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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发丝散了下来,几缕粘在他的脸上?,黑得发亮显得他格外的面无血色,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人吹碎。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乔成玉,定在她的脸上?,好?像要连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乔成玉快步走上?去,脑子里想了很多?,第一句话却是?和?眼泪一起掉下来的。

    “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惨。”

    她埋怨。

    湿意覆上?江泊淮的手背,有一点发凉,好?像把他也打湿了。

    江泊淮目光沉沉,想要望进乔成玉的眼睛里,看到眼珠里的水汽的时候又将呼吸放缓,窒了窒,抬起另一只还能动的手,小心地替她擦拭眼泪。

    他手指关节处的血已经凝固,碰到脸上?有点粗粝的感?觉。乔成玉克制住往后退的动作?,定定地望着他。

    乔成玉只需要站在江泊淮面前,就足够叫她缴械投降。和?他无数次憧憬的幻境一样,乔成玉又一次没有犹豫地抱住了他。

    似乎是?怕碰到江泊淮身上?的伤口,她尽量把动作?放轻了一点。

    这?个拥抱仿佛一片羽毛,好?像只是?因为江泊淮真的真的很诚恳地请求才会?降落在他身上?。

    江泊淮觉得自己即将被拉入深渊,因为一切都太梦幻了,叫人几乎沉溺于这?一场虚假的幻境。

    但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即将被拉入深渊,却又心甘情愿的沉沦。

    *

    出乎意料的,拥抱之后不是?冰冷的刀尖,只似乎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拥抱,江泊淮有些疑惑,和?乔成玉贴在一起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鲜活而生机。

    乔成玉怕压着他的伤口,只和?人抱了一下就起身,试探着朝他伸出手,想拉他起来。

    然而江泊淮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眼里翻涌着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乔成玉等?着他,手没收回去,执拗地摊在对方面前,静静地等?着他握上?来。

    “乔乔。”江泊淮猝不及防地喊了一声。

    还是?不习惯叠词,乔成玉耳尖没忍住有点烫,她克制住伸手碰碰的冲动,清了清嗓子,也不等?江泊淮了,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他的手。

    江泊淮十指修长,手掌要比她的大,于是?她只能握住他的手指,把他一根根的手指攥进温暖的掌心。

    然后轻声开口:“我在。”

    真实的、鲜活的乔成玉,不是?幻觉也不是?臆想。

    然后心头漫上?欣喜之后又是?强烈的怯懦,江泊淮把手往回撤了一点,担心手上?的血渍会?把她弄脏,担心乔成玉会?发现江泊淮原来不是?无所不能的,更担心他发现自己干净温柔的皮囊下是?多?么可怖肮脏自私的一颗心。

    乔成玉坚定地拽住他的指尖,没叫他成功把手缩回去,她定定地望着对方,有点不高兴似的:“怎么了!我难道是?那种见你命悬一线不管不顾的人么?”

    江泊淮于是?不敢动作?了,他垂下眼皮,遮住眼里的情绪,声音很轻却也很坚定地回答她:“不是?。”

    他当然知道不是?。他的心上?人有世间最美?好?的品质最善良的心肠,别说是?江泊淮,哪怕是?一只狸奴,她也绝不会?置之不顾。

    然后越清醒地知道,他就越跌入无边的茫然和?恐慌。

    因为江泊淮不是?那样的人,他恐惧着,乔成玉有朝一日知道自己和?他是?多?么的不同,发现她和?叶竟思才是?一路人,然后将他丢下。

    江泊淮没有办法,乔成玉不一定需要他,可他的生命里一定要有乔成玉。

    “江泊淮,你听好?。”乔成玉扣着他的手指,调动周身的灵力,和?从前无数次一样,企图将温暖一点点渡给他:“我来找你,因为我喜欢你,你要是?听话,最后把事?情全和?我说了,要是?不听话……”

