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身上有些如芒在背，裴晰看着高佳良，他笑嘻嘻地拍着身边的空位，嬉皮笑脸里带着点谄媚。他不断朝她招手，“来啊来啊~”
裴晰还没开口，她身后的代薇先开口了：“我说这位五中的土豪同学，你也太会献殷勤了吧？你还能再明显一点么？”
裴晰早看出，代薇性格直爽快意，心直口快，有什么都直说。
高佳良被她一通揶揄，也不恼，依旧嬉皮笑脸道：“窈窕淑女，君子关心，有问题么？没问题啊！”
代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脸皮真厚。
两人又拌了几句嘴，裴晰却没看他们，因为她发现江承也抬起了头，正看向她的方向。
他眸子黑漆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目光冷冷的，似乎带着不悦。
第23章
也只有江承会这么做
裴晰觉得，大概是几人动静太大，吵到他休息了。
身后还有同学上车，两人也不方便继续堵在过道上，裴晰赶紧朝高佳良摆了摆手，“谢谢，不用了，我坐后面就好。”
高佳良被拒绝，算是意料之中，依旧笑嘻嘻，“好嘞，如果一会后面太颠，欢迎随时过来。”
裴晰礼貌性地颔首，直接拉着代薇往后面走去。
坐回座位上，余光瞥见江承又重新低下了头，轻划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带队老师清点了一遍人数，大巴车重新发动，缓缓驶离服务区。
开了十几分钟，裴晰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司机好像突然转了性，全程稳得不行。
如果不是她上车的时候看到还是原来那个司机，裴晰都要怀疑是换了个人。
乘车感受和前半程相比舒服了不是一点半点。
太阳透过玻璃照在脸上，裴晰压了压帽檐，窝在座位里闭着眼睛养神，在一片暖烘烘中不知不觉产生了困意，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到了站。
一阵刹车把她从睡梦中晃醒，接着是带队老师的声音：“同学们，到酒店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车，注意千万别落下东西！”
车里瞬间糟乱起来，大家劈里啪啦地收拾东西，代薇站起来转过身，手扶着脖子扭了扭，对裴晰说：“我刚才竟然睡着了，脖子差点落枕。”
她使劲转了转脖子，然后把书包往肩上一扔，朝裴晰伸出手，“我就一个书包，你那个包沉不沉，用不用我帮你？”
裴晰摆手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代薇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带队老师清点了人数，带大家进酒店，从前台拿了房卡发给他们。
两个人一间房，裴晰恰好跟代薇分到了同一间。
酒店不算豪华，就在他们要集训的中学附近，但条件还过得去。
一行人拿了房卡，坐电梯上楼。
酒店的电梯是普通容量，上去十几个人之后，就被挤得满满当当，裴晰还站在门口，见状说道：“我等旁边那部，你们先上去吧。”
说完对站在里面的代薇摆了下手，示意她先上去。
高佳良站在电梯边上，没个正形，对着裴晰笑，“把你一个人撂下多孤单啊，要不我下来陪你？”
裴晰连忙摆手，“不孤单，这不是还有一个人么。”
说罢，转头看了眼身后另一个被落下的人。
然后面色一怔。
她没注意，这个人居然是江承。
他正站在她身后，和她一臂之距。
高佳良随着她目光看过去，触到一双漆黑眸子。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上。
高佳良脸上的笑敛了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面这小子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善，带着点鄙视。
他承认这人是比他长得帅，但长得帅就能鄙视别人了么？
高佳良哼了下，牙关有些发紧。
看他不出声了，代薇站在里面急了，冲他喊了一声：“高佳良，快关门啊，人家都拒绝你了，我们还等着上楼呢。”
有人响应代薇，“是啊，搞快点，磨叽啥呢高佳良？”
高佳良把视线从江承身上收回来，转头对着裴晰又恢复了嬉皮笑脸，“我们先上了啊，一会再见。”
“嗯。”裴晰颔首，电梯缓缓关门，叮的一声过后，世界安静下来。
楼下只剩下了裴晰和江承。
沉默数秒之后，叮的一声轻响，旁边那部电梯降下了一楼。
电梯里没有人，裴晰直接进去，江承紧随其后。
裴晰的房间在十楼，江承在十一楼，两人按下各自的楼层。
