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他和少弋,在某些方面总有几分相似。青黛退后一步,勉强给眼前这个智力有损的家伙提点醒,“今晚出去后,你就跟在我身边。”
青黛吓他,“但凡离了我三步远,你就会被拧断脖子。听到了?”
即墨容伽刚起身,他还没回话,门外少弋默默,“娘亲。我小时候,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他抿唇,“你怎么如此关心这奴隶?”
这几日来,不知少弋怎么了,从她回到绮梦阁开始,就一直在明里暗里地坑即墨容伽。
所幸白虎对他崽的包容度很高,否则她总要担心某天少弋就被套了个麻袋,无情地扔去狮族后山。
青黛扭开门锁,“乖小孩不要跟傻白虎计较。”
少弋站在门外,一瞧见平白多了一对兽耳的即墨容伽,警铃大作。他大步迈到青黛身前,“兽化?!娘亲!他没对你怎么样……”
即墨容伽如今脖颈上的旧伤已被浅红色的暧昧痕迹覆盖,他站得直,一点儿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少弋咬紧后齿。
这无耻白虎,竟然又爬他娘亲床上去了!
白虎与娘亲的要事有关,所以他忍耐着性子没杀即墨容伽。可教训了几日,白虎还不知悔改,跑来痴缠他娘亲!
他忍无可忍,从袖中拔出一把小刀,五指隐约有了兽化的趋势,冷冷道,“你竟还敢觊觎我娘亲!”
青黛握住他手腕,“少弋,不行。”
少弋不愿娘亲见他狰狞面目,只固执地扭过头,“可他已有家室!说不定还有结契的对象!他根本不配。”
“家室?结契的对象…”即墨容伽一愣,撩开他左腕衣袖,那处只有血色藤蔓绕成的半个狐狸形状,是一个未结成的同心纹。
他看向青黛,认真反驳少弋,“可我这一生,只有狐狸。”
十二年前的记忆一下冲上青黛心口。
那晚在最后关头,她已打算翻身就走。白虎似乎察觉了青黛的想法,他牢牢地抓住了青黛手腕,一时烫得她皮下的血都在灼灼燃烧。
血色藤蔓绕成的狐狸形状,未结成的同心纹……
那居然是…即墨容伽自愿落下的契。
单方面的结契,有所缺损,并不完整。只能单方面地束缚他自已。
这意味着白虎余生再也无法和除青黛之外的兽类成婚、结契。
他自愿在灵魂与骨血里打上狐狸的标记。
雄兽亲手写下了困住他的羁绊。
青黛无意攥上她的手腕。
一夜荒唐而已,哪来多么浓烈的情爱。青黛这么想,即墨容伽亦是如此。白虎并不是一定要找到青黛,但在伴侣这个位置,他只认定了那一兽。
即墨容伽,这位传说的苍啸少主,当真是执着到可怕,几乎走进一种偏执的境地。
不知怎么,青黛的呼吸有些热。
即墨容伽这股藏在平淡下如墨深、如焰狂的劲儿,才值得心似旷野的赤狐为他驻足片刻。
少弋僵住,他下意识去看娘亲表情。
青黛脸上什么情绪都有,惊讶、心虚、兴味和……认同。唯独没有对白虎的怨恨。
许多可能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白虎不是因为有了家室才抛弃娘亲的?白虎一直在找的…是娘亲?