    乔成玉想了想,实在没想出什么惩罚。

    事?实上?,乔成玉同样如履薄冰,在惶惶不安的情感?中担心失衡。

    她来自不一个时空,其实实在没有多?少把握,属于这?个世界的江泊淮会?一直长久热烈地爱着自己。

    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蒙着雾,雾散了,乔成玉不确定江泊淮是?不是?还会?在雾的那边等?她。

    江泊淮没有立即回答,他抿了抿唇,刚要说些什么。

    周遭忽然狂风大作?,卷起数不清的叶子,铺天盖地地朝他们压过来。

    江泊淮眉头一蹙,拉着乔成玉的手腕使劲,把她拉下来,半边身子努力往前遮了下,挡在她的面前。

    大雾将起,他手里的断剑只能堪堪抵住丁点雾气,更多?的自缝隙压过来,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要将两人团团围住。

    江泊淮眼尾被雾气压得泛红,不舒服地眯起来眼睛,偏过头,他竭力叫自己平静下来,用一种沉稳得不至于叫乔成玉畏惧的声音开口。

    “都是?幻境,你别怕。”

    乔成玉其实想说自己没那么害怕,然而雾气和?风都实在太大了,叫她张嘴就喝进一大口风,于是?只好?头点得飞快。

    江泊淮觉得自己真是脑子坏了,觉得乔成玉很想小兔子,很可爱,于是?没忍住弯了弯唇,又安抚了她:“实在害怕就喊几次江泊淮吧,我会?来接你出去的。”

    乔成玉尚且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眼前忽然一片虚无,黑蒙蒙的,所有知觉都在消减,一点点的,逐渐感知不到江泊淮的存在。

    ……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虚无茫然的感?觉才终于消退。

    她使劲睁了睁眼,眼前从雾蒙蒙一点点清晰,发现自己可以看到了。她再掐了掐自己,很可惜,知觉还没有恢复。

    乔成玉环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婢女步子匆匆,艳阳高照的天,晒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

    她这?才有点明?白,自己似乎和?江泊淮分开了,进了两个不同的地方。

    尚且搞不明?白出去的方法,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个安全人少的地方,等?江泊淮破了他那边的幻境把自己接出去。

    乔成玉打定主?意,刚准备离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个小公子!快去告诉江老爷,江夫人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另一道更为熟悉而年轻的声音跟在后头:“老爷早就给小公子想好?了名,小公子申时出生,宜合水,取泊淮二字。”

    乔成玉猛然一惊,回头,果然看到喜气洋洋的稳婆,身侧站着李伯,隔着一道帘幕同里面的江夫人开口。

    随着稳婆的报喜,周遭的侍女也跟着喜笑颜开,已经准备好?找老爷要赏钱了。

    倏忽之间,天边炸过一声惊雷,而后跟着数道闪电,大得要将天幕都撕裂开。

    明?明?方才还艳阳高照,谁知转眼就一片黑云,大有压城欲摧之势。

    看起来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第63章

    成神

    江老?爷和?爱妻膝下仅有江泊淮一子?,小公子?未来自然是要当江府新一任家主的。

    只是降生之日天有异象,更?有天机阁的阁主千里?迢迢来了一趟苏杭。

    白衣女子?眼覆白纱,眉目之间难掩愁绪,只叫小公子?以后不入修仙之道。

    江老?爷一夜之间白了头,关在书房思来想去一整夜,最后吩咐左右,就说小公子?先天不足,有体弱之症,于仙道无缘。

    于是坊间很快就有了消息,纷纷可惜江小公子?时运不济。

    然而事实上,江泊淮在修仙上颇有慧根,寻常人一月才能勉勉强强的术法,他不足三日便能周转得得心应手。

    冬日初雪,七岁大的江泊淮缩在厚厚的毛毡里?面,没有天资是假,体弱是真,冬天一到?整个人更?加白了,一时叫人分不清身上盖的白狐毛白还是他白。

    只是唇色红润,一双眼睛又黑沉沉的,色彩相异,漂亮近乎昳丽。

    乔成玉暂且想不明白这幻境的道理,却也不想先离开?了,她几步迈上前,仔细看在书案前抄写心法的小江泊淮。

    他不爱笑,人却是活泼的,听到?窗外有鸟雀扑着翅膀过会停下动作,将目光投出去,好奇地看上一会,直到?门口轮值的李伯喊他。

    “小公子?,老?爷夫人来了——”

