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谁来劈晕他吧。这真的完全突破了他的想象，让习惯了幻想破灭的他也忍不住有些想闭眼逃避了。
温璨面无表情，微微垂头，抬起手，狠狠按住额角，看似柔和实则超级用力地按揉太阳穴，仿佛想把脑子里那种被惊雷劈中的傻逼情绪给揉散。
他不知道对面那个正在犯贱的人正在轻轻攥住拳头，强忍住从心底蔓延而上的微微的兴奋感。
——太好玩了。
——这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看到他被自已逼出前所未有的反应时，大脑会这么兴奋？眼睛会这么前所未有的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甚至眼神里的每一丝情绪
——她怀疑现在取下眼镜任何人都能看到自已亮得发绿的瞳孔。
——她还从未对一个人一件事如此乐此不疲，如此充满全方位的好奇心。
——温璨还有很多面嘛，不止是面对她时那种温柔又隐忍的模样，他也还会有如此忍无可忍的样子，简直鲜活极了。
——她都有些嫉妒不死妖了，为什么叶空就不能逼出他这么丰富的情绪呢？
……等等，嫉妒？
眼镜下的瞳孔微微收缩，连呼吸都屏住了一瞬。
叶空在这幅张扬犯贱的皮囊下微微发怔：谁？我吗？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是嫉妒吗？我在嫉妒谁？我在嫉妒我自已？
她突然抬眼看向温璨，然后飞快地又开始打字。
这一回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她就被男人掌心向外的姿势给拦住了。
温璨看也不看地做了个推拒的姿势：“别再打字了，如果全是无效内容的话，那我们也没有交流的必要了。”
“花叶和星飞的合同已经签订了，我不会反悔的，但也请不死妖小姐不要给我司带来太多麻烦，如果你影响到员工正常上班，法务部也会……”
一段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温璨显然没有开会时接电话的习惯，分明是打算看一眼就挂掉的，可不知是谁的来电，竟让他顿住了。
竖起来的手掌收了回去，他敛眉低头，几乎没有犹豫地接起了电话，然后看也不看任何人一眼地起身出去了。
叶空：……
一把火正要燃起来就被浇灭了。
她耷拉肩膀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的开始思考到底是谁给他打的电话。
而另一边，温璨顺手关上会议室的门，还进了隔壁的休息室，才对那边问道：“怎么样？”
那边的人很快回答。
“南港这边似乎对那个人的事下了封口令，秦家也不好再靠近，上次我问过之后，他们直接换了一批保安，不过，我在乡下找到了一个人，是秦家很多年前的老园丁，根据其他人的说法来看，七年前他应该刚好在负责秦家老宅的某片花园。”
温璨沉默着听那边继续说下去。
“我们本来是过来撞运气的，但一问之下……”
那边的人顿了顿，似乎也感到很不可思议：“她说，她捡到过一个相机，里面藏着一个大秘密。”
温璨瞳孔一缩。
“我们旁敲侧击费了好几天功夫，确定那应该就是和那位小姐有关的视频资料。”
“但她有条件，说不要钱，只想再见‘十一’一面，才愿意把相机交出来。”
封闭而昏暗的房间里，温璨沉默良久，最后轻而凉的道：“那就把她带来玉洲。”
“我要亲自见她。”
一墙之隔的会议室里，叶空突然多动症的表演，无声抬起眼，看向对面的墙壁。
第543章
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不死妖直到夜里才离开了星飞。
最后她还是没能拒绝温老板派出的保镖们，并且在花叶员工的强烈建议下，把那身夸张的涂鸦服反穿在身上，最终垂着头低调的使用了温老板停在单人车库里的车，离开了星飞。
当然没有告知司机自已的住址，不死妖在地铁站下了车，然后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司机兼秘书的先生望着那道消失的背影，抬手就给老板打了电话。
“她在地铁站下车了，一路上都没有脱帽子和口罩，始终看不到脸。”
