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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贺芳亭含笑看着,两不相帮。

    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身边这些人都还在,真好。

    这日,贺芳亭和璎儿、田氏正逗小老虎玩,邵沉锋的传令兵忽然快马赶到,带来梨松原大捷的喜讯。

    虽然这是预料中的事情,贺芳亭还是很高兴。

    田氏更是喜形于色,与贺芳亭相互庆祝几句,便匆匆告辞回家,宣布这个好消息。

    传令兵还转达了邵沉锋的口信,请王妃娘娘不必急着起身,安心住在五柳关,等战场打扫干净,王爷再回来接她和小郡主、小世子。

    贺芳亭不疑有他。

    战场确实得打扫,不能让尸首曝于荒野,恐生瘟疫。

    谁知当天晚上刚沐浴回来,就见卧房里多了道熟悉的身影,高大挺拔,肩宽腿长,正是邵沉锋。

    “守宁,你怎回来了?不是说要打扫战场么?”

    贺芳亭惊喜莫名。

    邵沉锋深深凝视着她,目光中满是柔情,“想你,便回来了。”

    打扫战场这种事,哪用得着他亲自过问。

    他其实是跟传令兵一道来的,白日不出现,是准备夜晚偷偷现身,给芳亭一个惊喜。

    甚至还想趁芳亭睡着再来偷香窃玉。

    但后来越想越觉得,肯定会吓着她,还显得自己不稳重,像个办事不牢的毛头小子,于是提前过来。

    贺芳亭关切地道,“战事如何,损失大不大......”

    话没说完,邵沉锋猿臂一伸,将人拦腰抱起。

    因太过突然,贺芳亭吓了一跳,唯恐摔倒,赶紧抓住他手臂,随口娇嗔,“你急什么?”

    邵沉锋眸光幽暗,“你不知道?”

    贺芳亭捂脸,她就不该问!

    将人稳稳放上床榻,邵沉锋俯身往下,明日多少话说不得,此时他只想一亲芳泽。

    世间万紫千红,他独独钟情这一种。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第333章

    为天下百姓讨褚氏父子檄

    次日,贺芳亭才有空细问战况。

    邵沉锋详细说了,着重描述齐剑隆的种种大聪明之处,引得贺芳亭笑声连连,中肯地评论道,“这位齐大将军与褚中轩,真乃绝配!”

    一样的自命不凡,一样的蠢而不自知。

    “谁说不是呢。”

    邵沉锋也笑。

    贺芳亭看定他,一双妙目里尽是自豪,“虽然此人短视无能,不甚灵光,但如果换成别人,极有可能上了他的当,还得是我家夫邵沉锋这一生,不知听过多少吹捧,但心爱之人的认可,与旁人那些溜须拍马自然不同,心下飘飘然,“王妃谬赞,哈哈!”

    芳亭嘴真甜,他真喜欢。

    夫妻俩浓情蜜意地说了会儿话,贺容璎来到,看见他也在,也是又惊又喜,“王爷,您回来了?”

    虽然她口头上没叫过邵沉锋一声父亲,但内心里,不知不觉早已将他当成亲人。

    邵沉锋笑道,“回来了。璎儿一向可好?”

    贺容璎:“好着呢!”

    说话间奶娘抱着小老虎进来,小老虎本是笑眯眯的,看了邵沉锋两眼,忽然大叫大嚷,小身子t?用力倾向母亲。

    等被贺芳亭接在怀里,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袖,示威似的看向邵沉锋,还得意地呼喝几声,意思很明白,这是我娘,你别沾边。

    邵沉锋拉住他的小脚晃了晃,笑骂道,“臭小子,又不记得自己亲爹了。”

    实际上,小老虎还记得。

    但那又怎样?娘是亲娘,香香软软,爹是臭爹,一天到晚跟他抢娘亲,很烦。

    然而邵沉锋并无自知之明,不知道儿子烦自己,兴致勃勃地陪他玩耍,还把他扛在肩膀上,绕着院子转圈。

    小老虎乐得直笑,把邵沉锋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

    ......爹力气真大,跑得也快,那就勉强喜欢他罢。

    一家人用完午饭,到花厅里闲聊,贺容璎不时往门外看。

    邵沉锋有些奇怪,“璎儿看什么呢?”

