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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他现在是生是死。

    若还活着什么时候会回来?

    若死了,临死前的那一刻,谁会给他送行?

    莫利山听得最是清楚,他的瞳孔陡然缩成针尖,扬声一句,“我有遗言。”

    一声枪响撕碎了雾气,震彻云霄,子弹从后脑勺射进的那一刻,莫利山的舌尖除了腥甜还有一股小雯最爱吃的味棒棒糖的味道。

    随着他身体濒死的抖动,他贴在心口的那张小雯画得亲子的蜡笔画从囚服中飘出,一大一小的两个线条小人牵手的线条正在渗血。

    枪声震颤,仿佛无数个对女儿未兑现的承诺在这硝烟里抽搐垂死挣扎。

    他倒在了地上,血漫过冒起新绿的沙地,流进了旁边的排水沟铁栅。

    莫利山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五年前出狱后见到小雯的第一眼,七年未见,八岁的小女孩生得那般明眸皓齿,格外可爱,霍霆松开她的手。

    她一半惊喜一半害怕地挪过来,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爸爸。”

    他一颗心都化了,再没有如此自由、幸福、得偿所愿的时刻。

    东边的太阳终于升起,照着行刑队收枪时扬起的尘烟,莫利山缓缓闭上了眼,在无尽的黑暗永远吞噬他的时刻,他望着曦光潋滟的天边,飞鸟掠过,还有一抹彩虹。

    他血债累累的一生早已得到过救赎。

    传话的狱警在行刑后又走到了警车这边,他将手里一支红色蝴蝶发夹,还有一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抠下来的泛黄的纸团递到了田馨手里。

    “这是他在枪响前交代的遗言。”

    田馨接过那枚小小的红色发夹,抖着手展开纸团。

    血色字迹赫然落目:

    发夹是送给小雯十三岁的生日礼物,对不起,爸爸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小雯,不要为爸爸的离开而哭泣,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很舍不得你,不过你也别担心,临刑前一天的傍晚,透过铁窗,爸爸好似在梦中看到你站在我面前嬉戏欢笑。

    你出现的地方,夕阳很美。

    皱巴巴的纸条上是莫利山在牢狱里划破手指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并不好看。

    田馨却读了一遍又一遍,她边涕泪边将这张纸的每一个皱巴巴的边角都展平。

    “小馨,我们该走了。”关廷裕在这时候出声。

    行刑结束,田馨又回到了别墅里,关廷裕接到警局开会的任务,将她放到了别墅门口,不得不离开,走前告诉她说,完事就立马回。

    田馨一个人支着沉重的身躯推开门走进去,人还未进屋,别墅门口又响起了门铃声,她以为是关廷裕又回来了,复又转身将大门推开。

    却见门口站着一个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的摄影师,“小姐,请问这是霍霆霍先生家里吗?”

    “是。”

    摄影师摸摸后脑勺,有些歉意的笑,“之前李先生不是让我来拍全家福吗,后来我的摄影工作室搬迁,忙得不行,裱好的照片就一直没有送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整理客户资料的时候,才发现忘了这照片,现在特意给送过来。”

    说完,他俯下身拿起脚边将一个需要双手才能搬动的纸盒递给田馨。

    田馨将纸盒搬到庭院中,蹲下身翻开纸盖,将里面一张比寻常照片还大两个尺寸被放在金黄色裱花纹相框的全家福取出来。

    映在她的眼帘。

    三个男人都在,气质各异,性格鲜明。

    那是他们最鼎盛的时候。

    山之巅,地之捱,兵临城下,无坚不摧。

    如今...

    田馨的手指抚摸上了霍霆在画框定格的脸庞。

    如今,早已四散天涯。

    留给她的,宛如年少绮梦,镜花水月一场。

    一阵春风吹起,一片纷飞飘落的白梨花花瓣打着旋飞落到了她的肩头。

    她的脚步赫然顿住,仰起头看着那两棵白梨树。

    斑驳的罅隙,暗香浮动,白梨树上的花苞尽数绽放。

    纯净洁白的花蕊缀满枝头,美得如梦似幻,恍若天堂。

    田馨垂泪,嘴角难得勾起一抹笑,她幽幽道,“淮炀,你种的花,开了。”

    第241章

    大结局上

    三年后。

    霍氏集团在京市老牌企业冷氏集团总裁冷晏礼的担保和扶持下重新起死回生,许一萌实习生转正,第二年还升职为投资部组长,打算小办一场升职宴。

    夏明朗这个忙的不可开交的财经类主持人特意请了半天假作陪。

    电视台附近的公寓里,许一萌正在填写要宴请宾客的名单,又拿过桌上摆放的一份餐厅的宣传手册,咬着笔头问,“明朗,我真的要去这家四星级的餐厅吗?我实习才转正一年,前两年那场扫黑风暴,霍氏集团遭遇那么大的危机,从上到下都被约谈,资产被冻结清算,实习生的工资微薄只够糊口,这一年才好了一些,我的存款哪里够预定这家餐厅。”

