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男人在烟雾弥漫,弹火纷飞中,英挺眉眼倒是满面春风,对着一旁的许川训话,“好小子!本事不小,竟然是军方过来的卧底!”许川持着手枪,“霍老大本事也不小,一招釜底抽薪,胡明轩今晚恐怕插翅难飞。”
胡明轩越是杀疯了的不要命,这件事就越难收场。
三十吨毒品罪证确凿,这些死伤在他枪下的军警士兵,更是罪加一等。
再高的官也活在天与法之下,要掩盖枪击命案和走私毒品,这狼狈狰狞的两宗血罪,季国南就算是蜡炬燃干,也不可能将这件事彻底的掩埋。
男人的鹰眸里是嗜血的冷漠和倨傲,扛着机枪,飞扬的衣角,眉梢却含笑。
他看起来是这场争斗里损失最大的人,八十万吨货轮,价值不菲,霍霆在京市码头的一半家产。
可细细想来,真正的赢家也是他。
一箭三雕,斗强权,抓卧底,玩弄白道于股掌之间。
痞子头目搅动风云扬起万丈层浪。
他不狂谁狂,他不嚣张谁嚣张。
防弹车被爆了胎,胡明轩被困在了原地,但是他的火力并没有停下,凡是有靠近的人,子弹连排而出,灰尘飞扬,短时间内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田馨开了第一枪之后,就一直在车里观察着下面的情况,现在胡明轩被就地布控,他什么时候放下武器,什么时候这场镇压才会结束。
她再次端起手枪,深呼吸好几口,对准了侧歪的防弹车身。
再次开出了第二枪。
这枪没有第一枪那么幸运,只是打中了胡明轩的枪杆。
跟金属枪身火热摩擦燎出火星飞溅。
这记冷枪,让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发现了还有高处第四方的存在。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川,他仰头望向公路,那辆不起眼黑车在夜幕里依旧稳稳地停在路边,但他还是觉得情况不妙。
要是是个玩枪的行家,能通过射击过来的子弹折角判断出射击人的具体位置。
许川立刻将对讲机别在腰侧,对着旁边的武警说,“你来顶我的位置,我有别的事,一会儿回来。”
“队长,你才刚刚归队,你要去哪里?”
许川担心田馨,他从武警队伍的后面撤出,沿着石子小路往上去找她。
霍霆和胡明轩同时发现了在公路上方有辆黑车。
田馨每次开完枪,就会将头埋下去车座底下,等到没什么动静了才敢探出头来,她抱着头瑟缩在车里,耳根贴着车窗听外面的动静。
霍霆将手里的重型机枪丢给一旁的李志伟,他望着那辆黑车,心里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直到看到了田馨在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危险之后从车窗里小心翼翼探出的半张脸。
他瞬间宛如一座冰窟,一座火山,气势万丈,蓬勃骇人,一句话也没有给李志伟留,立刻带着一队人从侧路沿着石子路向上而去。
关廷裕还在战局里,
胡明轩火力削弱,车里不可能有着用之不竭的子弹,他带着一队人,火力掩护从后面包抄上去,从侧面拉开了防弹车的车门。
有了这个缺口,武警立刻蜂拥而至,十几双手上前将胡明轩的手脚还有头都死死摁在了方向盘上,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胡明轩咬碎了牙齿,满嘴是血也挣脱不开。
关廷裕上前利落给他双手扣上手铐。
自此底下的恶性冲突交火事件落下一段落。
胡明轩被从驾驶座里扯了出来,他身上的军装凌乱,沾满了血迹污渍,这个从小被娇生惯养在军营里的混世魔王,面临他的将是他所有罪恶的反噬。
德不配位,刁兵必败。
胡明轩在被武警搜身卸掉身上枪支之后,沿着湿哒哒的码头水岸,正被押送到军队里的装甲车上。
他抬头无意识地望了一眼上方公路上的那辆黑车。
许川比霍霆先到,中途观察了一下下面的局势,他敲敲紧闭的车窗,“田小姐,你的位置极有可能被暴露,你得跟我走。”
田馨隔着窗玻璃看了一眼面前穿着防弹背心和带着二级甲头盔的许川,她其实心里挺膈应的,降下了车窗的一条小缝出声,“许川,你骗谁都不应该骗我,我待你一直都很好。”
许川面露无奈,“我知道田小姐,但我的任务就是潜伏在霍霆身边收集关于交易毒品的证据。”
“可他不做毒品买卖!”田馨将车窗彻底降下,义正言辞。
“田小姐,组织的任务,我只负责执行,从不质疑。”
