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直到两天前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医生才松口说,现在胎儿还算稳定,不用继续保胎,等前三个月的危险期一过加上定期做检查问题不大。莫利山端着手里碗筷在前面走,田馨便跟在他身后,她没怀孕的时候,步子就迈不赢这些大男人,现在怀孕了,更是跟不上莫利山鬼魅一样的步伐。
等她到厨房门口停下,正打算推开推拉门。
三个男人都在里面,霍霆乃至他手下最得力能干的第一马仔和最冷漠无情的冰山杀手。
莫利山在此时出声,“关于那桩毒品走私知道你涉案的人现在都不在人世了。”
只要他一出现,就是手握镰刀的死神,代表着一定有个染血的任务。
“阿山,确定是所有人吗?”
霍霆最忌讳事情拖泥带水,不能斩草除根,现在田馨怀有身孕,家里禁烟,厨房还算宽敞,有面窗户正对着花园。
男人拨开打火机点燃了手指尖的烟丝,只深深吸了一口,就将其碾灭。
他只敢吸一口过把嘴瘾。
这一个月,在田馨面前也就这一次破例。
莫利山的表情有了变化,“有个林正堂身边的人提前得知消息先一步跑路,我没来得及做掉,准确来说也不是林正堂的人,而是他身边金花的人。”
他在杀人又伪造成意外死亡的赛道上一马当先,如果实在不能伪造,莫利山会磨刀霍霍将其肢解分尸到不留下一点痕迹。
他的反侦查能力失误的概率很少,唯有这种提前跑了的,莫利山并不擅长追杀,那才是霍霆手下的马仔和黑社会该做的事,而非他这样的杀手。
霍霆倒并未责怪,眼眸却如浩瀚无边的墨黑之海,冷言冷语道,“比陆卓闻更棘手的是林正堂,上次毁他二十吨货物,沉船他的货轮是他们动小九在先,如今为了扳倒季国南,又算计他三十吨货物,我看他八成会气得跳脚。”
“钱货两清,胡明轩出了九亿人民币吞他的货,这货跟他有什么关系?”
霍霆咬着熄灭的烟嘴,烟丝不燃,抽是抽不了,但流氓痞子样还是有的,他笑了声,“胡明轩也不是蠢,一口气就往林正堂的账户里汇九亿人民币进去,他是分批汇进的,现在人上了军事法庭,所有账户全部冻结,这钱恐怕只有三分之一到了林正堂的账户上。”
“他下一步会怎么做?”莫利山问得直接。
霍霆此刻的面色深沉、幽暗、见不了底,“得先一步把人抓回来,林正堂可不是什么善茬。”
东南亚最大的毒枭林正堂那可是丛林里一条剧毒无比的竹叶青。
田馨听得认真,全然不知道周妈何时从花园外走进来,手里掐了一把蒜苗,“田小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要是想要加汤,我进去帮你添上一碗。”
莫利山一听到外面有响动就立刻将门推开,门口站着的田馨略显尴尬,只能跟周妈对对眼色,“我想着我现在来都来了,自己进去添汤也是可以的。”
好在莫利山不喜欢多说话,没拆穿田馨的谎言。
跟田馨擦肩而过走了。
第209章
打雪仗
霍霆手指上还夹着碾灭的烟蒂,他抬眸看到田馨出现在厨房门口,想要处理手上的烟头,单手插兜左右转了两圈没找到垃圾桶。
李志伟立刻摊出自己的手心,“老大,好烟可惜了,剩下的给我嘬吧嘬吧,这可是利群的富士山居。”
他一脸谄媚相,论霍霆身边谁最不要脸,那必须是李志伟,他就是圆滑的油腻子。
“书房左手边的格子有条新的,你去拿。”
霍霆也从不吝啬对待自家兄弟。
李志伟笑得眼尾都堆起褶皱,路过田馨身边的身边的时候笑盈盈叫了声,“嫂子好。”
然后直奔书房。
霍霆指尖的半截烟蒂自然也被顺走了,男人叫住打算进厨房的田馨,“小九,这里地滑,出去说。”
他说着取掉身上的围裙,两三步走到她面前,揽住她的腰肢,将人卷起往外走,田馨靠在他怀里,双眸凝着他锋利漂亮的下颌角。
“外面雪太厚,那两棵梨树的枝条可不能被压折了,你得去看看,万一来年不开花了怎么办?”