    贺容璎笑道,“我看孟夫人怎还没来。”

    她并不是急着见田氏,只是往常这个点,田氏应该已经来了。

    贺芳亭并不在意,“许是家中有事儿。”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田氏身边最得用的侍女香橼匆匆跑来,说是夫人昨晚不慎着凉,早上起来头重脚轻,鼻子堵塞,恐过了病气给王妃娘娘和小郡主、小世子,这两日便不过来问安了,等病好再来,失礼之处,还望王妃见谅。

    贺芳亭连道无妨,让香橼转告田氏好生养病,又赐了几样对症的药材,以及一株百年山参。

    山参不对症,但能病好后养身,田氏对她殷勤用心,她也愿有所回报,人与人之间,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香橼千恩万谢,回去复命。

    等她离开,邵沉锋笑道,“孟夫人知礼?”

    贺芳亭肯定地道,“极知礼。”

    邵沉锋:“孟家子弟,在战场上也算勇猛。”

    贺芳亭一笑,“该提拔的就得提拔,王爷不要吝啬。”

    孟家献关本就有功,这次子弟们若是也立下功劳,孟信凌少不得一个侯爵之位。

    为人君者,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功过应当分明。

    邵沉锋的眼神温柔眷恋,“都依王妃!”

    这时,贺容璎和小老虎都去歇午了,他便跟贺芳亭说正事,“此战之后,咱们宜慢不宜快。”

    贺芳亭也是这么想的,凤眸一挑,莞尔而笑,“英雄所见略同。”

    若是快速赶往京城,面对的定是一场场恶战。

    慢慢过去,会是另一番局面。

    得留出时间让士庶百姓好好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个,褚中轩那昏君在位,大家能不能安稳度日?

    第二个,镇北军打败三十万朝廷大军,轻松得就像砍瓜切菜,损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接下来的那些关卡,能不能挡住镇北军?

    等这两个问题有了答案,大家自然会做出相应的选择。

    何况,她还准备了另一份大礼。

    起身带邵沉锋去书房,递给他一份文书。

    邵沉锋:“为天下百姓讨褚氏父子檄?”

    贺芳亭认真地道,“造反就得有檄文,这是规矩。”

    邵沉锋微笑,“芳亭言之有理!”

    翻开封面,迫不及待看下去。

    第334章

    请天下有识之士共襄盛举,应天命,正朝纲!

    贺芳亭这檄文共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历数褚氏父子十大罪。

    罪一,褚沧阳为了皇帝之位,设计陷害先太子褚天阳及诸位兄长,气死生父嫡母。

    罪二,为削弱先太子褚天阳势力,褚沧阳收买了武威军康将军,同室操戈,屠杀赤胆忠心的赤甲军,并诬陷赤甲军叛国投敌。

    罪三,因得位不正,褚沧阳极为心虚,屡次威逼唯一在世的手足福庄长公主,致使福庄长公主郁郁而终。

    罪四,违背太祖誓言,猜忌镇北王府,曾勾结异族图谋邵氏,险些令朔北失守。

    罪五,毒杀老镇北王邵霖复,还试图杀害福庄长公主之女,以嫁祸当代镇北王邵沉锋。

    罪六,褚沧阳之子褚中轩,深得其父的真传,还比其父更胜一筹,弑父登基。

    罪七,褚中轩不仅弑父,且毒害生母、栽赃发妻、斩除岳家、残杀手足、流放亲子,暴戾无道。

    罪八,不顾人伦,秽乱后宫。

    罪九,一代名臣唐朴方,因犯颜直谏而被当堂打死。

    罪十,任用奸佞,近小人,远贤臣,坏事做尽。

    第二部分写的是镇北王府种种功绩。

    先祖邵满江深明大义,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宁而选择不争,退往朔北守土卫疆,一片丹心,苍天可鉴!