许川看到她那张有些气愤的小脸,脸上是真的因为被欺骗而受伤的表情,他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头盔,将它戴在了田馨的头上。
接着说,“田小姐,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跟我走,你放得那两枪,很可能已经暴露了你的位置。”
许川的头盔对于田馨来说尺寸有些大,她手里捏着枪忍不住上手扶了扶,立刻从车后座出来,跟在许川身后,沿着公路下石子小路。
田馨将手里的枪也裹在了棉服里,一声不吭地跟在许川身后,许川在半路还将自己的防弹背心也脱下了穿在田馨的身上。
落在胡明轩的眼里,他突然狞笑起来。
女孩在寒风中缓步的那抹倩影,能给霍霆送上最沉重的一击。
第204章
田小姐,你笑起来才好看
胡明轩军靴砸地,步子不由自主地放慢,他的东南西北各跟着四个穿着防弹衣手中架着机枪的武警官兵,留给他可以操作的空间很少。
手上拷着银手铐,随着他每走一步,链条都在哗啦作响,提醒着他,一旦上了那辆装甲车,他的这身军装就会换成囚服。
码头上本来被胡明轩才运输装进货轮里的货物,被一箱箱抬出就地扣押查抄,军刀沿着箱子的边缘将其撬开,掀开冷冻袋,拂掉面上的冻鱼冻虾。
从货运箱的夹层里,一袋又一袋用密封透明塑料袋分装的白色粉末被戴着白手套拿着检测仪器的武警官兵分批次做好标记取证。
胡明轩冷眼一瞥,一等到鉴定结果一出来,三十吨毒品的走私案,恐怕会朝野震惊,举国哗然。
而他的此番起落,罪魁祸首却能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胡明轩阴鸷狠戾着一张脸,他的小腿内侧绑了把极其锋利的匕首,是他这些年在部队演习留下来的习惯,以防若真有一天穷途末路,还有最后一样武器自保。
他迅速弯身撩起裤腿,摸出那把匕首,对着左右手手铐上的锁链用力勾砍,力气极大,硬生生劈断了。
分站在他周围的四名武警官兵一经察觉打算武力制止,胡明轩却抬手一套肘击,将他右上右下两名武警重创得眼冒金星,他们手中的机枪也被夺走。
胡明轩在军中绝技,左右两手同时手持着两把机枪,眯眼瞄准了在公路边上的田馨,狰狞狂笑着疯狂扣动了扳机。
“今天我活不了,我也要让霍霆你痛不欲生!”
“突突突..”
乱飞的子弹不知道多少发从空中凌厉地朝着田馨的位置射过去...
霍霆还有十米田馨的身边,骤然响起的枪响,让李志伟伸手猛拽了一把霍霆,立刻找了掩体俯趴下身,“老大!危险!”
“小九!趴下!”霍霆伸臂妄图隔着十米远的距离,将女孩护住,但是他无可奈何,只能瞠目嘶吼。
燃烧的枪子儿怎么会是长眼的东西,不止霍霆,就连跟在后头后知后觉的关廷裕都不曾料到胡明轩死到临头还要来个鱼死网破。
这盘棋,厮杀得多么凶狠,到如今血流成河。
关廷裕迫于局势的瞬息万变不得不掏出配枪,开枪击中了胡明轩的膝盖,他应声单膝跪地,被周围的武警官兵再次伸手牢牢控制,夺掉他手中的机枪,将他双手反剪在后背,脸部在地上揉搓变形。
胡明轩在这个时候,依旧在大声狞笑,“霍霆!我要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霍霆被李志伟摁在地上前,看着渐起的大雾里,一枚枚子弹打进去,却无法立刻看清楚到底是个局势。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骤然捏紧,情绪险些溃不成军。
男人即刻起身,不顾是否还有子弹,奋力往那边疾跑而去。
田馨穿着防弹背心,好几枚子弹打进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好似自己被人不轻不重地抡了一拳,
让她的脚步迈得更加快。
她情绪开始不稳定了,问着前面的许川,“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许川转身拽住了田馨的手,她的头盔上有三枚枚子弹卡在了上面,可见这样的火力是那样的密集,让人根本难以防备。
田馨怕得嘴唇和脸部肌肉都在颤抖,“许川,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许川的手第一次毫无顾忌地握住了她,“田小姐,不要怕,有我在呢。”
田馨听着下面的机关枪的炮火连天,她看着许川站在她的跟前,人挺得笔直,像堵人墙一般,脸上表情忍痛。
她觉得手心有些湿润。
于是挣脱开许川的手,展开手掌一看是温热的鲜血附着在上面。
“许川,你让开,你把防弹背心和头盔都给我了,要挡也是我挡在你的面前!”
