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即墨容伽立刻垂眼,“那晚我也不知情。”“……”青黛不应,当作没听到。
褚以尧和松知言全程默不作声,前者一知半解,在努力理解,后者完全听不懂,当作他们想造反想疯了。
徐湛不甘,粗犷金狮哀怨看向青黛,“兽丹呢?这个总不会是即墨二蠢货抢走的吧?”
即墨容伽忽而一笑,语调轻缓,朝青黛道,“对呀。阿月,兽丹呢?”
来了。
白虎果然早就认出她了!
以寿元草将她引来狮族,就是想借此抢回兽丹!
青黛眼神悄然锐利,伸手去拿糕点的手看似随意,实则紧绷,暗中蓄力,调动兽化的每一处肌肉。
徐湛闻言退了一步,手中变出利爪。
他正全神戒备,冰凉刀尖贴上徐湛侧脸,少主一手压下他肩膀,笑意更甚,“急什么?”
即墨容伽随手丢了匕首,再度向青黛走去,“你想听的答案,夫人不愿说,我来告诉你。”
徐湛捧着爪子躲开,“什么?”
“白虎兽丹……”即墨容伽握上青黛去拿糕点的右腕,倾身向前,“是我送给吾妻的见面礼。”
“叮——任务达成进度50%”
一个苍啸少主愿意送出自已的半条命?
她若信了,幼时就白吃那么多亏。
青黛长指瞬间显现,她反手扣住即墨容伽的左腕,尖端慢慢刺入肉里,“松手。”
即墨容伽低眼看手上血痕,饶有兴致,“小狐狸,容伽身上…快被你打满标记了。”
狐狸毛一根接一根烧了起来,一时不察,燎了大片。青黛面色如常,还俏丽地扯了个笑脸,继续加大力道。
徐湛看不下去,吼道,“松手!你们俩都松手!你们是想弄死对方?”
可惜对面两位都不是听话的主。他崩溃地抱着自已的狮子头,双臂肌肉硕大,“白毛蠢货!谁家见面礼送兽丹的?那是我们保命玩意儿!”
即墨容伽挑眉,“很奇怪?”
在场除了青黛,俱疯狂点头。
即墨容伽不管他们,“那是他们不曾一面定终生。”
他似乎想了很久,纵然青黛态度冷淡,还是低声开了口,只说给青黛听,“神思混沌时,有一滴泪落在了我脸上。我知晓,她也是委屈的。”
“但我既认定她是吾妻,我就愿用最珍贵之物去换她一眼垂怜。”
即墨容伽好大的心机。
他借了旁的口吻,不紧不慢说给青黛听,不强势,不激进,更不迫求她做出什么回应。
只是一个可怜人在潺潺倾诉他心中情意罢了。
叫青黛有火也无处发。
青黛哼了声,松开他,慢条斯理地将指尖血抹到即墨容伽的袖口,“少主的故事讲得很好听。我们继续谈正事。”
即墨容伽直起身,退回原来位置。
满堂静默,动物直觉敏锐,他们没听见两兽你来我去地说什么,却感觉到了气氛微妙。
徐湛瞪大眼看自家少主,试图读懂他。
往下谈正事,还是留机会给少主谈情说爱?
奈何,即墨容伽太难懂。
不过幸好,徐湛和少主一起长大,肯定要熟悉些。少主现在可不就是求爱受挫了,徐湛得意地搓下巴,有主意后粗声道,“那我们继续谈条件。”
徐湛眉飞色舞,“白毛蠢货,你娶不娶我阿妹?”
其他兽,“……”
即墨容伽手中又翻出一把小刀。
还没等他出手,噔地一声,一柄从厅外飞来的长刀把徐湛逼到了土墙边。
土墙顿时如蛛网一般裂开。
徐湛臭脸。
响亮女声大骂,“娶你妹啊!”
暴怒的狮子头炸毛,“徐星你再骂一句!长兄如父,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没爹!”
狮族兄妹传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式对骂。
青黛觉着,狮族的事已经搞定了。
兽族少主他一心寻妻14
金发卷毛的高大雌兽快步迈入大厅,她披了身铁制盔甲,腕边、前胸和腰腹处皆沾了血迹。
徐星五官立体,线条凌厉,眉头皱起时像两座利落山峰,“族长之位你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现在什么时候了,赶紧派兵弄死即墨陵恒!”