按下楼层，电梯门关上，方寸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电梯运行的声音很小，空间里很安静，安静到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裴晰觑了眼江承的侧脸，他正盯着不断跳跃的楼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空气太过安静，知道他不是愿意说话的性子，裴晰看着他率先开口：“好巧，我没想到你也在这。”
同一空间共处了两个小时，这是他们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裴晰又笑着说：“那天我去网吧，就是为了报名来着。”
江承眼中平静，水波不兴，只喉间轻轻震动一下，“嗯。”
裴晰不在意他的寡言，她又朝他靠近一小步，琥珀瞳仁里漾着好奇，压低了声音问他：“我能不能问你，之前在服务区的时候，你给了司机什么东西啊？”
似乎是没料到被她看见，江承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表情有些意外。
过了两秒，他垂眸看着她，如实回答道：“烟。”
裴晰表情恍然，但还是继续问：“为什么要给他烟？”
江承视线重新瞥回去，语气淡淡：“睡不好觉。”
裴晰恍然大悟，她早就觉得司机后半程突然转性，可能真的跟江承有关。
她微笑着点点头，看着他说：“是，那司机开车太冲了，我也没睡好。”
她语气带着点抱怨，又带着对他的认同，嗓音清清甜甜，听着特别像撒娇。
江承垂在身侧的手自动握成拳，手指紧了紧。
半晌，他微不可见地“嗯”了声，算作回应。
裴晰看他的目光带了些感激和钦佩，这一大车的人，也只有江承会这么做。
她忽然想到江承的成长环境。
他早早出来谋生，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社会经验，社会底层的运行规律，他比他们任何人都懂得多。
“那烟多少钱啊？”
裴晰好奇，不禁问他。
“不贵。”江承低声道。
“哦。”裴晰狐疑地瞥他一眼，总觉得他没说实话。
那个司机笑得那么灿烂，她觉得他送的烟一定不便宜。
实际上，裴晰确实猜得没错。
那烟确实不算便宜。
两盒，两百块，顶得上这一趟跑车的工资了，司机可不得喜笑颜开么。
其实按理来讲不需要买这么贵的烟，但是江承不想跟那司机讨价还价，只想让他心甘情愿听他的话，开得稳一点。
这就需要给他超出预期的好处。
看江承不愿意说，裴晰也没有再纠结，恰好电梯运行到十楼，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裴晰走出去，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看着里面站着的江承。
“对了，忘了告诉你，托你的福，我刚才也睡了个好觉。”裴晰笑了笑，朝他摆摆手，“谢谢你啊。”
江承看着她含笑的眼，怔忡片刻，握成拳的手又紧了紧。
电梯门缓缓合上之前，他看着她轻声道，“...嗯，不客气。”
第24章
出了名的死对头
集训的地点是在颐市八中，这学校的规模比一中大，据说是当地升学率最高的重点高中，资源倾斜肉眼可见。
新盖的教学楼矗立在广阔的操场旁边，盖得崭新又漂亮。
亮白色的墙面和四通八达的长廊甚至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科技感。
代薇从进入学校看到的第一眼就在感叹，这跟他们那个破破烂烂的七中比，大概有着至少五十年的经济差距。
不过托集训营的福，她可以领先五十年直接享受。
因为进行集训的自习室就设在那座新教学楼里。
到了地方他们才猛然意识到，参加集训课程的不只有他们，颐市所有高中参加竞赛的学生也都在，其中八中的最多，也最好分辨。
因为在自己学校里，都穿着校服。
不过也可以理解，就颐市八中这学校实力，人少才奇怪。
总之这下子自习室里彻底热闹了起来。
集训的安排其实很简单，就是老师带着把一些知识点梳理一遍，再做一些练习。
有人认真，有人随意，裴晰两种都是，但又两种都不是。
在能力范围内尽量努力，但也不逼自己，剩下的交给天意，不强求名次。
所以她面对任何考试的时候，心态都很好。
竞赛老师讲完课，告诉大家剩下的时间可以留在这自习，只要在学校放学的时间以前离开就好。
教室里一阵哗然，少部分几个人还留在座位上岿然不动，剩下的基本上都开始收拾东西。
毕竟竞赛这玩意，最终比的还是智商，临阵磨枪用处不大。
代薇稀里哗啦地收拾完书本笔记，往书包里一塞，就开始伸着脖子东张西望。
张望一圈，她“咦”了一声，拍了拍裴晰肩膀，“我怎么没发现你们学校那个帅哥呢？他不会没来吧？”
按理来讲，江承那个颜值，属于放在操场上都能一眼发现的。
这都绕了好几圈了，还没找着，说明是真不在。