    夏明朗脱下西装外套,挂在立式衣架上,“你不是还有我吗?不够我给你补。”

    许一萌听得心暖暖,放下手中的圆珠笔,蹑手蹑脚走到夏明朗的身后,双臂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蹭,“你怎么会这么好?要是你以后不要我了,我也不怪你,只怪我自己不争气,这么好的人我都留不住。”

    “怎么说这种话,虎头虎脑。”夏明朗转过身,脸色并不算好地盯着面前的许一萌,“一萌,下次再说这种话,我是真会生气的。”

    许一萌忙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错了错了,下次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烂舌头。”

    夏明朗被她的样子气笑,“那倒也不必。”

    手机的闹钟在这个时候响起来,许一萌像被踩着尾巴的猫,“赶紧赶紧,今天是京市中心那栋别墅法拍房的开售时间,馨馨让我特意帮她盯着,一出售就得立马打款买下。”

    提起田馨,夏明朗想起不久前,他那一档财经类节目的采访。

    田馨之前入职的那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在这三年里混得风生水起,在海运外贸这一块,赶超了多少家本地企业,一跃成为金融圈里炙手可热的新贵,多少商业大佬们私下热议的谈资。

    京市财经类学院优秀毕业生田馨,年仅二十三岁,就是这家企业的经理,天生的女实干家,夏明朗曾特邀她来他的节目当过嘉宾。

    夏明朗卷起衣袖去厨房里洗菜,“她不是去东南亚谈贸易了吗?还没回来?”

    许一萌从自己的钱夹里掏出田馨留下来的银行卡,目不转睛盯着法拍网的界面,那栋霍氏集团总裁霍霆销声匿迹之后,资产被强制清算收回的别墅照片此刻跳进她的视线。

    她手速奇快点下购买,法拍房的价格低于市面很多倍,那么好的地段平常没个上亿身价哪里买的到,现在几十万就能买。

    许一萌专心把卡号一输入,点击了付款,这才回答夏明朗的问题,“快回来了,能赶上我的升职宴。”

    田馨每年都去,不仅仅是做海外贸易,听她说,她在找一个人。

    许一萌心里大概知道是谁,但她没有细问其中的原委,只问过她,“东南亚那么大,找不到怎么办?”

    田馨是那么感伤,眼里闪过风起云涌的过往,又那么笃定,“找不到就找一辈子,我还有好几十年,总能找到的。”

    许一萌就不再问了,千磨万击让人痛不欲生成长的都是些伤心事,刨根究底就是硬揭别人的伤疤,她不忍再看到田馨那样破碎揪心的模样。

    田馨的电话在许一萌付款后没几分钟就打了过来。

    许一萌忙接起来,“馨馨,怎么样,我的手速够快吧,已经给你买下来了。”

    田馨在转机回国的机场,贵宾厅里,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脑上的资料,一边抿了一口苦涩提神的咖啡,“收到账单了,谢谢一萌。”

    “谢什么谢啊,馨馨,那别墅里都是死物,你为啥还要买下来,当时被法院执行的时候东西不是都被清空了吗?”

    田馨的身子微顿,轻推了下架在她翘挺鼻梁上的金丝圆框眼镜,这三年夜以继日地看报表,读资料,走南闯北,她的眼睛长时间注视电脑屏幕得了三百度的近视。

    “还有两棵梨树,我挖不走。”

    不知道是信号的问题,还是漫游限流。

    许一萌没有听清楚,“什么?”

    田馨的航班要起飞了,她合上电脑,挂断电话,四个小时的飞行一落地,从机场的出入境一走出,关廷裕清瘦挺直的身影就立在出口大厅。

    看到田馨他挥了挥手,“小馨,这里。”

    田馨提着八寸行李箱到了关廷裕身前,关廷裕接过她的行李箱,女孩的气质在这三年里改变颇大,稚气去了一大半,穿着深色的职业套装,线条勾勒出纤细腰身。

    嘴唇红润,乌黑柔亮的长发被她高高挽起,明眸红唇,艳丽生动。

    那张初恋般的面孔,在毕业后两年的职场生涯里变得成熟果敢不少。

    关廷裕直切正题,“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

    林正堂的制毒工厂在霍霆走的第二年被炸毁,一朵在东南亚腹地几十吨火药一起被点燃升起的巨大的混着火星的蘑菇云缓缓升空。

    在国际上引起爆炸性的轰动,多少国际记者前赴后继地前去跟踪拍摄报道。

    田馨那段时间入职不久,每天都抱着电脑一帧帧地看新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隔着大洋大海,物料实在太少了。

