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贺芳亭给江族长回信,嘱咐他常写信告知自己宇儿夫妻近况。一半是关心,一半是好奇。
......或许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对儿子也小心眼,等着看儿子鸡飞狗跳、悔不当初,好证明自己没有做错。
没办法,她也只是个凡人,也有凡人的爱恨嗔痴。
儿子当年对她的怨恨,令她很是心酸,这会儿回想起来,还像心中扎着根刺。
现在有机会让儿子亲自验证这件事的对错,说实话她迫不及待。
如果她对了,总算能释怀。
如果她错了,会诚恳地向儿子道歉,并真心祝福他们白头到老。
不过她觉得错的不会是自己,该道歉的是宇儿。
这番心思,贺芳亭也不瞒邵沉锋,说完问道,“我是否不够大度?”
邵沉锋反问,“谁规定做人母亲就一定要大度?”
大家都是肉体凡胎,都有忍耐的极限,受伤了也都会疼。
没道理身为母亲就得咬牙忍着,无怨无悔。
又开解道,“芳亭,儿女该吃的苦,有时候做父母的想挡也挡不住,管多了还弄巧成拙,只能听之任之。”
贺芳亭对此深有感触,“是啊!”
她一心想帮宇儿避开人生的磨难,宇儿却不领情,还怪她势利。
那就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现在,她等着看热闹就行。
第348章
只要你死了,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大军继续前行,不急不缓,却压迫感十足。
兵力大增后,粮饷没问题,做饭的火头兵却不够了,朝廷征召的民夫也有大半回乡,因而就近雇了些民夫民妇,帮着火头兵做饭运粮,干些杂事。
由于工钱给得不低,还供饭,报名的人很多。
这日,大军行至一处平原,傍晚扎寨。
用完晚饭天还早,贺容璎便带着小老虎到外面放风筝,她拿着线在前面跑,小老虎被奶娘抱着追,姐弟俩都很开心。
贺芳亭也出了中军大帐,下意识跟在他们后面。
不远处的小河边,有群雇佣来的民妇洗洗刷刷,说说笑笑,看见贺芳亭,都起身福礼。
贺芳亭怕她们拘谨,没有多停留,快步去追一双儿女。
凉风习习,颇为舒适,她正随意看着周围景致,忽听后面有人发出惊叫,接着扑通数声。
回头一看,青蒿和两名侍女扑在地上,身下压着名灰衣民妇。
白苓和另外几位侍女,警惕地站到她身前。
青蒿大叫,“来人啊,有刺客!”
白苓也大叫,“保护王妃娘娘!”
营地里瞬间乱了,数队正在巡逻的卫兵飞跑过来,有的保护贺芳亭、贺容璎、小老虎,有的跑去押那刺客。
还有些冲向河边那群,要一起抓去审问。
民妇们惊慌失措,但都没跑,老老实实在原地等着,心里大骂桂花嫂连累大家。
但桂花嫂为何突然发疯行刺王妃娘娘?真的跟她们没有半丝关联,镇北军又讲理,因而倒也不是很怕。
邵沉锋听到动静,也和几位将领从另一边急奔而至,“芳亭,可受了惊吓?”
贺芳亭笑道,“不用担心,我无事。”
刺客还离她有一段距离,就被侍女们扑倒制住了。
回头得好生奖励她们忠心护主。
这时贺容璎也跑了回来,一把抱住她,急得眼里泪花直转,“娘,你怎样?”
贺芳亭拍拍她的肩,柔声安慰,“不怕不怕,娘好端端的。”
跟来的将领们也纷纷出言关心,贺芳亭含笑谢过。
邵沉锋看她确实无碍,转头厉声吩咐,“押下去审讯!”
不等卫兵应答,兰策上前,双眼冒火地道,“王爷,交给末将!”
竟敢行刺王妃娘娘,没天理!
王妃娘娘一向与人为善,宽容大方,就算真要行刺,也该行刺王爷才对,行刺王妃娘娘做甚?
而且赤甲军还等着王妃娘娘正名呐!
