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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转过头,下巴抵在男人胸膛上,茫然道:“……河、河北?”

    见陆逞点头,时玉更是不明所以:“我们不回清水村了吗?”

    “不回了,”陆逞语气平淡,轻轻撩着他的头发:“回去给你找医生看看,看你的身体怎么调养才能好。”

    吹了才几个小时的冷风直接烧到输水。

    体质太差。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陆逞都想让他和自己一起早起锻炼了。

    小侄子乖乖巧巧的趴在他怀里,眼眶还有些水迹,纠结着想了半天,才问他道:“真的不回清水村了吗?”

    “你还想回去?”他眸色略沉,本想说点什么,但见青年可怜巴巴的窝在自己怀里输水,小脸都没了往日的神采,又小又软一团,抱起来还没猫崽重,这才耐着性子道:“不可以,时玉。”

    时玉有点焦虑的想着自己“嫌贫爱富”的人设,又看着一声不吭就要带自己回河北的陆逞。

    河北当然可以回,但回之前能不能让他跟陈政说两句。

    ……“嫌贫爱富”的人设这不是水到渠成吗,怎么就卡在这了。

    他抿着唇,欲言又止的看了陆逞好几眼,眼皮逐渐困倦的合上,趴在陆逞怀里纠结的想了半天说辞,还是闷闷不乐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感觉自己被抱紧了些,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这瓶输完了。”

    “是,从小身体就差。”

    “……中药调理吗?”

    “他父母忙,我管他。”

    医生乡音浓重,却和陆逞交流毫无障碍。

    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时玉睡得舒服,蹭蹭身下的抱枕,抱枕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抱他抱的松了些。

    医生几次侧目,说道:“你们叔侄关系是真好啊。”

    还没见过和小叔这么亲的孩子呢。

    也没见过这么大了还要抱着小侄子挂水的小叔了。

    ……也太惯着了。

    “还好,”陆逞颔首,哪怕盖着军大衣抱着人,模样依旧波澜不惊,自带一股沉冷疏离的气质:“他也不太听话。”

    “为啥啊?”

    他这么问着,就见长椅上的男人面色冷了冷,眸光微暗,半晌才道:“认识了个不好的朋友。”

    “交朋友啊?交朋友俺们做家长的可不能管啊,一管就得吵架。”

    “得管,”陆逞抬头看他,语气冷硬:“我的小侄子我为什么不能管?”

    “我们作为家长,就要杜绝他们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来往,”在他茫然地视线中,男人冰冷的语气稍缓,对他点了下头,表情平静,漫不经心的说:“——我是为了他好。”

    “他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男人这个世界走的还是真香路子

    目前是真香前,这两章就该真香了

    陆逞: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的行为是不对的

    时玉(茫然的看看腰上的胳膊):……?

    手先松开在bb感谢在2021-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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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年代文里的老实人(14)

    ……

    两瓶水输完天还是灰蒙蒙的。

    大衣还给医生后,时玉恹恹的站在陆逞身边,被陆逞牵着上了车。

    何新已经买好了午饭,见二人进来连忙将还热腾腾的饭递了过来,“先生,小先生,趁热吃。”

    他格外贴心,给时玉买的是白粥。

    放了点糖,味道熟悉的让时玉一怔,恍惚间想到陈家那件温馨简陋的偏房,以及厨房袅袅升起的炊烟。

    他这一走,陈政真的会像原文里写的那样黑化崩坏,千里迢迢进城寻“亲”吗?

    想到那只寡言沉默、爱惹他生气的坏狗,他竟有些不能想象那张老实木讷的脸上出现阴沉、愤怒的神情。

    ……还有他的大白。

    他的小心肝大白。

    时玉心情低落下来,喝完粥合上粥盖,默默裹起自己的小被子往旁边一缩,暗自伤心。

    光线照不到的阴影中,陆逞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双腿慵懒交叠,放在小腹前的手掌却紧的发白,经络清晰可见。

    他眉眼一片冰凉,看着后视镜里时玉伤心的表情,淡淡开了口:“时玉。”

    恹恹垂着眼的小侄子乖巧应声:“嗯?”