    她夜夜都梦回往昔,深夜恸哭,无法抽离。

    这么大一朵蘑菇云,早把周围的一切都焚为焦土,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警方没有消息,军方没有消息,到如今都是生死未卜。

    没有活着的消息,也没有尸体的认领。

    他轰得一声杳无音讯,独留她站在熟悉的地方苦等。

    关廷裕点到为止,他知道田馨的这道伤疤创面极大极深,血肉都翻开,深入见骨,他转移了话题,“我的车在车库,你在路边等我,我送你回公寓。”

    “好。”女孩轻应。

    等到关廷裕一走,一通电话打到了田馨的手机里。

    “喂,是田馨田小姐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你读书的时候不是租过我的那间老破小吗?最近这边要拆迁建高铁站,我今天过去看的时候,房子里还有些你的东西没有拿走,田小姐,你还要吗?”

    一通让她略有些陌生的电话,来自京市周边那栋她曾以五百块一个月的房租租下的破旧单元楼的房东。

    田馨记得最后住在那里的是朱红瑛,“东西不一定是我的,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你就都丢了吧。”

    “这样啊,那我都丢了,对了,之前住在对门的先生还给我不少的钱让我维修一下我这间房子的基础设施,田小姐,我也不是个贪便宜的人,有部分还是可以折算退给你,我这个房子别看破,拆迁款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房东在对面还有些洋洋得意。

    田馨一时哑了声息,当初她还以为是房东善心大发,幸运得不行,没曾想在那个时候早有人在暗地里蛰伏关注照顾着她。

    面前是夜晚霓虹斑斓的机场车流,田馨像是被什么遥远的记忆再次狠狠地击中,失去的痛苦其实一直穷凶极恶地扎根在她的心脏里。

    女孩艰难哽咽,咽下一次又一次喉头翻涌迭荡的情绪。

    从相遇到生死两茫茫,只有一年零五个月。

    她却得用了多少成倍的时间也了却不了这段前尘旧忆。

    “不用折算了,东西我这两天过来拿。”

    第242章

    大结局中

    两天后的晚上是许一萌的升职宴。

    那天下午田馨便开车到了老城区的旧单元楼前,这里的人因为要拆迁几乎都搬走了,留下的几户也在匆匆忙忙地搬,往日的烟火气也逐渐凋零,这两排斑驳的墙面变成一栋栋萧条的空楼。

    田馨在这之前打电话问了在老家的朱红瑛,这么些年难得接到女儿电话,她格外受宠若惊,她说她留在那里的东西不多,就是几件衣服,还有些田宥桦的东西。

    臭毛病依旧不改,一提起她那个入狱的儿子,朱红瑛就哭哭啼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叮嘱田馨,“宥桦的东西我都给他送监狱了,如果还留着一些,小馨,你也帮我寄回来吧,留个念想吧。”

    田馨提着空的中号集装箱,她缓步往楼上走,背阳处的楼房,哪怕是白天也有些黑,这里的声控灯跟以前一样,时亮时不亮的,有几楼的住户搬离太久,房门上方和墙角间都接上了蛛网。

    女孩走到四楼的时候,听到了楼底传来的交谈声。

    是一个男声,他在跟一楼一个有些耳聋的老太太寒暄,老太太有些耳背,男子的音量就不由得拔高,“老太太,你明儿也搬了?那挺好,这里马上拆迁,早搬早去城里享福。”

    他寒暄完就迈着步子往楼上走。

    田馨从四楼的楼梯往下望,那个人手里提着一个药袋,一瓶老抽酱油,还有一块新鲜带血的瘦肉。

    他步子很快,四楼转眼即到。

    昏暗的楼道里,田馨对陌生的男子带着心理性警惕,她与他四目相望一瞬,只能在依稀的光亮里见到面前的男子有着半张狰狞布满伤疤的脸,像是严重的烧伤,格外可怖。

    男子在看到田馨的一瞬,瞳孔骤然放大,身躯颤抖,攥着塑料袋的五指也瞬间收紧,接着步子更是三步并作两步跟她擦肩而过。

    田馨抱着手中的集装箱,她很着急,跺脚想要震亮四楼的声控灯,设备老旧,声控灯没亮,楼层的光线依旧晦暗不明。

    她心急如焚地追上台阶,想要跟上前面的男子,但是他的身手太快了,田馨上了两层阶梯,手中的集装箱被她抛掷一边,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女孩站在原地,努力咬牙忍着泪水,竭力让自己的嗓音不那么狼狈抽噎,“李志伟!我知道是你!”

