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又睡了过去。黑发男生面无表情的顿了下,眼睑微垂。
几秒后,他伏在桌子上,这次没了那些多余的动作,只平静的看着自己的书,神情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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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天说变就变。
中午放学时下起了小雨,温度骤降。
等时玉终于从那股难以抵抗的疲惫中缓过劲来时,距离第四节
下课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多小时,教室内稀稀落落的坐着吃完饭从食堂回来的同学。
他们声音和动作都很轻,显然是在顾忌着什么。
这是原主的人设,时玉自然不会去打破。
手机被关了静音,打开时跃出几条未接来电。
全部来自一个人,妈妈。
整个宴家最溺□□时玉的女人,盛敏。
教室里人不多,后排更是没人。
时玉刚睡醒,没力气出教室,坐在椅子上回拨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那头是一个温婉担忧的女声。
“喂,宝宝,吃饭了吗?”
宴时玉这具身体娇贵的不行,小时候甚至对小麦和水稻过敏过,从小学起盛敏就没让他在外面吃过饭,中午也都是派司机接他回家。
后来这些莫名其妙的过敏症状尽数消退,宴时玉用了初中整整三年的时光来证明自己不用每天中午都回家。
“吃过了。”他回道。
盛敏却敏锐的觉察出他声音里的哑意,顿时抬高了声音:“真的吃了吗?宝宝,你是不是刚睡醒?你没吃饭对不对!”
知子莫若母。
盛敏能轻而易举的发现宴时玉的任何不对劲。
时玉卡了壳,不知道该说什么。
盛敏语调急促,“宝宝,你怎么能不吃饭呢?我现在就让老陈去给你送饭,正好我今天煲了汤,你多喝一点,好不好?”
时玉有些头疼。
或许是因为宴时玉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诊断,又或许是因为宴时玉是盛敏最小的、也是最后的孩子的原因,盛敏对他的关心着实到了神经质的地步,恨不得能把他关在眼皮子底下看护。
就连盛敏母族那边,都在她孜孜不倦的叮嘱下,把宴时玉当做易碎的瓷器来相处。
过分的保护和溺爱,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正常到哪去。
时玉道:“真的不用,妈妈,我现在就去食堂吃点。”
“食堂不干净,”盛敏语中满是不赞同:“我看那些新闻说,食堂里的食材都是前几天剩下的。宝宝,你怎么能吃这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以后还是我给你送饭吧,你不愿意回来吃,那妈妈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时玉捏捏眉心,“我们学校食堂肯定不会有这种问题,不然蒋然宋天誉他们怎么也吃食堂。”
蒋然宋天誉是蒋家和宋家的儿子,不仅吃食堂,还住校。
盛敏顿了顿:“可是……”
“不会有事的,妈妈。”
时玉说着,掀起眼皮看了眼窗外。
窗外天空阴沉,乌云密布。
雨势不大不小,传来淅淅沥沥的响声。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黑发男生手里拿着伞,合起伞后能看见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估计是被冷风吹得太久了,袋子里的热气凝成水珠滴到了包子上。
嗯?
时玉眼睛一眯,盯着男生的背影看了两秒,忽然道:“真的不用,妈妈。我同学已经帮我带饭回来了,不信我给你听听。”
沈拓在门外放好伞。
外面的雨看着不大,实际上细密不断,被风吹的斜着刮,全都淋到了衣服上。
他头发有些湿,额前碎乱的黑发勾勒着狭长漆黑的眼睛。
刚放好伞直起身,身后便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声。
因为刚睡醒而有些哑,轻轻地,声线干净清冽。
“沈拓,我的饭呢?”
捏着塑料袋的指骨一紧,沈拓眼中掠过一丝冷意,这又是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方法?
他抿唇转过身,凤眸深处压抑着极深的厌恶。
座位上,手里拿着手机的少年正看着他。
他脸色有些苍白,眉眼恹恹,没什么精力的样子,冲他张开手,意思很明显,要他手上的饭。
宴少爷现在两个包子也不放过了。
沈拓心中暗讽,捏紧袋子一步步走向前,停在少年桌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张病怏怏的脸,黑眸翻滚着深潮。
时玉不想管沈拓这会儿在想什么。
男生眼里浓郁的墨色浓的快要化为实质溢出来。
一看就知道没在想他什么好。
他没力气解释,电话里的盛敏正等着他将同学带的饭给她听一听。
不再等沈拓把包子递过来,他就着沈拓捏着袋子的动作,把手机朝前放了放,另一只手随意的敲了敲塑料袋的表面。
细微的声响顺着电流传至另一端。
窸窸窣窣。
盛敏顿了顿,“哦”了一声。
时玉垂下眼睑:“妈,这下你信了吗?”