田馨一边推他,一边耳鸣鼻塞到喉头哽咽。
她的防弹衣上都是穿透不了而留下来的弹孔,头盔上还卡着弹壳。
许川血肉之身,堵在她身前,她想象不到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场景。
田馨推不动他,视线只敢仰头盯着他的脸,她稍微下移就能看到他身上不停冒血的窟窿眼,她不敢看。
脸上的眼泪滚得很凶,身子抖得更加厉害,田馨从哽咽变成呜咽,她攥着他湿润的袖管,“许川,为什么不让开!你会...”
田馨在此刻不敢说出不吉利的字眼,她怕会成真,许川伸手将她拥在怀里,语气眷恋,“田小姐,认识你,是我这几年做卧底生涯中最快乐的事,你记得那个阿米吗?那天我本来打算去救她的...没想到你比我快一步,你揪着我的衣领要求我送她去医院,你知道吗?你看似凶狠的表情言辞激烈却做着最善良的事...”
许川说着说着竟然带着几分轻笑,他似乎在回忆那次在惊鸿初见。
这样的诀别之词,在此刻最为诛心。
许川腰侧的对讲机里传出声响,“许队长,胡明轩被我们控制住了,刚刚他冲你们这个方向开枪,队长,是否平安?”
田馨去摸他腰侧的对讲机,她觉得身上的许川越来越重,越来越重,重到她单薄的肩膀扛不住他下滑的身躯。
她的泪水滚落得越发汹涌,“许川,你还安全的对吧?”
“安...安全...”
许川此刻躺在她的怀里,他不想她伤心,可是她的泪水滚烫飞溅。
天边一抹透亮曦光,透过云层洒向人间,将所有的浓雾驱散。
田馨跌坐在地上,那抹曦光也渡在了她怀里年轻男人的脸颊上,女孩放声大哭,身上血迹斑斑,她捧着许川的脸,一遍遍地问,“你不是要回家了吗?你不能死,许川,我找人来救你好不好?”
许川挡在她的身前,身中数弹,子弹打穿他的五脏六腑,双唇已经血色尽失,生命流失的前兆。
他用尽力气伸手将掉落在地上的书包抱在了自己的胸口,他闭着眼,气息微弱,“田小姐,这个背包是我的...行李,我本来打算今天回巴楚见我的母亲...可好像没机会了...如果...我死了...可以帮我带给我的母亲吗...”
田馨紧咬嘴唇,控制住泪水,伸手将书包的拉链拉开,里面是一包葡萄干,一套崭新的军装,还有佩戴在肩头的军衔,是他的身份证明。
以及...在隔层里,用塑料口袋包好唯一没有染上他的鲜血的是那天她在商场里给许川选的那套衣服。
他整齐地熨烫好收进了书包里,等着今天一切尘埃落定穿着这一身改头换面回到故乡。
田馨掩面而泣,“好...我答应你。”
这人间的恩怨别离,就如她此刻夺眶而控制不住的泪水,半点不由人。
许川扯了扯嘴角,仰躺在她的腿间,温柔拂去她眼角的泪水,手掌却不愿离开她的脸颊。
他在田馨身边,从未有过任何越矩行为,除了此刻。
许川咽了一口腥甜的唾沫入喉,“田小姐...你别哭了,你笑起来才最好看...”