少弋手心发了汗。
难道…是娘亲丢下白虎跑的。
少弋:“……”
先前被冲昏了头脑,如今一想,娘亲一定做得出来。
他转开视线,莫名就雀跃不少,“……娘亲,你晚上有要事。我先走了。”
长命锁晃动,发出悦耳轻响。
少弋拨动底下水滴状的银饰,在迈出门口时,回头看了即墨容伽一眼。
即墨容伽略微歪头。
“少主。”青黛迎面扔给他一件纯黑毛边大氅,心里突然期待起聪明的即墨容伽知晓笨蛋白虎把他老底抖了个干净的反应,她说,“出门干活了。”
两兽坐在长街边最显眼的一处露天酒馆。
青黛换了身利落的红色束腕短打,以纱覆面,眼中含情,声线虽温柔,但整个酒馆的兽类都听得见,“少主,你终于愿意回来了。”
“嗯。”即墨容伽回她。
少主以兽化形象露面的时间不需要很久,是以他方才吃下了灵药。
在药效完全起作用前,即墨容伽已然回忆起了房内的一幕。
他将酒杯附在唇边,半滴尚未下肚,就觉得内里在腾腾升着热气。
青黛当年一走了之,重逢后亦是对他十分抗拒。白虎担心操之过急会惹她生厌,他更不希望用手中未结成的同心纹把小狐狸生拉硬拽地扯到自已身边。
青黛的事,即墨容伽有隐忧。他怕踏错哪一步,小狐狸便又一溜烟地跑了。
但如今…他心中对小狐狸的情,与十二年不同。若她再跑,他定踩着那狐狸脚印,跟到天涯海角。
即墨容伽刚抿下一口,转眼不动声色地吐到大氅里,他搭上青黛放在桌上的小指,眼神在杯口转了一圈。
青黛挑眉,快速抽回自已的手,朝酒馆内慌张逡巡,大声道,“少主!属下卖艺不卖身!”
从即墨容伽光明正大地露面,到坐这喝酒不过一炷香时间,想取他性命者就按捺不住了。
看来即墨容伽消失的一年里,即墨陵恒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
即墨容伽无奈,起身,“我只是被二弟赶出了王城,但我仍是苍啸少主。你跟我回王城如何?我会迎娶你做少主夫人。”
兽族少主他一心寻妻23
酒馆内众兽纷纷停下手中动作,侧耳倾听他们那桌的动静。
离得最近的犀牛大哥狂饮一口酒,不屑道,“传说中那位白虎少主?他说是就是?可笑!”
与他同桌的胡狼一顾三回头,“白发虎耳,嘶——在王城脚下的东部谁敢冒充少主?我看不像有假。恐怕是消失的少主又出现了。”
其余兽类同样,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少主当年失踪成谜,他二弟不得已暂代少主之职,如今他回来了,那对一些兽族的灭族诏令是否可以……”
“糊涂了你!这种事不能乱说,当心这诏令落到你我族类的头上!”
“我看某些兽类真是不知死活。随便来一只有兽耳的白虎就可以假称自已是少主了?那我还说我是族长呢!”
更少数者关注点一拐,落在两兽的纠缠上。
“少主夫人?少主不是早就娶妻了?”
“你记错了!少主只是一直在找他心上兽,没找到就不打算娶妻呢!”
“你又在哄骗我!”红衣雌兽不堪其扰般怒吼出声,将杯盏甩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飞溅。
她说,“这一年我跟着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即墨陵恒派出的白虎追兵无数,我帮你次次死里逃生。我看你的少主之位,是抢不回来了!”
即墨容伽叹气,高大的雄兽低声和她亲昵,“阿狐,我…我二弟不是那样的,他从小很听我的话。我一回王城,他定会把少主之位还我。”
青黛猛然推开他,拿起桌边长鞭,“那为何一年前他要把你赶出王城?还在送行路上安排了一波又一波的杀手?”
“他…”即墨容伽拧眉,“他…”
众兽这下酒也不喝了,聚精会神地听。缩在柜台后的店小二抱着酒坛瑟瑟发抖,“两位…”
青黛甩出一鞭,紧紧缚在店小二的脖子上,接着往里一拽,那兽连滚带爬地被扯过来。
她俯身,直视店小二的眼睛,笑道,“即墨陵恒就这么着急想弄死他亲哥?”
方才店中唯有他对两兽谈话内容毫无反应,一双眼只顾死死盯牢即墨容伽,蹲在酒坛边时还装出害怕模样。
店小二跪倒在地,连忙摇头。
青黛踩住他小腿,“少主大人,杀不杀?”
即墨容伽随意理着毛领,与前面犹豫温吞的样子又不同,“杀了。”
众兽面面相觑。
邻座的胡狼站起来,“这位…王城脚下怎么能肆意杀戮?他都说不是……”
“好。”即墨容伽掀起眼皮瞧他一眼,唇边浮笑,“阿狐,这个也杀了。”
胡狼噎住,竟然本能地腿软。
“哦。等会儿杀光。”青黛歪头,手中鞭子越拉越紧,“你还不现形呢?”