    他抬起眼睛朝他看来,凤眸狭长干净,因为生病而难受的水汽未褪,眼睫濡湿的垂落着,小脸秀致漂亮,一身养尊处优才能养出来的骄矜气质,坐在昏暗狭小的后车车厢内,依旧白的晃眼。

    合该继续用金钱财宝养着,而不是住在乡下那间简陋破烂的小院里,和什么山野村夫勾搭在一起。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想把他的小侄子困住。

    陆逞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涌起的戾气,竭力保持平静的道:“我们该谈谈。”

    小侄子愣了下,听话的朝他坐好。

    这一路被陆逞照顾的细致,男人的一举一动中都能看得出对他的疼爱和保护,时玉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再看向陆逞的眼神里也多了些亲近。

    陆逞伸手将他揽到身边。

    他怀抱宽厚温热,是生病时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

    时玉换了个姿势靠着,茫然地看着忽然沉默,眸色晦暗难辨的男人:“谈什么啊,小叔?”

    “一些很严重的问题。”陆逞道。

    紧张地气氛在蔓延,时玉懵了一下,跟着紧张起来,下意识的就要正襟危坐,却被男人往怀中搂了搂。

    握着手掌的大手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指尖,力道轻柔,不经意间表现出的疼爱让时玉心跳缓缓恢复正常,他“哦”了声,趴在陆逞胸前,悄悄撩起眼皮看他。

    陆逞也在看他,眸色黑沉沉的,像个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长辈,声音重了些:“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吗?”

    没头没脑一句,时玉困惑:“……我的行为?”

    陆逞点头,直言不讳:“你和那个陈政的。”

    他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毫不遮掩的把他和陈政这段关系摆到明面上谈起来了。

    时玉人都傻了,尴尬的魂飞魄散,窒息了好半天才道:“小叔,这个……”

    还没想好说辞,身边的男人又沉声道:“我这些天想了很多,觉得这不是你的问题。”

    时玉:“……?”

    “你还小,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确实很容易被一些甜言蜜语哄骗。”

    时玉:“?”

    “那个陈政,”陆逞语调森然,搂着他的力道加重一瞬,蓦地把他提起抱进怀里,圈着腰冷冷的道:“比你大了那么多岁,什么都明白的年纪还敢干出这种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时玉吞了口口水,在陆逞笃定且冰冷的语气中,恍惚间也觉得自己是被哄骗了。

    ……黑皮坏狗仗着自己年纪大,会甜言蜜语,每天对他献殷勤,终于把他骗回了家。

    太坏了吧简直。

    道德败坏啊!

    他靠在陆逞怀里,眼神呆滞。

    而身下的男人即使生气成这样,依旧严严实实的给他盖好了被子,大手捂着他冰凉的脚掌,语气也在某一瞬间平缓下来,抱着他温声道:“——所以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不需要改。”

    “你之所以会被他哄骗,是因为你父亲从小就没有好好教导过你。时玉,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不正确的。”

    他耐心的对自己怀里乖巧天真的小侄子道,“没有两个男人会抱在一起,甚至做什么更亲密的事,正常男性都不会。时玉,你只是渴望父亲的爱,或者说成年男性长辈的爱,小叔带你回河北,时间还常,咱们可以慢慢改正。”

    时玉:“……”

    时玉:“…………”

    他茫然地低了下头,看着自己腰上搂的紧紧的胳膊,又扭头,看向那双还握着自己脚掌大手。

    愣了足足半分钟,才在男人把自己抱的更紧时艰难出声:“那我们这样……”

    陆逞一顿,似乎才明白他在想什么,抬手抚了下他的头发,男人声音低沉,含着轻轻的笑意,自然道:“你是我的小侄子,我疼你是应该的。”