    自此之后,镇北王府立足朔北,抗击北蛮两百多年,如今更是彻底灭亡北蛮王庭,收复疆土千余里,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镇北王府未负朝廷,邵家也未负褚家,但朝廷负了镇北王府,褚家负了邵家。

    第三部分,邵氏取代褚氏,乃是太祖之意、上天之意。

    当代镇北王邵沉锋率军南下,并非为了一己私利,更不是谋朝篡位,而是遵从太祖“江山易主,邵氏为尊”的誓言,也是吊民伐罪,除暴安良,若有人执迷不悟,助纣为虐,齐剑隆便是前车之鉴。

    也请士庶百姓放心,行军途中,绝不惊扰地方,强征粮饷,若有将士违令,必定严惩。

    最后,号召天下有识之士共襄盛举,与镇北军一道应天命,正朝纲!

    “移檄州郡,咸使闻知!”

    邵沉锋通篇读完,难掩激动,“太好了,写得太好了!芳亭,你之才学,不输陈琳、骆宾王之辈!”

    这檄文骈四俪六,文采斐然,读之朗朗上口,韵味悠长。

    并且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更兼用词雄健,震人心弦,有江河磅礴之势,波澜壮阔之感。

    他可以断言,此檄一出,必然朝野震动。

    贺芳亭写这檄文,也是花了时间和精力的,并不是一蹴而就,得他夸赞,心里甚慰,但还是谦虚地笑道,“守宁过奖。”

    邵沉锋心潮澎湃,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不知怎样爱她才好。

    贺芳亭又问,“可有补充或修改?”

    邵沉锋摇头,“芳亭大才,一字不能补,一字不用改!”

    当即叫来一名姓赵的主簿,令传抄檄文,布告天下。

    这是最好的时机。

    早一步,火候不到,晚一步,稍显多余。

    此时挟梨松原大捷之威,最合适不过。

    大军缓行,檄文速出,必能起到奇效。

    赵主簿拿回去看完,也是拍案叫绝,赞叹不已。

    但没有立刻找人抄写,踌躇片刻,又回来找邵沉锋,“王爷,确定要署王妃娘娘的名讳?”

    贺王妃毕竟是先帝褚沧阳的外甥女,在世人眼中,褚沧阳还对她极为疼爱,檄文若是出自她手中,恐被不明真相的人们扣上不孝不义之名。

    身为忠心的下属,他得尽提醒的义务。

    邵沉锋无比确定,“对!”

    他知道赵主薄在顾虑什么,可芳亭既然敢写,便不会在意这些,也不会害怕迂腐之人的非议。

    人生在世,谁不被人非议几句?

    都要造反了,还管那么多。

    况且,他很想让天下人知道芳亭的才情。

    这样的才情若是只能用来写小戏,那真屈才了。

    也想千百年之后,还有人仰慕赞颂芳亭的才名。

    赵主簿不再多言,领命而去。

    接下来几日,唯一要做的就是收拾行装,邵沉锋与贺芳亭于忙碌中偷得闲暇,颇为惬意。

    两人最常谈论的也不是风花雪月,而是为君之道,治国之道。

    以前论及相关话题,总觉得为时过早,现在却不早了。

    还越聊越上头,偶尔彻夜长谈。

    贺容璎有时听两人说话,感觉不太懂,越是如此,越觉崇拜,主动承担起陪小老虎玩耍的责任,不让他打扰。

    田氏病没好利索,一直没来别院,但每日都派侍女过来嘘寒问暖。

    某日中午,孟老夫人忽然求见。

    贺芳亭不知她有什么事,令人传到花厅。

    邵沉锋考虑到孟家子弟的勇猛和忠心,想给孟信凌面子,便也出来一见。

    夫妻俩联袂而至,等在花厅的孟老夫人刚要行礼,猛然看见邵沉锋,顿时瞪大眼睛,脱口道,“王爷怎会在此?”