店小二面目狰狞,喘着粗气化出了虎尾和利爪,猛然扑向青黛,“去死吧。”
青黛嗤笑,手腕一转生出长甲。
突然间,身后雄兽扶住她的肩,抬脚就往店小二心口一踹。
店小二飞出几尺远,砸在窗檐边。他咳出一大口血,身下掉出几包药粉和一块王城军的腰牌。
陵主子的意思,只是来试试即墨容伽的深浅而已。
店小二不恋战,抓起东西狼狈地翻窗逃窜。
众兽一凛,以为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已,屁股都已抬起了大半。
“稍等。”即墨容伽浅笑,温和道,“与吾一条心,不会死。”
青黛递过他们桌上的酒壶,“少主怎么还开玩笑?待会可要一兽敬一杯来赔罪。”
众兽:“……”那不是毒酒吗?
即墨容伽接过,在手中一掂,伸手掷向墙边。
瓷壶硬生生嵌进墙面三分,而后崩裂开,淌了一地滋滋腾烟的毒酒。
即墨容伽说,“劳请,自取。”
众兽咽口水,被气势震住。
兽族骨血里大多慕强且自私,他们心里没有贤明的掌权者,只有能让他们臣服的王。
在小小酒馆,一兽接着一兽伏地,朝着白虎道,“是我等眼拙不识少主!”
有的冒了个头,朝青黛补了一句,“还有少主夫人?”
青黛哼笑,“别。我卖艺不卖身。”
她转身出酒馆,即墨容伽慢步跟上,“你不做少主夫人,那我可以做狐狸相公吗?”
青黛看他,“去做梦。”
入夜。青黛刚奏完一曲下台,少弋快步走了过来,“娘亲。绮梦阁今日客满,已挂了禁入的牌子,但门外有兽类执意不走,还说要见什么哥哥。”
青黛一拨琴弦,大堂内昏睡的兽类纷纷转醒,眼睛尚未张开,就大笑着赞叹琴音。
她说,“去看看。”
即墨容伽迈了两步,青黛把古琴和少弋塞进他怀里,“你一出面,麻烦更大。”
少弋微微挣扎,“娘亲…”
白虎点头,“我就在后院。如果是他……”
青黛一撩发尾,睨他,“放心。我若因为掺和进你的事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白虎。”
她还有心情刺白虎,自然很有把握。即墨容伽抬手抚过少弋额前红发,露出那张肖母又肖父的脸。
他轻轻笑,“不做鬼,就不愿缠着我了么?”
“再不去迎接那位,你就要做鬼了。”青黛眯眼,不紧不慢地走出绮梦阁。
一道蓝衣身影独自立门外,听到声响,他回头,薄唇微翘,脸上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哥哥呢?”
青黛蹙眉,“什么哥哥?”
比起即墨容伽,即墨陵恒五官线条更加柔和,眼睛大而明亮,一头黑发束得整整齐齐,“咦?我手下好像瞧见哥哥走进了绮梦阁。是他们看错了吗?”
他苦恼道,“要把他们眼睛都挖出来给姑娘赔罪吗?”
青黛一笑,艳色更浓,“眼睛?不够吧。他们分明还说错了话,指错了路。我看……口舌和手脚也一并送来吧。”
那是他手下最精锐的队伍,这黑心肝怎么会舍得呢?
即墨陵恒睁大眼,果然没应下,却没忍住阵阵发笑,“姑娘…你怎如此心狠?嗯?和我哥哥学来的手段吗?”
青黛转身,“绮梦阁,月青黛。别送错地方了。”
“月…青黛。”即墨陵恒笑意渐收,“你是绮梦阁两位东家之一?”
“这秘密你也知道?”青黛扶在门边,侧身,“知道就加紧送来给我赔罪呀。”
即墨陵恒一垂眼,“站住。”
兽族少主他一心寻妻24
蓝衣雄兽叹气,“我只是想见见大哥罢了。月老板不让我进,那我便不进去了。”
“听闻他恢复了兽化的能力,请月老板转告一句,我为他高兴。”
青黛回首,即墨陵恒脸上散发出柔和笑意,连带着微圆的眼角上扬,“苍啸少主竟会贪生怕死地躲在一个下贱青楼……哥哥这一年,定是吃了不少苦。”
“这种地方,连我手下都不愿踏足。月老板说可笑吗,他们一个一个的生怕沾上脏东西,唉。”
他说得越刻薄,青黛越是能想起十二年前他使的下作手段。仇家近在眼前,青黛停下脚步,倒想好好听他脏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话。
见青黛转回身,即墨陵恒惊呼,懊恼道,“啊——是我说错话了吗?”