盛敏:“妈什么时候不信你了?但是塑料袋装的饭菜会不会不干净,现在这细菌很危险的,哪里都能感染。你从小脾胃就不好,吃多了这些小心闹肚子。”
“那您说吧,”时玉叹了口气:“我该吃什么?”
盛敏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妈妈饭都做好了,今天正好你舅舅在咱们家,我让他给你送过去吧?”
时玉没说话。
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反应有些明显了,她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句:“宝宝,你觉得呢?”
“宝宝”两个字顺着电话的声响传入耳廓。
沈拓黑眸一动,朝身下看去。
面前的座椅上,黑发少年眉眼厌倦,像是提不起兴趣似得,眼尾垂坠着,纤瘦的身体塞在宽大的制服内,弯垂的脖颈线条柔软修长,露出来的皮肉白的晃眼,细腻光滑。
攥着手机的手腕纤细伶仃,细的好像只有一层雪白纤薄的皮肉覆盖着,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嗯,”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他的情绪显而易见的差了下来,鸦羽般纤密的乌睫垂覆眼睑,洒下一片阴影:“让他来吧。”
……他?
莫名的,沈拓顺着他的声音在脑海里思考了一瞬。
他是谁?
什么样的人,能让宴时玉这样的霸王露出这样的神情。
-
挂了电话,时玉收起手机看向窗外。
窗外雨势渐大,树叶被斜风吹得七零八落。
走廊上吃完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从食堂赶回来,一边抹着身上的水,一边骂骂咧咧这狗天气。
“系统,”他垂眸问道:“盛悬会来吗?”
系统思考片刻,说:“悬。”
“……”时玉沉默片刻:“好烦哦。”
系统又对他道:“注意人设,你刚刚听到盛悬要来后的反应明显不对。”
时玉叹口气,恹恹的趴在桌子上:“知道了。”
盛悬,原主的舅舅。
同时也是原主极度憧憬仰慕的对象。
原主因为自小体弱,便格外的憧憬强者,盛悬身为这一届盛家的家主,运筹帷幄,深沉老练,从小便是原主敬仰钦佩的对象。
但凡是盛悬说过的话,原主必定会将其当做座右铭一样牢牢的记住;盛悬做过的事,原主哪怕被嘲笑不自量力也要去尝试。
他如此渴望能向着盛悬靠近,换来的却是盛悬的冷漠与反感。
在见识过原主性格中扭曲骄纵的一面后,盛悬对原主更是敬而远之。
如果不是盛敏坐镇,可能连见都不愿意见原主一面。
盛敏知道自家儿子的小心思,才会在刚刚借着盛悬的名头提送饭的事。
她也清楚,时玉永远拒绝不了盛悬。
在座位上看了十分钟剧情,差不多熟悉原主与盛悬之间的相处模式后,时玉才起身,准备去楼下等盛悬。
教室内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嗡嗡的说话声顺着细微的凉风传入耳廓。
“冷死了,什么鬼天气。”
“我鞋全湿了。”
“我也是,都是泥。”
时玉望向窗外,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此时已积起一层雨水。
“怎么了?”系统问。
时玉拧着眉:“好脏。”
系统:“?”
“就一点水。”
哞哞雨。
哞哞水。
时玉抿唇,加重了语气:“我没带伞。”
今天雨下的突然,不少同学都没带伞,时玉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顿了下,系统说:“那这一定是上天给你的机会。”
时玉:“嗯?”
“沈拓带伞了,”系统很有反派系统的觉悟:“咱们抢他的吧。”
“……”
你这个AI就很离谱。
人物设定拿捏得死死地。
时玉顺着它的话看向沈拓。
沈拓正坐在座位上边吃包子边看书,清瘦颀长的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校服,却不显臃态。
他垂着眼,清冷的眉眼狭长上挑,苍白的面孔上瞳色的乌墨般纯正的黑,睫毛浓密,根根分明,仔细看下,时玉才发现他左眼的眼尾竟然还坠有一滴泪痣。
浅浅小小的一粒,坠在苍白隽秀的脸上,格外的禁欲冷淡。
“沈拓中午就吃包子?”没了热气的包子看起来硬邦邦的,光是看着时玉就忍不住皱起眉。
“嗯……”系统说:“沈拓现在应该吃不起其他东西。”
母亲重病离世,父亲欠了高额赌债。
沈拓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加深自身的筹码,去搏一个能活着的未来。
只可惜这唯一的出路,也被原主活活堵死。
时玉不适的移开视线,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才朝沈拓伸出手,居高临下的扬了扬下巴:“把你的伞给我。”
嘴里冰凉的肉馅混合着干涩的面皮难吃的令人难以下咽,沈拓面无表情的大口咀嚼着,吞下这口食物,眸底酝酿着深浓骇人的黑色。
他没有动,声音冷淡:“在门外。”
时玉问:“门外哪儿?”
