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可他在云京重新遇见了小黛姐。林恩的肩膀逐渐放松,他仰起脸盯着青黛背影看。
他庆幸他的选择。
林恩定了定神,“小黛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青黛,“开个店。”
她已经知道该做什么擅长的生意了。
至于开店地点,青黛选在了林恩学校附近。
她租下了两层店面,一楼卖时兴的甜点奶茶,二楼改成客厅和两间卧室,她和林恩平常就住在这里。
青黛全程亲自盯装修,根据当下流行元素,用淡粉色和薄荷绿做主色调,摆放好圆形桌椅,再贴上海报、装饰画,营造出新潮氛围。
她加了钱,在半月内就装完了。
在新店面通风散味的两个月里,青黛招了两位她满意的糕点师傅,打算去支个摊卖,顺便为她的店调研一下周边学生居民的口味。
这两个月青黛很忙,林恩辞了兼职,一下课就过来帮青黛。
他熟练地系好围裙,站在摊车前替客人打包奶油小蛋糕。
“老板,我要个水果味的小蛋糕。”
青黛本就擅长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只是比起以前虚与委蛇的演戏,她脸上笑意真挚了许多。
“好的。”青黛笑眯眯地把纸币往里压了压,艰难合上钱盒。
可能是因为生意火爆,赚得多吧。
正好到放学时间,大波学生涌了过来。
有几个女生捂着脸,排在队尾,一直兴奋地叽叽喳喳。
青黛了然。她靠在餐车边,如沐春风道,“恩恩,现在不忙。要不你出去和同学们玩一会儿?”
从来不见林恩这家伙有什么朋友,这样不利于他健康成长。
闻言,林恩动作一动,他偏过脸,微微笑,“姐姐,真的不忙吗?”
眼前还是望不到头的长队呢。
少年笑意平和,眼下痣配合着他的眨眼轻轻颤动,特别柔软无辜。
青黛默默直起身。
才过去两个月,林恩的个子就蹿高了一大截,直接导致青黛那声“小屁孩”是真喊不出口了。
林恩干活的效率堪比在流水线工厂进修过,纵然面前乱成一锅粥,他时时刻刻都是有条不紊的,简直有让人平心静气的本事。
青黛撩起袖子,进入营业模式,打算压榨林恩到底,“算了。”
“你还是先好好干活。等下班了,再想别的事。”
林恩弯起眼睛。
豪门权贵他久别重逢11
不一会儿,那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就排到了。
一个戴红花发卡的女生按耐激动,小声,“林恩同学,你认识我吗?我是隔壁2班的孟柠。我…我是数学课代表,去你们班发过卷子的。”
林恩抬头,他安静等女生说完,然后含笑问道,“你好,要点单吗?”
旁边一个女生推推孟柠,压着嗓子,“啊啊啊,他完全不接茬,你赶紧再多说几句呀!快呀!”
孟柠脸都红透了,她老实回答,“红、红豆口味的吧…”
林恩点头,“一个吗?需要打包吗?”
“啊…嗯嗯。”孟柠转头就激动地朝小姐妹道,“晓晓!他好贴心啊!他人真好!”
晓晓:“…”傻丫头。人家都把你当单纯的顾客了,你还乐呢。
林恩迅速打包好,双手递给她,“谢谢惠顾。”
孟柠整颗心都飞起来了。林恩同学真温柔,感觉很好追啊…到底是谁在传他冷漠孤僻的?都是中伤林恩同学的谣言!
她恋恋不舍地看了林恩一眼,拿出纸币递给这家甜品铺的老板。
青黛接过,微笑,“谢谢惠顾。”
女人是纯净的素颜,但整张脸该有的颜色都很分明,眉如翠羽,玉颊生春。
她穿了件黑色小v领修身长袖,领口露出灰背心打底,头发低低盘在脑后,偶尔有微卷的发丝翘在脸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孟柠的眼神唰得一下被这位漂亮新潮的大姐姐吸引了,她羞涩地搭讪,“老板,你是林恩同学的姐姐吗?你真好看。”
青黛笑得特温柔,“哎呀,好乖。”
这时,一道清越男声自然插入其间,“小黛姐,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
只见林恩一手摁下高高垒起的包装盒,另一只手从侧面扶住,他眼巴巴望着青黛,但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危急的样子。
“…”青黛走过去。
等两人距离拉近,林恩不动声色道,“小黛姐,你别想。”
青黛温柔撩头发,“我想什么了?”