谁敢伤害王妃娘娘,谁就是赤甲军的生死大仇!
不审个水落石出,他就把名字倒着写。
邵沉锋看他两眼,沉声道,“务必问出主谋是谁!”
芳亭不会与一介民妇结仇,必有人在后指使。
很可能是褚中轩那小畜生,派人刺杀芳亭,好乱他方寸,也乱军心,真是个无耻小人!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兰策大声应道,“是!”
一挥手,他的亲卫去卫兵手中接那刺客。
亲卫们也很懂他的风格,揪着刺客乱糟糟的的头发,迫使其抬起头,方便他先赏两大耳光。
“好大的狗胆!”
兰策已经举起巴掌,却听还站在一旁的青蒿叫道,“等等!”
她是王妃的人,兰策很给面子,没打下去。
青蒿抬着刺客的脸仔细看了看,吃惊地道,“谢梅影!”
难怪笨手笨脚的,行事也没什么章法,提着只木桶想要靠近王妃娘娘,后面的侍女上前阻拦,她便扔下木桶,从裙下掏出把刀子,冲着王妃就去,也不看看她们就在身旁。
原来是她,不是训练有素的刺客。
不过,她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曾经清秀白皙的脸庞,现在粗糙黑黄,布满了斑斑点点,清澈如水的眼睛也变得浑浊不堪。
身材干瘦,精神萎靡,像个受尽折磨的穷苦村妇。
以前还能称一句芙蓉如面柳如眉,如今已是人老珠黄,叫人认不出来。
倘若她是以这种样貌出现在江止修面前,江止修多看她一眼,都得算他眼瘸。
贺芳亭正要跟邵沉锋离开,忽然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回过头来。
青蒿还在惊叹,“你咋变成这样了?!”
谢梅影表情怨毒,沙哑着声音道,“我变成这样,你们很满意?”
青蒿:“......满意你大爷!你过得不好,与我们什么相干?”
谢梅影不理她,忽然拼命挣扎,想要扑向贺芳亭,口中疯狂叫道,“贺芳亭,我要杀了你!只要你死了,一切就会回到正轨!容墨会位极人臣,权倾天下,我会诰命加身,幸福美满!都怪你,都怪你......”
正叫着,兰策塞了团破布到她嘴里,喝令亲卫带走。
贺芳亭与邵沉锋对视一眼,“且慢,此人我们亲自来审!”
谢梅影似乎也知道了书里的发展,得弄清楚她从何处得知。
第349章
你们会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奉贺芳亭、邵沉锋之命,谢梅影被带到一座小帐篷里,绑了手脚,捆在沉重的兵器架上。
夫妻俩一进来,谢梅影就狠狠盯住贺芳亭,像是跟她有血海深仇,神情极为凶恶,似要择人而噬。
两三年不见,贺芳亭跟从前一样雍容华贵,冰肌玉骨,绝代风华。
时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也许是日子过得舒心,还越来越美貌了。
反观自己,夫君不疼,合家厌憎,穷困潦倒,一日不如一日,逐渐成了这模样,有时揽镜自照,她都不认识镜子里的人是谁。
生个儿子也是讨债鬼,整日哭闹,不亲近她这个生母,反而亲近吴氏那个母老虎。
初见时,她与贺芳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再次相见,依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折腾一场,她还在烂泥里打滚。
可这不是她的命!
她本是尊荣富足、时亨运泰、兰桂齐芳的大福之命,却被贺芳亭改了!
深吸口气,嘶声叫喊,“事情根本不该是这种样子!贺芳亭,你应该死!纵火自焚,尸首丢到乱葬岗喂狗!你女儿也该死,被夫君打死!你们母女俩都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青蒿没有认出她,她会想办法蒙混过关,伺机逃走,过段时日再回来杀贺芳亭。
但既然已经被青蒿认出,那便万无生理,贺芳亭绝对不会放过她。
她也就豁出去了。
死之前也要出口恶气。
邵沉锋听不得她诅咒贺芳亭母女,微微皱眉,想抽她几巴掌,被贺芳亭拦住。
她想说就让她说个够,等她发泄完了,心神松懈,他们才好问话。
谢梅影眼里闪t?出梦幻般的光芒,“江郎爱的本该是我!他应该弃你如敝履,爱我如珍宝,坐视你被容墨设计陷害,直至丧命!并且应该在容墨当上首辅之后,辞了官职带我游历天下,我们会有两儿一女,称心如意,逍遥自在!”