    “可是——”你刚刚不是这样说的啊。

    陆逞把他摁到胸前,拍了拍后背,哄道:“好了,刚输完水,睡一会儿吧。回河北得三天,难受就跟我说,不要忍着。”

    时玉窝在他怀里,被子拉到眼下,露出来的一双凤眼漂亮潋滟,狭长上翘。

    纤长的羽睫颤了颤,思考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哦”了声。

    ……所以说陆逞是个铁直了。

    还是个三观很正的铁直。

    他有些迷茫地想,好久没接触直男了,原来过去时代的直男都是这样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陆逞:不着急,慢慢改,不是大问题

    时玉:啊?哦

    第54章

    年代人的老实人(15)

    正值清晨。

    温度极低,窗棂被冷风闷闷敲打。

    陈政翻个身,熟稔的伸手想要拍拍怀里人的后背,手掌落了空,他的内心随之一空,莫名的焦躁环绕,他睁眼醒了过来。

    客厅内的大白似有所感,也低低叫了起来。

    黑黄狼犬顶开竹帘,清澈的眼睛含着些慌乱,盯着床上翻身坐起,一言不发穿着衣服的主人,催促般又“汪”了两声。

    迅速披上蓑衣,他大步朝外走,锁门前看见了堂屋角落的黑伞。

    静静倚着墙角,像被抛弃。

    沉默一瞬,没有再耽误,他飞快带着狼犬上路。

    今天的清水村格外热闹,一大早大家就各处走动着。

    鲜少有人来的村尾也充斥着交谈声,心底的恐慌越发扩大,陈政神情紧绷,快速越过几个挡道的人,冰冷的雨滴裹挟的寒风重重砸在身上,迷蒙雨雾中他抬起头,看见了空荡的小院。

    ——孤零零敞开的铁门,以及泥泞小道上,几个凌乱的脚印。

    雨水滴在脸上,顺着下颌滑进脖颈。

    冷的人心跳都慢了起来。

    “……昨天半夜就走啦,我看见了,那小少爷拿被子包着,估计是生病了。”

    “村子里不也有卫生所吗?”

    “那哪有他们城里头好啊。”

    “就是有钱,”有男人小声嘀咕,“开的那两辆车俺们得城里都没见过,那小少爷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

    细细碎碎的谈话声缓慢地传进耳廓。

    陈政沉默的站着,垂在身侧的五指的紧的泛白,落下的黑发遮住了一切神情。

    大白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环着他的腿转来转去,眼神哀戚,难过的耷拉着耳朵。

    “呜呜——”

    一人一狗突兀的站在这里,却没人在意他们,大家肆意揣测着这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开的小院主人,仿佛能通过这小院一角,观察出有钱人的生活。

    谈论到兴起时,不少一辈子没出过村子的女人们轻轻叹道:“那这是大人物啊,大领导啊……”

    大人物。

    大领导。

    阔绰的开着两辆车,先行带来一车的物资,随他们分配。

    一身居于高位的气势,哪怕坐在轮椅上,不怒自威的模样也让人不敢直视。

    复杂的心绪还没升起,忽的,村子里寂静许久的大喇叭骤然发出了“咯兹咯兹”的电流声响,下一瞬,是村长激动难掩,震耳欲聋的大叫:“——乡亲们!领导说的物资车来了!”

    “两大卡车——两大卡车——”

    “现在各家各派一到两个人到村委会排队!领导真的给俺们运来物资了!领导是大好人——”

    ……

    犹如一滴热水落进油锅里。

    安静了几秒的人群骤然炸开了锅——

    “啥?物资来了!两大卡车?”

    “领导真是大好人,领导真是大好人啊!”