田馨在二楼主卧里喝鸡汤时,就瞥见了今夜外头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花园里白茫茫一片,那两棵梨树逐渐长得比花园里其他花卉都高不少,自然肩扛大梁。
“这算个什么事儿?”霍霆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惦记,将搁在客厅沙发上的黑皮衣往肩头上一套。
转过身捧住女孩的小脸,在她水润嘴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一口,“小九,我去看看,外头冷,你就在家里等我。”
田馨在他的掌心里摇头,撒娇撒痴道,“我就不能跟你一起去看看,也就那几步路,我只是怀了个孩子,不用金贵成这样,哪也不让我去。”
“谁说的你只是怀了个孩子?”霍霆闻言蹙起浓眉,挑起一半唇角,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又将人一把往怀里揽紧,恨不得将她融在胸膛里,他的下巴搁在她的额角,“你现在是我巴不得供起来的祖宗。”
田馨被他偶尔的口蜜腹剑逗乐了,她埋首在他的领口,仿佛毒入五脏的瘾君子,嗅闻他身上的味道,“那你祖宗的话你不听,我就去花园看看,要是雪重了,我也帮忙打打雪。”
她在他的胸口扬起小脸,眯眼笑得漂亮又散漫,像朵逐渐皎白的梨花,“好不好?淮炀。”
霍霆回应她的动作就是摁住她的后脑勺,抿住了他的唇瓣,时不时含吮过她的嘴唇与舌头,吻得田馨在他的怀里气喘吁吁的,小手不由得攥紧他的衣领。
男人因为女孩要保胎,不仅在戒烟,甚至还在禁欲,一个深吻,让他的血液都在沸腾嚣张地流淌窜动。
她柔软的唇,身上甘甜的馨香都在诱敌深入。
让他浑然忘我。
直到周妈的一声轻咳,她在厨房听到田馨想要出去打枝头上的雪,便上楼去衣橱里取了一件镶了一圈白狐毛夹羽绒的毛呢外套下来。
田馨皮薄,周妈都出声了,她小小手轻捶了一下霍霆的胸口,男人即刻抽离,他脸不红心不跳,眉目含笑,“周妈,坏我好事。”
周妈赶紧将外套披在田馨的肩头,“霍先生,田小姐现在有身孕,不宜房事,你多少还是克制些,到时候等胎稳了也能尽兴。”
田馨听得臊红了脸,垂下头系自己的纽扣。
而霍霆眼角眉梢的笑意更加浓烈,“行,那我忍忍就是了。”
周妈也不便多说什么,看他们恩爱其实她也开心,男俊女靓在闪烁摇曳的水晶灯下拥吻,这场面就跟偶像剧差不多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手里还有一顶米白色的毛线帽子,被霍霆半途截胡了过去。
男人将毛线帽子戴在女孩的头上,罩住了她的耳朵,防止受冻,然后拽住她的手十指扣在掌心里,从屋内去到屋外。
北方的冬天哈气成冰。
屋内有暖气,穿得单薄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到了室外,结结实实的冷空气直接扑面而来,加上今天的这场大雪,田馨的脚踝都陷入积雪里,走起来“咔咔”的声响。
她跟在霍霆身边来到了那两棵梨树下。
果然沉甸甸的白雪压在它们抽条后繁茂的树枝上,枝干成弧度被压弯,雪要是再厚点,那些稍微脆弱点的树枝被压断再正常不过了。
田馨手里举着铲雪的雪橇,去敲了敲出粗壮的树干,有几处松散的雪团从枝头掉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霍霆的脸上。
男人猝不及防被喂了一脸的雪团,田馨见状急忙上手拂开男人脸上冰冷蓬松的雪团。
往日倨傲硬刚的面孔眉目上被缀上了少许白沫,样貌多少是有些滑稽的。
田馨憋不住喷笑出声,几秒后又捧腹哈哈大笑。
男人的视线都被田馨笑得前仰后合的俏皮模样勾住了视线。
田馨长得灵巧,鼻子小,骨架下,在脖颈那圈白狐毛大衣和白色毛线帽子,还有在缓慢飘扬在夜空中的雪花映衬下,纤弱似蒲草般的模样。
笑起来却比这地上雪白的未经踩踏的厚厚一层积雪还干净,不掺一丝杂质。
风月与泥沙俱下,女孩身上依旧保有着她纯净灵气的气质。
霍霆在地上揉搓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雪球,黑色皮衣衣角飞扬,他挥手一掷,雪球轻击在她的米白色毛呢大衣上,又迅速散开。
他也笑,俊朗如月华一样的笑意荡在他的眉梢,“小九,接招啊。”
田馨蹲下身,也忙捏了一个小雪球,挥手将雪球往男人的方向抛掷,霍霆身手很快,躲闪及时,雪球击空了在地上碎成许多瓣。
女孩也没有恼,而是蹲身接二连三地上手捏更多的小雪球抛掷往男人的方向,全部落空。
她眼珠一转,在雪地里脚下一崴,身子打歪,嘴里“哎哟”一声。
霍霆瞬间正了面色,两三步跨上前,修劲有力的肩臂扶住了田馨的细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眉目里都是担忧的神色,“小九,小心。”
一捧雪直击他的面门,女孩眼里泛起狡黠的光芒,风铃般清脆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淮炀,你中计了。”
第210章
头香
“小九,诓我好玩吗?”