    这话问得怪,还无礼。

    但邵沉锋也未动气,和蔼地道,“老夫人求见王妃,所为何事?”

    孟老夫人声音颤抖,“王爷,您何时回来的?!”

    见她答非所问,表情怪异,邵沉锋微一皱眉,不想再理会。

    贺芳亭微笑道,“来了有五六日,老夫人不知道么?”

    ......五六日?

    孟老夫人脸色大变,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335章

    这天大的机缘近在咫尺,贪心的人怎么忍得住?

    眼睁睁看着孟老夫人倒下,贺芳亭深感失策。

    她应该在孟老夫人发病前就说一句话,“你如果敢在本宫面前晕倒,你儿子的爵位就没了!”

    这话一出,估计能让孟老夫人坚持到回府再晕,不管她心里藏着什么事儿。

    可惜说晚一步。

    只得命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将孟老夫人抬到厢房,又急召随行的吴大夫前来看诊。

    吴大夫行医多年,经验丰富,为孟老夫人把脉之后,拿出一t?根长长的银针,缓缓刺入其人中。

    未几,孟老夫人悠悠醒转,对上贺芳亭探究的眼神。

    贺芳亭微微一笑,孟老夫人目光躲闪,不敢与她对视,暗想她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了!

    邵沉锋也看出个中必有蹊跷,但这毕竟是功臣的亲娘、亲祖母,因此秉承着华夏敬老慈幼的优良传统,关心地道,“老夫人,还有哪里不适?”

    孟老夫人心里苦涩,又无法诉说,艰难地道,“多谢王爷,老身,老身这是老毛病了,不妨事。”

    贺芳亭一语双关地道,“老夫人,有病得及早医治呀,讳疾忌医可不成,等病入骨髓,就无可奈何了。”

    孟老夫人听在耳中,只觉是种明晃晃的威胁,忍气吞声地道,“王妃娘娘说得对。”

    不顾两人的挽留,匆匆告辞。

    她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这事儿该如何补救。

    目送她离开,邵沉锋含笑问贺芳亭,“请教王妃娘娘,孟老夫人得的什么病?”

    他看不出来,但他觉得芳亭已经看出来了。

    贺芳亭叹道,“利欲熏心,终至伤身,病得不轻呐!”

    邵沉锋还是不解,“她的儿子孟信凌是第一个投诚的,必将受到重用,她还有何不足?”

    贺芳亭上下打量他一眼,揶揄道,“孟信凌就算封侯爵,又哪及得上国丈爷。”

    邵沉锋只把孟老夫人当做功臣之母,孟老夫人却想当他祖母,也是好笑。

    孟珍珍青春年少,按理说喜欢的应该是年龄相仿的少年郎,而不是这个能当她爹的中年男。

    但谁让邵沉锋大业有望呢,九五至尊,身上天然便有一层光辉,比青涩的少年郎耀眼得多。

    皇妃虽然也是妾室,却比一般的大家主母尊贵得多,更别提由此给家族带来的种种好处。

    若是肚子争气,也许还能越过她和小老虎。

    这天大的机缘近在咫尺,贪心的人怎么忍得住?孟老夫人和孟珍珍可能想搏一搏。

    有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都知道凶险,但也都知道富贵。

    想要生扑邵沉锋的,孟珍珍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孟老夫人这样想要攀龙附凤的长辈,世上也多得很。

    可以预见,类似的热闹往后少不了。

    贺芳亭并没有心生厌倦,或者迁怒于邵沉锋,只觉得这本寻常。

    别说邵沉锋有望当皇帝,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财主、小官员,也有可能被外面的莺莺燕燕看上,而更大的可能,是如前夫江止修一般主动看上别的女子,见异思迁,移情别恋。

