家嫡四子,乔家家风清正,也算是在这京城之中顶好的儿郎了。”
梁崇月倒是没想到三姐姐平日里没心没肺,肆意洒脱的样子,这么快就连托付余生的人都选好了。
只是乔家......
梁崇月脑中思绪飞快转动,将那日系统调出的梁崇祯递给梁芷柔的那张纸给找了出来,上面没有乔家,连乔家的旁支都没有。
可是她明明记得在哪一份名单上见过乔家父子的名字都在上面。
找不到那张名单,梁崇月便直接将消息传给了系统,让它去找。
大夏能混到正二品文官的位置,有哪个是真正清白的。
家风清正?往往内里阴私更多,手中权柄大了,能遮住更多事情,不叫暴露在外罢了。
向华月瞧崇月半天没说话,以为是这乔家四郎有何问题,眉头微微皱起,缓缓开口道:
“崇月久久不言,可是这乔家四郎有问题?”
梁崇月的思绪被母后打断,忽然抬头看向母后,她与母后之间几乎无话不谈,平日也最爱与母后一起商讨各处局势如何。
梁崇月看见母后微皱起的眉头,伸手将其抚平后才开口问道:
“父皇已过不惑之年,几位皇兄皆已长大,母后可知这乔家在暗中支持的是哪位皇子?”
第222章
莲妃小产
崇月的话警醒了向华月,她方才让李瑾派人去查,查到的同她从前知晓的并无出入,她还只当芷柔是真找到了最合适不过的如意郎君。
可若是乔家暗中参与党争,那芷柔是被骗了还是自愿牵扯其中的?
向华月沉思片刻,对上崇月深邃的眼睛,缓缓开口道:
“此事母后会去查清楚,若是乔家真有问题,母后会去提醒芷柔,可若是芷柔执意要嫁,崇月你不可过多参与。”
这段时间崇月与芷柔亲近,向华月担忧崇月会因为姐妹亲情将自已陷入两难之境。
这世间女子心动一次不易,芷柔能主动提及此事,想必早已钟情于那乔家四郎。
向华月也是过来人了,若是芷柔执意要嫁,不论是谁去劝说,都没用,只希望那乔家真如外面传闻一般是个家风清正的,一切只是她们多虑了。
梁崇月岂会不明白母后意思,她也希望三姐姐能嫁得如意郎君,最好是刚嫁过去就随君调任,远离京中的是是非非。
在这京中最血雨腥风的几年内都别回来,将大夏的美好河山游历个遍,做回这京中最潇洒肆意的公主。
“儿臣明白,母后放心,只是提到三姐姐婚嫁一事,儿臣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母后恩准。”
最近事多,听到三姐姐有心悦之人时,梁崇月才将四姐姐之前拜托她的事情想起来。
“母后的崇月不会也有了意中人吧?是京中哪家的好儿郎?”
向华月眼含笑意,仔细看还带着期待的精光,片刻间她已经把京中适龄的各家好儿郎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崇月府上那些事,她也知晓一些,那些个年轻貌美的护卫偶尔打发一下时间就算了。
若真是选驸马,还得是大夏世家贵族费尽心血培养起来的优秀儿郎才能撑的起公主府的场面来。
梁崇月脑中还在想着四姐姐的事情,她还没说什么,母后就能想到她身上去,吓得她赶紧开口打消母后这遥远的想法。
“儿臣的驸马不着急,儿臣是想同母后说四姐姐的事情。”
向华月回忆起相貌清秀,只比崇月大了几个月的梁清舒来。
那小姑娘从小就爱跟在德妃身后,独孤氏倒台后,她对德妃也一直不算热络,宫中美人无数,皇上也不常去她宫里。
后来皇上子嗣多起来后,那小姑娘每回来请安时都安安静静的,在一众皇子公主中不算出挑,像朵美好纯洁的茉莉,乖巧的很。
“怎么了?母后对皇子公主一向宽厚,还有什么事情要崇月亲自来同母后说?”
梁崇月将母后空了的茶盏斟满后,脸上带着讨巧的笑,朝着母后开口:
“还不是那日大越不懂事的二皇子前来求亲,父皇虽然没同意但也没有直接拒绝,四姐姐担心父皇舍不得儿臣,会将同儿臣一般大的她送出去和亲,儿臣可否求母后给四姐姐一个恩典?”
梁清舒上辈子就过过这样的日子,梁崇月并未直接点出大乾,她相信母后也会明白其中深意的。
自从有了崇月后,时间长了,向华月对待这宫里的孩子也都多了几分爱护。
她记起这些日子梁清舒着了风寒,已经有段时间不曾来请安了,算算日子就是在那日宫宴之后。
向华月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过崇月,瞧她这副样子,没好气的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一下。
“放心吧,你父皇早就同母后说过了,大夏的公主再不和亲,哪怕是敌军打到家门口来了,也绝不会以公主娇弱之躯,换取大夏短暂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