    “这是俺们村子的福气啊——福气啊——”

    ……

    所有人都一窝蜂的往村委会涌,顶着渐急的雨势,冒着寒风,踩得黄泥小路满是交错的脚印,欣喜若狂情绪充斥着整个村子,唯有一处静的可怖。

    穿着简陋黑褂的男人犹如雕塑般在雨里站了很久,高壮魁梧的身体掩映在影影绰绰的树影下,几乎融入这片黑暗。

    雨水一滴一滴打在身上,他眼皮蓦地颤了下,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缓缓蹲下身,撸了把狼犬的脑袋。

    “他走了。”

    狼犬蔫蔫的“呜”了一声。

    想到离开的小主人,它一动不动的站在小院外,好像这样就能等到熟悉的人回来。

    男人沉默许久,没有再说话,起身带着它一步一步朝家赶去。

    素来静谧的村尾远远的传来些人声。

    他一愣,倏地抬起头,猛地加快步子。

    很快便跑出小树林,看清了家门口的几道影子。

    是村支书和两个年轻小伙。

    续着胡子的村支书面目严肃,一身正气,看见他后神色缓了缓,带着身后两个壮丁朝他走了过来。

    “陈政,你怎么不早说呢?”

    他垂着眼,眼睛黑沉沉一片,没有应声。

    村支书也不在意:“你这孩子,救了人家小侄子也不说出来。”

    “——要不是领导特意跟俺们说要报答你,给你专门准备了好些东西,谁知道你干了这么大件好事呢!”

    这话刚一出口,他便欣慰的看见面前的男人终于抬起了头。

    ……果然还是个孩子,听到有补偿就忍不住了吧。

    他慈爱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些补偿是你该得的。”

    “哦,这还有一百块钱,”掏出一张纸票,他递给男人:“领导讲这是报酬,这些天那小少爷吃你的喝你的钱都算在这里了,你拿着吧,好心会有好报的,陈政,你是个好样的!”

    一百块钱崭新干净。

    村支书身后两个壮丁频频朝他手里的钱看来。

    陈政面无表情的握着掌心仿佛在发烫的一百块,看着村支书毫不留恋的带人离去。

    走的远了,他还能看见那两个年轻男人不是回头看来的目光。

    ……

    这天夜晚,两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翻过院墙。

    借着大雨的遮掩,悄悄踮着脚尖走在院子里。

    没走两步,堂屋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两人头皮一炸,看见了黑暗中一道壮实挺拔的人影。

    男人静静的看着他们,眸色幽深漠然,像在看两个死人。

    这副模样神情,和往日的老实沉默截然不同,可怖的威胁感从他周身发散,他走出堂屋,冰冷的面上是一片压抑着疯狂的阴沉。

    雨势骤然变大。

    凝聚着水汽的雨滴重重砸在地面上,落下噼里啪啦的声响。

    其间混杂着几声痛苦扭曲的哀嚎和呻吟。

    剩下的,便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

    这天夜晚,一切都隐匿在黑暗中,清水村的村民们正因为吃了饱饱的晚饭而陷入酣眠。

    洪水逐渐消退,无人遇害,日子一点点朝好的方向过度。

    村口小路,背着简便行囊的男人带着狗,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生他养他故土。

    -

    一夜的时间,陈政终于走到了隔壁镇上。

    他面上丝毫不见疲惫,径直走到报亭打了个电话。

    嘟嘟两声,电话响起。

    “喂?”

    “东哥,我是陈政。”

    “阿政?”电话那头的男声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咋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陈政站在报亭外,高壮的身躯打下一片阴影,模样冷漠,眼眶覆着红血丝,头发凌乱但一身死水般的平静,保亭老板拿着报纸,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悄悄往里面挪了挪。

    他声音沙哑,低声道:“我也想去广东打工。”

    “打工?”名叫东哥的男人顿时哈哈笑道:“阿政啊,你想来广东?”

    “——时代变了,现在大家都不想打工了,上头说了,要开放了,你来广东,咱哥俩一块下海去,哥这正缺个人手!”