“好。”
老板显然毫不意外，只淡淡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温璨站在窗边，望着下方隐约可见的媒体车的灯光，以及那些扛着长枪短炮蹲在马路牙子上吃饭的各方记者们，转头对身后的费秘道：“去告诉他们，人已经离开了，并且短时间内不会再来。”
“如果他们不肯信呢？”
温璨没什么表情的想了想，道：“那就给他们订餐吧，咖啡也买上。”
“……是。”
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温璨打开电脑，再点开他自已制作的网络检测软件。
成千上万甚至上几十几百万的各种大大小小的新闻之中，围绕着同一个事件或人物扩散开来的讨论会不停地自动汇聚起来，最后会形成大小不同的概括性图案。
温璨望着那些抖动的线条，变化的词组，如同幻梦般不停飙升或下跌的数字……
三分钟后。
画面定格图案定格。
他的视线慢慢从那些“食品安全”、“某地初雪”、“某市一醉酒男子搭讪反被割x”之类的大字上一点点掠过，最后，避无可避地落在了最中间的，也是最大的，如同飓风的绝对核心般张扬钉在图案中心的三个大字——不、死、妖。
围绕着这三个字，背景是银河之花与群星各占一半的词云图。
其中还填着一个着色颇浓的“星飞集团”。
温璨定定看着这图案，想起电梯里那只被竖起屏幕的手机。
-因为我天生就是风暴中心。
虽然很中二，但说得居然非常写实。
他微微叹了口气。
移动鼠标点击那三个字，画面立刻被细化，今天围绕“不死妖”这三个字所进行过的重点讨论全都一目了然，并且还根据提及次数自动分了级，后面还跟着收集到的网民们的情绪总结。
……
温总在监测网络上的消息。
而“天生就是风暴中心”的罪魁祸首早已去卫生间取了帽子假发口罩和眼镜，又去商场买了新鞋子换上，挎着她的大包包就回去了。
地铁上一路都能听到年轻人们在聊“不死妖”。
而她潜藏在其中，神游太空，仿佛根本听不到这些声音。
回到咖啡店的时候，意外看见了一堆蹲在门前的“萝卜”。
她脚步一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等你啊。”
周颂先站了起来，指了指另一个人，“她非说我们好久没团建了，一定要来，见你人没在也不肯走。”
叶空循着他手指，看见了蹲在地上拿着手机正抬头望向她的涂晚。
女人朝他一笑，半点看不出已经开始掌管大公司的气势，倒是和这学校里来来往往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的样子。
扫了一眼少女挎着的大黑包，也没问她去哪儿了，涂晚站起来，做了个“开门”的姿势。
倒是周颂在她开锁时问了起来：“你跑哪儿去了？还背这么大一包？”
“打网球去了。”叶空张口就来。
周颂大跌眼镜：“真的？你居然会主动去运动？而且还是在这大冷天？这就是土别三日必将刮目相看？”
“吃饭了吗吃饭了吗我要饿死了。”林心舟嚷嚷着。
“我订好了私厨，还有二十分钟就送到了。”魏知与永远都这么靠谱。
“你有时间打网球，难道就没时间和我下一盘棋？”
许泱不急不慢地追到楼梯前，叶空甩了甩手就上楼去换衣服了。
等她下来的时候，各位少爷小姐们都找好了座位，优雅地躺或坐着，几个保镖从门外走进来，也找了靠边的位置坐下。
“你打算长期雇佣这些人守在这里？”
林心舟忍不住问，“这多浪费啊，你有这时间不如赶紧置套房子，再把人放过去比较合理。”
“这很不合理吗？”叶空在吧台坐下，看着里面正在自给自足做咖啡的涂晚，敲了敲台面说，“你好，我要一杯超级加倍糖水。”
“好嘞客官。”涂晚笑嘻嘻的，“刚好我最近发现了几样还不错又漂亮的糖，给你加里面肯定很好看。”
“倒也不是不合理，就是怪怪的。”林心舟说，“你看你这店也不大，也没有员工和客人，保镖倒是比员工和客人加起来还多。”
叶空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林心舟就表示：“我在文安区有栋联排，你要是想住我可以免费让你住啊。”
“我还以为你要直接送我。”
林心舟：……
林小姐有些窘迫地哼哧两声，红着脸哼哼唧唧：“我们家没那么有钱呢，那栋房子已经是我唯一可支配的私人财产了。”