林恩垂下眼看她,透亮的光在瞳孔漩涡里流转,显得格外坦诚,“我是年级第一。我不能早恋。”
青黛扶额,被林恩同学的铁壁防御弄得一秒破功,“谁让你恋爱?我让你交朋友!”
林恩正色,“那小黛姐觉得…人家是单纯想和我做朋友吗?”
“…”青黛无法反驳。
虽然青黛从小到大也没交过什么朋友,但自已长歪了,她决心不把林恩养歪,于是一通乱问,“你为什么不交朋友?你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林恩摇头,“不想浪费时间。”
他的世界,有他和小黛姐两个人就可以了。
青黛:“…”陪她到处逛街,跟着她一起学西点手艺,一下课就跑来帮她卖小蛋糕,也不见林恩埋怨这些事是浪费时间。
林恩是不是太粘她了?
可她总会有离开的一天。
经过两个月朝夕相处,青黛明白林恩虽然看起来好说话,但他内里行事沉稳、有主见。
青黛想,就算没有她的出现,林恩迟早也能在云京过得风生水起。
青黛不劝了。
她一边打包,一边设想未来恩恩孤家寡人的模样。
林恩就继续犟吧。青黛才不管他,最多回到现实后,提两袋红枣大米去慰问一下他。
林恩递出最后一个小蛋糕,面不改色地偷看了青黛一眼。
他摘下手套,默默从钱盒里抽出一张纸币,手指翻飞,迅速折出了一朵小纸花。
青黛正发着呆,一朵小花就递到了眼前。她凝神望去,林恩歪头,从小花后露出整张脸,“小黛姐,别担心。我会交朋友的。”
青黛半信半疑。
在第四个月的时候,青黛和林恩搬进了新家,“青恩拾光”甜品店也正式开始营业。
她从没说过自已的真名,林恩也就没问过。在青黛大手一挥取了店名后,站在后厨揉面团的林恩才抬起脸。
他的目光落在青黛脸上,带着某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所以,姐姐是叫青黛吗?”
青黛捧着脸,趴在小窗口边上看林恩,“怎么?等我跑路了之后,你还真想把我找回来?”
林恩耳根微红,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停下揉面团的动作,慌忙抬起手背拭过额角,却不小心在眉骨上留下一道白痕,偏偏本人还无所察觉。
他索性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像突然下定了决心,目光直直看向青黛,“姓呢?小黛姐,你的全名叫什么?”
这就是绝对会找她的意思。
青黛噗嗤一笑,顺势把脸压在手肘上,“姓啊…我不记得了。”
按这个时间线,七岁的她应该还待在孤儿院,叫林青黛呢。
说到“小青黛”,青黛并不打算改变她的人生轨迹,只想老老实实赚钱赚钱。
就算她真可以找到一户比乔家更好的领养家庭又怎样?未知变数才是最可怕的,她已经完全接纳了自已,也只想靠自已活下去。
林恩心中隐隐有些沮丧,但他面上不显,原本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继续揉面团,他低声,“没关系,知道姐姐的名字也很好。”
他不露痕迹地藏起了自已的情绪和…心思。
青黛望着他的“白眉毛”,悠悠长叹,“只怕等你找到我时候,恩恩都变成一个老头子了。”
林恩愣住。
过去了十年,小黛姐确实一如初见时那样年轻漂亮。她是不是真的不会衰老呢?
“也没关系。”他又抬起手背蹭了一下自已脸颊,闷声,“那时,我就把我的遗产都留给姐姐。”
“谁要你那三瓜两枣。”青黛随手抽了张纸巾,揉成一团砸向林恩脑门,“好好活着!”