    所以,男人变不变心,与身份地位无关,人品才是决定因素。

    并不是富贵的都风流,贫困的都忠贞,反之亦然。

    只要邵沉锋心志坚定,匪石匪席,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会与他站在一块儿,共同面对纷纷扰扰。

    人活着就会遇上各种烦恼或难事,不是这一桩,也会是那一桩,遇上了再解决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死人才能无事一身轻。

    而如果他没能抵抗住诱惑,她会很伤心,很难过,但也仅此而已,你既无心我便休,还是会把自己的日子好好过下去,绝不会寻死觅活,或者心如死灰。

    不至于。

    她活在这人世间,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才是别人的女儿、妻子、母亲,自己是所有一切的基础,没了自己,其它通通免谈。

    何况,一个不看重自己的人,也不会被别人所看重。

    邵沉锋无语,“咱们不是拒绝好几次了么?怎还冥顽不灵!”

    他有贺三老爷一个岳丈就足够,不需要再加个孟信凌。

    孟家要再这样,他可就生气了。

    贺芳亭笑道,“孟信凌夫妻俩似乎已想通,这老夫人可没有,正兴头着呢。”

    之前长篇大论,说贤良主母该如何如何,就是在点她。

    邵沉锋掷地有声地说了两个字,“有病!”

    贺芳亭眸光流转,打趣道,“王爷回来早了,错过一桩艳福,遗不遗憾?”

    能让孟老夫人一见邵沉锋便惊慌失措,晕倒在地的,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孟珍珍勇闯军寨,自荐枕席。

    结果邵沉锋回来了,哈哈。

    邵沉锋看着她微笑,“不遗憾。”

    最大的艳福早就在他怀中,他早已心满意足。

    贺芳亭也是一笑,转头吩咐青蒿带上几味药丸,前去孟府探望孟老夫人。

    田氏操持孟家中馈,哪怕生病,大小事也会报到她那儿。

    青蒿去了,她定然出来一见,孟老夫人想瞒的事情也就瞒不住。

    话说,田氏那病也来得太及时了。

    第336章

    先是凉水,后是凉风,她这是怕我不死!

    青蒿带着两个小侍女送完药丸,很快就从孟家回来,向贺芳亭禀报,“王妃娘娘,孟夫人确实生了病,声音沙哑,见婢子时还戴了面纱,说怕过了病气给婢子。”

    贺芳亭:“该说的你都说了么?”

    她也觉得,以田氏往日的谈吐见识,应该没有参与。

    那就是遭了孟老夫人的算计,以及女儿的背刺。

    青蒿回道,“说了,孟夫人大吃一惊,保证最迟今天晚上,一定会查清怎么回事,给王妃娘娘一个交待。”

    贺芳亭轻叹,“我不需要什么交待,只怕忧愁烦闷的是她自己。”

    或许是因为也曾被“女儿”伤过心,她对田氏分外同情。

    好在伤她心的“女儿”,后来被证实是个夺舍附身的孤魂野鬼,她真正的女儿又贴心又善良。

    田氏未必有她的运气。

    孟珍珍不像被夺舍,纯粹就是被孟老夫人教坏了......也有可能本性便是如此。

    很多人理所当然地以为,明理的父母,就能养出明理的孩子,这实在是一大误解,正如状元的孩子,不一定学业优秀,农夫的孩子,也不一定质朴鲁钝。

    孩子有什么样的父母,得看运气,父母有什么样的孩子,也得看运气。

    傍晚,田氏果真来了。

    头上戴着幕篱隔绝病气,看不清面容,一见贺芳亭便跪倒,嘶声哭道,“王妃娘娘,我好苦啊!”

    贺芳亭温声道,“起来说话!”

    田氏不起,泣不成声,“教养出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儿,我无颜见王妃娘娘!”

