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懒得下楼。”“……我背你下楼。”
“呵呵。”
“……真不来?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还会做你喜欢的菜。”
“你多吃点。”
叶空直接挂了电话。
才又趴了不到三秒,手机又震起来了。
“那我给你点个外卖,上次那家私房菜怎么样?”
“我自已会点,别管我。”
叶空不耐地再次挂了电话。
终于安静了。
窗外的路灯全亮了起来。
咖啡厅上下两层却像没人一样黑着。
叶空也懒得去开灯。
她任由自已逐渐沉浸在越来越深的黑夜里。
漫无边际的回忆手机里残留的带着油烟气的炒菜声。
灯光也因此如幻觉般延伸至她的想象里。
她并不羡慕曲雾有家有妈妈,但她羡慕曲雾能感受这一切并为之喜怒哀乐的脑袋。
虽然她是个变态,还是个有过坎坷阴暗过去的变态,但她也会是一个幸福的变态。
叶空想,曲雾一定会有很好的、很令她满足的、意气风发的未来的。
即便她现在还时不时跟她妈妈闹别扭——啊,会产生“闹别扭”这种情绪也是一种能力啊。
……
少女在窗前坐成了一道黑色的影。
她百无聊赖地试图让笔在桌上立起来。
第一次失败了,铅笔啪嗒倒下。
第二次也失败了,铅笔在桌上骨碌碌滚来滚去。
第三次也失败了,差点砸到她的鼻子。
第四次……
啪嗒、啪嗒、啪嗒……
黑暗里,随秒针一起哒哒机械响起的,还有仿佛会永不停歇的啪嗒声。
她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玩具,乐此不疲地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重复这个游戏。
时间又在乱飞的思绪中归于枯寂。
和那些画画的夜晚、发呆的夜晚、被埋在泥土里看星星的夜晚,都没有任何不同。
路灯泛黄,远远地蒙昧地照耀着。
她面前这扇巨大的窗户也只能分到一点点模糊的光。
然后,不知道过去多久。
余光里突然飘来了细小的雪白的花。
落在玻璃上,发出轻若羽毛的声音。
啪嗒——
铅笔最后一次掉在桌上。
叶空却忘了去捡。
她无声抬头,沉浸在夜色里的漆黑眼瞳仿佛从水底浮起,迎着窗外模糊的光,映照出自夜空深处飘飘扬扬正要落下的雪。
大片的,即将要笼罩整个天地的雪。
·
“又下雪了。”
快要休息的时候,温璨听到佣人的声音。
他突然就停住了。
将轮椅转移到楼梯间的落地窗前,他看到庄园的夜色正在被从天而降的雪覆盖。
“先生?”在温荣的态度下重新变得恭敬起来的佣人试探的询问他,“回房间准备休息了?”
“不。”
温璨说。
不知道是这场雪突然让这个地方变得格外难以忍受,还是有别的什么冲动在驱使着他。
总之他毫无由来却又毫不犹豫地改了主意。
“我有点事,要回去了。”
他这样说着,驱使着轮椅进了电梯,然后从庄园离开了,看也没看赶来拦人的温荣一眼。
车里更安静了。
费秘书一边开车一边看他:“回别墅那边?”
“嗯。”温璨有点疲惫。
待在那栋庄园的每一秒,他都要遏制随时上涌的反胃感,这会儿突然毫无预兆的离开,他胃里也有些烧得慌。
车里没开灯,他靠在椅背上,能看见不断扑上窗户又不断被风卷走的雪。
呼呼的风声隔了层玻璃,闷闷地传进耳朵里。
大约十来分钟后,车即将驶入闹市区时,温璨突然道:“去玉山大。”
费秘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男人靠着座位的大半个身体都沉在阴影中,只有望着窗户的眼睛,在时隐时现的路灯里微微亮起。
费秘书收回视线,沉默地输入另一个目的地。
·
轿车驶入校区。
不一会儿,温璨就看见了黑漆漆的咖啡店。
直到轿车在门口停下,窗外风雪依旧,隔着玻璃,温璨看见上锁的玻璃门。
老板看起来不在家。
车内很沉默,费秘书往后面看了一眼,张口道:“要不打个电话?”