林恩挨了一下,偏过脸失笑。
店里生意越做越好,熬过忙得最凶的两个月,青黛雇了两个员工,才慢慢闲下来。
第五个月的时候,林恩终于带了一个男生回家做客。
林恩把人领进门后也不过多介绍,只言简意赅,“朋友。”
青黛:“…”
那个男生长得不错,但厚重的斜刘海盖住了一只右眼,他一甩一甩,“姐姐好,我叫季知叙。”
青黛很欣慰,热情招待林恩的新朋友。
季知叙校服穿得歪七扭八,是他认为的潮流穿法。他两腿一伸,坐在沙发上剥香蕉,“谢谢姐姐。”
青黛问了几句他们在学校的情况,季知叙一拍大腿,“学校里好多人都想认识林恩,但是!林恩只跟我做朋友!嘿嘿嘿嘿。”
林恩淡定地喝了一口水。
因为他留意了几个月,知道季知叙是长期稳定的年级第二。
嗯,这个新朋友,姐姐一定会满意。
“是吗?”青黛也意外,她笑了笑,“那你一定是个很好的朋友。”
这时,楼下的员工在喊青黛,青黛拍拍林恩的肩,就下了楼,“你们好好玩。”
林恩见状也要站起来,“姐姐,我去帮你。”
青黛摁下他。
林恩盯着青黛的背影远去,旁边的季知叙咔嚓咔嚓啃起了苹果,“林恩,你姐姐好年轻啊。”
“嗯。”
电视里播放着连续剧,季知叙开始剥葡萄。家里爸妈管得严,他现在快幸福死了。
季知叙把葡萄吞下去,满足长叹,“林恩,我可以入赘进你们家吗?”
他啪得一声打开一瓶汽水,“你觉得,我可以现在开始追你姐姐吗?”
豪门权贵他久别重逢12
林恩:“……”
他没说话,静静等季知叙把一整瓶汽水喝完,然后猝然伸手拎起季知叙背后书包,面沉如水地往外走。
“哎?哎哎哎!我@#&…还没吃够呢!哎哎!”
一楼,青黛在前台收账,就看到两个少年像一阵风似的吹了出去。
青黛:“你们…”
林恩回过头笑,“他家里有事,要回家了。”
“…”季知叙刚刚喝完一瓶汽水,喉咙和肚子里全是汽,开口就打出一个接一个的嗝,“我…嗝…没…呃嗝…”
从此后,林恩同学再没带过朋友回家。
甜品店的生意逐渐稳定,青黛和林恩的生活也是。
青黛有时趴在客厅茶几上研究蛋糕的新花样,林恩就坐在她抬眼可以看到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看书备考。
期间还有个小插曲——附近那片街区出过几次混混闹事砸店的小新闻。
林恩比从前更加刻苦,用全优成绩申请了不在学校上晚自习的自由。
下午的课一结束,他就会回店里陪青黛一起看店。
青黛自已倒不怕,林恩却坚持。
少年嘴唇抿紧,“我不放心。”
“就算在学校,我想的也是你。”林恩直直望向青黛,毫不掩饰自已眼睛里的执拗和担忧,“姐姐,让我留下来陪你吧。”
青黛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好吧,随你。”
“…”林恩启唇,反应过来自已好像说了什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他表情微僵,没解释,也没用玩笑话草草揭过,只认真应道,“嗯。”
到第八个月时,青黛已经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因为上一次,她就在这个时间段内回到了现实。
她把“青恩拾光”的商铺续租了二十年,还为林恩开了个人账户,把他这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存了进去。
青黛拒绝煽情,把存折压在林恩书桌下最底层的抽屉里,留字条附言“这是你的工资”,然后告诉他月底才能打开那个抽屉。
青黛也不担心他提前打开看。
她知道林恩会照做。
离月底还剩几天时,林恩结束了期末考,即将迎来一段漫长假期。
林恩脚步很快。
他穿着纯黑棉服外套,呼出的气息在半空中凝成一片雾。林恩显得格外紧张,不自觉加快了呼吸。
白雾朦胧,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
林恩再一次摘掉手套,伸手摸向藏在口袋夹层里的两张电影票。
因为多次重复这个动作,林恩的指尖变得冰凉,可一旦摸到电影票边角,他的心又热起来。
两张薄薄的纸紧密地挨着,仅仅这样,就能让林恩产生巨大的满足感。
走到店门口,林恩隔着玻璃窗看见了青黛。
店内没什么人,她围了条红围巾,趴在柜台上专心看书。
两人的虚影隔着玻璃交叠,林恩眼底笑意盈盈,他将手指抵到唇边,呼出一口热气,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会儿。
青黛打了个哈欠。
林恩伸手握上门把,一只粗粝大手却径直钳住了他的肩。
林恩皱眉。
“喂!”身后男声刺耳,浓烈烟草味像潮湿的冷空气一样钻进林恩鼻腔,他松开门把,回头。
五六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围在店门口,为首那个视线牢牢黏在林恩身上,他开口,“你就是林恩?”