徐湛看她中气十足,心下一松,“老子用你教!你跑去哪干架了?”
徐星掏出一块破布,砸到徐湛脸上,“咱们地盘边界的鹂鸟族。”
徐湛捡起来扫了两眼,越看越大喘气,“……干!即墨二蠢货的追杀令下到我狮族头上来了!”
“怎么样?你打赢没有?伤亡如何?”
徐星简明扼要,“他们派了五百精兵欲围困鹂鸟族,我族防备不及,让他们得手了。”
徐湛目眦欲裂,“鹂鸟族灭了?!”
“暂时没有。”徐星紧皱眉头,“有部分鹂鸟退守到了那处的海岛,岛虽小,但海面宽广,易守难攻,白虎土兵现在还拿他们没办法。”
“我赶回来时,白虎土兵已在造船。”
“什么?!”徐湛叫骂不停,“都别傻坐着,出兵支援!”
褚以尧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松知言暗叹一声吾命休矣,也站了起来。
唯独青黛坐着,即墨容伽脚步一转,坐到了青黛身边空出的座位上。
“你…”徐湛望向即墨容伽,视线又转回青黛脸上,刻意道,“算了!想来你们几个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留着,老子自已走。”
徐湛风风火火跨出去几步,停下。
五百白虎精兵…
他族内可调动的强兵壮力也不过千余。
若能智取,减少伤亡自然更好,徐湛扭回头,“旁的兽就算了,少主,你……”
即墨容伽展开徐湛随手丢在地上的苍啸诏令,他垂眸,面无表情地摇头。
“少主!”徐湛顺势瞪青黛,不甘道,“她在这,少主也不走?为保护她一兽,你要置鹂鸟族不顾?她究竟有什么值得少主你这么做!”
这回没等即墨容伽开口,青黛的长指戳着破布诏令,轻声细语,甜蜜笑声里带了嘲弄,“徐族长,去做什么呀?”
“当然是去救……”
青黛一声冷哼截住了徐湛的话。
她说话直接,不加掩饰地刺耳,“狮族族长亲自带兵,盘踞苍啸东、南部的两大兽族正面交锋,你们想害死多少无辜兽族?”
幼时游走四部交界地带,青黛最明白冲突、兵戈和战乱会带来什么。
青黛挑着破布,“这玩意儿是什么,你们当真看不明白?”
此话一出,在场聪明些的已经明白了。
即墨陵恒是故意的。
对南部一小族下手,就是激南部领主开战。
徐湛却不解,“有这么严重?我其余三族供白虎族为苍啸之主,每年进献大量宝物钱财。他哪来的理由挑起战争?吃饱了撑的?”
“要我说,他就是心肠歹毒,随意诛杀看不顺眼的弱小兽族!”
“算了!我自已领兵去救鹂鸟族!”
“等等。”徐星一直注视着青黛,她以为青黛会害怕,还藏了一下盔甲腕边的血迹,“这位…她说的有道理。”
“鹂鸟族等不起!”徐湛吹响口哨,准备召集狮族土兵。
“徐湛,坐回去。”
即墨容伽卷起诏令,脸边白发比匕首刀面更冷,“即墨陵恒若野心不大,也不会装了半辈子的好弟弟,再加害于我。”
青黛正玩着指甲,忽然瞥了他一眼。
即墨容伽迎上她的目光,叫青黛闪躲都来不及。他弯唇一笑,“怎么了?”
真是一会儿一副面孔。青黛心里异样,想到她和即墨容伽被同一兽坑惨,难得没有出言嘲他。
徐湛黑着脸落座,“…那我们该如何?”
徐星下意识看向第一个出言点醒局面的青黛,“这位…”
“月青黛。”
“月小姐,你可有搭救鹂鸟族的方法?”
徐湛虽没有完全信任青黛,但也暗中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没有。”
青黛干脆利落,“我怎么会有办法。”
徐湛额前青筋猛跳。
“瞪着我做什么?我亦着急呢!”青黛抚心口,“徐族长不会期望我一只野狐能说出什么瞒天过海、偷梁换柱,暗渡陈仓的绝伦妙计吧?”