片刻后,他才听到温璨的声音:“不了。”
他像是微笑了一下:“她应该还在外面玩,涂晚他们总是有很多好去处——”
顿了一下,他又喃喃自语,“又下雪了……”
如果好运的话……希望她能再给我打个电话。
温璨这么想着,不由自主握紧了手机,然后张口道:“走吧。”
轿车调转方向,离开了咖啡店。
明亮的车灯移动着晃过二楼的窗户,映亮桌上一只空落落的铅笔,还有一张画着少年侧影的纸。
只亮了一瞬,车灯便远去了,温璨再次前往那栋冷冰冰如同样板房的别墅。
而在与他背道相驰的方向,少女刚从出租车上下来。
第442章
一半一半
街景依旧繁华。
路边商店和高处led灯牌不停闪烁着淌入车窗。
费秘早早就打开了催眠电台,柔和的声音伴随着车辆的行驶声,以往多多少少能让温璨觉出一点困意的东西,今天却不知为何,越听越清醒。
精神明明很疲惫——类似吃够了反胃的东西然后狠狠吐空了胃之后的倦怠。
可他依旧睡不着。
就像有个尖锐的钩子在勾着他的灵魂,让他不能低头困顿哪怕一秒。
好在他和这种痛苦作伴已经很多年了,因此能很平静和熟练地戴上vr——心理医生说他这种方法不行,对别人来说叫以毒攻毒,对他来说却是反复摧毁。
可温璨觉得自已能在那些画面里找到平静——即便是痛苦的平静——也依旧让他感到安心。
所以他不太听医生的。
他就这么靠着椅子好似睡着了,直到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
“惊醒”的时候,温璨才察觉自已原来一直把手机紧紧地握在掌心。
他甚至来不及摘下vr设备,手指便已经凭借本能快速划开了接听。
于是少女的气喘吁吁直接通过vr的耳机传入他的大脑。
男人依旧是靠在椅子上的姿势,身体却微微顿住了。
他眼前还是那条飘满灰烬的无尽公路,跑车的残骸还在熊熊燃烧着,可耳朵里却响起少女夹杂着喘息的轻快的声音:“温璨!”
她叫他的名字:“下雪了,你看到了吗?”
是风雪的声音。
伴随着少女急促的呼吸,就像漆黑的极夜里被撕开一条缝隙,于是一点清透的星光漏了进来。
温璨第一次,在戴着vr的时候分散了注意力。
他只是下意识地回答少女的问题:“看到了。”
他是真的看到了。
就在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梨花正像雪一样地飘过他的视野——而在这之前,他从未留意过它们。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温璨几乎屏住了呼吸,身体也一动不动地定在了昏暗中。
而耳机里的少女对此毫无所觉。
她只是笑起来,又问他:“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看?”
不等温璨回答,她就又说:“我想和你一起看。”
温璨眨了下眼,机械的道:“你在哪里玩?我来接你。”
“你猜?”少女笑眯眯的,努力调整着依旧急促的呼吸。
温璨的心跳突然就快了起来。
他甚至不清楚自已猜到了什么,只是大脑在嗡嗡作响,好像有温暖的洋流在胸腔里不停涌动着,时而堵住这里,时而冲开那里,横冲直撞着叫人只能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在原地。
“我猜,”他喃喃道,“你在外面和曲雾他们打雪仗?”
“这点雪应该打不起来吧?”叶空说,“但你也太高估我了,我像是会玩这种费劲运动的人吗?”
“可你听起来,气喘吁吁的。”
“因为我刚跑了好长一截路。”
叶空说:“从枫林大道的起点到终点那么长。”
温璨:……
枫林大道是温氏庄园所在的位置。
少女在那头笑起来,声音压低了,却掩不住开怀:“你快出来,我在大门口躲着呢,我们说好了要悄悄摸摸的。”
温璨:……
男人仰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找个保暖的地方等我,我三十分钟——不,十五分钟就到。”
“什么?”叶空在那边愣了一下,“你不在这里吗?”
·
挂断电话,温璨一手摘掉眼镜:“停车。”
“你先回去,我来开车。”
他一边赶人一边打开车门就要跳下车,风风火火迫不及待几乎不像温璨,被不明所以的费秘书一嗓子叫住。
“老板!路边有监控!”