田馨抹掉泪水,扯出个苦哈哈的笑意,握住他将要滑落的手背,“你坚持住...我去叫人...一定能救你...我让淮炀救你...许川,我不要你死。”
许川坚韧的意志扛到这个时刻已经到了最大的极限,他呛出一口很大一口鲜血,
再次死死拽住行李包,他半闭着眼,看着从湛蓝色的海面上升起的一轮旭日。
金灿灿的将阳光和朝气洒满了海港码头。
他想,死在这样的场景下也挺美,可他还是缓缓开口,也不知道是说给田馨听还是自己听,“好美,我想家了...”
第205章
怀孕了?!
“我带你回家...许川...你好好的...我带你回家...”
田馨想起那天在车里,他说他的家乡很美,说他妈妈会给他晒葡萄干,说起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神发亮。
想起上一次大家还在冬至一起吃饺子,他包饺子很厉害,说她包得很丑...
想起许多许多相处的点点滴滴...
也想起他说的那次初见,其实田馨早就忘了,可他还记得。
也不知什么样的情愫,能让他舍身站到她的面前护住她,直到身体千疮百孔。
明明旭日东升,海港风平浪静,许川的体温却在她的怀里从温热变为微凉,他那一身武警服上早已是干透了的血渍。
霍霆其实在一旁站了有一会儿,神情他没上前去打扰他。
听着女孩哭得情难自已,握着许川的手不愿意松开,她一遍遍地低喃,“你的票不是都买好了吗...没有高铁飞机...有且只有一趟绿皮火车...你再不起来要错过时间了...你起来许川...你起来...我送你回家...”
李志伟在旁边感慨一叹,“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有一队武警官兵上来找人,连带着关廷裕也上来了。
许川的遗体被交出,田馨抱着他染血的行李包,开始不愿意交,是其中一个武警士兵红着眼眶说了句,“小姐,请把遗物给我们吧,队长五年没有归队了,他的母亲前年年纪大了得了脑溢血已经去世了,书包里有他证件和照片,是我们唯一的念想了。”
另外一名接着说,“许队长的情况是可以公开照片追加缉毒烈士,要上报组织必须要有军衔军证。”
缉毒武警一旦可以公开照片就代表三代之内已无血亲。
田馨大恸,鼻塞酸涩翻涌,一再深呼吸仍横亘着一块堵塞的巨石,她最后一次攥紧了许川的旅行包,“也好,他走之前还活在一个旧梦里,有家乡,有妈妈,旭日照耀大地,走了也风风光光的,被大家知道,世人传颂。”
武警士兵清理现场,也拿走了许川的旅行包。
田馨闭着眼,朦胧濡湿的水雾缀在睫毛上,她力气耗殆,身上的防弹衣重压着她的肩膀。
她佝偻了一下身体,小腹一阵刺痛,摇摇欲坠。
“小馨,你还好吗?”关廷裕还在取证拍照。
在一旁的霍霆已经先一步上前扶住女孩摇晃的身体,田馨软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眼睫轻颤,泪水簌簌而落,望着男人那双幽邃的漆黑瞳孔,“淮炀,我好累。”
田馨心惊胆战了一夜,看着这场恶战激化到血流成河,白道的上校长官杀人不眨眼,心爱之人布局精湛,连她也蒙蔽,亲近的人是军方卧底又转头替她死在枪林弹雨里。
她的累是不知道这世道到底人心到底如何变化莫测。
看的累了,痛得累了。
田馨突然觉得腹部的疼痛变得难以忍受了,她做阑尾手术之前,忍痛一绝,可是这次额头都起了一层细密汗珠。
“淮炀...我的肚子好疼...”