徐湛忍无可忍,站起来,接触到少主的目光,又坐下去。
“让你多读书。”即墨容伽把诏令砸回陈湛胸口,“急什么?夫人说的瞒天过海和暗渡陈仓,不是办法吗?”
“什么?她哪里说了…”
即墨容伽说,“诏令限期五天。五百位白虎土兵要造船,再渡河,他们不可能尽数乘船。届时分工不同,兵力必定会分散。”
褚以尧思索,紧张地攥袖子,“诏令不让狮族插手,月小姐和少主的意思是,我们暗中施以援手?”
话已经说到这,青黛坐得略直些,“如果我没记错,南部边界的海岛对面是大片大片茂密杉木林,那丛林几乎寸步难行。”
徐星眼睛一亮,“月小姐怎么知道?”
青黛莞尔,“听说的。”
怎么知道?
她逃命的时候,滚过。
即墨容伽留意到青黛的眼神,他一愣。
那似乎是在万千荆棘林里挣扎出来的艳色。不认得这朵花的旁观者觉着美,即墨容伽却觉得她会疼。
青黛继续道,“只有几条小道可以驻扎军队,白虎土兵一定会堵住所有出路。”
“我们带一队狮族土兵,有的混进渡河队伍,有的混在岸边接应队伍,等逐个击破渡河的白虎土兵后,接上小鸟们,以暗号决定在哪个方向的杉木林上岸,里外接应。”
褚以尧迟疑,“可…可这是否太危险了?且不论我们以少数去对付多数,随时会有性命危险。更何况杉树林是否真的方便逃命,我们也不清楚…”
青黛已经站起身,她又笑一声,“褚族长。真正逃起命来,是不会管脚下路好不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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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边两个谁,过来划桨!”
可以容纳二十余人的木筏上,青黛扶正不合身的白虎族软盔甲,与坐她对面的即墨容伽对视一眼,闷声应,“来了。”
一个时辰前,她和即墨容伽扒了几个落单的小兵盔甲,乔装一番,和三四个狮族土兵一起悄无声息地混进了渡河队伍。
环绕海岛一圈的陆地,只有三条大道,他们的人就此两两分为三队,众兽实力参差不齐,分配时也花了好些功夫。
松知言嘴皮溜,脑子灵,但武力值弱。在听安排时,他紧张地直晃尾巴。
青黛看着他,思及松知言纯粹是为了义气和少弋才掺和进这么危险的事,她哪怕是为了少弋,也得把松鼠安安稳稳地带回去。
于是她朝松知言招手,“小鼠鼠,过来。姐姐保护你呀。”
松知言立马尾巴不晃了,腿不打颤了,巴巴凑到青黛面前,“狐狸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好!不枉我为你两肋插刀嘿嘿嘿……”
即墨容伽坐在一旁,捂上了渗血的手腕。
徐湛这回终于看懂了少主的脸色,他一把揪过松知言后领,“松鼠兄弟,还是我来保护你吧!”
松知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徐湛撸起袖子,每处肌肉皆是蓬勃的力量,“老子是狮族最强者,跟我一路,你不会掉半根松鼠毛。”
松鼠心动,瞅了青黛一眼,嘴上为难道,“哎呀,我怎么能丢下我的狐狸…”
青黛笑骂,“滚远点。”
自觉急躁又冲动的徐星出声,眼中是纯粹欣赏,“我…我打架还行,月小姐可以与我一道。”
青黛有自保能力,与谁配合都无所谓。要事为先,她大方道,“可以。”
褚以尧见状,望向即墨容伽,“那少主,我们……”
即墨容伽仍捂着手腕,为难地浅叹道,“我如今无法兽化,怕是护不住你。你愿意跟着,我会尽力而为。”
褚以尧显然也不擅长武斗,他握拳,“死又有何惧,为了少主,我会……”
一番忠心的壮志豪言,被徐湛一巴掌打断。
褚以尧捂后脑,斯文的脸涨红,“徐族长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
会不会看眼色!
少主的心眼都捧到月青黛面前了!
“得了得了!”徐湛把这小子甩到徐星面前,“徐星虽然脾气大,但她会保护好你。你俩一路嗷。”
“可……”
“可什么可!我们是去救鹂鸟族,你和少主一个弱,一个更弱,别捣乱!”