    她与夫君,的确曾想过送女儿入王府,但那是在取得王爷、王妃的同意之下,正大光明地进。

    而不是,而不是......她都说不出口。

    这一刻她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当时鬼迷心窍,妄想让女儿攀高接贵,当人上人。

    若非如此,也许就不会在女儿心里埋下引子,以至被那老虔婆挑唆诱导,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事体。

    夫君和叔伯兄弟们、儿郎们在战场上奋力厮杀,搏取功名,哪能想到家中女儿会令他们蒙羞。

    贺芳亭再三安慰,田氏才止住哭声,坐到下首。

    她的嗓音沙哑难听,便由侍女香橼代劳。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传令兵带来捷报,田氏回家告诉婆母和女儿这喜讯,又感叹道,王爷离帝位越来越近了。

    她是说者无心,孟老夫人和孟珍珍却是听者有意。

    当晚沐浴时,伺候的侍女不小心,往她头上浇了两瓢凉水,用布巾擦了许久也没干,她虽然恼火,也未动大怒,只罚了侍女月例。

    次日起来就病了。

    香橼恨恨道,“浇凉水的侍女,原来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夫人睡着后,又有一名侍女得了老夫人的赏赐,悄悄打开窗户,让夫人吹了半晚的凉风,天快亮时才关上。”

    田氏沙声道,“先是凉水,后是凉风,她这是怕我不死!”

    贺芳亭无意过问她们婆媳之间的矛盾,“孟老夫人这般作为,是在为令爱打掩护?”

    田氏又哭了,“是!”

    她生了病,就不让女儿见自己,怕女儿也染上。

    每日里,女儿的贴身侍女还会代女儿来问安,因而她以为女儿一直在府中,哪儿也没去。

    香橼看了看她,得她示意,继续往下说,“第二天清晨,老夫人瞒着府里上下,悄悄派人送五小姐去梨松原,找年四爷。”

    贺芳亭知道孟珍珍在家排行第五,但年四爷是谁?

    田氏解释道,“孟奇年,外子的一位族弟,早年曾受过老夫人的恩,对老夫人言听计从。”

    顿了顿,声音难掩怒火,“老夫人处心积虑,早已跟孟奇年说好,此战若败,一切休提,若胜,便会送珍珍去军寨,让孟奇年设法安排。”

    安排什么?

    她没脸说,贺芳亭也没问,两人都清楚指的是爬床,爬邵沉锋的床。

    贺芳亭叹道,“可曾派人去追?”

    邵沉锋回五柳关这件事,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刻意宣扬,孟老夫人不怎么出门,大概不知道,因此一见之下才会那般惊愕。

    而孟老夫人今日会来别院,估计是想着木已成舟,让她接受事实,容许孟珍珍进门。

    田氏颤声道,“派了,只盼,只盼还未铸成大错!”

    军寨里都是些什么人啊,稍有闪失,珍珍这一辈子就毁了。

    更让她担忧的是,这事儿t?还捅到了王爷、王妃面前,根本无法遮掩。

    珍珍就算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还有夫君和孟家众儿郎,也不知会不会被牵连。

    ......纵然仕途不被牵连,传出去也会被人耻笑。

    王爷立侧妃纳小妾都是正理,擅自爬床算什么?!

    老虔婆,一个馊主意害了一大家子,她真想食其肉,啖其血!

    她方才哭成那样,一半是为女儿,一半是为夫君和孟氏族人。

    第337章

    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

    贺芳亭明白田氏的忧虑,微笑道,“放心,一事归一事,孟家的功绩不会被抹去。”

    田氏更觉羞愧,也幸好戴着幕篱,有所遮挡。

    起身施礼,“多谢王妃娘娘!”

    贺芳亭示意她坐下,“不必客气,王爷对孟家也很赏识。”

    田氏心下稍安,也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宽容和怜悯,一时忘了尊卑,像对自家姐妹一样诉苦,“夫君回来,我怎么跟他交待啊!”