——仿佛从梦中被猛地打醒。
起身动作做到一半的温璨僵在那里。
费秘书不明白他怎么了,只凭职业本能往外指了指:“还有,您确定要自已开车吗?会被电子眼拍到的。”
温璨:……
“要去哪里?”费秘书干脆道,“十五分钟是吧?我尽力不就好了——我飙车还行的,只要您来负责罚款就行。”
温璨:……
他看了一眼路边商铺屋檐下随处可见的监控,怦怦乱跳的心脏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重新落座,关上车门的同时,他低声开口:“回庄园。”
费秘利落转弯,轿车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果断又凶悍地插入了车流之中。
而温璨却在恢复冷静后,感受到另一种极端的凉意——那是突然察觉自已目标已经被不动声色动摇了的恐惧。
他方才为什么会那样头脑发热地行动起来?
在闹市区下车,坐上驾驶位,还企图一路飙开车回温家?
在那个瞬间他好像什么都忘了,唯一清晰的是想要立刻见到某个人的愿望。
担心她挨冻,担心她生病,哪怕提前一秒也想早点见到她。
——太可怕了。
轿车飞快地切换道路,一路风驰电掣地前进着,轮胎仿佛要起火。
可温璨沉默地坐在车厢里,肩上好像落了一层雪般遍体生凉。
·
车并没有径直去往温家,而是半路拐道去了一处公园。
因为叶空打来电话说不想在温家大门口见面,先前是以为温璨在里面才不得已去的,既然他不在那儿,他们当然可以选择更让人舒服的地方相见。
然后叶小姐精挑细选,选了个毫无名气的香樟公园。
他们约好在某个入口见面。
先到的是温璨。
他的车停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
前后左右都很昏暗,挂在头顶的路灯又暗又摇摇欲坠。
公园里只有零星两个人冒雪遛狗,细碎的人声和笑声传出来都显得很远,除此以外,只剩下马路对面报刊亭里的人影还在偶尔随着电视剧动弹一下了。
温璨坐在车厢里,没有开窗,车停后也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让原本想说点什么的费秘书也变得不敢开口。
——温璨本以为自已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
一直如此控制自已的心跳,直到叶空抵达,直到他们见面——他都应该让自已保持冷静。
他一向懂得覆水难收,也懂得爱情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让任何存在影响自已,可……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在延长的同时,他再一次被模糊了知觉,本能不可遏制地涌现。
直至一辆出租车亮着巨大的灯从深邃的黑暗里疾驰而来,他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视线,同时在不断加速的心跳里,察觉到一半冰凉的绝望,和一半炙热的快乐。
第443章
情不自禁
黄色的出租车在那家报刊亭面前停下,挡住了窗内看电视的人影,同时窗内的光洒在刚刚下车的人身上,将她描绘出浅浅的透明的轮廓。
在黑夜中,在夜雪里,如同一朵会发光的花。
砰——
出租车车门被关上。
同时宾利的车窗降下来。
一辆车影远去了,将少女的影子完整的暴露出来。
温璨于黑暗的对面望见风卷起少女的长发,雪花旋涡般纷纷扬扬围绕着她。
少女先是低头拍了下衣服上的雪片,才拿着胸前的相机抬头望来——
路灯照亮她脸上刹那绽放的笑,还有她迫不及待抬脚就要跑过来的样子,不过很快就被又一辆经过的摩托车挡住了去路。
她退了回去。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摩托。
巨大的轰鸣声源源不绝地在路上飞驰而过,叶空一次又一次被挡回去。
温璨在窗内紧紧盯着她,随后毫无预兆地拉开了门。
“诶老板……”
费秘书一句话没说完,温璨已经下了车。
他随手抓了帽子盖在头上,然后在下一辆摩托抵达前,快步穿过了马路,一手搂住了同样穿过了一半路面的少女。
“你怎么……”
叶空被搂了个满怀,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就被他单手从地上拔起来,大步走到了路边,在路灯下放下。
最后一辆摩托也飞奔过去了,骑手还冲他们吹了声口哨。
电视剧的聒噪台词伴随着插曲从身后那个报刊亭里流淌出来,混合着呼呼的风雪声成为模糊的白噪音。