    她的一声喊,让连同四楼上下楼层的灯都亮了起来,光亮照亮缥缈的尘埃,男子手中药袋里的药粒碰瓶的撞击声戛然而止。

    他没继续迈步往上走,不知道停在了哪一层,哑声回应,“你认错人了。”

    田馨的心脏掀起狂风骤雨,疯魔而崩溃地跳动。

    她卖掉了霍霆送给她在京财附近的那栋公寓,每年都会去东南亚腹地,明着是出差,其实是到处打听消息,翻遍了缅北的每一个角落,她还花钱请过私人侦探,怕自己稍有遗漏就错失了哪怕一点关于霍霆的消息。

    驻缅的军队带不回他的消息和尸体,她便告诉自己,千金散尽,就算霍霆燃成地上的一捧灰烬,她也要把他带回故土,带回她的身边。

    美好回忆淬炼出的毒箭横亘在她的每一寸骨缝里,一旦触及到了熟悉的场景和画面便开始发作,如阴雨天的百虫侵身,其钝痛足以杀人。

    “我没有认错!就算你现在是这样一张脸,我也认得!”

    田馨奋力跑,她在六楼的楼梯口呆滞凝望着李志伟略佝偻的背影,他个头矮了半寸,脸上的伤疤连绵到了后脖颈,在衣服领口处隐隐透出。

    李志伟没有转过身,他只是抬起胳膊抹了把泪,依旧咬死牙关不松口,“我不认识你,你走吧。”

    田馨什么也不管了,她到了他的跟前,掐着他的肩膀,用力到全身都在抽搐,眼前的李志伟也跟着她跌跌晃晃。

    “我只问你,他还活着吗?”

    女孩的质问像是一把钢刀插进了李志伟的心口,他无法抬头面对她,女孩的目光太过炙热,比烧得他面目全非的烈火更灼人,也无法跟她诉说这世间还有比死更加折磨的事。

    “你回答我啊,我找了他三年!我等了他三年!你就告诉我,人还在吗?我只想要个回答,他若真的不在了,我要捧骨灰也好,我要的不多啊。”

    田馨声嘶力竭,她软了腿,身子往下栽,越是到这一刻,她越不知道怎么面对。

    李志伟立刻扶住她,他藏不住了,只能张口,“人还在。”

    “在哪?”

    万念俱灰后的甘霖。

    “在屋里。”李志伟指了指六楼那间她曾经租房的对门。

    田馨一刻也不能等,她去翻弄李志伟的外套,“钥匙,给我钥匙。”

    李志伟捂着自己的口袋不松手,“田小姐,霆哥不会愿意让你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田馨猛然僵直,怔怔抬眼望着李志伟。

    李志伟现在的模样实在不好看,昔日那张脸上都是混迹风月场所的多情与浪荡,极其端正的一张脸,不说让人过目不忘,但也绝对是风流男儿,如今一半的脸都是丑陋的烧伤伤疤。

    她可以想象他们远渡重洋经历得都是什么苦不堪言,九死一生的战场。

    李志伟捂面啜泣,声声涕泪,揭开三年前的残忍经历,“我们一过去,林正堂就想用毒品控制我们,想尽办法在我们的食物水源里下毒,让人防不胜防,炸毁他的制毒工厂之后,林正堂便派人抓捕我们,我们那时已经没有几个兄弟了。

    霆哥为了救我不幸被俘虏,每天倍受折磨,十八般刑法历遍,幸亏陆卓闻的军队赶到,人救出来的时候不到一百斤,手筋脚筋被挑断,十根手指全部骨折,膝盖骨被挖走了一半,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染上毒瘾的。

    陆卓闻的军队剿灭了林正堂的残部,两年前我们回国,霆哥染上的是种叫天堂鸟的新型毒品,提纯度极高,物理戒断不了,戒不了毒一辈子只能在戒毒所,他便求陆卓闻换血,像透析一样的全身换血三次。

    田小姐,这样非人的折磨哪里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可他硬生生地挨啊,他说他得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免罪,在毒窝里受刑和毒瘾发作的时候,嘴里咬着一根红绳,痛得浑身肌肉抽搐也不吭声。

    陆卓闻也没有食言,他用他这些年来的功勋和军衔做保,免他牢狱之苦,认他如今残破身体不可能东山再起,登上云端,也不能再戕害社会,为祸疆土。”

    第243章

    大结局下

    李志伟的字字句句都像在田馨的心口落下一个千斤重的巨石,砸得她心窝凹陷,痛不欲生。

    “把钥匙给我。”田馨语气执拗。

    李志伟还是不肯松手,“田小姐,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是不懂?要是霆哥想见你,也不至于这两年躲在这间破旧的老房子里。”