裴晰收拾书包的手一顿，目光放到远处张望了一圈，偌大的教室里，还真没看见江承的身影。
他真没来？
不过转念一想，本来在集训营上课也不像在学校里那么严格，这倒是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
于是裴晰一边拉着书包拉链一边说：“他应该不用上课。”
代薇一愣，虽然能来参加竞赛的都是学习上的佼佼者，但听裴晰这口吻，好像还挺了解他，觉得他比其他人还要更厉害似的。
代薇立马来了兴致，她凑到裴晰身边，挤眉弄眼地问：“你跟他挺熟的？”
裴晰一怔，被她突如其来的发问问懵了一瞬。
随即在脑中想了想，熟不熟这个概念，该怎么界定呢？
普通朋友就叫做熟，还是更加亲密一些才叫做熟？
但无论怎么界定，她和江承似乎都不可能用“熟”来形容。
尽管她做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梦，但说到底，她和江承...应该连朋友也算不上。
于是她对着代薇否认道：“不算熟，就只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而已。”
代薇“哦”了一下，说实话，她看两人那副样子，在大巴车上一句话都没说过，看着也不像很熟的样子。
代薇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帅哥帅哥地叫，还不知道他名字。
之前听带队老师点名，没记住，模模糊糊就只记得好像姓jiang，还不知道是哪个字。
她问裴晰：“那帅哥名字叫什么，你总知道吧？”
裴晰点点头，答道：“江承。”
“哪个字？”代薇问。
“江水的江，承...”裴晰顿了下，又说，“承诺的承。”
“江承...”代薇重复了一遍，皱了皱眉，越念越觉得耳熟。
“江承...”突然间，代薇提高声音，一脸兴奋，“我想起来了！之前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全市联考，那个第一就叫江承！”
“我还在榜单上看过呢，我还想怎么这么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代薇嘿嘿一笑，“多亏了我这超然的记忆力，一下就想起来了！”
代薇说的考试，裴晰知道。
暑假的时候裴致念叨了好久，说自己总成绩跟江承差三十分，被他断层了，不想活了。
当然，这也就是在她面前哀嚎哀嚎，出了家门，还是针尖对麦芒的一条硬邦邦的好汉。
“他没来还挺可惜，应该过来给颐市这帮书呆子见见世面。”代薇颇为遗憾地唏嘘了一声，随即又看向裴晰，两眼重新冒出光来，“不过你来了，也算给他们见世面了。”
她没夸张，她是真觉得裴晰长得好看。
从第一眼看见她，裴晰的脸就深深抓住了她这只颜狗的心。
代薇早就注意到，自从裴晰进来这间教室，不少男同学都偷偷转过头看她，尤其是那个高佳良，殷勤得恨不得把脖子扭断了。
想曹操曹操到，高佳良双手插在兜里，带着满身logo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是嬉皮笑脸，“两位美女，一会一起出去吃饭？我请客。”
代薇闻言，征求意见地看了眼裴晰。
她知道高佳良问的不是她，连这声美女也是捎带嘴，蹭的。
裴晰摆摆手拒绝，“不用了，我跟代薇出去随便吃点，一会还想在附近逛一逛。”
高佳良闻言，刚想开口挽留，代薇率先出声道：“是啊，我们女孩子逛街，不方便带你们。”
这话把高佳良要说的话给堵死了，他摇摇头，只好作罢，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行，那我不打扰你们。”
裴晰点点头，和代薇挽着胳膊走出教室。
走过几间教室，快要下楼梯的时候，裴晰一摸兜，忽然摸了个空。
她心头一凛，手机不见了。
裴晰快速回忆，一定是刚才被高佳良一打岔，走得太急，落在桌子上了。
她连忙跟代薇说：“你先在这等我一下，我手机落在教室里了，我回去取一下。”
代薇闻言脸色一急，连忙应道：“好好好，你快去。”
“嗯。”
裴晰加快步伐，走回刚才的自习室，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里面传来高佳良熟悉的大嗓门：“刚才裴晰和代薇聊的那小子，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来路？连课都不来上，真有那么厉害？”
屋里又响起一道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是挺厉害。”
裴晰隔着窗户，看到是之前一中那个长得瘦瘦小小的男生，叫徐楷。
以高佳良为首的几个男生正围在一堆，教室里只剩他们几个了。
