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邵沉锋一笑置之,“谁能无过?孟将军往后严谨门风,也就是了。”摊上这样的老娘和女儿,他有点同情孟信凌夫妻俩。
孟信凌连道惭愧,回去就请老娘长住佛堂,不要再出来祸害儿孙。
又狠狠训斥女儿一顿,关在小院里不许出门。
还想数落妻子,被田氏用王妃娘娘震了回来。
于是夫妻俩各退一步,冷静地坐在一起,商议补救措施。
但两人心里也知道,无论他们怎样补救,孟家都必将成为军中笑话。
偷偷爬王爷床,已是不堪。
还爬错了,便宜了雷俊弘那老王八蛋,更是不堪中带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愚蠢。
如果这不是亲生女儿,孟信凌都想掐死她。
第338章
你该庆幸爹娘心慈手软,舍不得一杯毒酒送你上路
“娘,女儿知错了!呜呜呜,女儿真的知错了!女儿往后都听你的话,再不敢忤逆不孝!”
孟珍珍被关在偏僻狭窄的小院子里,院墙深深,不许出门一步,身边伺候的只有两个古板严厉的老嬷嬷。
不,与其说是伺候,不如说是看管。
这两个老嬷嬷给她送饭,为她洗衣,扫洒庭院内室,除此之外的所有琐事,例如洗漱梳头等等,都得自己来。
言谈举止也不甚殷勤,不怎么跟她说话,一旦开口,必然是训斥。
送来的饭食也很简陋,只是一荤一素,一碗米饭或馒头,跟以前的丰盛菜肴天上地下,点心、零嘴之类也一概没有。
孟珍珍第一天赌气不吃,两个老嬷嬷也不劝,硬是让她饿了一晚。
她如果敢摔饭碗,等着她的就是戒尺打手心。
试过几次之后,不敢再明着对抗,老嬷嬷是真敢打骂!
但她从小被娇养着长大,是父母、长辈的掌上明珠,同辈的哥哥姐姐们,也对她极为疼爱,平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到哪儿都是一脚迈八脚抬,哪受得了这样的苦,日夜啼哭。
两个老嬷嬷也担心她哭坏了身子不好交待,禀报田氏。
亲生的女儿,纵然犯了大错,田氏又哪能不在乎,赶紧来看望。
孟珍珍扑到她怀里,哭得好不可怜。
田氏理了理她的头发,怜惜地道,“我儿受苦了!”
孟珍珍趁机撒娇,“娘,您跟爹说说,让他放我出去罢!”
田氏摇头,“不成。”
孟珍珍哭道,“爹还怪我么?可这是祖母的主意,是祖母害了我!祖母说,说我虽是女儿身,也要为家族尽力。”
......用这种方式为家族尽力?夫君和儿郎们已经羞得抬不起头。
老虔婆真该死!
田氏眼眸含恨,轻声道,“你祖母也被你爹关起来了,对外说是养病。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外人。”
她很解恨,但如果这解恨需要用女儿做代价,那她宁愿不要。
可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由不得她愿不愿。
孟珍珍急道,“既然关了祖母,为何还关我呢?我是无辜的啊!娘,你替我向爹求求情,放我出去!我不想待在这儿!”
田氏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若你自己无意,又怎会受了你祖母的摆布。”
珍珍的心性,竟然凉薄至此,令她心惊。
她是很厌恶那老虔婆,可也得说句公道话,往日里,老虔婆待珍珍如珠如宝,想出这馊主意,也有大半是为了让珍珍飞上枝头。
然而珍珍把所有过错都推到老虔婆头上,得知老虔婆被关,也丝毫不在意,满心里只有自己。
孟珍珍极力辩解,“我,我也是为了家族!为了孟家子弟仕途更顺利!”
田氏声音有些沉痛,“不,你是为了自己当皇妃。”
孟珍珍:“......我若能当上皇妃,于家族无利么?”
说到这儿实在气愤,连珠炮一样道,“当初是你们说要让我去伺候王爷的,我听了你们的话,结果又来怪我!祖母害我,你们也害我!”
田氏皱眉,“此一时彼一时,再说了,我们可没教你投怀送抱!”
个中利弊,她已跟女儿详细解释过。
还以为女儿懂了,谁知压根没懂。
孟珍珍大声哭叫,“我不管,是你们有错在先!”