“黑色,上面写着中国银行。”
中国银行发的雨伞。
不用钱,一般家家户户都有一把。
不过大多数人嫌low,都不会用。
哪个青春期的少年会愿意顶着把印着大大的“中国银行”四个字的雨伞。
身边的少年没再说话,干脆的走了。
沈拓撩起眼皮,黑眸阴郁的朝后门看去。
窗外风雨飘摇,树叶哗哗作响。
时玉站在那里,黑发柔顺的贴合着雪白的脖颈,脚下踩的是某款全球限量版的球鞋,干净贵气。
扫了周围一圈,细白的手指挑起一把黑色的雨伞,他垂眸打量两眼,眼里没什么情绪,转身离开。
没有等到该有的嘲弄嫌弃。
伞也被意料之外的拿走了。
沈拓收回视线。
手中的包子凉的生硬,散发着奇怪的气味。
他面无表情咬了一大口,囫囵咽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有新人物!
感谢仙女们看到这里,笔芯
第4章
他有点疯(4)
……
时玉没出教学楼,站在一楼大厅外等盛悬。
“宴、宴哥。”
有相熟的同学们本来还在嘻嘻哈哈的笑闹着,看见他后便像看见什么活体病毒一样战战兢兢的低头打招呼。
不过短短几分钟,时玉便收获了数声“哥”。
身边五米之内,也成了真空地带。
系统看看的啧啧称奇:“这波全靠同学衬托。”
时玉不想搭理它:“盛悬什么时候来?”
“急什么,”系统道:“他又不是第一次放你鸽子。”
“……”时玉:“他没来?”
“来了。”
时玉松了口气。
系统补充:“你上次跟你妈告状了,这次盛悬怎么着也得亲自来。”
告、状?
眉梢一抽,时玉隐隐觉得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
盛悬本就不待见他,被告小状后只会更厌烦。
好在他走的不是什么博取好感度的任务,不然这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心里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事,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卡宴,自小道尽头平缓驶来。
——盛悬来了。
时玉朝前走了几步,等着卡宴靠近,没曾想黑色卡宴却停在了教学楼前的空地上,距离他足有十几米的距离。
这十几米的距离在平常只是几步路的事,然而在今天,时玉要想过去,势必就要淌过厅前积起的鞋底厚的小水滩。
黑发黑眸的少年停下了脚步,浓密的乌睫轻颤。
他站在凉风中,身上披着宽大的蓝白外套,外套袖口稍长,只露出了细白漂亮的指尖,整个人显得苍白又纤瘦。
卡宴在他沉默的注视中,熄了火。
时玉有想过盛悬不待见他的方式,可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发难发的这么突然,甚至连等他上车都等不及。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没有和盛悬较劲的念头,直接撑着伞踩过水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干净整洁的软垫上顿时出现了两只黑不溜秋的鞋印子。
驾驶座上的司机眼皮一跳,像被火星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视线。
“舅舅。”少年却好似毫无所觉。
光线昏暗的封闭车厢中,他笑的惊喜灿烂,柔软的唇瓣弯着细微的弧度,嗓音轻且软,含着满满的依赖和眷恋:“您怎么来的这么快?”
卡宴后车厢的车座间没有扶手,宽敞平坦,真皮座椅上铺着舒适的织物坐垫。
空气中飘荡着浅淡的檀香,余韵悠长。
盛悬坐在半明半暗的阴影中,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他的长相极为出众,垂至肩颈的黑发如绸缎般顺滑的披散着,眉眼清雅淡漠,像被水墨精心晕染过,明明是一副清心寡欲、出尘绝艳的清贵长相,然而却脾性深沉,诡谲莫测。
那双如艺术家般修长干净的手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
仿佛无意般垂了下眼,时玉看向他交叠于膝上的双手,“舅舅,我的饭呢?”