他绝口不提刚刚少主出手时还牢牢钉在墙上的匕首。
褚以尧一想也是,没有深思,就安静站到了徐星身边。
徐星嘁了一声。
即墨容伽这下理着衣袖起身,若无其事,“走吧。”
青黛看他手腕,“走什么走?我不喜欢拖后腿的。”
即墨容伽举起染血的袖口,轻轻摇晃,“安心,死不了。”
他一笑,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热,“必要时,容伽会投海自尽,绝不拖累小狐狸。”
其余众兽:“……”没眼看。
“……随你。”分明怎么勒都勒不死,身手也深不可测,说起话来倒一套一套的。青黛无话可说,往外走。
即墨容伽跟了上来,他走得慢,每一步都稳,“当真。”
“不是为今日,我亦早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青黛蓦然停脚。
趁这个空档,即墨容伽已走到了她身侧,见青黛神色不定,他移开视线,“这句,才是玩笑话。”
青黛莫名有点恼,但她说不上来是为何,只能敛了表情,不咸不淡地看他。
“小狐狸莫生气,容伽自然要活着。”即墨容伽唇角轻勾,“吾妻如今还不愿认我呢。”
渡河的木筏之上。
飘到海面中央,几位坐在前头的白虎土兵大声地扯起闲话。
“这鹂鸟族太弱!若不是逃匿到海岛上,不出一日就该灭族!好没意思。我还想早日回王城拿奖赏呢。”
“你小子真是杀红了眼!灭族此等残忍的事,还能如何有意思?唉!陵主子这是何必呢?”
最前头那只白虎大咧咧坐着,“还不是殿前有位黄鹂歌姬唱曲唱得不好,惹了陵主子不高兴,就下了追杀诏令呗。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管那么多干什么!”
有位略瘦的土兵一直沉默着,突然开口,“可即墨少主在时,我们不用干这丧尽天良的事。”
“哼。苍啸的王座,谁坐那,谁就有本事。少主自已不设防,被从小养大的亲弟弟坑害了,能怪谁?想必再过几年,陵主子势力更大,那空悬的少主之位迟早是他的。”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我们兽族向来信奉强者为尊,谁是老大,就听谁的!把弱小无用的兽族杀了又如何,他们就该死,这些死鬼冤魂有本事来报复我啊!”
青黛握紧船桨。
身后的即墨容伽远眺,木筏已快到了海岸,他看着青黛,低声,“你若不想忍,就无需忍耐。”
“我也在。”你不用孤军奋战。
噗通一声,青黛把头上过分阻碍视线的头盔扔进海里,从盔甲里抽出细长的软剑,“我从不给自已找气受。姑奶奶想干就干!”
即墨容伽挑眉笑,“好。”
青黛身后兽化出的赤红狐尾一甩,扫倒了几位毫无防备的白虎土兵。她灵巧一跃,所有动作皆在眨眼之间,软剑已紧紧勒上了前头口出狂言的那位。
青黛俯身,鬓边几缕红发散落,掠过土兵眼前,是杀意尽显的红。
她的美色足够引诱敌方无限沉沦,然而藏在美色下的力量,更加致命。
青黛一脚踩着土兵脊背,薄利的刀刃割地土兵嚇嗬喷血而无法出声。
青黛柔声,“弱小无用的兽族,来找你索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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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土兵来不及兽化的双手僵直,彻底咽了气,张着嘴仰天瘫倒。
“有异动,全体戒备!”
不知谁喊了一声,宽大木筏上瞬间刀光剑影,青黛矮身避开迎面挥来的利爪,反手刺中对面肩膀。一时间,船体起起伏伏地吃水。
她杀招狠,亦不怕死,对面被逼地节节败退,挑翻一位又一位白虎土兵后,青黛忽然回头望了一眼即墨容伽。
白发雄兽单手持剑,面色冷凝,身侧左臂似无力垂落,出招的姿势也不如其他兽类流畅。
青黛拧眉。
他到底没了兽丹,想来也是吃力。
长刀凌空砍来,即墨容伽再度用力握紧剑柄,身后一软剑挑破长空,将提刀者刺翻。
那红发似飘扬的绸带,一触即分地蒙上他的眼,待看得清时,青黛已站在了他身前。
即墨容伽有刹那意外之色,随后立刻换了副笑脸,将左手背到身后,“小狐狸…是来保护容伽的么?”