    他才重新动作,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低着头继续写着。

    到?底还是小孩子?,比长大好玩多了,乔成玉想,忍不住要戳戳他的脸。

    意料之中,碰不到?,只好没趣地撇撇嘴,放下手。

    “泊淮,明微仙长说你今日只练了三个时辰的剑法,怎么?回事?懈怠了。”江父比江泊淮更?不爱笑,板着一张脸,没等下人通报,径直推门而进?。

    江泊淮一板一眼地和?他解释了,说是昨夜没有关好窗户,今晨着凉发热了。

    江父微不可查地把眉头皱起来,看起来想训斥几句,一旁和?煦的江母打断他,不让他同孩子?置气?。

    “不过少了一个时辰,我们?泊淮明日会补回来的,对不对啊?”

    江泊淮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和?他们?做下保证。

    江父面色这才和?善下来,从一旁小厮手里?接过食盒,送到?他面前,这时候又温和?下来了:“你娘特地同你买的栗子?糕。”

    乔成玉眉头一跳,立即偏头看江泊淮的反应,他年岁不大,尚且不是很会控制情绪,难得皱了下眉,很快反应过来又松开?。

    江父江母随后又问了几句功课,才叫他安心温习心法,掩着门出去了。

    于是江泊淮立即拉下嘴角,食指点点那盘糕点边缘,发出几声?动静,把李伯引了进?来。

    “拿给院里?的人分了。”他说:“不要叫主院的看见了。”

    “老?爷夫人一片心意……”李伯想劝几句,低头一看,发现?是栗子?糕,又止住了,轻手轻脚地把东西端出去了。

    乔成玉只觉得这江府压抑得有些叫人喘不过气?来。

    江父江母实在很奇怪的人。他们?很疼爱江泊淮,怕他真的无缘仙道,只好明面上放出假消息,暗地里?请了最好的仙长来教习江泊淮剑法。

    江泊淮几次病重,他们?亦夜不能寐,守在一旁。然而也正是他们?,从不曾记得江小公子?对板栗有敏症。

    世上没有一对父母是完美的,江泊淮想,人尚且没有完人,好在一双父母足够爱他。

    于是江小公子?还算顺风顺水地活过了七个年头。

    江泊淮出生后的第十年,修仙界灵力短缺,他这一辈尚且没有天资聪颖的修士,亦没有宗门傍身,偌大的江府开?始一点点萎靡溃败,如同暴雨将至的蚁窝。

    真正的转折点在江泊淮第十五年的生辰。

    雨大如注,江泊淮的师父磨其心性,令他立于悬崖边上,不随风止亦不同雨动。

    他枯站了两?个时辰,亦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以为同无数个寻常日一样。

    然而刹那之间,周遭罡风阵阵,昏沉的天色下,一行?五十余人如同伺机而动的狼群,贪婪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江泊淮——为首的竟然是他尊师重道了十五年的师父。

    他身侧不过侍从五人,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落了下风。渐渐的,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乔成玉要很努力才能从一片茫茫的血雾中看清江泊淮的手身影。