叶空好不容易落地,也没顾上问他为什么要下车,只抬手接了点冰冰凉凉的雪花,举到两人之间,朝他笑:“看,虽然是第二场雪了,但十二点还没过,我们可以把这当做第一场……”
“我还特意带上了相机。”
她又很忙地举起相机:“我还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因为我们以后都要偷偷摸摸——唔……”
温璨毫无预兆地吻了下去。
·
电视剧台词还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隔着风雪的声音总显得遥远。
白色的雪片在路灯下仿佛特意放慢了速度,晃晃悠悠洋洋洒洒地飘下来。
他们在路灯下,在风雪里,在黑夜中偷偷摸摸的接吻。
温璨第一次这么用力地抱紧她。
手臂环过腰身,手掌按在腰侧收紧,还有一只手绕过了少女的背,按到后颈上——这是将人整个按进怀里的姿势,而他毫无所觉,还在一步一步将少女逼得后退,直到抵上了干燥的树干。
路灯被香樟的叶子挡住了。
阴影中唾液交换的声音越发明显。
叶空猝不及防下,有些喘不上气,可她没有推拒——因为她听见自已咚咚的心跳声。
胸腔里心跳如擂鼓。
响亮激烈到她能清楚地用耳朵听见。
而更多的感官都集中在面前眼帘低垂的水墨一样的面容上。
深深浅浅的树影落在男人眉眼之间,将他无知无觉的沉迷晕染出莫名悲伤的滋味来。
就好像——他控制不了自已,他摆烂了——可这是一件令他痛苦的事情。
唇瓣被抿过,每一根唇纹都被用力又仔细地描绘。
然后是更深的进犯。
腰上的手用力到让她觉得有点痛,同时也更深的感受到面前这具身体的热度。
即便他们都穿着不算薄的衣服,却依旧有种骨血相融的错觉——亦或痛觉。
叶空有点发怔。
在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的激动之中,她微微张开嘴唇,伸出一只手揪住了男人腰侧的衣服,另一只手却抬起来,轻轻放到了他的头发上。
激烈而深入的吻突然停滞了一下。
而叶空的手沿着男人柔软的头发缓缓抚摸下来,手指不停穿过发丝,直至落到侧脸上。
然后她对着抵在自已唇间的唇舌轻轻“啾”了一口。
——一切就像被按了暂停键。
风雪声重新涌入耳朵里,然后是彼此急乱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
他们维持着这个过分用力的拥抱,喘息了好一会儿后,温璨突然发出了一声低笑。
他微微闭着眼,撤销了一切粗暴的仿佛无知无觉的侵占,轻轻啄吻在少女的唇角、脸颊、然后是眼睛和鼻梁,最后又落回到唇瓣上。
接触重新变得温柔起来。
叶空便也能在间隙里抽空说话了。
“你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她想了一个词,“跟发q了似的。”
若是以往,温璨恐怕又要被噎个半死。
可他最近已经习惯了叶空的惊人直球,于是眉毛也没动一下地啄在她的上唇,漫不经心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下雪下的吧。”
“是吗?”叶空被他不停亲在嘴巴上,只能含含糊糊的说话,“那我希望每天都下雪。”
“还是不要了。”
温璨也含含糊糊的说,“我会发疯的。”
昏暗中,他眉眼缱绻得简直快要把人溺毙。
叶空也有几分迷迷瞪瞪的:“那不是唔……很好吗?我俩都是疯子,天生一对。”
男人闷闷地笑,然后亲在她的耳根下,随后下颌就从她肩蹭过去,将吻变成了彻底的、完整的拥抱。
叶空眨了眨眼,再抿了抿泛红微肿的嘴唇:“不亲了?”
“歇会儿。”温璨的声音闷在她的帽子里。
叶空关心道:“你很累?”
“……”温璨沉默片刻,说,“嗯。”
“昨晚睡觉了吗?”
“……没有。”
“今天呢?”
“……也没有。”
“……”叶空发出一声长叹,“这么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已。”
“……”温璨又笑了起来,“是啊,我什么都做不好,怎么办呢?”
叶空闻言抬了抬眉:“没关系,我什么都做得好。”
“你真厉害。”温璨低声说,“比我厉害。”
“很少有人比我厉害的,你不要自卑。”
“可我就是自卑了怎么办?”
“……”叶空语塞了一下,“你是我的男朋友,光凭这一点,你就已经打败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类了。”
“可……”温璨说,“我们只是玩玩而已啊。”
男人如大提琴般好听的音色低低地从耳后传来:“我只是你迟早会分手的,有保质期的男朋友。”
他温柔的说:“你不记得了吗,叶空?”