    田馨心窝的每一处空荡得让她有些发冷,她淡笑着扯了下僵硬的嘴角,“我不懂,这三年我为了找他缅北也去过,林正堂被炸毁的毒工厂附近我也搜寻过,他不想见我,可我想见他,我曾想过他是真的死了,随着那朵蘑菇云炸成灰烬被风吹散,但是现在人不是还活着吗?活着就比死了好,你不给我钥匙,我就撬锁,再不济我就砸门。”

    她说着还真的撸起袖管,在走廊的墙边有一把不知道是哪个邻居留下的生锈的铁锹,田馨细胳膊细腿,脸上的泪痕满布,将其扛起走向房门口。

    “田小姐,你别冲动,霆哥有只耳朵的耳膜穿了孔,是那场爆炸的后遗症,经不起高分贝的刺激,我来给你开门。”

    李志伟无可奈何,他也不曾料到田馨会回到这里,也不曾想会有今天的相遇,从兜里掏出钥匙,轻转两圈,缓缓将房门拉开。

    田馨急不可耐地走进去,又怕自己声响太大,放轻了脚步。

    那间她曾借宿过一晚的对门房间里陈设没有什么变化,也被李志伟收拾得井井有条,只有茶几上摆放着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药瓶。

    应该是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是药罐和药瓶,还有一些便携的家庭医疗器械。

    “阿伟,回来了?”

    卧室里传来了略带虚弱的低闷又模糊的嗓音。

    多么熟悉,多么魂牵梦绕,被阳台吹过的一阵夏风裹挟,拉向远方,像一场遥远又失真的美梦。

    让田馨的脚步一滞,心帜飘摇。

    先前每一天每一秒都极其迫切,到了此刻,她竟然忐忑又害怕,泪腺彻底失控,泪水跟止不住一样往下落,她怎么抹怎么擦,眼前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李志伟将钥匙放在了茶几上,他给田馨递了张纸,“诶,霆哥,我回来了。”

    “我现在丑吗?”田馨接过纸巾捂面轻轻啜泣着问。

    李志伟说了个冷笑话,“有我现在丑吗?”

    “还有谁在外面?你朋友吗?”

    房间里的男人发问,语气淡淡。

    李志伟盯了眼田馨,“是故人。”

    田馨走向卧室,一靠近卧室门口,扑鼻都是消毒水和药剂的味道。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晦暗,如同蛰伏的洞穴,尚未合上的窗帘投射了一抹飞舞着浮尘的光束到室内。

    一把黑色的轮椅临着窗台,明明是五六月的初夏,她身上已经换上了单薄的衣衫,而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却穿着厚重的灰色毛呢衣。

    之前健硕英武的身躯此刻羸弱消瘦,一把薄薄的骨架立着,脊背微弯,光束吻落在了他的十指上,他的膝盖盖着毛毯,上面放着一个置物筐。

    能清晰看到凸出骨节的手指上盘着两根鲜艳的红绳。

    男人低眉垂目在认真仔细地编长生结,筐里不知道编了多少根长短不一的绳结,盛满了一筐,这仿佛是他唯一的消遣。

    他突然放下手中的红绳,握拳抵唇,咳嗽数声,胸腔发出风箱一般的嗡鸣。

    田馨捂住嘴,企图不让自己陡然哽咽的声音落入他的耳廓。

    曾经不可一世的霍霆啊,搅动风云的黑道头目,在枪林弹雨的战火里穿梭,在权势争夺中运筹帷幄。

    在那个风光鼎盛的年代,一袭黑长大衣,威风凛凛,倨傲骁勇,让黑白两道都发怵发寒。

    多少道上英雄豪杰随他南征北战,多少达官显贵踏破他的门槛。

    如今,记忆不再仁慈地为他藻饰,他高大身躯骤然挛缩在这一把矮矮的窄窄的轮椅上,像被岁月遗忘在这里的一个落魄潦倒的囚徒。

    门口细微地响,还是惊动了男人。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门框处站着一个逆光的娇小纤细的身影,眼眸里早已没有了往日的耀眼光芒,变得黯淡蒙尘。

    四目相对,时间静止得像个按帧数计算的慢镜头。

    田馨觉得心口有什么又酸又涩的东西流出来,沿着血管在她的身体里一圈一圈地绕,她往前挪了几步,到了男人的跟前。

    “淮炀...”她的唇轻启,她有好多话,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

    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让她溃然失守,田馨哭得很凶,从扑哧扑哧地落泪变成双膝一软,趴在他的膝盖上号啕大哭。

    男人看到她,显得过分冷静,他有只耳朵不好,听力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二,此刻缄默不语地听着女孩的嚎哭声,喉结在颈间上下难耐地滚动,他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手掌想要覆上她那一头乌亮顺滑的长发,又在触上她发丝的那一刻,似被灼到般克制地蜷缩收回。