男人苍白优雅的手掌上,拇指处闪过碧绿的幽光。
一块若隐若现的碧绿扳指套在骨节分明的拇指上,扑面而来一股幽深森严的寒意,犹如禁锢着猛兽的牢笼,倾泄着危险至极的森寒戾气。
司机连忙道:“小少爷,饭在这里。”
他取过副驾驶上被盛敏装的严严实实的保温饭盒,递给时玉。
时玉眉眼弯弯,软声道谢:“谢谢伯伯。”
司机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小少爷您快趁热吃。”
“嗯。”
拆开保温盒外包装的布袋,时玉正准备将里面的三层饭盒取出,就听见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冰凉冷沉的男声:“——下去。”
车厢内顿时一静。
时玉眼皮一颤,没有动。
紧闭的窗外风雨交杂,乌云翻滚。
车内,无边的寂静还在蔓延。
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他一眼的男人终于侧过头,冷淡疏寡的眉眼平静的看着他,眸底是比窗外细雨还要冰冷的凉意,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再次重复了一遍——
“下去。”
时玉抱着饭盒,僵硬的看向他,扯唇笑了笑:“……舅舅?”
盛悬没有应声,眼神愈发冷漠。
时玉心底逐渐升起一股凉意,像被凶猛的野兽盯住了一般,头皮发麻。
手心渗出冷汗,他在这样无波无澜的注视下咬紧牙关,艰涩道:“……我这就下去。”
车门被仓促的推开。
他一手拎着饭盒,另一只手拿着雨伞,狼狈的站在细雨中。
黑色卡宴在他离开后毫不留情的启动离去。
一骑绝尘。
时玉眼中最后的一幕,是盛悬脸上冰冷淡漠的神情。
将自己唯一的小外甥仍在风雨中,他毫不在意。
苍白着脸撑起伞,黑发黑眸的少年失魂落魄的停在原地,含着病气的秾丽眉眼沉郁冶艳,浓密纤长的羽睫洒下一片阴影,他望着黑色卡宴潇洒离去的背影,眼神哀伤。
“傻*。”
“黄牌警告一次,”系统捧起小本本,“请宿主文明做人。”
“我还要在雨里傻站多久?”时玉冷冷问。
系统扒了下原文,说:“还得再演一会儿,等看不见盛悬的车了你就能走了。”
它话才说完,时玉转身就走,“哦,看不见了。”
系统:“……”
你搁这卡bug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来——
沈拓:真香
#老婆太香了真么办#
第5章
他有点疯(5)
没再回答它,时玉撑着伞,袖下的五指细长白皙,可以清楚地看到淡青的血管。
他已经开始难受起来了,头有些晕,身上没有力气。
回班的路上,他几次停下来休息,系统看的心惊胆战,忍不住问道:“宿主,你还好吗?”
“不太好。”时玉说。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红的病态,细长的眉微微蹙着,难受的问:“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
“剧情被略过了,”系统说:“就一句‘宴时玉到了医务室’。”
配角的戏份本就不会着重描写。
接下来就要靠时玉自由发挥。
高一(7)班在三楼,这三层楼梯时玉爬的惊心动魄,几次险些摔倒。
强撑着病体走到班级后门,时玉把沈拓的雨伞原封不动的扔回远处,又深一步浅一步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靠最后的理智抬起头,把手上的保温盒推给沈拓。
“便宜你了。”
保温盒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沈拓眼眸一冷,头也不抬,淡淡道:“不需要。”
他继续写着试卷,骨节分明的长指紧紧地攥着笔,黑色笔水流畅的在试卷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字母。
等了半天,身边的人也没有因为他的反抗而发脾气。
沈拓蹙了蹙眉,把碍事的保温盒推向一旁。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形。
只是被逼着吃下的饭菜里,掺了脏东西,沈拓体质强,却也还是吐到脱水。
想到自己狼狈如落水狗的模样,黑发男生眼里顿时掠过一丝戾气。
他早晚……会让宴时玉付出代价。
这一次等了很久,身边的人也没有说过一次话,更没有找茬作妖。
只安静的趴在桌子上睡觉。
但他好像睡得也不太安稳,细瘦单薄的肩膀怕冷般的缩起,修长的脖颈上渗着透明的汗珠,略长乌黑发尾被汗水黏湿,紧密的贴在雪白细腻的脖肉上,画面绮丽,浮着奇怪的热气。
沈拓无意间抬头,目光一凝,顺着脖颈线条滑落,看见了少年露出袖口的指尖。
粉润精致,修剪的整齐干净,如娇嫩的花苞。
一个男生,身上却比女生还要白。
他一边觉得恶心和荒谬,一边却怎么也挪不开眼睛。
周围的空气好像在某一刻变得粘稠湿润,溢着甜腻惑人的潮湿气息。
喉结不受控制的上下滚动,黑发男生脖子不知不觉的彻底转成九十度直角,昏暗的天光洒在实木书桌上,他的眼睛稠黑阴郁,直勾勾的盯着少年,眼底翻滚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汹涌的暗潮。