    “什么,几年?那可说不准哦,做生意不得看运气,最快也就两三年吧……你答应了?好好好,哥给你汇钱买火车票——”

    两三年。

    挂断电话付了钱,黑皮男人沉默的站在落后破败的小城镇里,入眼所见皆是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

    他手指虚虚合拢,顿了很久,才蹲下身摸了摸打昨天起就一直无精打采的狼犬。

    “他走了。”

    狼犬“呜呜”两声,撩起眼皮。

    蹲在身前的男人眼神晦涩,语气听不出变化:“——那咱们去找他。”

    ……两三年。

    他没心没肺的小少爷,会不会忘了他。

    忘了他蠢笨木讷的坏狗。

    ……

    当天傍晚,绿皮火车到站。

    “哐当哐当”的声响划破雨幕,在这个管理松散的时代,陈政买了两张票,又买了一个极大的布袋,蜷缩在火车寂静的角落,靠着大白坐了两天一夜。

    他沉默安静。

    像一道黯淡无光的影子。

    落寞。

    却又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  陈政:为了老婆而暴富

    穷小子为爱奋起,黑狗就这么下海了

    下章直接两年后——

    修罗场即将开幕感谢在2021-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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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年代文里的老实人(16)

    *

    *

    两年后。

    河北某联排别墅内。

    远光灯远远亮起,落在别墅门口的“陆氏”铭牌上。

    车子驶进院内,很快,后车厢里走下来一个男人。

    他身量高大,眉眼沉敛,乌黑的碎发微垂,遮住幽深狭长的凤眸,身上是些刚从名利场离开的酒气,姿态却始终慢条斯理、不疾不徐,浑身充斥着久居高位的冷淡与沉稳。

    眼皮再一撩,便对上了守在门口等候的管家。

    “先生。”管家恭敬唤道。

    陆逞嗯了声,随手扯开领带,带着些疲倦与醉意的道:“时玉呢?”

    管家:“还在客厅看电视。”

    他蹙了下眉:“十点了。”

    “是,”管家小心翼翼的回答:“但小先生说要等您回来……”

    一听就是说辞。

    管家心中七上八下,他刚来陆家不久,上一任管家离开前只跟他说了这个家真正做主的是屋里那位小先生。

    也是出于这句话,他才不敢多劝,只能不安的等着陆逞,想从他面上看出些含义。

    一个家不可能有两个男主人。

    ……很明显陆家做主的是陆逞啊,上任管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出乎意料的是,面前沉稳从容的男人却没有按他想象中的追问什么,只点了下头便不再说话,大步进了门。

    才是晚上十点,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放着电视剧。

    电视机正对着的沙发上露出来两条笔直纤细的小腿。

    穿着松松垮垮的过膝短裤,肤肉雪白,腿腹的软肉随着翘脚的动作一晃一晃,晶莹小巧的足踝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实木地板,闲适惬意。

    陆逞垂了下眼,把脱下来的外套递给佣人,朝沙发走了过去。

    沙发上的人显然正沉浸在电视里,趴在靠垫上,侧脸线条柔软分明,鸦羽般细密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妖冶昳丽的凤眸更是潋滟着动人的水光。

    他五官格外出色,两年的时光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雪肤黑发、乌眉长睫,漂亮秾艳的像油画里走出来的人,浅棕家居服陷在腰侧,露出来一小片细腻无瑕的莹润肤肉,似刚刚凝固的牛乳,隐约流动着浅浅光晕。

    这两年他养的精细,眉眼间挥散不去的病气也消散了些,脾气跟着大了许多,现在更是连他说的话都敢不听了。

    时玉正好好的看着电视,身前忽然压下来一片阴影,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便被拦腰提起,坐到了一个宽大温热的怀抱里。

    这怀抱格外熟悉,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酒气。

    他熟练的调整姿势,闻着男人身上浅浅的酒气,“小叔,你又喝酒了?”