叶空抬了下眉，接过涂晚递来的杯子抿了一口又推回去：“还不够甜。”
一边推回去她的另一只手却一边放到了林心舟头上，轻轻揉了一把：“那我未免也太招你喜欢了，你小心被我骗得裤衩都不剩。”
林心舟：……
林小姐在原地呆滞几秒后，脸色愈加炸红：“我才不会被骗！我哥给我下了反诈中心！！！”
“好好好，所以为了不被你哥当成诈骗犯抓起来，我还是不去你的唯一财产里住了。”
叶空收回手，撑着下巴看涂晚把几颗漂亮且形状各异的糖丢进水里。
小小的水花溅起，还有水果的颜色彩虹一般扩散开来。
水杯被重新推到她面前。
叶空喝的时候，听见涂晚问她：“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叶空反问她。
“心情不好的话，你不会有闲心逗小狗的。”
涂晚似笑非笑。
好在林心舟这会儿已经坐到一边去跟许泱说话去了，否则她一定会炸毛。
叶空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涂晚也不追问。
一直等到私厨送来满满一桌饭菜，几个人又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
只是少了一个曲雾，林心舟找不到能热情接她梗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小失落。
她就问叶空：“曲雾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俩不会真闹掰了吧？我上次给她打电话她都不理我，说话也阴阳怪气的，每句话里都带个‘哼’。”
叶空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随后不到两分钟，涂晚就自然而然地掌控全局转移了话题。
·
第544章
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看了今天的新闻吗？”
问话的是魏知与。
他微低着脖颈，音色优雅语调平静，一点都不像在说八卦，“不死妖出现在星飞大楼。”
“当然知道！”
林心舟立刻兴奋起来，“我全程吃瓜的！要不是据说星飞大楼门口都要被挤炸了，我估计都要亲自过去凑热闹了！”
“你也喜欢不死妖？”
“说不上粉丝那种喜欢。”林心舟道，“但，谁小时候没看过两本不死妖呢？”
“一个纯纯搞艺术的漫画家，能够靠作品创造相当于一个中小型企业价值的收益，从身份而言，她已经打败我们这个圈子的大多数人了。”许泱客观道，“咱们认识的人当中，多少人拿着父母给的千万上亿甚至十亿的成本，最后亏得血本无归？”
“有道理。”周颂道。
过了会儿他又说：“不过，我记得她以前不是很低调吗？七八岁就开始创造神话的超级天才，当年多少媒体想要拿到第一手的视频采访，可她就是不肯露面，给再多的钱也不为所动——现在怎么反而愿意出现了？还闹出那么大的阵仗？”
“可能她也没想到会这样？不是说她是独自一人谁也没通知的去的星飞吗？说不定她本来想低调的……”
“本来想低调的人怎么会穿那么浮夸的衣服？”周颂说着拿出手机，给林心舟看照片，“虽然很糊，但衣服上这几个字你能认清楚吧？”
照片里显然是公司内部的偷拍。
隔得虽远，什么也看不清，但那件衣服上“我是不死妖”的涂鸦实在是太醒目了。
林心舟目瞪口呆：“这真的是不死妖？不能吧？”
“博主都赌咒发誓说他要是骗人就让他被星飞开除了。”
周颂说着点开评论区，下面还有一条说自已是星飞员工，证明这张照片是真的的留言。
“你瞧，这人真的是星飞的，以前发的动态都是星飞大楼……”
他刚想点进这人的，却发现对方账号已经是注销状态了。
再回到原来的页面，那张发布了照片的动态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
·
“查出来有四个人在网上悄悄发布照片还有文字消息。”
温璨接到了来自秘书的报告，“其中一个是游戏组的，两个是测试组的，还有一个是美术组小组长，当中有两个是因为没看内网消息，还有两个是看了但心存侥幸，现在已经让他们把动态删除了，接下来呢？”
“扣钱。”温璨想了想，“那个美术组的是看了内网还是没看？”
“看了。”