田氏用力闭了闭眼睛,心里很t?是疲惫,起身往外走。
孟珍珍抓住她的手,凄厉哭道,“娘,放我出去!”
田氏回看她,平静地道,“放你出去做什么呢?给雷俊弘当妾?”
孟珍珍吓得魂飞魄散,面色惨白,“不不不,我不要再见那个人!”
她忘不了,那双大手在她身上游走的感觉,像被野兽按在了爪下,亲她时力道也很重,像被野兽舔舐。
当时她就已经很害怕了,只是想着这是王爷,想着日后头戴凤冠,身穿凤袍的荣耀,才勉强忍下来。
谁知竟然不是王爷,而是个姓雷的壮硕老头子。
后来还想掐死她,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她这辈子都不要见那姓雷的!
田氏语气平平地道,“不想给雷俊弘当妾,便好生在这院里待着。过上十年八年,世人忘了此事,再为你寻个殷实人家。若是寻不到,爹娘养你。爹娘老去,你哥哥嫂嫂、侄儿侄媳,也会给你养老送终。”
给雷俊弘当妾云云,她是在吓唬女儿。
夫君要与雷俊弘同朝为官,怎能让嫡女做雷俊弘的小妾?
宁愿这女儿死了,也不可能同意。
孟珍珍呆呆地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母亲能说出这种话。
......她的一生,就这样了么?可她才十六岁啊!
田氏摸摸女儿的头发,柔声道,“珍珍,娘知道你心里有恨。但你该庆幸,庆幸王爷、王妃不追究,庆幸爹娘心慈手软,舍不得一杯毒酒送你上路。”
家教森严的人家,若是遇上这种事,不会容许女儿活着。
因为活着便是家族的污点,唯有死了,才能为家族挽回些许颜面。
可她和夫君下不了手。
贺王妃也专程打发人来说,小孩子不懂事,关起来好好教一教,等性情改了,还能重新开始。
这句话让她和夫君如蒙大赦。
最后看女儿两眼,田氏决绝地转身往外走,无论女儿如何呼喊也不回头。
“娘,娘你别走,别抛下女儿!”
孟珍珍被两个老嬷嬷拦住,扒在门上失声痛哭。
田氏充耳不闻,除了珍珍,她还有别的孩子,也得为他们着想。
第339章
这都是天意
孟家这些事儿,贺芳亭没有再过问,因为她已带着儿女,和邵沉锋一道离开五柳关,前往梨松原。
邵淮麟派人送信来,说是尸首都已处置干净,还在梨子江上搭了十座坚固的大桥,大军可以出发了。
两地离得不远,赶了六日的路,便到达松山军寨。
众将出寨迎接,贺芳亭下意识看向雷俊弘。
身高体阔,紫红脸庞,眼如铜铃,还带着股凶煞之气,实在说不上俊朗,年轻的时候,大约也没几个姑娘家动心,现在四十多岁,更是令人望而却步。
也不知孟珍珍怎么看的路,竟找上了他。
雷俊弘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拱手问道,“王妃娘娘,有何指教?”
贺芳亭:“并无。”
雷俊弘嘿嘿一笑,大胆地靠近两步,小声道,“王妃娘娘从五柳关来,可见到珍珍?”
那小女子娇嫩柔软,令他回味无穷。
孟家也真是不晓事,珍珍都与他坦诚相见了,怎还不把人送来,难不成想拿乔?
他也知道珍珍图的是王爷,找上他是个误会,但那有什么关系,到谁手里就是谁的。
何况,王爷乃是古今难寻的大情种,心里眼里只有贺王妃一个,那晚珍珍就算成功爬上王爷的床榻,成功被王爷迷迷糊糊间临幸,也不会有好结果。
想靠献身绑住王爷,真是蠢得可爱。
贺芳亭还没说话,就见孟信凌猛然撞来,把雷俊弘撞了个踉跄。
“好贼子,竟敢偷袭你大爷!”
雷俊弘回身怒骂。
有将领笑道,“雷将军,孟将军面前,你可不能自称大爷,得自称小婿!”
雷俊弘:“谁是他女婿?你家纳妾有这礼数?”