霍霆先开始是担心那几十发子弹还是射穿了防弹背心,他的手在帮田馨脱防弹背心的时候都在颤抖。
一向镇定自若的他,一向波澜无惊的他,在生死面前也害怕得胆战心惊。
男人在纷飞尘埃的海港战壕里是何等英武骁勇,到了女孩面前,到了她喊疼而忍不住猜疑忧虑的时刻,脸上都是憔悴疲惫。
他的手掌探向她的腰腹探摸,光滑嫩白的皮肤,没有伤口也没有子弹。
男人转头对着一旁的李志伟出声,“备车去医院。”
关廷裕在一旁也听得一清二楚,他主动走到霍霆面前,“我开警车拉警笛护送,会更快一些,她得做个全身检查,子弹射击的角度要是够蹊跷,可能进入体内也不能察觉。”
何况刚刚胡明轩是扛起两把机枪扫射。
“好。”霍霆没与关廷裕过多拉扯。
关廷裕开了辆警车出来,不久前的夜晚这里送出的伤员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他等着霍霆带着田馨上车,李志伟开车跟在后边。
直奔市直医院。
一进医院,田馨就被安排了各种检查项目,她被推在轮椅上从医院的一楼到五楼检查了一大部分,之后就等待结果。
在休息室里,田馨一晚没睡,情绪又经历大起大落,经受不住了,靠在沙发上脖颈上垫了个枕头,睡了过去。
她似乎噩梦连连,眉头蜷紧,
眼角含泪。
霍霆让李志伟去拿了条毛毯过来,他轻手轻脚地给女孩盖上,手指拨弄开她含在嘴角的发丝撩到耳后,又摘掉她眼角的泪水。
眼神里对她是赤裸裸的风月柔情。
李志伟拿着手里刚取出来的报告,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保镖走进了休息室,他本来想直接将报告递给霍霆,但是自家老大一个相当摄人的眼神,让他立刻住了嘴。
霍霆明显不想他打扰田馨的安睡,李志伟只能低语,“老大,这事你得跟我出来一趟。”
到了房间门口,霍霆接过李志伟手里的检查报告,他翻阅了几页,审视结果,直截了当,“这几项都没什么问题。”
“可是老大,医院不要田小姐做胸部CT,说最好先转去妇科看看。”李志伟以为自己点得够明显了,他观察着霍霆脸上的表情。
霍霆满心都扑在害怕田馨身体里有子弹上,他早年遭过罪,有些子弹进入体内取不出来平日里不痛不痒,一到阴雨天,那是宛如百足之虫侵身,痛得牙根都痒。
“不查CT,我不放心。”
李志伟一副很服气的表情,“老大,田小姐不是不查,她不能查,她似乎有身孕了。”
霍霆动作一顿,长身立在原地,这似乎是他在紧要关头上未曾料想过的另外一件事,他转过身,任一阵穿堂风过,手上捏着的报告纸张纷飞落地。
看向了在沙发上窝着的田馨,女孩个子娇小,睡觉能占的地盘也小,条纹的红色毛毯盖在她的身上,小脸歪倒在靠枕上,温馨怡人的一小个,薄薄的一片。
男人邃暗瞳孔里掀起动荡波澜,“你是说小九怀孕了?”
第206章
保胎
田馨睡得并不安稳,是被一阵小腹的坠痛痛醒的。
她冷汗淋漓,一睁眼她人早就不在沙发上躺卧了,而是躺在单人病床上,霍霆的挺拔身影在门口矗立他正与一名医生交谈着什么。
就从玻璃里看出去,男人的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一旁戴着口罩的医生只是说话倒是不能窥见什么表情。
田馨撤回视线,自己本来只是在VIP的休息室里等消息,现在被转移到了病房里,脑中思绪万千。
她不由得想,许川如此拼死相护,难不成还是没有如他所愿,她依旧受伤中弹了。
田馨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离别中走出来,她的手心里似乎仍然能感受到许川身体温热的体温,她将身体蜷起来脸埋进双膝。
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而下,她伤痛是觉得可惜也觉得愧疚
纠葛重生的情绪将她心拉扯得疼痛。
许川可惜了,他最大不过二十五岁年华,一腔热血,赤胆忠心,服从部队组织安排潜伏在霍霆身边五年不曾归。
马上就能搏出一个好前途了,却死在希望的硕果马上结果的那天。
田馨愧疚自己能做的很少,甚至她也是在这场棋局博弈中被算计和裹挟着往前推进的其中一个。
“小九,再哭眼睛会坏的。”
霍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田馨的床边。
田馨闻声抬起头看向男人,他依旧轩昂勃发,英姿飒爽,那张俊挺的脸庞上无悲无喜,似乎生死于他而言是件多么司空见惯的事。
她推敲打量着他,“你什么都知道对吗?知道许川是卧底,也知道胡明轩今晚一定会伏法,你佯装和他合作三十吨毒品,实际上做好了牺牲八艘货轮的准备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推他出去挡刀。”
男人手里有盏干净的方巾,他眼波流转,伸手拭掉女孩脸上斑驳的泪痕,举止轻柔,语调平缓,“小九,推倒季国南现在最好的时机,季国南养虎为患,胡明轩这样的刁兵,德不配位,这次有我的推波助澜,也有他的自食恶果,瞒你走私运毒这件事的始末是我有错,只是不想旁生枝节,我知你念我心切,才会来码头看这场恶战发生,至于许川的死,在我意料之外,我本意只想炸出他是军警哪方的卧底,不曾料想会发生这样意外,胡明轩丧心病狂到双手被束也要挣个鱼死网破,许川铁骨铮铮,舍己为人,是个了不起的血性儿郎。”
田馨抓住男人修劲的手腕,她的眼眶依旧红肿,“他就算身死也没有护住我,我还是中弹了。”
她的眼里只有惋惜,竟然不见半点对自己生命的担忧。
霍霆笑意荡出他的眼眸,将被女孩濡湿的方巾收折起来,“在洪流旋涡中许川将你护得很好,小九,你不是中弹了才躺在病床上,你是...”