“开除，让人事部去办，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但人不能留下。”
“是。”
温璨没有立刻挂电话，因为他感觉秘书还有话想说。
果然，没过几秒，那边就发问了。
“温总，您觉得，不死妖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呢？”
他似乎有两分苦恼和忧心。
温璨却反问他：“你觉得呢？”
“……我就是怕，她恐怕就是要借此来证明自已的影响力，从而越发抬高《群星》的价值——我们原本开会商议的出价，随着她多来这么几次之后，只怕就要变得不够值钱了。”
“……”
温璨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秘书在那边屏气凝神的等了一会儿，才小心发问：“您觉得呢？”
第545章
我看见你
“我们还要在医院待多久？”
安静干净的病房走廊里，灯光照亮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曲妈妈一边时不时打量身后不远处的病房门，一边小声和面前这个一身护土装扮的保镖小声说话。
“这个不好说啊，老板也没有准确的交代，只让我们一直守在这里。”
那个穿着护土装，却长了一张恶霸脸的男人，正是叶空请来的保镖头子，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走廊的其他角落：如长椅上披衣靠着的病人，电梯边等待的常服家属，还有正在厕所门口进进出出的保洁，其实都是那天陪叶空去闯温家的专业保镖。
“不过，”保镖头子推了推用来降低存在感的眼镜，道，“老板也说了，如果你们要回去，我们就再多抽调一些人去你们家附近守着就好了——毕竟住宅不比医院安全。”
“那是不是你老板身边的人就得少几个了？”
“是。”
“那还是算了，我继续住着吧，反正骨折也要养好长一段时间呢。”
曲妈妈叹了口气：“那孩子……虽然还没正式见面，却已经犟得让我大开眼界了。”
保镖耸了耸肩：“我是不会说老板坏话的。”
“我也没有说她坏话，你可别乱传！”曲妈妈赶紧道，“我这是夸她呢，年纪这么小，却已经这么冷静这么能拿主意了，不像我家阿雾，还在赌气呢。”
保镖并不附和这些话，只问道：“您出来这么久，曲雾小姐不会怀疑吗？”
“她巴不得我晚点回去。”曲妈妈道，“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直皱着眉头上网，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迫不及待就开电脑去了……估计有正事。”
没聊几句，曲妈妈悄无声息回到病房门前，透过窗玻璃，果然能看见曲雾对着电脑眉头紧皱的模样。
她没有声张，自已悄悄去花园散步去了。
·
咖啡店灯光明亮，在夜色里如同一团荧荧的雾气，再经过监控设备传递到电脑屏幕上，画面就愈发灰暗奇特起来。
可那几个聚在一起的身影就像会发光一样，又或者正是他们吸走了室内的所有光亮，在空荡荡冷清清的偌大空间里显得那么热闹。
那场景落在曲雾的眼睛里，自然而然就滋生出一股她不愿意正视的酸意——这个群体就算少了一个她，好像也没什么影响。
挺好的。
她面无表情的想，却遏制不住的怒从心头起，有意立刻就啪一声合上电脑。
但视线落到桌边漫不经心扒饭的某人身上，又不由得慢下了动作。
“我只是为了搜集情报，好做报纸。”
曲雾这样说服自已。
毕竟不死妖眼看就要成为真正的顶流了，这种时候谁能拿到第一手情报谁就能大赚特赚，而她掌握着谁也不知道的最大秘密，虽然不能直接暴露，但能侧面刮一些能透露的情报出去，她也能赚到不少。
视线钉在那个侧影上，她默默敲了几下键盘，于是画面放大，收音也放大，直到镜头从整个热闹嘈杂的餐桌上准确抓取到那个人的脸，乃至能看清她端水杯的手指。
耳机里响起谁的声音。
“所以你们觉得，那个人真的是不死妖？”
“我觉得是啊。”
“不一定，不死妖以前从不这么高调的，她应该是个很淡泊名利的人。”
“但是谁知道呢？小时候淡泊名利，长大了却发现了钱和名利的重要性，所以决定要伸手拿到自已本来就能拥有的东西，也不是没可能吧？”
“毕竟世上还能有不喜欢钱的人吗？”