青黛回头骂了一句,“敢拖我后腿,我亲自把你踹下海。”
“叮——任务达成进度60%”
即墨容伽低头笑,其余表情皆藏在头盔之下,“我自然是任小狐狸采撷。”
青黛懒得和他纠正“踩”和“采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意思,赤尾一甩,挥退了所有试图上前的土兵。
余下土兵见青黛如此难缠,纷纷扔了剑,嘶吼一声,兽化成凶狠模样。一白虎土兵挥舞利爪,朝青黛大喊,“竟然把我们兄弟逼到不得不兽化的境地。红毛蠢狐,我要把你的脖子拧断!”
青黛将颈边长发撩到脑后,她巧笑倩兮,“来呀,废物东西们。”
那土兵残忍地大笑,“不然怎么说你蠢呢?我们是白虎啊,是苍啸兽族最强大的血脉!我们兵不血刃就可以弄死你!”
而后,三两个土兵突然仰天长啸,吼声震天,木筏剧烈地摇晃起来,随行而来的狮族土兵难耐地跪倒在地。
青黛颇为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揣了几个月白虎族首领的兽丹,这些所谓的“血脉压制”,对她来说,只是吵闹的噪音而已。
吼声吵得她心烦,青黛的呼吸急促了一拍。她冷冷想,绝对要拧断他们的脖子。
忽然,一双大手捂住了青黛的耳朵。
身后白虎缓步上前,轻声里仿佛藏了万钧之力,“喊什么?吵到我夫人了。”
土兵们的嘶吼一时都堵在了喉咙里,一屁股坐倒,“少、少主……”
狮族土兵趁机起身,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青黛扭头,即墨容伽不知何时摘掉了头盔,满头白发披散,如倾泻而下的流光。
注意到青黛的视线,他用指尖亲昵地碰碰青黛的脸颊,“听不见吧?嗯——负心的小狐狸。”
即墨容伽叹气,哀怨看她,“怎么能与我洞房一夜就溜之大吉呢?是容伽没做好,惹得小狐狸不高兴了吗?”
看着青黛古怪的神色,他漂亮的银眼睛错开,留下眼睫低垂的侧颜,“容伽也是第一次,小狐狸就原谅我一回吧。”
青黛:“……”完全听得见。
此情此景,青黛当然是装听不见。
她微笑,大声,“你说什么?听不见啊。”
即墨容伽松开捂着她的手,俯耳笑道,“小狐狸没听见?那容伽再说一遍好了。”
青黛:“……”
一下不知他俩究竟谁才是老狐狸。
青黛把剑横到他眼前,“废话少说。办事。”
木筏这时也飘到了岸边,即墨容伽后退一步,再转身已是冷淡尊贵的苍啸少主,他朝挤在一处的白虎土兵说道,“灭族。你们好本事。”
白虎族上下骨子里对少主的臣服之心尚存,土兵颤颤,“少、少主,我们也是听命行事,不敢不从啊!都是即墨陵恒逼迫我们的!”
“哦?是么?”青黛半个字也不信,“刚才瞧你们抢军功奖赏积极得很。”
白虎土兵狠狠瞪她,青黛一乐,将脚边一把长刀踢起,径直刺入那土兵大腿,“哎呀,别怪我。我是迫不得已,是你们少主逼我的!”
“你…!”
白虎土兵咬牙切齿,一个两个望向少主,少主眼里却只有身侧的红毛狐狸,他开口,“你想如何处置他们?”
青黛长指点下巴,“扒了盔甲,捆起来,扔到海岛上,任鹂鸟族出气。”
白虎土兵怒了,把他们扔给鹂鸟族处置,这不是必死无疑吗!
即墨容伽摇头,“他们毕竟是白虎。”
青黛哼笑,“哦。我怎么忘了,你是这群坏胚的老大啊。”
她手中的软剑一抖,已是打算把这群土兵都砍了。
即墨容伽失笑,也没急着反驳。他在白虎土兵期盼的眼神中,面色如常地蹲到他们面前,手中翻出了一把锋利匕首。
“小狐狸。我是说,他们毕竟是白虎,怎会轻易被捆住?”即墨容伽慢条斯理地扼住白虎土兵的手腕,一刀划断手筋,“你想丢给鹂鸟族玩,也得给她们送去无害的玩意儿才是。”
“少…呃啊!”