叶空:……
她愣了一下。
唇上和身体上的温度都在快速消散。
她茫然于心头陡然飘来的凉意,就好像眼前的雪不是落在脸上,而是穿透皮肤,直接覆在了心底。
可男人分明完全地挡着她,风雪都只落在他宽阔挺拔的后背上。
少女不由自主地伸手拂了拂他肩头的雪,淡淡的道:“你可真能扫兴。”
温璨不言不语,只更紧地抱住了她。
“我不喜欢在兴头上被人泼凉水的感觉。”叶空弯了弯嘴角,“如果你不想玩了可以直说,不用这么……试探我?”
温璨身体有些僵硬。
而叶空已经抬手推开他——她力度其实很轻,却是不容拒绝的姿态。
“你是在试探我吧,温先生?”
直到能直视那双低垂的温柔眼睛,她抬手捧住他的脸,凑上去亲了亲他线条优美的嘴唇,姿态温柔,吻也亲昵,说话内容却截然相反:
“你不想玩了吗?”
“你要和我分手吗?”
“就算是这样,我也随时ok的哦。”
温璨:……
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少女微笑的唇角,整个人仿佛已经僵成了一具有温度的雕像。
他长久不答,叶空便恍然地抬起眼:“还是说,我猜错了,你是想当我没有保质期的、不会分手的男朋友?”
第444章
真真假假
香樟树在冬天也依旧翠绿的叶子挡住了大片纷纷扬扬的雪,只有极细小的尘埃般的白色,会被风卷着飘入树叶间的缝隙,再一层层跌落下来,变成漫天风雪里的慢镜头。
而他们在这慢镜头的昏暗雪色里彼此紧贴,好似和世上任何一对卿卿我我的爱侣没有任何分别。
少女漂亮的、艺术品般完美的手指轻轻捧着他的脸。
她在看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很冷静,像一只在夜色里蛰伏的黑猫,可以长久无声地凝视等待下去。
温璨却迟迟给不出答案。
他的手指还掐在少女的腰侧,此时已经无声地放了力道,只是松松地搭着。
低垂的睫毛下一双玉般温润的眼珠静静的看着她,却又好像正在出神——
事实上,在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已到底想得到什么回答。
与其说是提醒叶空,不如说他是在提醒自已——那是在遇见危机后大脑的自我反应,可当话脱口而出,虽然紧张、虽然隐约察觉到恐惧,可同时也有解脱之感涌现上来。
仿佛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提醒彼此不要入戏太深的时刻。
好像这样就可以退回到原来的安全距离。
可这些翻涌的复杂的情绪才刚冒出来,他就听到了回答。
“你不想玩了吗?”
“你要和我分手吗?”
“就算是这样,我也随时ok的哦。”
——无论有多少种情绪在浮现,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只有仿佛直坠而下的空和冷,而这种感受没有尽头。
少女话锋一转的另一重发问模模糊糊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还是你想做我没有保质期的,不会分手的男朋友?”
想吗?
不是玩玩,而是真正的……叶空的,男朋友。
想。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从陡然清醒的大脑里得到了本能的回馈。
可正因为想,才绝对不能——不可以答应。
但清醒的视野里出现的是少女冷淡的眼。
她安静的看着他,看起来可以一直这样长久的等待下去——可这等待并不慎重或紧张,相反,她很从容,是对答案可有可无的从容。
就好像从始至终都只有他在改变在不安在假戏真做,而她从始至终,都很清楚,他们只是在“玩”。
即使她如此鲜活而热烈的表达着类似爱情的东西,可那对她来说只是一场全情投入的角色扮演,她始终清醒的知道自已是个玩家。
温璨紧缩的心脏在新的认知中反而一层层放松下来。
虽然同时还有另一种轻雪般的凉意落入血管,可他却在这种冰凉和刺痛中觉得轻松。
一粒雪飘落到少女的眼角。
男人动了动发麻的手,抬起来,轻轻拂掉了那片雪花。
细微的水迹出现在少女的眼角,映着暗淡的光,像一道冰凉的泪痕。
可温璨知道,叶空不会落泪的——至少,她绝不会为自已落泪。
这样很好。
她本就不该喜欢自已。
指尖将那道水迹一点点蹭干。
他的动作和眼神都温柔得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