男人是真的担心她出意外,神情已经掺杂甚为明显的小心翼翼,他就这么看着怀里还因为作弄他而喜笑颜开的女孩,声音温柔的像是灼热的春泉。
“你不也说过,兵不厌诈。”
田馨弯着好看的眉眼,在触及到男人眼底的片刻认真和严峻之后,又稍微收敛了笑意,再次伸手拨弄开他脸上的白雪,特别是挂在他浓眉上的雪沫。
拨是拨不完全的,于是她只能用自己指腹的温度去暖化,等松软的白雪结成了冰碴才更好拂开。
她动作轻缓,语气也轻缓,“只是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让你担心。”
霍霆低眉轻叹口气,他也不能真的去责怪她的玩笑话,只是自己太当回儿事了,心比针眼还小,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男人只是将田馨冻得有些僵的手指捏进了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哈出一口热乎乎的气来给她回温,“小九,手都冻僵了还是进屋吧。”
“雪还没弄下来。”
在冰天雪地里玩乐嬉笑一阵儿时间该差不多了,田馨抬头望着梨树枝上挂坠着的积雪,可他们好像把出来的正事忘了。
“那你先进去,这里有我就行。”
男人身材英武高大,他去拿起了铲雪的铁锹,田馨一边往屋里退,一边看着男人用铁锹敲击树枝,将上面的积雪都抖落干净了。
田馨此刻已经回到了屋里,周妈上前给她递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她急忙捧在手心里,周妈接着帮她轻拍她大衣肩头上的雪花。
嘴里说道,“田小姐知道京市有个求子的华南寺很灵验吗?我刚刚跟我老家的亲戚媳妇说这个事呢,她也是头胎差点小产,去寺庙拜了拜,胎就稳下来了。”
田馨实际对求神问佛的事半信半疑,听到周妈这么说,只应和道,“那等我有时间去看看。”
“田小姐,真没骗你,那是个很灵的寺庙,准能安胎的。”
恰逢这个时候霍霆进来,他走到暖融融的室内,将黑色长皮衣脱下抖抖上沾附的雪花,他沉声问,“哪个寺庙安胎灵?”
“霍先生,是京市有个华南寺,听说拜拜那里的送子观音,求子得子,更别说保胎安胎了。”
霍霆手里的外套被周妈接过,田馨没回头地上二楼,她知道男人一向不信神佛,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大概还不比医生的医嘱有用。
没曾想,田馨才上两阶台阶,就听到身后男人一本正经地询问,“华南寺?京市北边那个?”
“好像是在北边。”周妈亲戚家的媳妇也没说清楚方位,只说叫华南寺,京市可是大半都有霍霆的地盘。
霍霆应了声,“好,那就等下周放寒假带小九去。”
男人说完,迈步跟上田馨,却在楼梯拐角遇到女孩,他正在解着他的袖扣,抬眉便问,“还不上楼睡觉?晚睡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田馨腻歪着凑到他跟前双手环住他的腰肢,小脸贴上他的胸膛,耳畔是他勃勃的心跳,“真带我去寺庙?”