林恩的眼神冷漠,“你在说什么?”
皮衣青年耸肩,“你的亲生母亲叫沈岚,她病逝后,你被亲戚弃养,从五岁到十三岁都生活在华阳县的晨希孤儿院。”
“林恩,是你吧。”
青年笑眯眯弯下腰,越发用力地扣住林恩的肩,“辛苦你跟我们走一趟啰。”
林恩背后的手屈指叩门,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响起,平静而清晰,“是谁让你们过来的?我不会跟来路不明的人走。”
在室内,敲门声乍响。青黛刚翻过一页书,她抬眼,嘴角的微笑刚扬起,又瞬间凝固。
门外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团团围着林恩。
来闹事的混混?!
青黛皱眉,立刻拨通报警电话。在得知对方最快还要十几分钟才能赶到时,她在手中藏了把小刀,闷声往外走。
才抬起脚尖,青黛脑中突然一阵眩晕,耳边还嗡嗡响个不停,她缓缓合上眼皮,彻底失去了意识。
“林恩!”
青黛从沉沉昏睡中惊醒,仿佛骤然被人拽出了水面,她喉咙发紧,模糊的眼神往周边扫了一圈。
是她的出租屋卧室。
她回到了现实!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可林恩怎么办?他还安全吗?
青黛深吸一口气,等逐渐冷静下来后,她才发现耳边萦绕的噪音原来是床头手机铃。
节奏强烈的钢琴曲一个音一个音敲击着青黛本就不安的心,她越发烦躁,拿过手机一看,是梁朔打来的电话。
她睡了八个小时,现在是早上十点。
从八点开始,通讯列表有6个未接电话,全来自梁朔。
青黛长久没接,电话自动挂了,下一秒对方又打进来一个电话。
青黛用力摁下接听键,语气不好,“喂?你想干什么?”
电话里能听到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说,“差点以为你真被骗进传销公司了。”
那边有人小声道,“朔哥,沿途监控已经全调出来了,你要过来看吗?”
“不用了,麻烦你了啊。”梁朔拍拍队友的肩,他单手掐了烟,夹着手机往外走,“喂?今天不是你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么?”
“你真没事吧?生病了吗?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接?”
青黛猛然闭眼,努力把“关你什么事”五个字咽了回去,她面无表情道,“哦。我一直很忙,接下来也没空聊天,所以设了勿扰模式。”
“不好意思,我挂了。”
“哎!等你有…”
青黛挂断电话。
她立刻翻身下床。
林恩那边情况未知,他会不会有危险?
青黛咬唇,在网上搜索晨希孤儿院,翻出了负责人的电话。她拨通后开门见山,“您好,我想找林惠君院长。”
对面女声缓缓,“我就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来不及叙旧,青黛说,“晨希以前有个男孩叫林恩,您现在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林恩…我记得他。”林惠君沉默了很久,她说,“在十八年前,我就再也没收到过他的消息。大概…是他上高一那年吧。”
青黛陡然一惊,她混乱地道了声谢,就挂掉了电话。
她知道林恩在远赴云京上学后,依旧每年给院长写信和寄钱。
十八年前,不就是她刚刚离开的那一年。
因为那群混混,林恩真的出事了?