不知过了多久,犹如某种禁锢被突然打破。
沈拓眼皮一跳,神色恢复如常。
——然而再好看的皮囊,也掩盖不了宴时玉身上的人渣味。
无不冷漠嘲讽的想着,他低下头,眉眼冰冷又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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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午休过的极快。
下课铃声响起时,断断续续有小组长吆喝着收作业的声音。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英语,哪怕是开学第一天,英语老师还是布置了作业。
薛玲玲是学习委员,负责收英语试卷。
试卷收齐后她数了数,发现差了几个人的。
有些犹豫的抬头,中间列最后三排的男生们扣手机的扣手机,睡觉的睡觉,桌面上胡乱的堆着一摞卷子,白的晃眼。
其间一个人影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趴在桌子上,好像睡得很熟,浓稠如墨的黑发乖顺的垂在脸颊两侧,肩上披着一件宽大的蓝色校服,露出来的手腕伶仃细瘦,匀称的覆着一层雪白的皮肉。
纤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的,看起来柔软可怜,全无平日里的嚣张跋扈、阴晴不定。
那块是班级里的“毒、窝”。
连老师都不愿意经过。
同学们下课玩闹时也会有意避开,没人想和这群公子哥们扯上关系。
英语老师是个小老头,严苛古板,没交作业的学生上他的课都会被拎出去罚站。
薛玲玲抿唇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她声音很轻,心里却一阵阵发慌。
“你们的英语作业交了吗?”
“阿西……”有正在打游戏的男生不耐的啧了声,头也不抬:“别特么来烦老子!”
和他组排的另几个男生更是直接拉下脸,破口大骂:“烦不烦啊,天天催催催,催命呢催,没写!告你的状去吧!”
骤然拔高的吼声传遍教室,教室倏地一静。
薛玲玲脸皮薄,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后,眼眶瞬间红了。
虽然早就知道落不着好,但她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你、你们……”
嗓音被气到颤抖,女生的声音天生又细又软,她是个安静的性子,尽管再生气也说不出重话,只能哆哆嗦嗦的捏着试卷,颤抖着重复:“你们——”
她捧着厚厚一摞卷子,站在走道中央,接受着各路视线的扫视。
周围不知何时响起了窃窃私语。
有男生撑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哈哈笑道:“陈豪,你把人家学委惹哭了啊?”
“诶,”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嬉皮笑脸道:“还真是,学委,不至于吧,不就说了你两下吗,心灵怎么这么脆弱呢?一会儿不会还要去办公室告状吧?”
被叫做陈豪的男生手机飞快的点着手机屏幕,眉毛不耐的皱着:“爱告告,不告滚!当个学委瞧把自己能耐的,真他妈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
薛玲玲猛地低下头,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有玩的好的女生一脸愤怒,脸憋得通红,走到她身边要带她走。
薛玲玲站在原地没动,拳头捏的紧紧地,头一次那么恨自己嘴笨,不能在这种时刻还击。
她张张口,吐出一口气,刚想说什么,下一秒,一声巨响陡然在耳边炸开!
“砰——!”
她登时打了一个哆嗦,惊慌不安的抬起头,看向声源处。
午后的天,昏暗无光,乌云密布。
教室里开了灯,白炽灯光线明亮。
趴在桌子上小憩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他撑着额,纤细的长指揉着眉心,黑色的卷发柔顺的垂在脸侧,卷发下一双细长的眉眼冰冷而漂亮,声音恹恹的,透着些刚睡醒的柔哑,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道:“吵什么?”
陈豪眼皮抽搐。
面前的桌子扭曲的歪斜着,桌面像施工工地一样乱成一团,试卷飞在地上,几本厚厚的教科书掉在脚边,他坐在一片废墟中,吞了口口水,强笑道:“宴哥……什么意思啊?”
令人窒息的沉默犹在继续。
教室内静的连呼吸都轻不可闻,众人的视线像一把刀,割在陈豪濒临爆发的神经上。
他死死地捏着拳,眼眶充血,硬生生的忍下。
宴家是A城的豪门世家,底蕴深厚,来上学前他就被陈家夫妇揪着耳朵叮嘱过一番,惹谁都不要惹宴时玉。
宴家这个短命的小少爷,是整个宴家的逆鳞,谁碰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