青黛一嗤,她猛然前倾,凑到即墨陵恒眼前,细致打量,“你是白虎吗?不会是哪里抱错的白猫吧?”
她刚从绮梦阁登台下场,身上香气浓而不呛,仿佛娇艳欲滴的花儿迎面落于鼻尖。
即墨陵恒下意识别过脸,心底冷嘲。
曾经风光无限的苍啸少主就和这么浪荡的雌兽搅合在一起?
真叫人一想,就愉悦得很。
一个沦落到青楼的白虎废物也只配和此等货色做些不成气候的事。
即墨陵恒疑惑地皱眉,他眼神漆黑发凉,俯下身,与青黛的距离不过几寸,“月老板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青黛也不躲,她目光定在即墨陵恒脸上,又好似在透过他看另一只白虎,“听不懂?你根本一点都比不上你哥哥。”
比不上即墨容伽……
即墨陵恒的瞳孔有瞬间凝结,这块冰先从嘴角皲裂,一路顺着脸颊往上爬,最后在眼角浮现笑纹,“看来为了一个苍啸弃子,你连命也不要了。”
话音未落,一只锋利的虎爪直冲青黛而来。
即墨陵恒完全没收力,他要拧断面前雌兽的脖子。
他要她面露痛苦地挣扎求饶,要她嘴里再也发不出那种令人作呕的声音!
即墨陵恒的动作停住了。
凌厉掌风停在青黛脸边,就无法再进半寸。
一把小巧的匕首刺穿了他的手掌。
手掌之后的青黛松开手,笑着后退一步,“你以为全苍啸只有你想要我的命?”
“你想杀我,我也想杀你呢。”
她亦没有收敛力道,匕首穿透雄厚的虎掌,示威式地在即墨陵恒那一面露出刀尖。
这时,暗处突然涌现一大批白虎土兵,快速地围在绮梦阁门口。
即墨陵恒盯着刀尖,发笑,“你身上有即墨容伽的气息。”
“那种令我作呕的感觉,真是一模一样。”即墨陵恒笑了半晌,又兀自叹了一口气,“狮族、黑熊族,现在再加上一个绮梦阁东家。你们为什么都要和我作对呢?”
青黛靠在门边,看向严阵以待的白虎族土兵,兴奋地拍了拍手,“少点唧唧歪歪,想打直接打。我好久没和别的兽类打架了。”
即墨陵恒却挥退了想上前的白虎土兵,他再度望了眼绮梦阁的招牌,“罢了。哥哥不想见我,那就不见。反正——”
“让他亲眼见见自已是多么没本事,是怎么看身边好友一个接一个死去。我会更高兴。”
“不打?那我走了。”
青黛转身迈进绮梦阁,干脆拍上大门。
即墨陵恒虽然不会好好说话,但有黑手他是真下。
两日后,褚以尧面带焦躁地合上书信,“少主,我族内出事了。我恐怕得赶回去一趟。”
即墨容伽说,“怎么了?”
褚以尧,“我母亲绵羊族的多个兽类被黑熊族的一个兽类失手打死了。那黑熊是我堂弟,族内其余兽族不敢随意处置他。原本两族因为我父母的结合关系密切,如今竟然裂开嫌隙。”
“此事不大,在有心者鼓吹下,处理起来却难缠。若我这个族长不回去,恐怕会激化南部的矛盾。”
褚以尧沉声,清秀的脸上神色坚定,“少主,我会把我的亲兵都留在你身边。我独自返回族内,并不会耽误少主大事。”
青黛踹了一脚趴在满桌地形图上昏昏欲睡的松知言,松鼠跳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青黛重复了一遍即墨陵恒说过的话,“他是有意的。为了把白虎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弄死,现在是褚以尧,随时可能是我们。”
即墨容伽合上各地情报,点头,“以你们为重。”
松知言紧张地抓脸,“啊?那他会怎么对付我?”