“你觉得呢？”林心舟撞了一下叶空的胳膊。
曲雾看到屏幕上的少女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很有道理。”
放屁。
曲雾在心里毫不犹豫道。
她想到今天几乎被直接“不死妖”三个字填满的网络，一群又一群人为了她在网上吵得热火朝天，讨论云一阵又一阵的，而这个人却还在这里优哉游哉的聚餐聊天，若无其事地听自已的八卦——简直太能装了。
她以前都不知道叶空居然还这么会表演，不去当演员都可惜了。
但……曲雾也很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
今天刚看到消息的时候她是完全不相信的，就如她刚才所想的，叶空虽然不算什么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的莲花，但要说她会为了名利和钱去故意出风头，还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搞神秘制造话题——那绝对是放屁。
她要是真的想要名利早就这么干了，毕竟她还藏着围棋这个大杀器呢，全国开了那么多棋室，没人知道她也是大股东，而且原野这个棋坛第一的天才也是她教出来的——她要是真的想要名利想要钱，把她藏着的秘密随便往外抛两个，或者接受几次采访，就足以让她成为更加现象级的话题人物了。
可她没有。
她好像只想在“不死妖”这个身份上做文章。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曲雾不知不觉看着那个人出了神。
她知道现在很多人都正在为了《群星》的版权蠢蠢欲动，而根据叶空搞出的事情来看，她就是在用这些行为提升不死妖的身价，也提高《群星》的价值——但，为什么呢？
不是因为想赚更多的钱，她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一个更加重要的，她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否则像叶十一这种懒货，直接把《群星》版权交给常合作的公司代理卖出就好了，何必亲自跟那些虚伪狡诈的资本来往？
所以，那个非如此不可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思索着思索着，曲雾不知不觉把好几个摄像头都调转了方向，全都无声摇头对准那个人，然后一起放大，直到她的身影她的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填满她的整个电脑屏幕。
曲雾仿佛是想以此看穿她的动作乃至微表情，从而读懂她的想法——即便曲雾本人对此毫无察觉。
可才刚完成这个动作不到三秒，屏幕里的人突然顿住了正在端起杯子的手。
不过两次眨眼的时间。
监控里那些嘈杂的谈话声、餐具的细碎摩擦声全都陷入了真空一般。
直到少女毫无预兆地抬头，视线穿透灯光下的大半个咖啡店，直直射向了那个唯一对准她正脸的摄像头——
咚——
曲雾往后一个猛闪，忘了自已是坐在床上的姿势，整个人直接掉下了床，发出噼里啪啦一阵碎响。
而等她龇牙咧嘴爬起来再度看向电脑，屏幕里的少女已经慢悠悠收回视线，端起那杯五颜六色的糖水……随后，曲雾看到她端着杯子的那只手的……中指，竖了起来。
曲雾：……
“草！！！”
曲小姐发出一声暴喝，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
曲妈妈急急忙忙吊着手跑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以后再管叶空我就是狗！”
曲雾像个正在散发怨气的怨灵，过了两秒又下意识改口道，“不，再管她我就是猪！”
曲妈妈愣了两秒，然后发出“呃”的一声：“为什么一定要改成猪呢？是狗不够给力吗？”
……
曲雾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同时她还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为叶空老说她是狗，她自已也老是承认自已是狗，所以才觉得那个毒誓毫无力量。