飞溅的血擦过即墨容伽脸颊,他皱眉,停下动作,用衣袖拭了又拭。
这副模样的银眼白虎实在罕见。青黛看他从容背影,有一瞬间想,或许即墨容伽对她和少弋母子…真的并无半分恶意。
否则,整个苍啸历来最年轻的少主,哪里会沦落至绮梦阁,随随便便被欺负。
没有恶意,难不成还真是他满口胡言的爱不成?
青黛出神着,即墨容伽的手在她面前一晃,“走了,小狐狸。”
青黛刻意哼了声,走得更快。
鹂鸟族暂避的海岛上是大片的丛林,他们往里没走两步,就听见细微声响。
青黛化出兽形,揪过两位兽形的狮族土兵,“鹂鸟族的各位,我们是徐族长派来搭救你们的,海岛面对还围着白虎族。快随我们走。”
带来的狮族土兵说了两句南部的土话,茂密草丛深处依次冒出来几个鹂鸟族的漂亮雌兽。
有一位比少弋还小的雌性鹂鸟死死地盯着他们,“……我们可以跟你们走。但我的脚受伤了,可以请这位哥哥抱着我走吗?”
她手指的正是即墨容伽。
即墨容伽没动,他看向青黛,笑着说,“哥哥有夫人了。让其他哥哥抱你吧。”
青黛转开视线,暗骂他满嘴甜言蜜语。
缩在草丛里的小女孩战战兢兢,固执地躲开狮族土兵,一副不肯配合的样子。
小女孩看起来伤得的确有些严重,面色都泛了青,而她不过跟少弋一般大小,就要吃这种灭族之祸的苦头。
即墨容伽就蹲到她面前,指腹拭过小孩额头的汗,“让金狮哥哥抱你回家,狮族族长会护好你们……”
电光火石间,一把小刀猛地扎进了即墨容伽的心口。
小女孩用尽全力,声嘶力竭,“我认得你!两年前我跟着姐姐,在王城见过你!就是你们白虎害死了我姐姐!!!”
兽族少主他一心寻妻17
青黛瞳孔有一瞬间凝住,惊诧的神情不过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她快速俯身,往后猛拉即墨容伽的肩。
骊鸟族的女孩泪流满面,哭得泛青的脸色反上潮红。旁边两位狮族土兵趁机上前按住小女孩,他们也大惊失色,“小孩,我们是来救你的!”
即墨容伽跌坐在地,缓缓仰头看青黛。
青黛嘴唇微张,“即……”
话没说完,青黛视线停在即墨容伽的胸口,她吞下了话头,倒把惴惴乱跳的心绪压得平实了些。
只见即墨容伽左手静静悬在半空,用力地握住了利刃,那刀尖不过划破了胸前一道布料,不断淌血的伤处正是他的手掌。
即墨容伽冲她无谓地笑,又望向小女孩,深深叹了口气,“你…若早几年对我用这招,我怕已是身死魂散了。”
一个无辜病弱且看似无害的小女孩,用尽全力刺向心口的一招,即墨容伽瞧着温和可亲,竟早有了防备。
青黛的目光在小女孩身前流转,不禁觉得对这位苍啸少主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他究竟有多少种面目?
责任重,城府深,心防高,对下处事却足够平和、包容。
这些都是即墨容伽,却不是完整的即墨容伽。
先前听说,即墨容伽早年被兄友弟恭一同长大的亲弟弟坑害过一次。如今看来,他……也不算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青黛用脚尖去踹他小腿,“还能走吗?”
即墨容伽合上手掌,左臂有些抖,他若无其事地按下,“海岛上其他鹂鸟族,还找吗?或是先带她们走。”
青黛扫了眼满眼怨恨的小女孩,她故意道,“她要杀了你,你还救她们?”
即墨容伽眉头一敛,嫌弃得很,“我又不是即墨陵恒那丧尽天良的恶棍。”
“一兽之祸,不及全族。”他仍坐在地上,似乎认真思索了一番,“要不待会我还她一刀?”