青黛看他,“应该不会对付你。”
“什么意思?阿月,我问你你是什么意思?”松知言用力挤出手臂上的肌肉,一阵捣鼓下来,手部肌肉不见踪影,咬紧的牙齿受了轻伤,“非得逼我使出全力吗?”
青黛眼不见为净,给他嘴里灌了口茶。
“哼。老子倒要看看即墨二蠢货能给我找什么麻烦。”徐湛把大刀塞在屁股底下,展开族内传来的书信,眼睛越张越大,到最后忍不住发出怒骂,“我去!”
这下房间内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褚以尧小心道,“怎么了?很严重?”
徐湛翻白眼,展开信纸,上面几个大字行云流水,落款是“徐星”二字。
“我搞得定。不舞之鹤,别回来添麻烦。做好你的事。”
徐湛气得脸红脖子粗,“这徐星是不是在信里偷偷骂我了?用成语是看不起谁?自已明明也不爱读书,这时候成大文豪了!说我添麻烦?等会儿别哭着求我回去帮忙!”
“……”褚以尧转开视线,不打算解释。
松知言噗嗤大笑,“不舞之鹤?看来徐族长平常很喜欢说大话,到了关键时刻却不顶用啊!”
徐湛怒目圆睁,“是这个意思?!是你自已想这么骂我的吧!”
“不想听这个解释,那我换一种说法。”松知言清嗓,拿出说书先生的腔调,“平庸之才,无能之辈,你想听哪个解释?”
徐湛抽出大刀,又在青黛的眼神里坐了回去,“……”鼠仗狐势,惹不起惹不起。
经此一闹,房内众兽皆心头渐松,褚以尧淡淡一笑,“少主,青黛,我若…真的身死,恳请你们二位在平定苍啸动荡后,能留一分心思给黑熊族。他们若乱,南部底下其他兽族怕是要遭罪……”
兽族少主他一心寻妻25
“褚以尧你说什么屁话!”徐湛骂道,“好歹是做族长的,张口闭口就是死,你也忒怂了!我…”
即墨容伽把目光从情报中移开,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褚以尧,他随口,“嗯。”
“嗯??”徐湛不可置信,“少主?你…不是…月青黛,你呢?你也这么放任褚以尧抱着赴死的心回南部?”
青黛弯腰去看桌上的情报,有一页被压在即墨容伽手掌下,她一手扶在白虎肩上,另一手伸过去抽出那页纸。
“兔族未绝,余部遁逃,安栖远方。”
本该被下灭族诏令的兽族,还活着。即墨容伽暗中救下了她们。
青黛愣了一下,无意抓紧了即墨容伽的肩,对上白虎投来的目光,她恢复了如常神色,那毛茸茸的兽耳却忽然在她心底挠动。
她两指丢开信纸,上下来回打量白虎的脸。
即墨容伽眼尾轻翘,“怎么了?”
他旁若无人,浅色眼瞳里也只映出青黛身影,“小狐狸若是想在大庭广众吻我,我不会躲的。”
“喂喂喂!你们两个!”徐湛捂着眼睛站起来,“我们在说褚以尧的事,你们…你们……”
即墨容伽缓缓转过头,视线在褚以尧身上不咸不淡地掠过,弯唇,“我不是允了吗?”
徐湛,“少主…”
“知道了知道了。”青黛依旧一手搭在即墨容伽肩头,眉头一拧,不耐烦道,“褚以尧死后,我辛苦跑一趟黑熊族。”
徐湛咬牙,“月青黛…”
青黛指尖点着下巴,“黑熊族是出了名了宝物众多,我顺手拿点,褚族长应该不会怪我吧?”
“……”褚以尧瞧着青黛与少主一唱一和的模样,心中明白他们用意,无奈又想笑。
好脾气的褚族长决定在走之前反击一次,他清咳一声,“怎么会?毕竟……黑熊族最珍贵的宝物,已经被青黛你拿走了。”
青黛摸发尾,本想装没听到,松鼠一听来了劲儿,“哟!阿月早年经历果真狂野!连四大兽族最珍贵的宝物都敢抢啊。”
青黛:“……”
她那时料想的果然不错,褚以尧见她的第一面就知道她是当年误食了他族宝物的兽!