    雨水自他身上一点点滴落,上好的料子?沾了水也沉甸甸的,江泊淮的动作一点点地慢了下去。一柄长剑正好在此时,闪着寒光出现?。

    乔成玉的心好像都不跳了。

    天际却突然一道惊雷,炸开?一片亮色。

    须臾片刻的失神,致使那柄剑自他心侧毫厘穿过,有惊无险。

    乔成玉最后也没看明白江泊淮是这么?突出重围的,只记得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血仿佛止不住似的,从口子?里?淌出来,他用来捂住的伤处的手指被血色染红了一片。

    大难不死,必有后难,江泊淮很快发现?,世界是围着自己转的。

    因为等他好不容易回到江府,推开?门,迎来是满地的狼藉和?尸体。

    血打脏他的鞋面,他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似的,眸中的寒潭很深,瞳孔有些发散,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清眼前的一切。

    乔成玉很想扑上去挡住他的眼睛,让他不要看,然而手指自他身上穿过,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分担丁点。

    江泊淮显得很沉静,一向爱洁的小公子?没有管身上的血,将府里?里?外外找了一圈,终于发现?。

    ——一百二十七人,仅有他一人独活。

    江府没落得静悄悄的,过了半年,坊间于是再?没有关于江家半点的议论,一切都湮灭于时间中。

    乔成玉失神片刻,有些没想明白——可是江府现?在还好端端的,最多只是不怎么?在修仙界张扬了。只听说江泊淮父母早逝是真,可没有提起江家有过灭门之灾。

    她尚且还没想明白,更?多的险境接踵而至,乔成玉陪着江泊淮,见过他浑身千夫所?指,看过他浑身浴血。

    最后,一根长鞭打在他脊背上,淌出滚烫的血沾红了他送上门的退婚书。

    真正的乔大小姐恼怒他竟然敢写退婚书,虽然打心眼里?瞧不起江泊淮,却也憎恶他叫自己在坊间丢了面子?。于是带着众多手下,势必叫江泊淮吃点苦头。

    那张脸很模糊,以至于乔成玉没有立即辨认出来,定睛一看又觉得实在和?自己没有半点相似。

    但又说不上的古怪,她一颗心惴惴不安,明知道虚影没办法阻挡她的攻势,却还是执拗地想挡在江泊淮面前。

    *

    ——大雨淅沥沥得下了一整夜。

    江泊淮燃起一簇火,他已经把沾血的衣服全换了,因为受寒,面色很苍白,唯独靠近火焰的手指关节有些通红,他没有说话,眼中是深不见底的一汪寒潭。

    好像什么?情绪也没有,好像什么?情绪也不该有。

    乔成玉望望山洞外的雨,觉得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她不知道江泊淮想去哪,这场大雨会不会耽搁了他的行?程。

    只是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就算多耽搁几日也是好的,修整修整。她想着,又难免埋怨了下下死手的乔大小姐。

    “你好惨哦。”乔成玉蹲在江泊淮的一边,明知道他看不到?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却还是忍不住牵牵他的衣袖,把声?音放软:“这样,出去之后你要是求求我,我就原谅你做大反派的事了。”

    江泊淮不出所?料地没有动作,他翻了翻柴火,火光太热了,他有些不舒服,于是撤得远了点。

    手臂抬起,袖子?滑下一段,露出手臂内侧的印记。

    乔成玉看了眼熟,忍不住盯了好一会,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在哪见过,只好暂且搁下。

    *

    江泊淮拜了一个寻常门派,不起眼,但命运并没有因此忽略他的存在。

    被师长欺瞒,被同门诋毁,被仇敌夺宝,他都一一接受了下来,没有丁点情绪,直到?若干年后成了修仙界第一人,离成仙之路不过半步之遥,也没有找他们?寻仇。

    看起来像个机器人。乔成玉想,很想拉拉他的嘴角,好让他笑一笑,十指果然自他脸颊穿了过去。

    她扫兴地撇撇嘴角,刚要抱怨几句,身子?忽然一轻,好像有什么?东西,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生拉硬拽地要把她揪出去。