男人表情格外复杂,他内心亦是五味杂陈。
黑头目过得都是刀尖舔血,未雨绸缪的日子,表面风光无限,其实藏在风光下有太多阴暗不堪。
在道上能有血缘至亲的黑老大少之又少,大部分都被仇家通过各种手段报复杀光了,还有一部分,大概很早就不再相认。
女人更不消说了,有钱有权,女人就是衣服,穿了总归是要脱的,也自然会换。
黑老大的女人也不是好当的,争权夺利是雄竞的战场,女人一旦踏入激流漩涡历经磨难也不少。
至于有后,蒋谨禾的那个儿子自上次被霍霆抓住威胁过一次之后,他便隐藏了他儿子的所有行踪,偷偷送去了海外,未经允许,不许回国。
霍霆在此之前会拿田馨给自己生孩子这件事开玩笑逗她一乐,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这件事。
他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内心早就埋下种子会孤寡一生。
只是苍天捉弄他,让不可一世的霍霆,遇到了田馨,他变成了一个被扼住软肋的悍匪,走的每一步都克制退让。
而现在他挚爱女人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他的骨血。
田馨迟迟等不到霍霆的回答,她更加疑惑地皱眉,“我是怎么了?”
霍霆沉寂的眉目此刻粲然带笑,“小九,你是怀宝宝了。”
“怀宝宝?”田馨初听不可置信。
慢慢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将盖在自己腹部的棉被掀开,手掌抚上平坦的小腹,没有一点起伏。
她眼睛瞪大,看着霍霆,“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九,他才来到你的肚子里。”男人很是耐心。
说完又开始细细复盘关于怀孕这件事情,却发现其实不是一点征兆都没有,比如她总是频繁干呕,以前喜甜现在喜酸,口味翻天覆地,甚至脾气也变差了不少。
比往日更加贪念霍霆身上的味道。
女孩此刻百感交集,又问,“他...多大了?”
霍霆将进来时放在床尾的B超单递给田馨,“快两个月了。”
黑白造影下,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下面的诊断报告,“孕五周,一个孕囊。”
田馨又返回在黑白造影找更深的阴影。
她全然想不到,这段时间是如此动荡颠沛,竟然有新生命也悄然地在她身体里孕育着,它该是多么坚强。
女孩眼角眉梢稍微有活力灵气一些了。
男人的眉宇间却染上一抹阴郁,“小九,不过医生说你小腹坠痛是有先兆流产的征兆,原因是来自于你这段时间身体透支和情绪的波动,这个小孩要留下来,还得定时回医院稳胎一个月。”
田馨听得心微颤,语气急切紧张,“很严重吗?淮炀,它会不会...”