说到此处,语气蓦然变得恶毒,“对了,还有你的好儿子江嘉宇,他压根没把你这个亲娘放在心上,与我们一同对付你。还视我为母,对我言听计从,孝顺有加,哈哈!”
贺芳亭淡淡道,“真是个不孝子。”
谢梅影以为她很难过,亢奋地道,“你知道最可笑的是啥么?是容墨诬陷你与马夫有染,你那好儿子竟然信了!他竟然信了!高贵的郡主娘娘,看上一个卑贱肮脏的马夫!哈哈,我都不信,他却信得真真的!江郎也信了,把你关在家庙,还打杀了你那些鹰犬恶奴!后来你放火烧家庙,把自己也烧死了,江嘉宇也不及时收殓,如果不是镇北王路过那乱葬岗,你的遗骸就被狗吃完了!”
邵沉锋听得握紧拳头,贺芳亭平平静静地道,“真可怜。”
谢梅影感觉她内心很受伤,更高兴了,“你们眼下声势浩大,赶着进京当皇帝皇后,但别张狂得太早,根本成不了!邵沉锋没有当皇帝的命,你也不配当皇后,你们注定失败!”
贺芳亭:“谁说的?”
谢梅影:“神仙!”
贺芳亭:“......神仙?”
谢梅影昂首挺胸,“没错,神仙!神仙还告诉了我很多事,你们如果想知道,就乖乖跪下给我磕几个头,斟茶认错!”
贺芳亭一脸无所谓,“你爱说不说,我们并不想知道。”
谢梅影不信,冷笑道,“你就装罢!”
说着忽然怒气冲天,咬牙切齿地道,“贺芳亭,你一直很爱装!以前就装,现在还装,你他娘的装什么呢!”
她真的很痛恨贺芳亭这一点。
总是装得高高在上、八风不动、泰然自若,显得自己像个供她取乐的伶人。
贺芳亭莞尔,“是啊,我装什么呢?你,还有江家那一群,仿佛都说过类似的话。可我并没有装,这本就是我真实的样子。是你们见识少,不知道世上有我这种人。”
谢梅影:“不可能,你就是故作淡定,就是在装......”
贺芳亭打断她,“你们似乎以为,面对你们的挑衅,我应该严阵以待,郑重其事,甚至举止失措、六心不定,直至面目全非,那才不叫装,对么?”
谢梅影:“......难道不是?”
江止修都要兼祧了,她都登堂入室了,贺芳亭还冷静得像无事发生,那不是装是什么?
贺芳亭也是不解,“你们这种想法,真的很奇怪。”
如果不是后来仔细分析过,她也不会猜出他们竟然是这样想的。
理一理衣袖,正色道,“母亲和祖父、祖母对我精心教养,整个家族对我关爱有加,我熟读经史子集,苦练琴棋书画,十几年下来,好不容易养成贵女仪态、大家风范、君子气度,难不成要因你们而破功?”
说到这儿微微一笑,“你们会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邵沉锋被这样的贺芳亭迷得晕头转向,大声附和,“你们配么?”
谢梅影气极,颤抖着嘴唇,半晌才凄厉叫道,“你们还想不想知道神仙的预言?”
贺芳亭轻描淡写地道,“你所说的神仙,是李壹秋?”
谢梅影震惊异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怎么知道?!”
第350章
遇上这样的事谁能不疯啊
“你把李壹秋当神仙,我们把它当孤魂野鬼。”
贺芳亭微笑道。
邵沉锋再加一刀,“有魂魄而无肉体,死了却不下九泉,不是孤魂野鬼是什么?”
谢梅影不愿意相信,扯着嗓子叫道,“李壹秋是神仙,神仙!”