    乔成玉是一缕虚魂,抓不住任何东西,自然无力抵挡,只能看着江泊淮的身影越来越小,急得团团转。

    她艰难调动周遭灵力,要挣扎一下,那股力量却又忽然被抽离,她猝不及防摔了一跤,想回去找江泊淮,却忽然发现?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自上而下看着江泊淮渺小的影子?。

    “不过半步之遥了,江道友。”老?头摸着花白的胡子?,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亮得异于常人。

    和?他相比,江泊淮的情绪倒显得冷静很多,他扬起手,露出那个叫乔成玉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的痕迹,然后问:“这个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消了。”

    老?头眯起眼睛,倒是很和?善地朝他笑了下:“成仙后摒弃凡人之躯,自然就没了。”

    乔成玉死死地盯着那个印子?,手指甲陷进?皮肉里?,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现?在在叶竟思身上有个一模一样的神降。

    “成神啊。”江泊淮叹谓似地开?口,难得的有了点情绪,他弯弯唇:“那算了。”

    老?头果然被激怒,巨大的威压密密麻麻地压到?他身上,声?音却和?煦,威逼又利诱地讲了许多成神的好处。

    ——没有人会拒绝的。

    江泊淮面上点头,对他的话好像全然进?了脑,可是他开?口:“不成就是不成。”

    “你受了那么?多苦,不就是——”

    套出来了。江泊淮心想,却发觉自己没有半点欣喜的情绪,兴许是太简单了,他想。

    他不信命,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东西是早已下了定论的。然而孑孓数十年,他终于发现?,自己的一生充彻着背叛和?分别。

    仿佛下了重功夫,非要他将人间的至苦至难全尝一遍。

    江泊淮很快地接受了这件事,又很快地发觉自己好像丧失了情绪的能力,于他而言,人生不过是被定好了的圆轨,没有必要为注定的东西难过或生气?。

    他坦然地接受一切,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坦然赴死。

    可是这样做的人仿佛只是对他进?行?小小的“惩罚”,并不想叫他真的丢了性命。数百次的死里?逃生,江泊淮对此厌烦,对冥冥之中的监视更?烦,终于决心找出一切的答案。

    可惜真相荒谬又简单——比起一帆风顺,勤勤恳恳的修习,苦难衍生出的愤恨与悲痛,才是强大路上的垫脚石,才能更?快地成仙成神。

    江泊淮要足够快,才能有机会挽救欲颓的仙庭。

    凡间灵气?衰退,修仙之人成神难上加难,神界天神消亡,又没有新神补救,仙庭犹如内里?已经被蛀空的树根,只需一场暴雨,就能将整棵大树连根拔起。

    他天生神骨,理所?应当就是要成神的。于是祂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有关江泊淮的一切都被刻意捏塑,父母、师长、未婚妻子?……他生命里?所?有人的存在,都是注定要背叛分别的。

    江泊淮听得有些烦了,拒绝再?听神明癫狂的过去,手中长剑一挥,彻底断了同祂的联系。

    江泊淮不愿意没关系,总有人会叫他愿意的。

    短短半月,凡间横空出了很多奇怪的石碑,碑上书着,凡间或有大难,唯有一人成神方?可救世。

    人们?尚且将信将疑,可很快,天降句陨、旱涝难收、亡灵肆虐……

    危难如同潮水侵袭了人间。

    江泊淮、江泊淮——

    他们?高喊着这位最有可能成神的仙长的姓名,将他高高举上神台,要他拯救苍生。

    江泊淮是个很自私的人。他不想拯救什么?苍生,更?痛恨被逼迫做什么?。

    于是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妥协。

    只是任由底下的炽热的火焰一点点升高,几乎要将他融化在一片狂热的情绪中。

    底下是愚昧的民众,有凡人,也有修仙人,火太焰了,把江泊淮的眼尾都烫红,眼前朦胧一片,分不清底下有没有自己见过的人。

    他们?振臂高呼,怀着满腔的癫狂与希冀:“愿神庇护人间!”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叫江泊淮成神。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拯救苍生。