    田馨哭闹了好一阵,才仰起头,在房间唯一一束的光线里,男人的五官依旧薄利英挺,只是瘦得格外厉害。

    李志伟说他每天要吃十种药,伤口要是疼起来根本躺不下去,这两年是极其难挨的日子,窝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痛得分不清楚白天黑夜,苦得人心念成灰。

    她抽噎伤心地独白,不管沉默的男人有没有在听,“这三年,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每天都在祈祷你能回到我身边,或者给我捎个信,哪怕国内你不能待了,去任何一个陌生的国度,你带我重新生活也可以,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你消失得干干净净,抛弃了身后所有的一切。

    莫利山被枪决那天,我去送行裹尸,你手下的无数产业被查封倒闭,就连霍氏集团也被牵累其中,我去求冷家,看到昔日友好合作的面子上,再帮你一把,那栋全是我们回忆的别墅被贴封条拍卖,也是我去整理搬空的物品。

    你舍得下的全部,我能救的救,能圆的圆,但你怎么舍得抛弃我,怎么舍得留下我一个人,让我嚼着那些美好幸福的回忆面对接下来失去你的每一天每一年。”

    男人嘴角尝到自己落下的一颗咸湿的泪水,他瘦削的身体战栗不已,牵扯着他身久养不愈的伤口,还有内心侵蚀他骨血的伤痛,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想把他活生生践踏死。

    “小九,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第244章

    大结局终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问你怎么还?”

    田馨的眼里泛着微红而破碎的光,她的目光一寸寸描摹他的脸,他下巴生硬的胡茬,男人的眼眶里的水光支离破碎,情绪都模糊成一片难以分辨。

    他孤独又无望地望着面前的女孩,她还跟他记忆中的一样,纯净洁白,灿若梨花,哪怕三年时光不长不短,岁月却像给了她新生一般。

    可他就不一样了,这副被毒贩们虐待得不成样子,为了戒毒而透析换血的身体,哪怕他竭尽全力康复调养了两年,恐怕也再拾不回往昔的健康。

    霍霆闭上眼,涩然地笑了笑,“田馨,我还不起你,我现在一无所有。”

    他将自己腿上的置物筐放在了一旁,将盖着毛毯掀开,伸手将自己穿着的厚重毛呢衣脱下,扶着轮椅起身,膝盖骨的愈合和康复最为困难,加固的钢钉现在还在他的骨头里,他走路有些蹒跚失衡,扶着墙将窗帘一把拉开。

    成片的光线涌入,跳跃着照亮了他如今这一副清瘦的身躯。

    身上的过肩龙还在,只是被数不清扭曲的伤疤覆盖掩埋。

    男人的面容在阳光下带着几抹病态的白和无尽的怅然,幽暗的眼眸里失魂落魄,“为了戒掉毒品,我透析换血三次,每天吃的药很贵,膝盖骨最要命,被打碎挖掉了部分,天气一冷就彻骨地疼,手筋脚筋被挑断过,不能剧烈运动,十根手指是恢复得最好的,因为每天都在学着编小九的长生结,但我这副身体要痊愈几乎不可能,能捡回这一半的命已经是上天恩赐。”

    他盖住自己发涨酸涩的眼眶,“我知小九这几年过得不好,我也过得不好,我已不是当年那个振臂一呼就有人鞍前马后的悍匪头子,在国内的势力被重创,兄弟死得死,散得散,阿山为我揽罪,最后一面也未能见,我每想一次都痛心疾首,如今身体又大不如前,宛若死过一遍,这样的我,能给你什么?”

    靠在门框上的李志伟见到这一幕,七尺男儿也抹了好几把眼泪。

    田馨两步上前搂住他,她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霍霆,抚了抚他颤抖的脊背。

    她的独白是控诉也是心疼。

    女孩将脸贴在他的心口,男人胸腔蓬勃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让她此刻心安不已,她阖着眼,泪水滑落由苦涩变得甘甜,“我要你还得不多,我只要你活着就好,活着在我身边,不要躲着不见我,就算还我的思念,还我的眼泪,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要。”

    “什么也不要?”男人低垂眉目,他迟迟没有回拥而捏成拳的手松了半掌,他的傲气和傲骨在这两年被磨得精光,所以不敢去看她,哪怕一眼。

    铁骨铮铮的男人从来都只想把最好的给她。

    不敢让她看到他这样残破潦倒,饱受病痛折磨的模样。

    霍霆小心翼翼,很是不确定,他胸口发胀,“可是这样的我,还有什么值得你要?”

    田馨在他的胸膛蹭掉眼泪,她扬起小脸,重逢的喜悦悄然跃上眉梢,“还有很多,多得我数不过来,你身体不好,我们就好好养伤,你答应陆卓闻经历这一遭,不就是为了免罪变成这世间的平凡人,明明都如你愿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退缩?你还忍心抛下我第二次吗?”