“孩子在你肚子里,当然得带你去,顺便再求一子,为我霍家开枝散叶。”
霍霆调笑着说完将人横抱起来,往主卧里走,他像是想起个什么事,嘴角勾起笑意,“上次还说小九抱着重了,算算时间,那个时候你肚子里应该就有小宝宝了。”
田馨脑子还在想那天是哪天,才对上号是从枫叶林园区回来的那天,还遇到胡明轩开着他那辆招摇过市的军用吉普车恐吓她。
关廷裕临危相救,田馨突然觉得送还一身衣服的礼还是轻了些,她该亲自给关廷裕包个大红包,不然那天她要真的摔了碰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人被男人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霍霆坐在床弦她的身侧,田馨最近觉是真的多,做事也很懒怠,沾到枕头眼皮便开始打架。
刚刚又在雪地上疯玩了两下,她迎着男人柔情深沉的目光,眯着眼睡意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
变得开始跟往常一样,脑子里都是光怪陆离的场景,不一会儿又是一些血腥的、危难关头的场景反反复复在她的脑海里出现。
她一入睡就这样的不安稳,男人的手掌落在她侧睡着颤抖的后背上轻拍,接着粗糙的指腹帮她推平她皱起来的眉心。
女孩的情况稍微缓和了一点,在睡梦里平稳安逸了不少。
男人便卧身从后面拥住女孩,埋进她素黑顺直的发丝林里,低声哄,“小九乖,好好睡,噩梦会走的。”
“我永远会在你身边。”
田馨放寒假时间是在五天后,大三上大部分的学生都选好了实习单位,加上要忙毕业论文的事情,课少且考试宽松,所以期末也不算忙。
那天最后一科考完之后,霍霆的那辆迈巴赫便停在了校门口,引得放学后的大学生们停下脚步。
还有些人上前拍照留恋,甚至有影视传媒专业的女学生上前敲车窗问电话号码,
霍霆自己的司机没来,降下车窗的是麻子。
麻子其貌不扬,普通人的长相,个子也不高。
人一看视线都来不及扫过后排就走了,偶有一两个扫过后排座位,便能窥见霍霆交叠双腿坐在后排,卓绝的气质和英挺的五官面貌。
极有威慑力的是他那双桀骜冷戾的黑眸。
打算说点搭讪的话,男人的语气却异常冷漠,“麻子,关窗。”
直到田馨从学校门口出来,她是上午就考完了,接到电话说从学校接她去寺庙里,平时霍霆都停在学校侧门,现在停到学校门口,豪车引起的动静不小。
田馨在人群外观望了一下,多少有些望而却步。
她几乎是等到错过考完试结伴回家的高峰期之后,用专业书将脸遮住,慢慢挪到了车面前,拉开车门,坐进去的动作一气呵成。
霍霆也没多停留,“麻子,开车。”
在去华南寺之前,男人已经花高价买了一月底旧历翻新后的第一注头香,香高两米,听说可以燃差不多两个月之久。
寺庙里新年的头香售价八十八万八。
会在元月一月一日起烧在寺庙前院,两米高香吸收万家香火的滋养,是吉利、心想事成的象征。
第211章
长长久久
华南寺在华南山的山脚下,虽然山的名字里带个南,实际坐落在京市的北边。
霍霆的迈巴赫才停稳,寺庙门口就有几个沙弥在门口迎接他们,麻子下车拉开车门,田馨手里抱着个暖水袋从车里出来。
高大英挺的男人跟在她身后,那两个年轻的沙弥对着田馨出声,“施主,住持在百子堂的送子菩萨金身下等你,随我来吧。”
佛门殿宇,气派空旷,今天是周末,来得人不少,正殿是大雄宝殿,屋顶铺满琉璃瓦,二十二尊大佛林立其中。
殿门口人头攒动,肩磨踵擦,烟熏火燎,格外热闹。
年轻的沙弥并未在正殿停留,而是带着田馨和霍霆往偏殿去,百子堂人少了很多,田馨走进去之前还看到两个保镖在殿门口站岗。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是霍霆让人清了场,所以偏殿的人数之于正殿锐减不少,每上一阶台阶或者拐个弯就能看到一两个黑衣黑裤戴着耳麦的马仔。
田馨脚步放慢了些,时不时观察跟在身边沙弥,年轻的沙弥只低着头,不怎么说话,脚步也快。
寺庙公家的比较多,私人建寺手续繁杂。
华南寺是除开普陀寺外京市的第二大寺庙楼宇,平日里都是普通的香众比较多,霍霆这样出手阔绰的也有,捐香火钱捐佛像,外商居多,信仰不分三教九流。
但是他这样做事蛮横,将百子堂暂时圈为己用的却是少之又少,典型的黑社会作派。
在皇城根下,除了他没有人敢这么做。
田馨到了百子堂的殿门口,此处的香火也盛,门前的香炉里插着香柱数不胜数,男人在身旁搂着她的肩膀。
百子堂内供奉着百位童子像,用香樟木刻出来的送子观音像摆在正中央,她怀抱一子,菩萨低眉颂,莲台下繁花锦簇。
田馨将手里的暖手袋递给了霍霆,她踏进殿宇里,跪在缭缭生起的熏香前,在蒲团上,虔诚地拜了三拜。
一旁寺庙的住持在这里等候了一会儿,此刻为她敲了三次钟清除杂念。
田馨拜完了观音就到住持面前求签,住持身披藏传佛教袈裟,一脸慈悲相,他接过田馨摇晃签筒抖出的竹签。
声调沉沉,“女施主,这注签确定要解?”