孟信凌满腔怒火,偏又理亏,嘴仗万万打不赢,只会自取其辱,便也不说话,闷声出招。
雷俊弘也是身手敏捷,迅速应战。
两人你来我往,瞬间打成一团,周围众将大声叫好助阵。
雷、孟两家的子弟互相戒备着,你们不动,我们便也不动,你们若是敢动,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邵沉锋懒得管,想打就打呗,不死人就行,径直带贺芳亭去中军大帐。
贺容璎和小老虎的帐篷,安置在中军大帐之后。
邵沉锋离开数日,案上堆积了些公文,最上面的,是长宁侯贺子言的信件,封面上写着贤侄女贺芳亭亲启。
贺芳亭许久没接到大伯的信,也很关心西南战况,赶紧打开看。
信的开头,如往常一样关怀问候。
之后才说起正事。
朝廷那二十万东路大军,由镇东将军周广泱率领,已到西南。
贺家只有五、六万兵,就算占了地利,也不是周广泱的对手,但贺子言让贺芳亭不用担心。
因为,双方并未展开大战。
东路大军还在途中,贺子言就派出数名能言善辩的说客,想劝周广泱顺应大势,追随镇北王府,倒戈朝廷。
周广泱扣下说客,置之不理。
不过,到了西南之后,他并没有急着出击,而是命令数百名嗓门大的士卒整日骂阵。
贺子言也派了士卒对骂。
双方消耗最多的是润喉的凉茶。
周广泱的意思很明显,观望。
如果齐剑隆能打败邵沉锋,他会立刻出兵,剿灭贺家。
如果齐剑隆败了,但损失不大,他会继续磨蹭。
而如果齐剑隆败了且损失惨重,他会选择邵沉锋。
贺子言评论道,“这是位识时务的俊杰。”
贺芳亭会心一笑,继续往下看。
大伯让她放心南下,往后也不用怕,贺家永远是她的后盾。
这个“往后”,指的自然是事成之后。
对于开国之君而言,坐上龙椅,大事便定下了。
可对于开国之君的妻子而言,真正的凶险刚刚来临,吕雉、郭圣通就是最好的例子。
大伯定是有感于此,才特意这么说。
贺芳亭心里暖暖的。
这时,邵沉锋喜道,“镇东将军周广泱也反了,要追随咱们应天命,正朝纲。”
贺芳亭微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响应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邵沉锋:“没错!”
又郑重道,“多亏大伯牵制了二十万兵力,否则,梨松原这一战不好打。芳亭,贺家居功至伟!”
周广泱能当墙头草,是因为贺家反了,他奉褚中轩之命,转去西南打贺家。
如果紧随齐剑隆的脚步来到梨松原,不打也得打。
所以贺家有大功劳。
贺芳亭笑道,“这都是天意。”
她当然不会一再强调贺家起了多大的作用。
邵沉锋若是记在心上,不用她多说。
邵沉锋若是不想记在心上,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还会给贺家埋下功高震主的隐患。
多少功勋之家不得善终,就是因为居功自傲。
也没有哪位皇帝,会喜欢后妃喋喋不休地炫耀自家的功绩,因为那会显得他像个赘婿。
第340章
还要什么大儒,有你足够!
不出贺芳亭、邵沉锋所料,响应他们的人果然越来越多。
但主要集中在北边。
具体点说,是镇北军所经之地。
收编了齐剑隆带来的朝廷降兵降将后,镇北军扩充到了三十五万。
其实还能更多,但邵沉锋只想要精兵,朝廷军中老的、弱的、残的,都给了路费和粮食,打发回乡。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感谢一个人,当朝首辅郑增华。
他真是位筹粮饷的高手,去年给镇北军筹,今年给朝廷军筹,都圆圆满满地完成了任务。
并且,郑增华为朝廷军筹粮饷,是按照褚中轩和齐剑隆的要求,冲着朝廷军杀到北安城、与邵沉锋僵持良久的预算而去,结果止步于梨松原,连五柳关都未到。
因此还剩下许多,够这三十五万大军吃用几个月。
也正是因为有充足的粮饷,邵沉锋才能这么大方。
如贺芳亭那檄文所言,沿途绝不惊扰地方,对士庶百姓更是秋毫无犯。
那一带的人们先还惊慌,后来发现镇北军说到做到,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也就不怎么怕了。
渐渐的,还敢跟上去围观。
一位私塾老先生叹道,“真乃王师风范!”