    霍霆展开的手心抬起,贴在女孩的腰际上,手臂用力将她搂得格外得紧,柔软温香扑面而来,将他心脏全部填满。

    这些年的风霜雨雪,颠沛流离,诸多不能言说的苦楚都在一刻散尽了。

    他像个归家的孩子,抵在她的脖颈间失声痛哭。

    ...

    许一萌的升职宴,田馨没去,许一萌躲在餐厅的角落里遗憾嘟囔,“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我们也是好几个月没见了。”

    “我有点急事,礼金我一会儿微信转账给你。”

    “谁要你礼金了?我是奔着你的礼金去的吗?”许一萌愤愤。

    “一萌,你今天是升职跃升,而我是久别重逢,都是很重要的事,你体谅一下,下次我到你家来找你玩。”

    “一言为定啊。”

    田馨跟她再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在浴室门口催促,“好了没?洗了挺久了,一会儿天都快黑了。”

    李志伟从冒着蒸腾热气的浴室探出个头来,“田小姐,要不你来?给男人洗澡本来我也没什么兴趣。”

    田馨说着还真挽起了袖子,“那你把门打开,我来。”

    门缝还没被拉得更大,李志伟便被拽了进去,霍霆阴恻恻的声音在里面响起,“也就最后一步了,给我擦干就行,穿衣服我自己来。”

    霍霆换上了一套银灰色的西装,他肩背宽大骨架还在,还能撑起这一套在柜子里搁放了三年之久,当年的“战袍”。

    李志伟细心地伸手帮着霍霆整理着肩头和袖口的褶皱,拍拍上面的浮灰,他不由得喟叹,“想当年,霆哥的西服那是一天不熨都不行,一个星期就有新的款式送到,高支海岛棉,那不列斯手工定制,一件西服要是在柜子放了超过三天就该丢了。”

    他整理好之后,意犹未尽继续喟叹,“再想当年,我还没有没毁容,穿的是法国衬衫,华伦天奴的皮鞋,揣着登喜路的钱包,抽得哈瓦那的雪茄烟,那一出场,帅气风光得很。”

    田馨在霍霆的身前帮他整理他的领结,他的膝盖不能久站,男人微抬着头,忍耐着膝盖的酸楚,她看着旁边的李志伟一笑,“拿命换的,能不风光?”

    骄奢淫逸的生活,她也陪他们过过。

    如今兜兜转转,他们也拿命换回了现在蜗居在这七十平米不到的老破房子里,每日没有奢侈的消遣,最简单的三菜一汤。

    田馨的车就停在楼下,她扶着霍霆缓慢地下楼,李志伟想背,霍霆拒绝了,他说这么几步,还能坚持。

    车停在了被撕掉了封条的那栋市中心的别墅前,田馨拍卖下这栋别墅之后,身上就没有多少钱了,只够请两个个保洁把院子整理了一番,入户大门还来不及打开。

    三年间,物是人非,潮起潮落。

    岁月其实没有流淌太快,是世事变迁太突然。

    周妈在房子被法拍的那刻,田馨就给了笔钱让她回老家,安度晚年。

    别墅大门“吱呀”着被推开,尘封的年华也在这一刻被开启。

    满院子的花有些春季绽放夏季凋零,有些初夏结苞夏末才开。

    唯有那两棵白梨树是春天开苞,初夏是开得最盛的时候。

    簌簌落落的白花瓣落了满地,田馨搀扶着霍霆缓步向前,李志伟先一步走进去,他环顾庭院,满院的景色格外的好,可他的记忆里还有更好的时候。

    那时人声鼎沸,鲜花着锦。

    入户大门挂着一张全家福,李志伟停下脚步,细细端详着里面每个人的面孔,他最先看了看自己,反光的相框映出他半张布满烧伤疮疤的脸。

    接着他渐渐地红了眼眶,低头对着照片轻声道了句,“回来了,都回来了,可惜还是少了一个。”

    成团的火烧云洒落了橘黄色的微光在院子里。

    霍霆牵着田馨的手,她感受着包裹着她的掌心炽热。

    两人漫步过铺满白梨花瓣的石子路,男人将光束都挡在了他的身后,夕阳为他镀上了一层火红的霞光,高大模糊的影。

    恍然如梦一般,男人好似风华依旧,立在万丈霞光里,脸上半丝病容也无,英武身姿昂然,桀骜恣意,一如当年。

    霍霆每走一步都将手中柔滑的小手攥得更紧,他曾无数次想将田馨融进他的骨血里。

    此刻他的脑海里一帧帧闪过得都是他所向披靡的过往,逐鹿群雄的往昔。

    每一件都潇洒、轰动、热烈、疯狂,而如今都化作田馨温柔似乡的眉眼。

    层层积灰堙灭了过去,前尘旧忆已散。

    他们还有崭新的明天。

    ...