田馨不觉有异,小孩在她的肚子里已经快稳住了,保胎针不打了,安胎药也没喝了,这一个月已经足够折腾,她来不过就是求个心理安慰。
于是她坚持道,“要解。”
住持看签沉吟,“女施主,该走的一定会走,该来的也一定会来,不必太过介怀。”
田馨听得一知半解,倒是后入殿里的霍霆听到住持的解签,脚步顿住,他临窗而立,高大身躯挡住了穿堂而入的光线,微起波澜的面孔上交织着浓浓淡淡的光影。
男人望向主持的目光意味莫名,手掌直立在胸前冲他微鞠一躬,“能胜任华南寺的住持,那必是禅宗得法的弟子,还请再明示这注签的意思。”
住持也看向了霍霆,他在男人那张脸上巡视过一圈,又看向他脖颈间那块黑色的玉牌,无悲无喜的面孔上两道白眉蹙了一下。
“霍老板,这注签文很简单,昨日因,今日果,罪孽深重者所犯诸恶,该还的会还,该偿得也得偿。”
田馨也似乎明白了住持的意思,心里泛起苦意,她求签时心中所想的是她心心念念之人的平安,此刻解出的签语似乎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平安。
她最惦念的还是霍霆。
“好一个该还的会还,该偿的也得偿,住持,佛法无边,哪怕是恶徒也再无转圜之地?”
霍霆一双鹰眸深邃,在庙宇殿中纷飞的细弱尘埃里,他一身倨傲匪目的硬骨头,哪有那么容易认命。
住持凝视着他,竟然笑了,“霍老板,手上沾着屠戮生灵鲜血的人按理说无情无义,但不着急,你还有一场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舍生取义。”
田馨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看着霍霆,男人也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在余音绕梁的钟鸣中,二人四目相视。
霍霆两三步迈到了田馨身边,顺其自然地捏住了她低垂着的双手,察觉到她的手心冰凉,又将手里的暖手袋塞到她的怀里。
田馨再想抬眸去问住持,百子堂里已没有住持的身影。
年轻沙弥走进来,“施主,住持到了要去坐禅的时间,不便在这里久待,其他的你们随意吧。”
田馨心中有疑问未被解惑,但此刻人也不在,她想问也问不出来,只能又去给送子观音像前的香炉里诚心诚意添了三炷香上去。
霍霆跟在田馨身后,他也上了三炷香给百子堂。
接着田馨提议去正殿,住持的话里话外都是在说着霍霆涉黑的背景,拥有这样背景的人,手上就不可能是干净的。
她不知道住持是怎么看出来的,或许是从霍霆的行事做派,也或许真的是佛法无边,他能观人观心,是真佛降世。
但此刻田馨什么也没有想了,只牵着男人的大手,“既然来都来了,也别只为孩子求,我们两个都得要好好的,这样小孩才会出生在幸福圆满的家庭里。”
她的小脸上满是期许,人站在正殿的门口,虔诚地合掌许愿,默了老半天。
霍霆等在一旁,侧目望着女孩在人来人往的大雄宝殿前一动不动地站了好几分钟,他的眼眸深沉又透着无奈,倾身问,“小九,你的愿望是不是也太多了?”