青黛两步走到小女孩面前,用利爪揪起她的衣领,小鹂鸟虚弱地咳嗽两声,没法反抗,蔫蔫地瞪她。
“瞪我做什么?我是好狐狸。”青黛指指即墨容伽,“是的,他是白虎。你听姐姐的,待会儿胡乱挥刀,专往他手筋脚筋那儿砍。听见了吗?你是小孩,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尽管不要命地去缠。不死,也一定能把他弄成重伤。”
狮族土兵齐齐回头看少主,即墨容伽缓慢地眨眼睛。
小黄鹂苍白的嘴唇颤动,眼里亮了一下,“真…真的吗?”
青黛点头,煞有介事道,“狐狸姐姐和你说啊,你虚弱得很,力道也不大,怎么确保能伤到对方呢,你就握着刀片,能进你骨肉八分,必能进他皮肉两分。”
小黄鹂目光闪躲。
青黛继续,侃侃而谈,“怎么?你别怕疼啊。姐姐可是把毕生经验倾囊相授了。保管有效。”
“小黄鸟,姐姐手刃仇敌无数,不还活得好好的?你信不信姐姐保命的手段?”
即墨容伽的呼吸骤然转浅。
那个干瘦发抖的小女孩晃眼间变成了一只眼神倔强狠戾的小野狐,面对身前的庞然大物,她啐出一口血,不要命似的向前暴攻。
脚下步步血印,又是簇簇不灭焰火。
那晚飘扬的灼眼红发,只是她身上最最微不足道的艳光。
“叮——任务达成进度70%”
小鹂鸟重重吸气,但实在太虚弱,显得滞涩,续不了下一口般,“…好。我做!”
狮族土兵皆变脸色,急忙看向少主。少主却只是垂头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青黛拾起地上小刀,塞回她手中,“嗯。接下来,你就按我说的,砍死那只白虎。然后,你、我,你的全族,和我…噢,我没有全族…那就南部的全族,都可以死翘翘啰!”
“……”小鹂鸟瞪大眼睛,“你…你…耍我!”
青黛一笑,屈指弹开她手中小刀,“这你就冤枉姐姐了。我说的是实话。”
“若没了你面前这白虎少主举事造反,如今王座上那位还要屠尽无数兽族吧?嗯——待会儿回到狮族,族长见我们抬回去一只枉死的白虎,你猜怎得?”
“必死无疑啊!”青黛把她放到地上,摇头后退,“姐姐家里还有个小笨蛋要照顾,就不陪你们全族去送死了。”
“对了,别说是我教你的法子。你虽小,也要学会敢作敢当。”
小黄鹂软软趴伏在地,已被青黛一盆又一盆的凉水泼得冷静了下来。
这白虎确实是和狮族一起来救她们的……是她太冲动了?
敢作敢当……她一兽事小,怎能因此连累其他黄鹂姐姐呢……
青黛朝狮族土兵丢了个眼色,“拎走。”
“走吧。松知言他们会救海岛上其余小鸟的。”她跨过即墨容伽身侧,扭头看他,“少主大人,你扮柔弱扮上瘾了?还不起来。”
即墨容伽叹息,“怎么被小狐狸看穿了?没意思。”
他另一手撑住地面,发觉指尖仍颤,就攥紧了拳,面不改色地跟到青黛身后。
渡海前,鹂鸟族对他们捆来的白虎土兵出了气。钝刀磨肉,一刀刀还了亲族惨死的怨气。
上木筏时,每只鹂鸟的表情皆是悲痛中带着释然,呆呆傻傻地望着湖面发愣。
青黛与即墨容伽坐在船尾,她专注盯着对面,发觉西南方杉木林里升起了细烟,就让土兵们往那边行进。
身边白虎良久没有动静,青黛转头,霎时声调突变,“你…你头上是什么?”
即墨容伽有些发昏,迷茫睁眼看她,“什么?”
青黛揪住他肩膀,“你…”
即墨容伽心知自已是赶路几天不曾服那药的后果,以为青黛在说他伤势,“我没事。这伤不严重。”
青黛不耐,小声,“我说你头上的兽耳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兽骨重塑失败了?你还能兽化?”
兽族少主他一心寻妻18
兽化?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