可他们又没见过面?难不成那精粹血脉的宝物身上还有什么特殊的印记不成?
褚以尧也装作没看见少主投来的视线,他朝青黛含蓄地笑道,“如你们所知,我并非黑熊族纯血,我族那宝物…其实是为了未来的族长夫人准备的。”
“为了繁衍纯血继承者,我用血养了十年,自然认得它。”
房内寂静一瞬,青黛沉默,而蠢蠢欲动的徐湛则是看见了少主的脸色所以闭了嘴。
松知言难得抓住青黛一个把柄,乐不可支,“哎嘿?你拿了族长夫人的东西,这回你要赔给褚兄弟做娘子了!”
难怪,褚以尧见到狐狸的第一面,会反常地表现出求偶反应。听到人家有夫君,才适时收敛。
褚以尧起身,动作斯文地理好衣袖,他认真道,“青黛,若我此次全身而退,还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婚事。”
他朝众兽拱手行了个礼,一笑,悠悠退出了房间,“各位,再会。”
竹帘响动,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空气。x38
不知怎么,青黛此刻竟然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心虚。
即墨容伽轻声,只说了三个字,“好胆色。”
几乎不用猜,在场兽类都知道少主说的是褚以尧。
徐湛急得干瞪眼。
褚以尧不是胆小得很吗?他怎么敢挑衅到少主的?他怎么敢光明正大地觊觎少主找了十二年的狐狸!
少主不会悄无声息地把褚以尧从活的变成死的吧?
先逃。他还不想死。
松知言还在那嘻嘻嘻的笑,转眼就被徐湛提刀逼出了房间。
青黛歪头,停顿了一瞬,凑到即墨容伽眼前,“吃了,吐不出来。”
即墨容伽眸光落在她唇上,抬手揽住青黛后颈,指尖用力,两兽的距离骤然贴近。他低声道,“小狐狸,你是要对他负责,还是要…对我负责。”
他眼底那弯银色暗河,蜿蜒着、静静流淌,轻而易举地缠绕上青黛的心神。
青黛刚垂下眼睫,那银色暗河所带的凉意就不容抗拒地压到了她的唇上。
即墨容伽仰头,两兽的呼吸忽轻忽重地交织。他一直睁着眼,仿佛在执拗地等待青黛的答案。
青黛唇齿微张,笑着咬了他一口。
即墨容伽唇边渗出血迹,他亦笑,“要选我么?小阿狐。”
几十年来,青黛从没碰见过如此在身心上都合她心意的家伙。但她没有直接回答,而走到雅间的木窗边,俯身往下看。
她撑着脸,望底下热闹的街景,“你说,到最后即墨陵恒能顺利杀了你吗?”
“我……”
即墨容伽刚开口,青黛就接了话,仿佛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如果你还活着,就回绮梦阁。”
“什么苍啸少主,什么黑熊族长,我都不想管。唯独,容伽——”
她是第一次这样喊即墨容伽的名字,“你要做我一辈子的奴隶。”
她终于把即墨容伽划进了自已的领地。
“叮——任务达成进度90%”
即墨容伽走到窗边,凝视她侧脸,“容伽听见了。”
此后,不仅黑熊族闹了内乱,褚以尧被族内亲信重伤。狮族亦是小战不停,周边兽族不断来犯,听闻徐星已多次负伤。
绮梦阁的生意越来越不好,时常有蛮横的兽类上门闹事。
不过,这些兽类都被不及他们一半高的少弋打跑了就是。
又是半月后,终于等到了苍啸一年一度的“灵兽节”。
在这个节日苍啸的当今掌权者需要沿着东部边境巡游一圈,再沿街游行回王城,以示苍啸安宁。
最终的决战,就在今天。
兽族少主他一心寻妻26
灵兽节未时,白虎掌权者刚游行到东部与南部交界地带,突然冲出一队蒙面的兽类毫无章法、又极其霸道地冲散了游行队伍。
即墨陵恒高坐在六兽合抬的金辇上,一身黑金镶边的蓝袍,见状,他眼皮微抬,“继续走。”
底下土兵左右看了一眼,单手握紧佩刀,往前走。
即墨陵恒的视线随乱蹿兽类悠悠一转,高亢又尖锐地发出一声嗤笑,不知在骂谁,“早料到你会出手……不成气候的东西。”
其中为首者不仅蒙面,还戴了帷帽,能模糊看出高大身型。
即墨陵恒捞起身侧箭簇,扬唇,“畏首畏尾。你只敢躲在暗处用这等下作手段吗?即墨容伽。”
为首的兽类转过身,遥遥望来。
即墨陵恒不紧不慢地拉弓,“装了这么多年的好弟弟,我恶心透了。明明十二年前就成了无法兽化的废物,居然还能回来坏我好事。”
“早点去死吧——前任少主。”
三只铁箭齐齐冲那兽类而去,强劲风力带起帷帽,底下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他粗长的狮尾挥开铁箭,反手朝即墨陵恒方向扔去两把半兽高的大刀。
刀身猎猎破开长空,震得空气嗡嗡怒吼,划出势不可挡的威猛。这并非是寻常兽族能拥有的力量!