田馨又默了半响,睁开眼,“哪有啊,我就许了一个。”
“说来听听,一个就这么长。”
霍霆转过身去寻在阶梯下等着他二人的麻子,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该回了。
田馨抬眸望着这满座神佛的破妄之眼,轻声道,“淮炀,我向佛祖许愿,如果世间真有因果报应,我愿为你承担一半,你入地狱,我也入地狱,你要是大难不死,我也大难不死,只求陪在你身边,跟你长长久久。”
男人闻言,他踏上黑道便知自己宿命难逃,此刻胸膛横亘巨石粉碎,裂成了一粒粒,刮起漫天风沙,迷了人心,他的眼眶涩了一瞬。
第212章
旧人
麻子去开车,田馨出了寺门便被门口一些祈福的小玩意儿吸引了视线,横竖都是等,她牵着霍霆往络绎的人群中走去,有个小摊有卖专门给小孩佩戴的金锁。
一把三十块钱,做工看着精致,但材料就是普通铜制的小玩意儿。
霍霆接过田馨选好打算付钱的金锁链,女孩便上手去摸他皮衣的口袋,摸出他的手机打算扫码付钱。
坐在小摊后面的是个女老板,她上前将收款码拿回,“不...不用支付了,当我送你了。”
这几天虽然都是暖冬,但是出了室外风一吹还是凛冽刺骨的寒风,女老板头上戴着棉帽,脸上也戴着专用的防风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坐在长凳上的一头,另外一头有个差不多跟小雯一样大的小男孩手里在翻一本动漫书。
这附近的小摊贩都这样,田馨自然没有多想,还只觉得奇怪,“哪能啊,我们素不相识,你大冬天出来做个小本买卖谋生不容易。”
田馨坚持要付钱,让女老板把收款码拿过来。
女老板似乎很怕霍霆,男人明明在人群里挺拔身姿,格外养眼。
但她面部唯一露出的眼睛时不时畏惧地瞟着他,可她又确实不想田馨付钱,只是说,“你买的金锁是给小孩带的,就当...就当我送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就算助兴了。”
田馨越听越迷糊,不知道这个女老板到底什么意思,“你这样我就不买了,其他家也不是没有。”
女老板似乎又怕她真的走,拉住她的手腕,“我怀孕的时候你救过我...你怀孕,我能做的也就是不收你钱...”
这话一出,田馨的脑子里涌出些记忆来,她反手拉住了女老板的手腕,“你是...阿米?”
阿米将防风口罩取下来,的确是阿米那张素净脸庞,她的眼里闪着泪花,“是我,田小姐...还以为那天在那禽兽的别墅里是最后一次就见你,没想到还能遇见。”
田馨也百感交集,她曾经担心过她的安危和死活,但她始终没有开口让霍霆去救阿米。
在这件事上田馨也有自己的私心,季国南那个时候权势之盛,她连自己被折辱的事情都妄图想要憋着不说,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要考虑自己男人的处境。
田馨不想旁生枝节,在权势争斗的洪流中心,心软和慈悲会误事。
她救过一次阿米了,再救一次会折进去更多。
田馨将霍霆手心里那枚金锁拿过,她更加坚定了,“我还是得给你付钱,那天也多谢你救我。”
阿米摇头,脸上都是时过境迁的泪水,“我应该的...我困难的时候田小姐也救了我。”
她突然伸手抹掉泪水,一本正经,“对了,田小姐,我还得感谢一个人,跟在你身边有个叫许川的保镖哥哥,那天帮助你离开后,我就被关了起来,三天才能喝上一口水,五天才有一顿饭,季国南真是死不足惜,他根本没有把我当人看。
直到一星期之后,许川哥哥夜里偷偷翻上二楼要救我出去,说是田小姐你的意思,我才被救了出来,他帮助我躲在乡下,后来他的战友过来找我让我出庭作了证,他...他人呢?没跟着你吗?”
田馨攥紧了手里的金锁,她怎么没有想到,许川最后还“杀”了这么一个回马枪,她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脸上笑意灿烂,“他啊,他请假回老家看自己的母亲去了,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
阿米脸上有些遗憾,“那可惜了,既然不能当面感谢,那田小姐只能麻烦你等他休假回来帮我说一声,季国南血染省委大楼之后,我现在带着我的弟弟做些小本买卖,他今年的学费还得凑凑,以后就这样将就过着。”
一边说着,阿米一边摸了摸坐在凳子上弟弟的头。
她也不过十七岁,人生却接连遭遇了非人的折磨,见识了位高权重者的龌龊和恶毒。
阿米的面容也不像十七的天真无邪的少女,而是满布沧桑和风雪。
田馨没应话,只是将自己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绸面小袋子,她将小袋子放在了阿米的手上,“你送我金锁,我也不能白拿,这个给你,以后拖着个弟弟谋生不容易,拿着应个急。”
阿米推搡着不要收,田馨却执拗,手肘撞了撞男人的胳膊,冲他使了使眼色,在一旁静观其变的霍霆这才清口嗓子出声,“小九,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阿米是听到霍霆的声音就能想起她苦苦哀求时在书房内男人那阴鸷面孔下的波澜不惊,她根本不敢动,怕得脖子微缩,手指战栗。
田馨也是在这个空档挽住男人的胳膊往前走,麻子在人群外头的车边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到两抹出众的身影走出来。
霍霆拉开车门让田馨先进去,女孩在车门口转过身看了一眼人头攒动的拥挤人海,阿米正在摊位上低头解那个田馨留下来的绸制布袋上的一颗圆扣。
解开后,拉开袋子一看,躺在里面的是那对珍珠耳环。
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阿米的手里。
她抬起头,跟田馨四目相对,眼泪夺眶不停地流。
这世道,待她不公,遇到的坏人多,好人少,却偏偏又待她不薄,还是出现了个最心软的。
阿米攥紧了手里的珍珠耳钉,往人群外挤,一边跑一边喊,“田小姐,我为你求神拜佛,保你一生平安!也保佑你的孩子一生顺遂!”