这话慢慢传开,成了对镇北军的最高赞誉。
要知道,不久之前,齐剑隆才率大军途经这些城镇村庄,他也曾下令不许扰民,但各种事故还是层出不穷。
偷鸡摸狗都算小事,还有士卒趁夜跑入百姓家抢钱抢粮,甚至强占民女,伤人性命。
齐剑隆根本管不住,后来也就不管了。
百姓告到官府,官府派人找齐剑隆,他通通不见,传话出来,自己奉皇命平叛,责任重大,哪有空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
受害的人家只能自认倒霉。
凡事就怕比较,一比较,好的更好,差的更差。
明明朝廷军才是王师,镇北军还是反贼,可在这一带的百姓心中,两者刚好反过来。
不知道谁起的头,士绅们相约着犒劳镇北军。t?
送来很多牛羊米粮,还慷慨陈词,对邵沉锋和贺芳亭各种赞扬。
一时之间,竟然有了箪食壶浆的架势。
镇北军无比骄傲,昂首挺胸,感觉自己确实是王师。
这些地方的官府,几乎全部闻风而跪。
不跪不行,镇北王有大军三十五万,他们拿什么抵抗?
也别怪他们没骨气、不忠义,大家都是读书人,看得懂贺王妃亲自撰写的那篇檄文。
如果褚氏父子真的做了那些事,江山确实应该让给邵家。
毕竟那是太祖的誓言,也是太祖的承诺。
违誓的后果,就是江山易主,邵氏为尊。
而以大家私底下猜测,褚氏父子做过那些事的可能性很高。
......这父子俩真是坏透了。
侍奉这样的君王,后人对他们的评价定然是奸佞之臣,或者无能之臣,不会有好话。
所以他们并没有背叛朝廷,他们只是遵从太祖的意愿。
应天命,正朝纲!
贺王妃这六个字说到他们心坎上。
当然了,如果镇北王没有打败齐剑隆,麾下没有三十五万将士,大家也不会投得那么快。
众多官府主动投诚,邵沉锋欣然纳之。
个别不投的,镇北军轻易攻破城门,进城后并不杀人。
城中官民,想逃的,让他们逃,不过不能往北,只能往南,嘴硬敢骂邵沉锋和贺芳亭的,关进大牢罚做苦役。
如此行了一个多月,“为天下百姓讨褚氏父子檄”传遍各地,这样的大事,小民们本无资格谈论,但贺王妃号召天下有识之士共襄盛举,又在以前的文书中,请天下君子评判先帝褚沧阳是否违誓,就仿佛给了大家某种资格,因此各抒己见,沸沸扬扬。
议论到后来,很多人觉得先帝违了誓,江山该姓邵。
在位的新皇帝褚中轩残暴不仁,那还是其次,主要是从先帝那儿,这皇位就不正了。
也有人认为,不管褚氏父子做了多少错事,他们始终是君,邵家始终是臣,造反就是不对,太祖的本意也不是拱手让江山,而是约束后人,不能以此为江山易主的依据。
两派争论不下。
但这些问题能被人郑重讨论,对镇北王府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邵沉锋闻报,对贺芳亭感叹道,“王妃娘娘一道檄文,不亚于百万兵。”
贺芳亭:“王爷过誉了。”
邵沉锋:“王妃谦虚了。”
贺芳亭笑道,“非我之功,你我走的是正途,自有大儒为我们辩经。”
邵沉锋:“还要什么大儒,有你足够!”
贺芳亭掩唇而笑,过了会儿又道,“若不是你打败齐剑隆,再好的檄文也无用。”
陈琳为袁绍写的讨曹檄文,为史上名篇,但袁绍没赢。
骆宾王为徐敬业写的讨武曌檄,也为后人传诵,然而徐敬业也没赢。
邵沉锋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如海,“所以你我二人,乃是天造地设一对佳偶!”
第341章
首辅大人真厉害,一杆子支天上去了
“刁民,全是些刁民!”
“总有刁民想害朕!”
“朕要诛他们九族,不,十族!”