不行。她必须在此刻回到过去。
只有这个办法了。
青黛换了身休闲服,把手机钱包揣进口袋,布置好一切睡觉前的相同条件,躺在床上强制自已闭眼入睡。
但心里越着急,她就越无法入睡。
林恩千万不要出事。
他才那么年轻。
枕边渗开一圈小水痕,湿漉漉的触感贴着青黛脸颊,冰凉刺骨,像剐人的霜。
青黛用力闭紧双眼。
“叮——溯梦香*1已生效。”
青黛睁开眼。
夜幕低垂,闪烁着银光的水晶灯照亮了花园的每个角落,远处宾客们衣着华贵,聚在一处举杯谈笑。
青黛慢慢从草丛里站起身。
她没有回到十八年前的甜品店,这个地方看起来像一个露天晚宴。
青黛正欲转身,几步之外两道陌生男声响起,语气一个赛一个的恶劣,“哎,我们去看看那个乡巴佬私生子怎么样?”
“得了吧。他有什么意思?像个哑巴,不好玩。”
“哈哈哈哈哈!平常是不好玩,但今天是他二十岁生日宴啊,精彩翻倍哦。”
另一个男生明显被说动,“…好吧。到时候梁家找上门,不许把我供出来。”
“白痴。你看梁家人会管他吗?巴不得这见不得光的东西早点死吧。”
青黛循声往那边看了一眼。
“看看谁来了!”
那男生突然激动,随即讥讽大笑。
“喂!梁秉恩!”
豪门权贵他久别重逢13
听到这个名字,青黛瞳孔收缩。
梁…秉…恩?
那天站在梁朔身边的灰衬衣男人?
那位云京市位高权重的一把手?!
梁家私生子,二十岁生日宴…所以这里是梁家?
她每次穿越回过去,都该出现在林恩身边才对。可这次为什么…
过去和现实的画面交替着飞速闪回。那天站在远处的成熟男人右眼下也有颗小痣,仿佛是他淡漠沉稳的气场下,一点不予外人窥见的隐秘温柔。
就算此刻回想起来,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青黛的心脏重重敲击胸腔,咚——咚——咚,无数情绪混乱交织,又极速膨胀,鼓得她眼底发烫。
青黛发出一道几不可闻的抽气声。
他真的是恩恩?
青黛目光急切扫过人群,似要在这片灯红酒绿中找到那张熟悉的脸。
“梁秉恩!你有没有听见我们说话?”
“你聋了是不是!”
哗啦——
一张白色长桌上的高脚杯相互碰撞,在外力作用下接连坠地,尖锐的碎裂声此起彼伏。
闻声,宾客们扫了眼,不知是看见了谁,又一个个事不关已地转头,继续维持虚假的恭维和笑意。
青黛视野受限,只听见了这惊天动地的响声,她大步跨出草丛,往右手边看。
长桌另一头,两个穿白、红西装的少年气急败坏,“喊你没听见是吧?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算什么东西!”
而满地狼藉边,静静站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青黛的方向,微微侧身,避开那两人伸过来的手。他抬脚踩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他好像也并没有生气,只冷淡道,“我有事。”
“哈?你能有什么事?”
白西装男皱起眉,装作很担忧的模样,“对了,你继母最近让你回楼上房间睡觉了吗?我们听说梁家小少爷平时住在地下一层的保姆房哎。”
他睁大眼,特别好奇,“你每天要做和保姆一样的事吗?”
梁秉恩面不改色,他迈过满地玻璃渣,语气堪称平静,“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白西装男愕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待回过神,他一拳砸向长桌,粗暴地把桌上东西掀了个彻底。
青黛则悄悄跟上了梁秉恩。
男人在露天花园里一顿绕,最终停在了一湾的人造湖泊前。
“知叙。”
梁秉恩慢下脚步,“人来了吗?”
湖边柳树下,一个俊朗的短发男人抱臂直起身。他目光落在梁秉恩胸前酒渍,语气无奈,“你在梁家处境艰难,多少人想看你的笑话?你硬是顶着压力办生日宴,就是想把那个人请过来?”
“嗯。”梁秉恩说,“我要亲眼见见她。”
“就因为一个名字,有必要吗?”