    *

    直到?死亡,江泊淮也没有妥协,叫仙庭的众仙恼怒不已。

    祂们?把他的魂魄从亡魂海里?找回来。江泊淮想做凡人,祂们?便不遂他的意,要叫他不入轮回,一遍一遍地做“江泊淮”,给他许多次机会,逼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江泊淮任由他们?动作,过着日复一日的人生,有一天突发奇想,发现?自己还是能改变一些轨迹的。

    譬如江府其实可以活下,只不过江父江母不行?。

    譬如也不一定要修仙,只不过体内灵力还是只多不少。

    但更?多的没办法更?改,不过好在,他对那些事情也不感兴趣,枯燥地过好每一世就足够了。

    只是突然有那么?一天,他发现?他那位心肠恶毒、将要早早被自己杀死的未婚妻子?好像忽然换了个人。

    于是他将退婚书截下,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给乔府的退婚书不用送了。”

    第64章

    话梅

    灵魂一点?点?被抽离,乔成玉感受到一阵刺目的?白光,伴随着阵阵眩晕,整个人都在战粟,灵魂仿佛被撕扯,好像要?把她?撕成碎块。

    她?只好一面抵抗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一面撑起?眼皮,确认江泊淮的?情况。

    幻境退散,他的?身影一点?点?消融,很快就?要?成为?泡沫般的?虚影。

    乔成玉张了张嘴,想喊他,声?音却也很轻,不确定风能不能把这动静带到他那边去。

    这是前几世的?江泊淮,理应感受不到也不清楚她?的?存在,可乔成玉还是想尝试一下。

    猛烈的?白光几乎要?激得她?一直掉眼泪,隔着一片水雾,她?好像能看到江泊淮望这里?虚虚看了一眼。

    乔成玉刚松了口气,紧接着整个人就?跌出了幻境,听到呼啸而?过的?寒风从耳边吹过,刮到脸上有点?疼。

    她?下意?识合眼,心想着幸好底下有厚厚的?草地,应当不至于摔得太狼狈。

    可紧接着,一个冰冷的?拥抱死死地护住了她?。

    江泊淮的?手扣着她?的?腰,从后面稳稳地接住了她?,把她?整个人塞进自己怀里?,踉跄了几步,所幸靠着一棵大树才稳住了身形。

    乔成玉首先闻到的?是鲜血的?腥味,然后才是熟悉的?霜雪香,被血腥味压得很浅,要?很努力?才能闻出来。

    她?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

    江泊淮的?手指也冰凉,因为?在后面,看不到她?的?脸,只好手忙脚乱地伸手去给人擦眼泪,又不知?道她?是不是摔到哪了,担心碰重了,环着人的?手臂也不自觉松开。

    “哪里?痛?”他尽量轻声?开口,努力?叫自己不要?去想其他的?事情。

    乔成玉现在就?在他面前,每一刻都是珍贵的?,理应好好珍惜。

    “江泊淮,你怎么这么惨啊。”

    乔成玉控诉,因为?被他一安慰,反而?哭得更惨了。

    江泊淮刚松下的?半颗心又提了起?来,他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僵硬了片刻,只觉得倏忽之间,身体的?温度都在退散,连同?血液也凝固起?来。

    乔成玉替他难过,气急败坏,一定要?争高下:“神不会庇佑他们的?!神绝对不会庇佑他们的?!”

    江泊淮有些没反应过来,慢吞吞地从喉间发出单个字词,显得有些失神。

    乔成玉才不管,她?转过身子,眼睛因为?装了泪,折射出一点?点?光亮。

    江泊淮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还是她?本身就?会发亮。

    乔成玉决定单方?面暂时?和江泊淮和好一个钟,她?伸开手,大方?地给受了委屈也不会说的?江小公子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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