“还有孟信凌和周广泱这两个逆臣贼子,竟敢背叛朝廷,不忠不义,朕不但要诛他们十族,还要掘墓鞭尸,以儆效尤!”
齐剑隆大败、孟信凌献关、周广泱投敌的消息传来,已令褚中轩遭受巨大的打击。
坐了几个月的龙椅,忽然感觉不太稳。
他是万万想不到,齐剑隆会败得那么快,那么惨,整整三十万将士,全军覆没!
别说这些将士是活人,就算是鸡鸭,也能阻挡邵沉锋一阵子罢?
齐剑隆却左一次右一次,无比迅速地葬送了这支大军。
镇北军打败这三十万人马,比杀三十万鸡鸭还快。
如果不是齐剑隆也死了,他简直怀疑这人是邵沉锋的奸细,故意来坏他的江山。
但齐剑隆死了,也就证明,此人不是奸细,纯是无能。
而自己身为皇帝,竟被这无能之辈蒙骗,错付了信任,真正可恨!
每思及此,褚中轩便羞怒难言,仿佛挨了几巴掌,倘若齐剑隆在他面前,他肯定亲手杀之,以雪心头之恨!
可以说,齐剑隆的死亡,救了齐家满门。
他若不死,京城齐家满门得死绝,也包括宫中的齐氏。
初入宫时她是贤妃,齐剑隆出征前,晋为皇贵妃,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统摄六宫事,褚中轩对她也极为宠爱,后来齐剑隆兵败战死,褚中轩一怒之下,将其降为淑女。
虽然位份极低,好歹保住了一条小命。
齐家的爵位、功名也被褫夺,全家贬为庶人,百年大族就此衰败。
孟信凌和周广泱被朝廷宣布为叛贼,贺子言也早早被列入了叛贼名单,全都与邵沉锋、贺芳亭同罪。
贺、孟、周三人还不知道此事,如果知道,可能会觉得荣幸。
褚中轩刚从这些打击中振作起来,忽然闻奏,北地官民纷纷投向邵沉锋,顿时龙颜大怒,一挥手扫落了书案上所有物件,口中喝骂诅咒,本来清贵文雅的脸上显出凶恶残暴。
“圣上息怒!”
被他叫来议事的大臣们胆颤心惊,全都跪下,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列祖列宗能保佑自己全须全尾地活着回家。
这一阵子,被新帝迁怒斩杀的大臣有好几位,朝中人人自危。
还有人惶恐中想到,自古只闻株连九族,新帝今日却说十族。
不知这第十族是哪一族?莫非是邻居?
......邻居可真倒霉。
褚中轩发泄一通,点了郑增华的名,“老大人,可有退敌良策?”
郑增华早有准备,沉着地道,“微臣愚见,应尽快调集大军,前往兰封山堵截镇北军!”
褚中轩感觉他说了句废话,不耐烦地道,“何人堪为主帅?”
兰封山,是京城与朔北之间最后一道天然屏障,一旦镇北军越过此山,便能一马平川直入京城。
其重要性无需多言。
他也计划在兰封山展开大决战,彻底打败邵沉锋。
朝廷虽然于齐剑隆和周广泱手里损失了五十万大军,但还有兵力,京郊大营加上各地官军,轻轻松松便能再一次凑齐五十万。
现在的问题是,由谁来统率这支大军?
无能如齐剑隆的不能要,无耻如周广泱的也不能要。
经历了这两人,他不知道还能信任谁。
总不能他御驾亲征罢?
郑增华恭敬地回道,“启禀圣上,曹越、祁少英、白勇、盛文铎、黄应凯、李力飞、王志宏等几位将军,都曾征战沙场,文武双全。”
褚中轩瞪着他,感觉这就是个老滑头。
他提议的这些人,基本就是现在朝中能用的武将,说了一大通,却跟没说一样。
就连他也在糊弄自己!
褚中轩怒上心头,阴恻恻地道,“总不能全都委以重任,老大人举荐哪一位?”
郑增华惭愧地道,“圣上明鉴,微臣才疏学浅,不通军务,只觉得各位将军都有过人之处,难分伯仲。”
他哪敢举荐,若是败了或降了,以新帝的脾性,他这举荐者得脱一层皮,甚至全家受牵连。
何况他怎么举荐呢?