她不敢往下说了,神情泱泱,瞬间半点活力也无。
霍霆将有些茫然失措的女孩揽进自己的怀里,手臂微微战栗,女孩埋首在他的胸口,听他胸腔微鸣,“小九别担心,有我在,我一定会让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降世。”
“好。”
她信霍霆。
新生命的降临稍微冲散了田馨心头关于许川的意难平。
第207章
保胎针
田馨这胎在做完妇科检查之后,医生说还是有些凶险,要定时会回医院打保胎针,吃安胎药。
衣食住行,还有心情的调节都要注意。
霍霆给田馨安排了一个新的司机,生面孔,叫麻子,是跟在李志伟身边好多年的马仔,外形个子言行举止跟许川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大概是霍霆担心田馨会因为是不是想起他而影响心情,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才最要紧。
喜怒哀乐都得抛在昨天,平静开心事是最主要的。
田馨自己也知道,但偶尔还是会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夜里做梦也能梦到那些场景,其实不止许川,还有关于霍霆遇险时候她的经历。
每每梦醒,都得男人抱在怀里,轻拍后背,缠绵低语轻哄好一阵才能止哭,然后再入睡就会好很多,一觉到天亮,无梦无忧。
孕期的女孩,脆弱又磨人。
这一个月里,北省政坛也是翻天覆地。
胡明轩装船三十一吨毒品的特大走私毒品案在十二月二十六日在京市码头被破获。
一石激起千层浪。
军警双方都在,成百双眼睛目睹得不止是毒品走私的过程,更是自己的战友兄弟死在这场任务之中的悲怆和愤怒。
胡明轩却只是膝盖中了一弹,其人的行事乖张猖狂到了军警愤慨的地步。
季国南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压不住这桩沾了官职人员血的涉毒案。
他本意是想等胡明轩上了军事法庭之后,就将他变为一枚弃子,将自己择出去,可是陆卓闻直接将人提到了军区里软禁关押,等到开庭的那天。
胡明轩站在被告席上已然心死,知道自己摆脱不了王法制裁,在军事法庭上将这些年自己的累累罪行全部招供,其中不乏牵扯到了季国南。
本来只是几桩放在平时无足轻重的小案件。
可是正值大选,这几桩小案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纪检委开始着手派人调查,季国南在政坛二十年风云变幻,拉拢过的人心,和得罪过的同僚都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
站在权势顶端的时候,他是人心的指向标。
一旦稍有倾颓之势,便是墙倒众人推。
弹劾的罪证一封封地递向省委纪检委,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南省省厅的二把手孙兴洲的一份加密文件。
在文件里公布了季国南的禽兽行为,他强J幼女,且虐待致死,有清晰的照片和视频,铁证如山。
甚至文件中还提到了一名叫“阿米”的女证人。
有多少平步青云,手握重权的美梦,历经阴谋,历经波折,历经颠簸,最终破碎得一败涂地,满盘皆输。
次年一月十二日,经北省省委纪检委的调查,除了这些谋害人命的血案,还在季国南的公开住所伶人公馆的四合院找出约合人民币九百多亿元的贪污款。
他用这些钱币当砖石,砌了一个养锦鲤的鱼塘。
季国南伏法当日,提前布控的军方没有在伶人公馆找到人,通缉令正准备发布,没想到就有人来说,人找到了,在省委大楼。
在一得到什么时刻会被抓捕的消息之后,季国南便提前穿上了他那一身多年前才进大楼时在政宣部领取的一套夹克服。
他将半白的头发用发油抹得规整,手里盘着两颗玉珠,跟往常坐班一样,让男秘开车将他载去省委大楼楼下。
到了季国南这个位置,只要前天晚上做梦梦到的,第二天就能实现,天宫生活过惯了,他自然不堪受辱折节进大狱,过镣铐加身的苦日子。
他缓步走进省委大楼,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忏悔,有的只是愿赌服输的从容。
仕途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二十余载,赌得就是一个运。
大楼十七层楼高,楼顶鲜艳旗帜飘飘,季国南从一楼爬到顶楼用了二十年。
权力消逝,政权倒塌的时刻,也就是他从十七楼到一楼的纵身一跃。
用时三秒。
政权翻了天,陆卓闻以军区总参谋长的职级,这些年政绩卓越,御下有方,在选举中当选国会议员。
胡明轩在军事法庭上无法提供有利的证据证明有他人与他共同参与这场走私案。
霍霆的八艘货轮在借与胡明轩之前,他早就找人去给货轮报失,甚至还拉关廷裕出来作证,警方有报失的说明。
他跟霍霆的棋局走到了这种地步,胡明轩已然无力回天。
霍霆也将这事跟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得知季国南畏罪自杀,陆卓闻当选的消息之后,男人正套着围裙在厨房尝周妈炖的鲜甜乌鸡汤。
田馨总说喝着太腻了,她不要喝,偏偏这乌鸡汤又最补身体,他便自己来尝尝到底多腻。
李志伟把消息一说完,周妈在一旁察言观色霍霆的表情,只见男人拿起滤浮油的漏勺将鸡汤表面的油花又刮了层去。
神情如常地递给周妈,“你去端给她再试试。”
等到周妈前脚刚一走,霍霆便冷戾了脸色,用手帕抹了下手,“政界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说季国南是头贪婪的恶狼,那陆卓闻就是只军中老鹰。”
李志伟忙问,“那老大,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霍霆揭开蒸锅的盖子里面有条清蒸鲈鱼,他熟练地将盘子端出来,男人身上缭绕氤氲的水蒸气倒是将他身上猖獗嚣张的黑老大气势遮了个干净。
让他有了居家煮夫的温馨气质。
李志伟看不清自家老大的表情,但是他语气掷地有声,“面对老鹰,不用招惹,也不用讨好,得熬。”
李志伟一知半解,正想开口问,手里被塞进一双筷子和碟子,里面被放上了一小块鲜嫩的鱼肉。
“志伟,尝尝,这味道怎么样?”