贺芳亭凉凉道,“是么?姓李的神仙,我知道李耳、李长庚、李靖、铁拐李,敢问李壹秋是哪位?所司何职?”
谢梅影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她之前也没听说过名叫李壹秋的神仙,但如果不是神仙,怎能知道那么多事?而且这神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爱听的,深深地慰藉了她的心灵。
自从前几年跟着江止修赴任,她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不,应该说,自从贺芳亭提出与江止修和离,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预料中跟江止修双宿双飞的情形并未出现,江止修这薄情寡义的臭男人,忽然中邪一样想起了贺芳亭的好,心心念念要跟贺芳亭破镜重圆,哼,也不看看贺芳亭瞧不瞧得起他。
侄儿容墨也死得不明不白,让她再无依靠。
但不管怎样,在京城的时候,江止修虽然与她争吵打闹,还有所顾忌,两人勉强过得下去。
离京赴任后,江止修就肆无忌惮了,把所有问题都归结于她,口口声声怪她误了自己仕途前程,可他也不想想,她本是侯府贵女,远昌侯的亲姑姑,身份不比贺芳亭差多少,如果不是遇上他这前世冤家,如果不是对他一片深情,她大可嫁门当户对的少年郎,怎会给他当妾!
她被他害苦了!
不过,看在儿子的份上,她也愿意委屈自己,好好当江家妇。
女人这一生,靠不了夫君,还能靠儿子,等儿子长大科举高中,她也能当上满身华服的诰命老夫人。
贺芳亭的儿子江嘉宇资质平平,又有了不孝之名,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也许几十年后,她还能压贺芳亭一头。
谁知江止修这王八蛋宁愿娶个死板无趣、丑陋严厉的老姑娘,也不愿意给她正妻之位。
她不是正妻,将来儿子就算有出息,受到封赏的也是嫡母,不是她这个姨娘,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于是绝望之下卷款私逃,她想带儿子的,但儿子爱哭,带着他逃不出江家,只好痛哭一场孤身逃走。
可惜运气不好,路上被江止修派人追回,狠狠打了一顿,还说既然她狠心抛弃儿子,那么儿子也不会再认她这个娘,抱给吴氏抚养。
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就这样成了吴氏的。
更让她痛心的是,那小崽子有奶便是娘,没过几日,就忘了她这个生母,管吴氏叫娘亲!
这叫她怎么能忍受!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井里下毒,想让江家死绝,也包括那个不认生母的小崽子!
当年如果不是有了他,自己也不会被迫选择江止修。
自己为他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放弃名门贵女的璀璨人生,甘愿到江家做个小妾,生他时还险些难产而死,他却转头扑到别人怀里,把她这个生母抛之脑后!
这哪是她的孩儿,分明是个讨债鬼,生来就是害她的!
江止修无情无义,这讨债鬼身上流着江家的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起死罢!
遗憾的是,又没成功!
江止修和吴氏精得像鬼,日夜防着她。
事后被打得皮开肉绽,关进柴房,江止修还说她疯了。
她也感觉自己大概是疯了。
......遇上这样的事谁能不疯啊?!
本是侯府千金,认祖归宗后,荣华富贵触手可及,却因走错一步,就落到了无法逃脱的污泥里。
她大悔,她大恨!
有时午夜梦回,她会以为自己还是淮南行医的谢大夫,不是远昌侯府的谢小姐,也不是江家的谢姨娘。
她还常常想起,贺芳亭曾问过她一句话,“值得么?”
还问了两次。
第一次,是她和容墨刚刚认回远昌侯府,当时她觉得,贺芳亭是故意乱她心神,挑拨离间。
第二次,是贺芳亭与江止修正式和离,那时她觉得,贺芳亭是在杀人诛心,因为那会儿容墨已经死了,江止修也露出了真面目,她后悔进江家,还有些恨江止修。
但直到此时,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真正的杀人诛心,不是让你知道你已走上歧路,无法回头,而是让你知道,你有很多次抽身而退、柳暗花明的机会,但你一次也没把握住,只能无穷无尽地后悔。
想着想着,她头都要炸了,昏昏沉沉,日夜不分,连饭也不会吃,像是堕入永远不会醒的噩梦。
江家上下叫她疯婆子,都默认她已疯癫。
神仙李壹秋,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还跟她讲了很多事情。
她这才明白,自己本来的人生有多么安稳欢乐,是贺芳亭不听上天的安排,搅乱了一切!