根本不敢担保那些将领的才能或忠诚。
新帝如果觉得他不配当首辅,那正好致仕回乡。
这首辅谁爱当谁当,他早已当得够够的了!
褚中轩不依不饶,冷声道,“老大人,若朕非要你举荐呢?”
郑增华为难地道,“微臣并无识人之能,恐误了大事,不如......”
褚中轩眯眼,“不如什么?”
如果这老滑头敢推诿了事,说什么“请圣上自决”,他今日便杀个首辅玩玩。
谁知郑增华说的是,“不如请上天点将。”
褚中轩:......?
大臣们也偷眼看去,暗想首辅大人真厉害,一杆子支天上去了。
但这请上天点将,具体要怎么操作?
难道是抓阄?
以抓阄定五十万大军的主帅,这真的不是个笑话么?
第342章
正因他们修为低微,才不能上体天心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郑增华精神抖擞,侃侃而谈,“古之君王,多敬天地鬼神,动兵之前,往往焚香净身,开坛占卜。圣上何不效仿?”
褚中轩:“......这样行么?”
郑增华目光坚定,声音有力,“为何不行?天地鬼神能护佑古之君王,定然也能护佑圣上。”
褚中轩一边觉得他在鬼扯,一边觉得也有一定的道理。
思索片刻,下令钦天监开坛做法,占卜朝中武将谁堪大用。
主要是他也没有别的招,登基日短,以前又没接触过武将,对将领们不太了解,看谁都没多大区别。
齐剑隆能冒出来,还是因为他踏破北安城的言论太过突出,才会被褚中轩注意到。
钦天监众官吏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心里大骂郑增华祸水东引,面上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推三阻四。
新帝杀首辅需要再三思量,杀钦天监可不会有任何顾虑。
备齐家伙什儿,匆忙开坛占卜,褚中轩亲临t?法坛,看着他们一丝不苟地走完仪式,最后卜出车骑将军曹越乃将星转世,运道最佳。
褚中轩便任命曹越为平叛大将军,即日率军出发。
内心盼望着这真是上天的旨意。
一个多月后,前线又一次传来噩耗。
曹越率大军到达兰封山,伏击镇北军,结果被反伏击,败了。
他本人战死,五十万将士或逃或降,溃不成军。
“曹越负朕,上天也负朕!”
褚中轩双眼赤红,一拳砸在桌案上,力道太大,玉玺都被震得滚落地上。
李荣贵慌忙捡起,放回原位。
褚中轩伸手抓紧玉玺,下令斩杀钦天监所有官吏。
李荣贵战战兢兢地提醒道,“圣上,大军出发没多久,钦天监沈监正便说要去常山真武观清修,为大军祈福,还带走了手下所有人。”
褚中轩暴怒,“此事为何无人禀报于朕?”
李荣贵扑通一声跪下,不敢辩解。
其实是禀报了的,只是新帝当时事忙,并不在意。
褚中轩也想起来了,怒气无处发,狠狠踹了李荣贵一脚,令禁军去常山,务必杀光钦天监。
朝中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及家眷,他全都派了明镜司监视,以防外逃。
钦天监不怎么重要,便没当回事儿,没想到被钻了空子。
李荣贵腰腹疼得厉害,但挺高兴自己又躲过一劫。
新帝既然打了他,料想暂时不会杀他。
这时,郑增华前来请罪。
褚中轩不忙着召见,而是先跟明镜司傅统领确定一件事,郑增华的家眷,还在不在京城?
只要少了一个,郑增华今日都得死,郑家也得族灭。
因为这关乎忠诚。
他可以容忍郑增华无能,却无法容忍郑增华不忠。
正如他对孟信凌、贺子言、周广泱等人的憎恨,远在齐剑隆、曹越之上。
傅统领回道,“启禀圣上,郑家一人未少,还多了一个。”
褚中轩挑眉,“哦?”
傅统领:“郑家三子的通房,前几日产下了一名女婴。因其三子是庶出,那通房又不受宠,且生的是女儿,郑家并未宣扬。”
褚中轩微一颔首,傅统领从侧门退下。
郑增华这才得以觐见。
跪倒在地,汗流浃背,羞愧地道,“微臣罪该万死,请圣上责罚。”
褚中轩慢悠悠地道,“老大人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