    正文完

    本文立意:伟光正

    善恶到头终有报

    第245章

    番外

    ·

    再起炉灶

    莫希雯高考在即。

    李志伟系着围裙在厨房窸窸窣窣倒腾了大半个下午,炖了一锅人参土鸡汤给二楼的莫希雯送过去。

    “小雯,来尝尝李叔的手艺,虽然不一定比你田姐姐的好,

    但我刚刚试了试味道,绝对也是不赖的。”

    李志伟用小碗给莫希雯盛了一碗搁在了她的书桌上。

    “谢谢李叔,我刷完这套生物题就喝。”莫希雯应了声。

    李志伟没读过几年书,看不懂莫希雯笔下生物试卷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和拗口晦涩的专业名词,抓抓后脑勺,“那你记得喝啊,读书不用那么认真,你霍叔和田姐姐不是打算送你出国读书吗?你就随便考考,别把眼睛看坏了。”

    听到要出国,莫希雯奋笔疾书的笔尖顿住,她从书桌上放置的层层叠叠的习题册里抬起头,“李叔,我不想出国。”

    李志伟一边解围裙一边念叨,“怎么不出国呢,你霍叔叔和你爸之前送你去寄宿学校,上国际高中,不就是想让你出国吗?你不用担心钱,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出国那点钱,我们几个大人搞得定。”

    莫希雯的铅笔袋上挂着一个透明的PVC透明小袋,里面装着一个红色的蝴蝶发夹,那是田馨在她十三岁生日的时候交给她的。

    她说,是她去刑场看她爸爸最后一眼时,让狱警交托在田馨手上,想要送给她的十三岁礼物。

    莫希雯今年快满十八了,她这个年纪已经不带这个款式的蝴蝶发夹,她就用PVC材质的透明纸袋将其封存起来,挂在铅笔袋上,她的手指轻捏着蝴蝶发夹,轻声回,“跟钱没有关系。”

    都走到门口的李志伟又返回来,“那跟什么有关系?我跟你说莫希雯,这事是你爸在世之前跟我们的共同决定,他现在不在了,你田姐姐和霍叔叔忙,我闲,我就是你的监护人,做过的决定就不能随便改。”

    “他人已经走了,我不想出去是我自己的决定。”

    莫希雯犯了轴,之前好几次在霍霆的书房里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她都不吭声,这次跟吞了秤砣铁了心一般。

    “你说什么?人走了怎么了?人走了,你爸说的话你就可以不听了?”

    李志伟也犯轴,都过了快五年了,一提起莫利山,他的心里就憋闷得不行,胸口跟堵了团棉花似的。

    眼前是他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女儿,那个平日里冷若冰山的男人,从来只闷声办事,说不了几句话,就这个女儿是他的心头宝,聊起小雯那是滔滔不绝。

    莫希雯搁下笔,她执拗地吐字,“李叔,可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出国,我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好好高考一样能考上的好学校,为什么一定要出去?”

    “你这小孩,今天是怎么了?你把这事跟你霍叔叔说,你看他同不同意,我告诉你,别说他,搁谁都不会同意,这笔钱我们都给你存着呢,

    你一定得出去的。”

    李志伟发起脾气来,也是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当年也是当过黑头目手下第一马仔,号令百十号人的扛把子,美中不足的是他现在的半张脸上有扭曲烧伤的伤疤。

    莫希雯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被气到,她的手肘颤着挪了一下,碰歪了习题册,搁在桌边的那碗热腾腾的鸡汤被牵连,陶瓷碗落在地面上被砸了个粉碎,鸡汤洒出,碎片横飞。

    “莫希雯!”

    霍霆刚回,金属手杖在地面上敲出闷响,走动时西装下摆翻涌如黑潮。

    楼上瓷碗碎裂的响声和一声轻呵,让他垂眸解开袖扣的手一顿,掀起眼帘,蹙眉转身望向刚停好车,风尘仆仆才进来的田馨,启唇唤了声,“小九。”

    她自然也听到了,取下小巧鼻梁上架着的圆边镜框,“我上去看看。”

    “好。”男人沉声应。

    田馨刚到莫希雯卧室的门口就觉气氛僵持,李志伟的脸上带着抹愠怒,莫希雯则将小脸埋在臂弯里,闷声不响。

    “李哥,这是怎么了?”

    “你问她。”

    李志伟转身离开,他是敢怒不敢言,莫希雯平日里还是听话乖顺比较多,大家都疼她,像对待自己亲女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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