李壹秋说,只要杀了贺芳亭,各人就能回到自己的命运。
所以她放开性子装疯卖傻,让江家放松了警惕,得以逃出牢笼,找到镇北军,也找到了贺芳亭。
第351章
鬼也怕恶人
见谢梅影表情呆愣,瞪着自己不说话,贺芳亭笑道,“让我猜一猜。你在江家很不如意,受尽了江止修夫妻的苛待,忽然有一天,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谢梅影目光惊骇。
她很确定t?自己并没说过这事儿,贺芳亭咋又知道了?!
贺芳亭心想,当然是因为刚才邵沉锋说“有魂魄而无肉体”,你没有反驳,那就证明李壹秋确实没有肉体,也就代表着,她没有夺舍到新的躯体。
为何不夺舍呢?
只怕不是不想,而是力有未逮,无法做到。
夺舍附身这种事,想来应该为天地所不容,极艰难,极特殊,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否则的话,遍地都是夺舍的恶鬼了。
李壹秋能成功一次,已经是托了祖宗的福。
之所以说到脑海里的声音,则是因为详细问过璎儿,被夺舍附身时有何异兆。
璎儿说最开始,是奇怪的声音从脑海里响起。
继续道,“那声音告诉你,这是一本书。名叫‘腹黑首辅权倾天下’,书里的主角是你的侄儿谢容墨,也就是腹黑首辅。”
说到这儿有些好奇地道,“谢容墨的腹部是黑的么?”
看他的脸,还挺白的呀。
死的时候更白。
谢梅影:......
邵沉锋在一旁大声咳嗽。
当着他的面,芳亭就对其他男人的身体感兴趣?!
贺芳亭瞪他一眼,接着对谢梅影道,“书中内容,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些,你们是好人,我们是坏人。好人大团圆,坏人结局凄惨。”
谢梅影匪夷所思,“为何你也知道?为何?!”
这种大秘密,不是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么?
贺芳亭:“李壹秋没有告诉你?”
谢梅影:“......告诉我什么?”
贺芳亭微笑着慢慢道,“我与王爷,是怎么对它严刑逼供、威胁恐吓的。吓得它胆颤心惊、丧魂失魄,不敢有一丝隐瞒,全都交待了。”
谢梅影难以置信,“你们,你们......”
贺芳亭:“最终,我们迫使它离开了璎儿的身体。”
谢梅影:“......什么意思?”
邵沉锋好心解释,“意思是,李壹秋并非神仙,而是六合之外的孤魂野鬼,夺舍附身,占据了璎儿身躯。”
谢梅影听得惊愕失色,因为李壹秋并没跟她说这件事。
想到那段时日身边有个被夺舍的人,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贺芳亭欣慰地道,“我家璎儿不是不孝,是这恶鬼顶着她的名头伤我的心。书里的璎儿,也一直站在我这边,帮我出谋划策对付你们。”
她脸上的笑容刺痛了谢梅影,反唇相讥,“你有什么可高兴的?你女儿蠢得要命,出的那些主意,每一个都是自搬石头自砸脚!”
书里的江嘉璎确实帮着贺芳亭,但还不如不帮呢。
......现实里她就没帮,贺芳亭凭一己之力,就让大家人仰马翻。
唉,早知如此,当初她不会拉拢江嘉璎,会任由江嘉璎去拖贺芳亭后腿。
也不对,现实里的江嘉璎,被李壹秋附了体,知道她和容墨是胜利的一方,自然只会巴结他们,不会帮贺芳亭。
谢梅影乱糟糟地想着,头痛欲裂。
贺芳亭并不生气,“你还有空管我家璎儿怎样?不如好好想想,李壹秋找上你的目的是什么。”
谢梅影:“神仙找上我,是为了点醒我!”