……更生气了！
曲雾狠狠一拍病床：“我以后再也不当畜牲了！那些当牛做狗自甘下贱的过去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发誓要夺回自已做人的尊严！！”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曲妈妈对她狠狠握拳，表情发狠，“但是加油！妈妈支持你！”
曲雾转头看她，过了会儿突然又莫名的笑起来。
曲妈妈一边走过来一边当真道：“要不要妈妈给你买点横幅挂在病房？上面就写‘永不做狗’、‘夺回尊严’怎么样？还有绑带也可以定制，你想在上面写什么？妈妈和你一起绑……”
曲雾：……
倒也不必……不，好像也不是不行，不是挺好玩的吗？
夜深和妈妈亲亲热热裹在被子里敷面膜逛网购平台选横幅时，曲雾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她现在，好像越来越能感受到鲜明的幸福了。
即便没有叶空在身边，即便没有围绕着叶空转，她好像，也有了别的可以支撑人生的锚点。
有心想要再次拿出监控看一眼，可身边的妈妈一直兴奋地和她讨论着什么，她不得不让自已短暂抽离的思绪回来，再次投入和母亲的相处中。
第546章
深藏的眼睛
咖啡店。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朋友们都走了。
桌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卡座里也变得空无一人。
整个咖啡店里只剩一个叶空。
她看着阿姨收拾完桌子，带着一大堆垃圾道别离开。
不知想了些什么，她突然站起来，从仓库里搬来了梯子，带着一叠便利贴爬上梯子，一个一个地贴住了那些监控镜头。
满室灯光都亮着，洒在她慢吞吞移动却有条不紊的身影上，就像一部正在播放的无声默片。
确定除了门外的便再无错漏后，叶空才长出一口气，收起梯子，关了灯，爬上了楼。
这样一来，曲雾放在咖啡店内的全部“眼睛”，包括一楼和二楼，全都被废了。
至于好几天后曲雾醒来，又忍不住犯贱打开监控想随便瞄一眼，却只看到满眼的黄色便利贴是什么心情——那就是后话了。
·
有关不死妖的话题沸沸扬扬了两天才沉寂下去，却又随着新刊的发布而再度卷土重来，还随着《群星》的脸更两话儿更上了一层楼。
上周都在狂骂不死妖的漫迷这周就成了高喊“天神在上！我要永远追随不死妖！”的疑似邪教分子。
而那几张糊得不能再糊的偷拍，则被到处传播，成了铁板钉钉的不死妖画像，某卖货软件上迅速推出的同款涂鸦黑棉服很快被卖到脱销，街上到处都能见到高矮胖瘦不一的“黑衣不死妖”。
于是除了漫画家不死妖以外，她的网络画像里还很快多了个“带货王”的称号，与那些流量极大的明星们并列一起——而漫迷们还对此十分不满，他们觉得和那些明星放在一起简直就是在侮辱他们，于是愈发努力地买同款，生生把相关的很多盗版产品都给冲到了软件热搜上。
——就像一波接一波的狂潮。
随着“不死妖”三个字不断涌现的，除了人群注意力的聚焦，还有流量一次又一次地被不断变现。
因此，很快，有关《群星》版权的问题，再度被许多人正式放上了会议桌。
·
争论不休的会议室归于寂静。
几个人都看向首座上沉默的戴着口罩的男人。
“老大，您怎么想？”
“我应该怎么想？”
他抬起头来，目光平静毫无起伏：“无论她是有意无意，我们难道出不起钱吗？”
“人家有本事证明自已的价值，有本事抬高自已的价值——我们难道要因此就说‘你耍诈想骗钱所以我们不玩了你爱卖谁卖谁’？”
“那肯定不能让她爱卖谁卖谁，我们都近水楼台了要是错失机会多可惜啊，只是说能不能想办法遏制一下她这种一再抬高身价的行为？比如提前商量一下……”
“画完了献给云雀拿到了童话大王称号还拿到了最高销量记录之后，出版社还想以最初的五万块钱就买下《银河之花》的版权——你们觉得合理吗？你们觉得，这个出版社不会被不死妖抽几个巴掌踹出门去吗？”
“……”众人无话可说。
男人靠在椅子上，微微抬起头，淡淡道：“她能抬高多少身价，我们就花多少钱去合作——各凭本事，没什么好说的。”
“散会。”
·
“八亿，不能再多了。”