霍霆说着还给自己喂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李志伟吃进去第一口就立刻找垃圾桶吐了出来,“老大,你这鱼去腥了吗?怎么感觉腥得像刚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
霍霆的表情也不好看,“周妈要放月假了,她这道清蒸鲈鱼是小九怀孕以来最喜欢的,替补的保姆不一定做得出周妈的味道,我就跟着学了。”
李志伟也不想泼冷水,但是他也没忍住,“新来的保姆能不能做出来不知道,但是老大,你这个手艺一定做不出来。”
第208章
老鹰与毒蛇
霍霆将做坏掉的鱼倒进了垃圾桶里,让李志伟去找周妈开个价,至少在田馨肚子里的孩子没到三个月之前,她的休假都得往后挪。
李志伟哪里敢不听,立刻就去找周妈将这事确定下来。
田馨喝完了周妈端上来的乌鸡汤,收拾好了碗筷觉得叫人太费劲,于是从二楼端下来。
楼梯才走了一半,莫利山裹着一身寒气进屋,正在取脖颈上围着的灰色围巾,脚步一顿,跟楼梯上得田馨对视了几秒。
莫利山的围巾只取了一半,迈步上阶梯,伸手将田馨手里的碗筷接过,“这些活儿不需要你做。”
要是李志伟这么做,田馨见怪不怪,可是面前的可是冰疙瘩一般的杀手莫利山。
“又不是什么重活儿累活儿,医生也说了,我目前还算稳定。”
莫利山没回头,只说,“保你这一胎不容易,还是小心为妙。”
这一胎保得确实不容易。
田馨前半个月哪怕在学校都要每天被霍霆让麻子定时定点下课后开车将她接去医院打保胎针,一天一针,那一圈的皮肤早已淤青。
还有定时定点,花花绿绿吞下肚的安胎药一大把,时不时的各种检查。
后来她的情绪在京市下初雪的那天好了不少,今年的雪比去年晚了更多。
那天新闻联播上公开发布了殉职的缉毒武警许川的讣告,在画面里许多军人挥别许川的遗体为他送行。
他走得轰轰烈烈,荡气回肠。
骨灰盒在烈士陵园里立碑陈放,黄泉路上并不孤单。
田馨自那天之后,噩梦缠身的次数锐减,霍霆也不用总在半夜醒过来哄她入睡,保胎针变成了三天两针,有时候不打屁股针转而静脉注射,安胎的药丸也变少了一半多。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除了田馨要去学校上课以外,霍霆几乎从不离身,等她下课,陪她去医院,在衣食住行方面也开始插手。
在家怕她磕着碰着,出门怕她被风吹。
关怀备至,小心呵护。
男人的那股硬汉糙汉的细心落到实处,田馨都会觉得他大惊小怪的程度,每每这么说霍霆都会欺身覆上她的嘴唇。
唇齿辗转厮磨,又转而亲吻她的鼻梁,眉心和眼角,落吻的滚烫温度让女孩在男人的怀里瑟缩。
他抵在她的唇边,与她交颈,“小九,这是我和你的小孩,我的第一个孩子,我的亲骨肉,我爱他虽不能胜过爱你,但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他的到来。”
男人句句情深意切,倒是让她觉得自己是马马虎虎,得过且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