声音很大,表情也很诚挚,仿佛想让自己相信李壹秋真的是神仙。
邵沉锋嘲讽,“点醒你?呵呵,做的什么美梦。本王明明白白告诉你,李壹秋是孤魂野鬼,它找你是为了夺舍!”
贺芳亭补充,“谢容墨是书中主角,你是他最重要的亲人,估计也算主角。李壹秋可能跟这书绑定很深,只能夺舍书里出现过的人。”
说着关切地道,“谢姨娘,小心啊!恶鬼夺舍就是一刹那的事儿,也许几个呼吸间,你的身子就不由你做主了。”
谢梅影毛骨悚然,强撑着道,“你也在书里出现过,它找的是你,不是我!不是我!”
贺芳亭一笑,“它敢么?”
仔细想想,恶鬼夺舍其实有规律。
找上璎儿是因为她是孩童,当时还在生病,身体孱弱,找上谢梅影,则是因为她神志不定,濒临崩溃。
恶鬼如恶人,只敢欺负弱小,不敢对上强者。
璎儿能活着回来,大概也是因为随着她逐渐长大,恶鬼压制不住了。
自己如今正是盛年,风华正茂,体魄康健,它怎么敢来呢?
而且,在那恶鬼心里,她大约是个恶人。
鬼也怕恶人。
第352章
别的穿书者都能风生水起,唯有她越混越落魄
谢梅影慌张四顾,“不不不,不要来找我!”
这夫妻俩言之凿凿,她已经下意识接受了李壹秋不是神仙,是恶鬼。
贺芳亭:“对了,之前我告诉过你,谢容墨是我杀的,还记得么?”
谢梅影瞪大眼睛,“......记得!”
她常跟人说,容墨不是出了意外,是被贺芳亭所害。
可内心深处,她其实并不认为侄儿之死与贺芳亭有关,只是想诬陷贺芳亭而已。
贺芳亭现在说这个做什么呢,难道,难道真是她杀的?!
“记得就好,是真的,不是吓你。我真的亲手杀了他,还烧了他的尸首,挫骨扬灰,随风飘洒。李壹秋也在场,全看见了。”
贺芳亭的眼神云淡风轻。
邵沉锋微笑,“本来不打算杀的。可李壹秋一直说,谢容墨是主角,死不了,我们就想试一试。事实证明,李壹秋没说对。”
贺芳亭赞许地看他一眼,又加一把火,“烧他尸首,也是因为李壹秋说他肯定会复活,不得已而为之。”
邵沉锋:“这事儿李壹秋也没说准,你侄儿到现在也还没复活,死得透透的,呵呵。”
贺芳亭嗔道,“骨灰都没了,怎么复活呢?”
邵沉锋:“也对,是我没想周全。”
两人自顾自聊着天,谢梅影惊恐地看着他们,但眼里没有丁点恨意。
恨是需要力量的,人在恐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没有这种力量,俗话称之为不敢恨。
贺芳亭笑吟吟地道,“想报仇?来啊!”
邵沉锋:“还磨蹭什么呢?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快点!”
两人边说边向前走了几步,更加靠近谢梅影。
“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谢梅影怕到了极点,控制不住地放声喊叫,全身颤抖着,整个人弱小可怜而无助。
此时在她眼里,贺、邵二人比那会夺舍附身的恶鬼还恐怖。
毕竟他们能杀天定的主角,还能驱逐无形无质、知晓一切的恶鬼。
......这是什么人啊?!
如果知道他们有这样的能耐,她根本不敢来行刺贺芳亭,只会躲得远远的。
但就算她叫破了喉咙,贺芳亭与邵沉锋依然缓缓走向前。
“啊!”