田馨对她挥挥手,接着弯身坐进了车里。
男人也跟着上了车,
女孩柔软的手指握上了他的虎口。
霍霆也顺势捏紧,“怎么了,小九。”
田馨只说有些累了,她斜靠上他的肩头,在他的肩窝处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依靠。
第213章
预兆
放寒假第三天,田馨又去了趟医院做检查,腹中胎儿的情况比之前好不少,时间也正整好三个月。
许一萌自从知道霍霆是她实习单位的顶头上司之后,在上学期间便有意无意地想着上门来拜访一下,田馨之前跟霍霆提过让朋友来玩。
男人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想得如何保胎,看她每天扎针难受,并不想她在课余时间耗费精力,当时冷着张脸没有明确表态。
田馨也就没再问,现在她情况一切都好,再去问霍霆,男人倒是欣然同意,还问她打算约在哪一天,他可以提前回来陪她。
许一萌在电话里跟田馨约在了三天后,她还忐忑地询问田馨应该买些什么像样的礼物来才更妥当。
田馨此刻正坐在男人的怀里,霍霆身上穿着深蓝色的浴袍,女孩是刚洗了澡出来,半湿的头发披散在她的肩头,末端还滴答着水珠。
她在跟自己的闺蜜煲电话粥,手上并不空闲,霍霆便拿过一条浴巾帮她擦拭着她湿润发梢。
田馨听到许一萌的问题,她立刻回,“一萌,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带过来。”
“那怎么行呢?怎么都得买点水果礼盒过来吧。”
许一萌知道田馨觉得她客气,但是礼节问题还是得体面才行,她问不出田馨什么,便开口说,“你要是不知道带什么好,我就去问问明朗,他能给我支招的。”
田馨应了声行,那头挂了电话。
身后帮她擦拭头发的男人动作也停顿住了,他欺身,微敞开的滚烫胸膛贴上了女孩的后背,男人磁性喑哑的嗓音抵住女孩的耳际,“小九,B超报告我看了,孩子一切正常。”
“下午你不就知道了吗?”
下午还是霍霆跟着田馨一起去医院做的产检。
霍霆不帮她擦头发了,田馨便打算自己扯过浴巾来在擦擦水,男人却在这时候捏住她的下巴,让女孩微侧过头来与他对视。
他端详着女孩的面容,“你不明白?”
田馨倒是实诚,“不明白。”
霍霆似笑非笑,神色里又多了不少的散漫和漫不经心,掐了下她的臀,“一孕傻三年,以后我可怎么过啊?”
他揶揄调笑的时候喷洒出来的热气将她的耳根都烫软了。
田馨的湿发有根调皮地滑入了他的口中,男人没有用舌尖将其抵出,而是含在嘴里在舌尖上绕。
英挺刚毅的面容泄出风流韵色时最魅惑人心。
田馨蓦地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一个多月男人都克制得不行,除了亲吻似乎不敢有越距的行为,就为了她腹中的孩子能够稳下来。
今天正好三个月,他吃肉的素了这么多个月,早就等不及了。
女孩在他怀里,他的肌肉也跟着火烧火燎的。
田馨没拒绝,支支吾吾开口,“但你得轻点,万一动作大了对宝宝不好。”
霍霆听到这话猛地吻住她,很凶。
田馨哑着嗓,双手捧住他的脸。
女孩的眼,标准的圆杏形。
在风情万种间纯欲不失妩媚。
哭得泛红时则格外惹人爱恋。
...
转天许一萌就带着夏明朗提着手里提着两盒烟酒就来了别墅。
许一萌身上稚气未褪,但是夏明朗成为京市电视台财经类的台柱之后,整个人很快带着一股都市精英范儿,白皙皮肤,克制自律的斯文绅士模样。
再等田馨下来接人时,许一萌看着别墅门口锁起来大门旁,有支伸出来的梨树枝条,上面缀满了雪花,她便调皮地踮脚去戳。
在雪团要落下来的时候,夏明朗拽住许一萌的手臂往自己怀里一拉,脸上露出少有的,不符合他此刻气质的柔软,“萌萌,雪一会儿掉脖子里了,化了是水会感冒的。”
许一萌反抱住他,“你干嘛总把我当小孩,我会不知道吗?掉点雪进衣服也不会怎么样?”