甚至连即墨陵恒都可能无法正面接下这一招。
失了势的即墨容伽居然请得来这种高等兽族来杀他?!
即墨陵恒立刻兽化出虎爪,双腿一蹬,迅速翻下金辇。
铛铛——两声。
大刀劈开了金辇。
象征掌权者的王座四分五裂地炸开,本就散乱的游行队伍更是彻底失去了秩序。
即墨陵恒手下亲兵迅速围到他身侧,即墨陵恒五官柔和的脸上一片阴沉,他警惕地盯着为首者,“杀了他。”
“是!”亲兵们纷纷兽化显形,嘶吼着冲向蒙面兽类。
那兽,也就是徐湛一哂,“什么玩意儿也配跟我打呢?老子的活干完了。再见,即墨二蠢货。”
随即,他吹响口哨,转身跃入山林。
那群跟随而来的蒙面兽类亦全身而退。
亲兵们追了两步,又迟疑地退回即墨陵恒身边,“主子…”
即墨陵恒盯着碎裂的金辇,所有表情仿佛在一瞬被撕裂。
属于苍啸少主的金辇,一年打造一辆。今年属于他的这辆,毁了。
他难道要找个铁架木架随意代替吗?他难道要去用往年即墨容伽用过的金辇?!
凭什么!
游刃有余的伪君子,一下赤裸地无处遁形。
好啊。好啊。
原来那群下作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想踩他的脸!
踩苍啸未来少主的脸!
“主子…我们怎么回王城?”
即墨陵恒五脏六腑都沁了阴火,一下烧得他理智全无,他的笑声从喉咙里挤压出来,“走回去。”
他要弄死即墨容伽!弄死和他站在一处的所有兽类!
“改道。走绮梦阁的路。”
他记得那是即墨容伽最后的藏身处!
亲兵问,“绮……那处不是青楼吗?主子,今日是您继任少主的大好日子……”
即墨陵恒一脚踩在金辇碎片上,将它狠狠碾入地底,他笑,“王座上…总需要沾点血。”
绮梦阁。
松知言抱着自已尾巴缩在角落里,“阿月…阿月…你和白虎兄弟到底商量了什么大计,要把祸水引到绮梦阁来…”
他说话抖成了波浪起伏的音调,“我们…我们哎!一只狐狸和一只松鼠,真的要正面和即墨陵恒硬杠吗?”
他吞口水,“真的不需要让徐湛留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吗?还有白虎兄弟,他……”
绮梦阁今天不接客,青黛姿势狂放地坐在演出台中央,特别有闲情逸致地调琴音,“他们有他们要做的事。”
松知言摸脸,下定决心不能再窝囊了。
他好歹也是苍啸百晓生,不能让别的兽类看扁去!
“……”青黛按下琴弦,“小鼠,你能不能别抖。”
她半撑着脸,“外面天气不错,你要不和少弋一起去玩?”
松知言反抗:“……我不和小孩坐一桌。”
他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发出吱得一声惨叫,晕死过去。
青黛意外挑眉,望向松知言身后,高高举着长笛的少弋。
他敲昏了松鼠。
少弋哼哧哼哧把松知言拖到安全角落,然后忐忑地看向青黛,“娘亲…松哥哥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