谢梅影尖叫一声,眼神忽然涣散了。
邵沉锋轻轻握住贺芳亭的肩膀,示意她往后退,自己走到谢梅影面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没过多久,眼睛里有了神采,恨恨地与他对视。
邵沉锋回头看向贺芳亭,兴致勃勃地道,“没错,就是它。”
贺芳亭微叹,“还滞留在人间,看来果真是坏事做多了,地府不收,投不了胎。”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谢梅影体内的李壹秋眼里似要冒火,尖锐地道,“我做了什么坏事?杀人还是放火?你说!”
扪心自问,她并没做过恶。
老天对她不公啊!
别的穿书者都能风生水起,唯有她越混越落魄。
而这一切,都拜邵沉锋、贺芳亭所赐!
贺芳亭有几分怒意,“无故占据我儿的身躯,形同谋财害命!顶着我儿的身份,屡次忤逆亲娘,谄媚妾室,陷我儿于不孝不义!平日里欺凌我儿,让我们母女不得相见,骨肉分离!这还不叫做了坏事?”
李壹秋:“......你不懂,穿越都是这样的!”
贺芳亭面容冷峻,“不懂的是你,无知,愚昧!”
被个土著指着鼻子骂无知愚昧,李壹秋十分愤怒,咬了咬牙,忽然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怕我?”
她这种鬼魂般的存在,是个人都该怕。
可这两人,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怕,想尽了各种办法对付她。
贺芳亭语气轻蔑,“你这般懦弱无能的孤魂野鬼,怕你做甚?”
李壹秋:“......我,懦弱无能?”
贺芳亭:“明明看过书,熟知事情走向,却仍然不敢有一丝反抗,不分是非,不辨对错,罔顾世间礼仪公理,只想着依附谢氏姑侄,不是懦弱是什么?夺舍不了大人,只能夺舍病弱的幼童,不是无能是什么?”
说到这儿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夺舍是有损耗的,不能无休止的进行。上次被我们驱逐之后,你就更弱了。尝试过很多次,都无法进入别人身体,甚至无法让人知道你的存在。直到遇上半疯的谢梅影,你才进去了,却还是无法完整夺舍,只能偶尔出现。”
邵沉锋也道,“你应该会越来越弱,直至彻底消失,才会撺掇谢梅影行刺芳亭,为你自己报仇。”
李壹秋:“......你们早知猜到,t?我夺不了谢梅影的身体?”
邵沉锋:“是啊。”
李壹秋:“......可你们刚才还吓唬她,我会夺她的身?”
贺芳亭笑道,“你也说了,是吓唬。”
邵沉锋:“不把她吓得神魂摇晃,你怎么有机会出来呢?”
李壹秋怒视两人,“你们可真狡诈!”
邵沉锋:“呵呵,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们。”
贺芳亭:“上回怎么没的,忘了?”
李壹秋恼羞成怒,“你们非要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贺芳亭微笑道,“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能驱逐你一次,就能驱逐你两次三次无数次,不怕就尽管来,我们奉陪到底。”
李壹秋冷笑,“还想关黑屋么?我不怕!”
不进入人体的时候,世界是昏暗无光、寂静无声的,她游荡了几年,早就不怕黑了。
也不怕寂静。
贺芳亭诧异地看着她,“你怎这般天真?”
邵沉锋也笑道,“哪用那么麻烦,杀了谢梅影,也就把你驱逐了。”
李壹秋:“......杀了谢梅影?你们,你们草菅人命!”
贺芳亭无语,“恶鬼就是恶鬼,来了人间这么多年,也不懂人间律法。谢梅影行刺本宫,论罪当诛。”
邵沉锋:“还能株连三族。”
李壹秋看看他,又看看贺芳亭,知道两人说的是真心话,他们真的要杀谢梅影。
谢梅影死了,她不会死,但没了身体四处游荡很痛苦,更不知何时才能找到能穿的身体。
或许找到也穿不进去。
穿江嘉璎那次还不觉得,穿谢梅影这次,消耗了几乎全部精力,过程中差点消散。
一时悲愤莫名,发泄般叫道,“你们现在厉害有什么用?书里都是失败者!一个被江家欺负死,一个造反不成,只能窝在朔北苦哈哈!”
贺芳亭笑容不变,“那只是书中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