夏明朗很无奈,低眸看着她八爪鱼一样的缠姿,不得不伸手将她扶正,“有人来了,要得体点。”
来开门的是周妈,她笑着将门打开,“霍先生和田小姐也才刚起,人在客厅等你们。”
许一萌立刻站的规规整整,将手里的礼盒递给了周妈,“这是给他们带的礼物。”
周妈接着笑,“田小姐还特意让我不要收你的礼物呢,这倒让我很难办了。”
“没事的,你收着吧,我一会儿跟田馨说。”
许一萌自己将半开的门又推开了一些,就往屋里走。
夏明朗见她那虎劲儿就头疼,只能在身后道,“萌萌,慢点,你是客人。”
田馨听到门铃响,就急冲冲地从二楼下来,后面的霍霆沉着张脸,“小九,慢点,一会儿摔了。”
她站在入户门迎接着许一萌,听到夏明朗的话出声,“谁说一萌是客人了,我在,一萌算半个主人。”
许一萌一看到田馨就飞扑过去,又在中途对着身后的夏明朗比了个鬼脸。
两个女孩欣喜地抱在一起,互相蹭蹭对方的脸颊。
田馨出声,“一萌,快进来坐。”
夏明朗也跟着进去。
京市市中心的别墅的售价那是寸土寸金,许一萌进来看到里面的装潢,嘴巴张开就没有合拢过,夏明朗也悄然地打量着别墅的布局。
手笔豪横,骄奢淫逸。
夏明朗的家在京市也有名有姓,他只觉得这恐怕不是一个龙头集团的老板能挥霍的手笔,其人的资产一定深不可测。
霍霆就站在客厅,周妈去厨房里端了些茶水出来招待。
田馨刚拉着许一萌坐在沙发上,夏明朗也刚就坐才端起茶杯。
别墅的门口一声急刹的尖锐刺响,门口停了一辆车进来,李志伟面色匆匆地走进别墅里,看向霍霆。
他的神情阴郁翻涌,并不平静,“老大,出事了。”
霍霆面色不起波澜,给了他一记眼刀,“看不到我今天有客人吗?”
李志伟立刻敛了神色,不再说话。
第214章
变天
田馨觉出来些不对劲儿,她知道李志伟这个人性格机灵圆滑,遇事从来是冷静自持的,要是他都神情慌乱,在不适宜的场合里失态,说明这件事绝非一般小事。
可再观霍霆依旧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他迈步坐到了田馨的身边,手臂横在她的细腰上,并未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自从田馨怀孕之后,李志伟算是发现了,自家老大几乎是百依百顺,事事都以田馨为先。
李志伟索性不看霍霆脸色了,转而看向了田馨,“田小姐,十万火急的事。”
田馨也同样变得心事重重,她附耳对霍霆说,“我在这里就可以了,你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
霍霆就在等她这句话似的,
“小九,那我去去就回。”
男人衣角蹁飞,长身利落干净地进了书房,李志伟紧随其后。
田馨歪过身子,听着书房的门被李志伟拉合上,甚至还有一声上锁的“啪嗒”声,她的神情也紧张起来,此刻有些坐立不安,但表面却毫无波澜。
许一萌心眼大,什么也没察觉出来,她拉过田馨的手,“要不说能是霍氏集团的老总呢,这别墅可真气派,入户门摆放象牙雕塑比我在课本上看到的还要大。”
田馨接过周妈端过来的水果拼盘,挪到了许一萌的跟前,“一萌什么时候对象牙雕塑有研究了。”
“你忘记了,选修课,你选修的是花样游泳,我是雕刻工艺品,这么大的象牙就很罕见了...”
许一萌话还没有说完,田馨妊娠反应猝不及防地驱使她捂嘴弯身干呕。
“小馨,你还好吧?”惊得许一萌凑过去问她的情况如何。
田馨摆摆手,“一萌,我没事,最近这样我都习惯了。”
许一萌蹊跷地皱起了眉头,“最近都习惯了?小馨,你该不会是怀了...宝宝吧。”
哪怕许一萌没有经历过,但是女孩子直觉就是很准,她震惊望着田馨似乎不敢想象她已经有孩子了。
田馨本来也不想瞒,话到嘴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却见书房那边传出动静来,霍霆正在往身上套着黑长皮衣,面色冷峻严肃往屋外走,从不曾见过男人一副如此急迫摄人的样子。
许一萌和夏明朗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