温荣脸色铁青地对秘书摆了摆手，秘书却一脸为难。
“董事会那边的意思是，可以酌情再增加一些预算，毕竟最近她掀起的风波实在是……”
“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看了我们的邮件不满意，所以故意用这种手段来激我们！一个蝇营狗苟的货色！唯利是图！嗜钱如命！为了抬高身价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是个狡诈恶心的老油条！这种人居然还敢自称艺术家？！我呸！”
最近被董事们围绕这件事说了太多次，温荣已经到了听到这个名字就想吐的地步了。
若是以前的他，虽然心中憋屈，但多多少少还是会顾全别人的意见，不情不愿地做出退步，可最近跟那群新交的朋友相处得太惬意了，那些人无一不是聪明又高情商的能人，给他出了不少点子，交谈之中也让他学到了不少——比如，决不能盲目听取别人的意见。
尤其他作为一个超级集团的掌舵者，更是要慎之又慎。
只要自已想清楚了，就决不能轻易被其他人左右——真正的掌权者都该如此，而他以前所见的如他父亲，如他儿子，也的确都是如此。
温荣认为，自已和他们流着同样的血，当然也不会比他们差。
因此，他认定了八亿，就是八亿，决不能再多了。
至于不死妖的身价？
她能靠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来营造轰轰烈烈红红火火的假象，他难道还不能用同样的手段回敬给她吗？
“呵，”温荣发出一声冷笑，“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仗着有点名气就天不怕地不怕了，真该好好教训一下……”
刚好他新认识的朋友当中有一个是专搞传媒营销这一块儿的。
而不死妖无论如何有大能量，难道还能敌得过深耕这一块领域的专业人土？尤其背后还有他温氏集团的资金支持……只是可惜为了《群星》的版权，不能彻底毁掉这个创作者。
不过没关系，等到版权到手，他有的是机会。
温荣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拿起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
有人在看我。
第三次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叶空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高处。
她这会儿正在学校的湖边散步，不远处两只天鹅交颈相依在寒冷的湖面上飘着。
四周人很少，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发现任何可疑的人，于是只好皱皱眉收回了视线。
而高处的路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内，一道戴着帽子也依旧藏不住花白头发的苍老身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她……她还是那么警觉。”
一声长叹，从苍老的声带里发出来，似乎也裹挟了时光的洪流，听来有些萧瑟和物是人非。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旁边，温璨视线依旧落在那道遥远的身影上：“您现在愿意把东西给我了吗？”
老人却转头看他一眼，似在认真观察审视他的眼神，直到温璨微微皱眉看向她，她才点了点头：“换个地方吧。”
“去个看不到她，也不会被她看到的地方。”
第547章
你叫叶空
轰隆——
雷鸣之后，闪电在云层里闪烁，刹那间像是给整个城市拍了一张忘关闪光灯的照片。
伴随着天际的惊雷，一台被保存得很好、型号很古老的相机，被一只树皮般枯皱的手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桌面上。
昏暗而空旷的私人餐厅里，所有监控都被关闭，服务员与管理人员也全部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