高佳良闻言“啧”了一声，面色显然很不爽，徐楷觑着他脸色适时开口道：“不过，他有一点，完全跟你比不了。”
高佳良来了兴致，问:“什么？”
徐楷笑了一声，本就平凡的五官露出几分贼眉鼠眼的味道，他回答高佳良：“他穷，还不是一般的穷，每个学期都得靠学校的奖学金生活，还得打好几份工，有挺多同学都亲眼看见过他打工。”
高佳良闻言，眼里笑意扩大，哈哈一笑，原本觉得被比下去的不爽顿时荡然无存。
“原来是穷逼一个啊，那还那么能装。”
听到这句话，裴晰皱了皱眉头，忽然觉得有些不适。
眼看几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裴晰也不想再听他们聊这些有的没的，索性直接走进教室里。
高佳良几人看到她，嘴巴一下子闭上了，面面相觑，神色有些震惊。
屋子里诡异地陷入了一种安静，裴晰没有看他们，径直走到刚才坐的座位上。
看到手机还在，她松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揣进了兜里。
然后又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整个过程，屋子里都没有人说话。
等到裴晰走出教室，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高佳良才狠狠喘了一口气，有些心虚后怕地问徐楷：“...她刚才应该没听到吧？”
徐楷非但不紧张，还笑了一下，他拍拍高佳良的肩膀，“良哥，别紧张。”
高佳良瞪他一眼，觉得他在说风凉话，没好气道：“我能不紧张么？”
徐楷挑了挑眉，胳膊搭在高佳良的肩上，一副“你有所不知”的表情。
“你不知道，裴晰她哥裴致跟那个江承，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她跟她哥又感情好，肯定站在她哥那边。”
他拍了拍高佳良的胸口，意味深长地笑道：“就算是听到了什么，说不准她还对你印象更好了呢。”
高佳良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几人还有这样的渊源。
然后他想到什么，直接揽住徐楷的肩膀，问他：“她跟裴致感情很好？”
徐楷点点头，“当然了。”
高佳良眼珠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笑着问他：“那你说，我要把她追到手，以后裴致再跟五中打，会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礼让三分？”
徐楷点头，“肯定会啊，裴致对他这妹妹可关心了，学校里没人不知道。拿捏了他妹妹，不就等于拿捏了他么？”
高佳良闻言，脸上笑意扩大，像是提前预见了那一幕似的。
徐楷嘿嘿一笑，觑他一眼，带着些谄媚，“等良哥好消息。”
第25章
为了和这个女生见面？
俗话说，有学校的地方就有好吃好玩的，做学生生意的店都是性价比极高、物美价又廉的，这句话真不假。
更何况，八中不远处，隔着一条街，还有一座大学，颐大。
学生街热闹得不行，整整一条街都是好吃的和好玩的，小吃店、路边摊、网吧、桌游店、密室逃脱......
花花绿绿的招牌琳琅满目高低错落，街很长，站在街口都看不到头。
裴晰和代薇刚踏进小吃街，烤串的烟熏味就窜入鼻尖，霸道得恨不得香飘十里。
里面人头攒动，不少摊位还排着长队，全都是面容年轻的少男少女。
有些打扮得成熟精致一些，一看就是颐大学生，有些素面朝天青春洋溢，还穿着八中的校服。
“他们也太爽了吧，不像我们学校门口，啥都没有，除了大马路就是大马路。”代薇左看看右看看，一边走一边感叹道，“我感觉我在学校都待傻了，就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事实上，代薇所在的七中那片本来是挺繁华的，后来因为城市规划的原因，拆迁拆走的人越来越多，生源也越来越少，学校也逐渐没落了，一年不如一年。
代薇每天家里学校两点一线，过着跟热闹的商业化无缘的生活。
“裴晰，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代薇在琳琅满目的招牌里目不暇接，直接选择困难，“我怎么看着什么都想吃呢？”
裴晰张望了一圈，不远处斜挑出一块牌子，朴素的木板上用油漆写着几个大字——市井辣火锅。
平平无奇中又带着一种大道至简的意味。
裴晰觉得亲切，跟沈阿婆的“校门口甜品铺”招牌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转头问代薇：“你想吃火锅么？”
代薇点头，“好啊，我什么都吃，这天气不冷不热，吃火锅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