“喏。你想找的乔家女儿,叫乔青黛的那个。”季知叙拍拍他的肩,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失算了吧?人家只是个12岁的小孩!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手指的方向,有个白裙子小女孩和父母坐在一起,只闷头吃蛋糕。
“嗯。”梁秉恩看了一眼,冷淡收回视线。
季知叙撞了他一下,“失望了?大费周章就为了这一眼,不值得啊。”
梁秉恩垂下眼帘,湖水折射出细碎的波光,映入男人眼底。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消散在夜风中,“我本来就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季知叙暗叹,他故意大声笑,“没事儿!咱们继续找呗。”
梁秉恩点头,又道,“你先走。”
“别让人看见你和梁家私生子在一起,对季家不好。”
“你快闭嘴吧!”季知叙心口一堵,立刻垮下笑脸,“最多我不在云京混了呗,他们还能拿我怎么样?”
“倒是你,没想过离开梁家吗?”
梁秉恩摇头。
季知叙狠踹脚下草坪,草土飞溅,“他们还拿你姐姐的店威胁你?五年了!他们还只有这一招!”
梁秉恩表情漠然,出声时有种趋近于麻木的平静,“无所谓。我在哪里,都一样。”
“你…”
季知叙手机突然响了,他低头看,是季母的电话。
梁秉恩,“你该回去了。”
季知叙叹气,伸手用力揽了一下梁秉恩的肩,“有事记得找我。”
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青黛蹲在草丛后听了半天,地上草坪已经被她薅秃了一大片。
她猛然起身,后面却突然蹿出两道更快的人影,直直冲向站在湖边的梁秉恩。
“林…!”
梁秉恩似乎听见了响动,刚想回头,那两道人影一左一右,狠狠往前推他的背。
两人蓄谋已久,冲过来的力道大到梁秉恩骤然失去了平衡。
“砰——”
一声闷响,梁秉恩重重跌入湖中。
霎时,水波剧烈摇晃。湖水扭曲地搅动片刻,又渐渐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废物活该!”
“哈哈哈哈哈!凉快吧?”
发现那人好似不会游泳,白西装男不着急,反而更得意。他哂笑,心中怒火倾泻一空。
白西装好声好气地嘲道,“梁秉恩,等你喝饱了水,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我再喊人来救你。”
这时,两人身后响起脚步声。
白西装尚作出反应,后腰突然传来一阵骨裂般的剧痛,宛如有人拿了把铁锤毫不留情地抡向他。
他上肢抽搐,下腿发软,只来得及干呕一声,就晕头转向地砸入湖底。
头顶女人温声细语,每个字都令人不寒而栗,“觉得凉快?”
“那你们也试试啊。”
两人胡乱扑腾,因疼痛和慌乱,他们都忘了自已会游泳,身体像落水狗似的上下起伏,狼狈不堪。
青黛丢开铁铲,急忙蹲到湖边,“恩恩!”
她记得恩恩会游泳啊…
“哗啦——”
夜色如墨,离她最近的那处湖面应声破开水花,一道身影从水中跃出。
男人伸手将湿漉漉的黑发拂到脑后,水珠顺着他脸颊滑落,月下的五官像染了层温润玉色,若隐若现地藏住了一股冷冽锐利的攻击性。
他眼神深邃,仰头看青黛。
早已成年的男人似乎是平和、沉稳的,但比起五年前,梁秉恩眼中的东西好像更加炽热、直白。
青黛后退了一步,朝他伸手,“愣着干什么?快上来。”
实则,梁秉恩的血液已经沸腾到他四肢都僵硬了,每一处神经感受到了近乎于快烧干的生疼。
他是个理智且现实的人,但眼前所见,让他不得已发出一声喟叹。
好梦幻。
日思夜想的人,是真的回来了吗?
梁秉恩笑了,积在眼睫上的水珠顺势落下来,“青黛…姐姐。”
豪门权贵他久别重逢14
“是我。”
青黛见梁秉恩发愣,她屈膝半跪,向前探身,一把攥住男人手腕,“上来,和我回家。”
手下触及的皮肤异常冰凉,简直像长年累月浸泡在冰湖里的石头。冷意顺着指尖直钻入青黛心底,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梁秉恩下意识把手往回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