    “嗯,”喉结滚了滚,陆逞疲惫的阖眼,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腰,嗓音低沉,含着些警告的意味:“坐没坐相。”

    知道他在说自己不穿鞋的事,时玉不敢跟他顶嘴。

    陆逞宠他,真碰到原则性问题也从不惯他,该怎么教育怎么教育。

    去年过年,一个玩的还不错的朋友攒局,邀请这个圈子里的几个二代一块喝酒吃饭。

    恰逢那阵子时玉迷恋收集玉雕,陆逞天南地北给他买的他不稀罕,成天跑古玩市场说要寻宝。

    攒局的朋友知道他的爱好,提前给他送了块玉雕小马来,时玉喜欢的很,不好拂了人的面子,仗着陆逞晚上也有局,跟管家说了声就去了。

    谁曾想这场饭局还邀请了几个平日里就跟他不对付的二代。

    他烦的厉害,饭一吃完就要走,结果刚出饭店大门就被拦住了,这几个喝醉了混不吝的纨绔子弟糊里糊涂的就开始跟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时玉身边没人,但也不是好惹的性子,以为他们是来找茬的,冷眉冷脸的嗤了几句,没想到其中一个直接就跟他动了手。

    ——倒不是要打他,是要亲他。

    他被吓傻了,反应都慢了半拍,硬是被人搂住了腰,还没来得及恶心,这一幕就被赶来找他的陆逞看见了。

    ……陆沉诶,铁直诶,致力于把他往正道上拉诶。

    那天晚上一切都很风平浪静,第二天他所有的玉雕就被没收了,一个星期后那几个纨绔子弟就被家里送出了国,据说是被彻底放弃了,一辈子别想回来。

    时玉心痛难忍,一个星期来跟陆逞气也气了,火也发了,男人不动如山的坐在书房里,老神在在把东西藏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才把玉雕还给他,而那时候他对玉雕的兴趣也降了下来。

    陆逞就是这么个人,发火从来不明着发,他的年纪和阅历在这里摆着,知道被自己养的越发娇气的小侄子听不进去大道理,就强硬的用自己的手段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那阵子他委屈很了,夜里埋在被窝里气的掉眼泪,陆逞抱着他哄,大晚上说了很多,他只记住了一句话。

    “时玉,”男人耐心又宽容的对他道:“你现在是在为了外人跟小叔生气吗?”

    “你喜欢什么小叔都能给你,下次再敢为了这种东西偷跑出去,你那些玉雕就不是消失了。”

    对他微微一笑,他的语气平缓温和:“——我都给你砸了。”

    ……

    往事历历在目,时玉心有余悸。

    他从陆逞怀里直起腰,挑了颗又大又饱满的樱桃喂到他嘴边,格外殷勤:“小叔,你尝尝。”

    细白漂亮的长指捻着饱满熟透的红樱桃,指尖泛着薄粉,指甲也修剪的整整齐齐。

    陆逞淡淡垂下眼,容着他喂,吃到嘴里后漫不经心道:“又做亏心事了?”

    很想跟他发火但却是做了亏心的青年哽了下,乖巧的趴在他胸前:“……一点点。”

    陆逞头疼:“坦白从宽。”

    “好的,”时玉小声道:“我今天中午吧,吃完饭有点困,你也知道我有点低血糖,一困眼前就容易发黑……”

    陆逞眼皮一抬:“楼梯拐角那花瓶你弄碎的?”

    “……”时玉哽住,“我不小心的。”

    以陆逞的眼力,一楼少了个那么大的花瓶怎么可能看不见,一进门就发现了,不问就是不追究的意思,只是时玉心里过意不去,上赶着和他承认错误。

    他沉沉笑了下,拍了拍怀里人的腰,声音中有些疲惫:“行了,不是大事。”

    时玉终于过了良心这关,还没松口气便被陆逞抱着起来往楼上走。

    “诶,我电视没关呢。”

    “管家会关,”陆逞抱着他,蹙了下眉:“最近又没好好吃饭?怎么瘦了这么多。”

    时玉懒得搭理他,反正在家长眼里孩子不管怎么吃就是不胖。

    他胖的腰上都有肉了好吗!

    请陆先生睁开眼睛看世界好吗!

    一路被陆逞抱进他的卧室,时玉茫然道:“干吗啊?”

    “今晚跟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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