    夫君出征,将整个家交给她,却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她愧对夫君的信任。

    另一方面,这件事情中,老虔婆是长辈,珍珍是孩子,夫君能责备、能怪罪的也只有她。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夫君的怒火。

    贺芳亭反问,“为何要跟他交待?”

    田氏:“......身为妻子,该管好家。”

    贺芳亭摇头,“非也非也,明明是孟将军该给你交待。他娘害你生病,还蛊惑你女儿行不才之事,失了长辈的体统。”

    田氏精神一振,“没错!”

    问出事情真相后,她实在气不过,想着既然怎样都要跟夫君吵闹一场,索性不管不顾,甩了那老虔婆两巴掌,又下令将其禁足。

    但贺王妃说得对,老虔婆闯下这么大的祸,就想轻轻揭过?没门!

    必须给她田绣儿一个交待!

    也是夫君平日里盲目孝顺,才纵得老虔婆无法无天!

    贺芳亭又道,“孟将军若真寻你过错,便告诉他,这是本宫说的!”

    总有那么一些当丈夫的,比皇帝还忙,无暇过问家务,等家中出了事儿,便全部怪到妻子头上。

    她不知道孟信凌是不是这种人,如果是,她愿意给田氏撑腰。

    田氏眼泪汪汪,“王妃娘娘,您真是个善心人!”

    有这样的皇后娘娘,是天下女子之幸。

    回家之后,胆气更壮,令人拿住老虔婆的几个心腹,绑在院里打了一顿。

    这几人仗着老虔婆的势,不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对她阳奉阴违,敷衍了事,她早就想收拾了,又有所顾忌。

    现在有贺王妃给的底气,她还怕什么。

    以往,她厌这几人狐假虎威。

    如今却觉得,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

    田氏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随后猛然想到女儿,笑脸瞬间变成苦脸,心急火燎地等着消息。

    贺芳亭也挺好奇,邵沉锋都不在,孟珍珍的计划要怎样实施?

    没几日,她就知道了答案。

    孟老夫人信任的族侄孟奇年,运气不大好,战场上壮烈了,因而孟珍珍没了内应。

    但她不想放弃,直接亮明身份,找到父亲孟信凌,说是祖母派她前来探望。

    孟信凌虽然很生气,也知道自家老娘做得出这种不着调的事儿,便把女儿安置在自己帐篷内,准备忙完手上的军务便送她回去。

    他的帐篷离中军大帐不算远,孟珍珍抓紧时间,当晚便行动了。

    她并不知道邵沉锋不在,孟信凌是知道的,但这种事情,有什么必要告知女儿?

    半夜,孟珍珍小心翼翼绕过巡逻的卫兵,钻进了中军大帐。

    然而她弄错了,那不是中军大帐,是虎威军主将雷俊弘的帐篷,月色下看起来有些相似,位置也离得近。

    雷俊弘睡得正香,怀里忽然多了具温软的胴.体,半梦半醒间,险些成事。

    紧要关头忽然醒来,记起这是行军中,并无女子,以为是奸细,差点掐死。

    孟珍珍拼命喊出自己的父亲是孟信凌,雷俊弘这才将信将疑地放开。

    证实之后,他表示愿意负责。

    毕竟除了最后一步,两人肌肤相亲,该做的都做了,不能说是清白。

    但他家中有贤妻,孟珍珍只能为妾。

    又拍着孟信凌的肩膀,豪爽地笑道,“信凌老弟放心,虽然是妾,愚兄也不会亏待珍珍,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她喜欢啥,愚兄都给她。”

    孟信凌看看他饱经风霜的脸颊,再看看周围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领,以及孟家子弟们屈辱难堪的表情,恨不得当场升天。

    他长这么大,就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与雷俊弘打了一架,又回帐篷打了女儿几巴掌,天一亮就亲自送回五柳关。

    到家之后,顾不上找老娘和妻子的麻烦,立刻去别院请罪,并且一五一十毫不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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