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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贺礼文、贺礼章也上前告别。

    这兄妹三人都是适婚年龄,之前因着鲁氏太挑,看上的都是真正的高门显贵,但高门显贵看不上贺家三房,因此一个也没定亲。

    不过,鲁氏现在也想开了,也可能是急了,发誓要在今年内完成儿女婚嫁,贺芳亭估摸着自己赶不上,提前为小妹妹添妆,也给两个小兄弟随了礼。

    出手十分阔绰,鲁氏跟她说话时也多了些笑容。

    另一边,贺暄峪帮贺容璎理了理风帽,喁喁细语,“到了邵家不要怕,不欺负别人,也不让别人欺负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反正你是个孩子!谁跟你计较,那都是他的不对!”

    这是他从贺容璎打江家那老两口一事上悟出的道理。

    贺容璎乖乖点头,“知道了。”

    贺暄峪又道,“打不过也没事,告诉姑姑,她肯定帮你。”

    贺容璎翻个小白眼,“这还用你说!”

    她娘当然帮她,不帮才怪。

    贺暄峪顿了顿,“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过完元宵,他也要回西南了,本来想今日走,但三叔祖坚决不允,说是不能让他在路上过节。

    贺容璎眼睛一亮,“好呀好呀,多带些西南土仪!”

    前几日他说t?西南有种米花糖,还有石蜂蜜、老腊肉、竹筒饭,可好吃了,她都没吃过。

    贺暄峪:“......你只想着吃?”

    贺容璎反问,“有什么不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贺暄峪丧气地道,“对对对,你全都对。”

    贺子鸣一直沉默着,眼看天色不早,儿女们还说个没完,皱眉道,“差不多了,不要耽搁你们大姐姐的行程。”

    “父亲,鲁夫人请回,芳亭就此别过!”

    贺芳亭上前拜别。

    贺子鸣声音有些低沉,“此去山长水阔,路途险恶,芳姐儿,你,你珍重自己!”

    朔北很远,父女俩可能再无重逢之日,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以往再多的埋怨和不满都化为乌有。

    贺芳亭郑重应道,“女儿记下了,望父亲与鲁夫人福寿绵长、喜乐安康!”

    虽然她想尽快回来,但也没有万全的把握,事若不谐,这就是生死之别。

    鲁氏没想到她还带上自己,想笑,又觉得这场合不应该笑,脸都有些扭曲了,“会的会的,你也一样!”

    贺子鸣看向路旁冷脸等待的邵沉锋,拱手为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邵沉锋很想跟老丈人好好回个礼、说说话,但碍于皇帝派来的众多耳目,只是冷淡地拱了拱手。

    “诸位保重!”

    贺芳亭又看一眼贺家亲人,带着女儿和孔嬷嬷、青蒿、白苓上了最大最奢华的那辆马车,天太冷,邵沉锋没有骑马,也上了车,但不是她们那一辆,比她们的略小,走在车队最前面。

    其余下人、侍卫、禁军们,也相继上车或上马,逐渐远去。

    贺芳妍含泪挥手,贺暄峪呆了呆,忽然上马追去,口中说道,“三叔祖,我再送姑姑一程,元宵前定然回京!”

    “峪哥儿,回来!”

    贺子鸣想拦,却哪里拦得住,赶紧吩咐侍卫们追去,还让他们看见人就绑回来。

    这天寒地冻的,侄孙要是出了事,大哥会打断他的腿!

    贺容璎嫌马车里闷,掀开车帘往外张望,忽然惊奇地道,“娘,好多人啊!”

    贺芳亭凑过去,果见路旁停了许多马车。

    正疑惑间,一女子从马车上下来,有点面熟,似乎是韦阁老的孙媳妇姚氏,曾跟着韦阁老之妻莫氏去过江家,莫氏倚老卖老教训她,姚氏却对她有善意。

    ......难不成,姚氏是来送她?

    姚氏面露笑容,向她微微一福。

    接下来,更多女子下车,年长者四五十岁,年幼者十七八岁,有的福礼,有的挥手,没有任何语言。

    默默目送她离开。

    这一幕震住了贺芳亭,只觉内心颤栗。

    她知道,自己前一阵在京城大出风头,可这出风头,主要是为了自保,无意成为女子里的楷模或典范。

    细思下来,也没做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与史上的才女贤妇差得太远。

    她们,她们何至于此?

    ......她贺芳亭担得起这份敬重么?

    第172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贺容璎不解地道,“娘亲,她们在做什么?”

    贺芳亭:“送别。”

    贺容璎:“您认识她们?”

    她记得娘没有什么朋友,就连亲戚都是近期才多起来的。

    贺芳亭轻声道,“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

    她们看的也许不是她,是什么呢?她不太说得清。

    但她深知一件事,那些在各家后院里,日渐消磨的平静木然的面容,也曾鲜活过。

    事实上,来送她的贵妇们也说不清为何要这么做,姚氏起了个头,大家就都有了意向。

    ......可能是因为,贺芳亭力战云山书院那一次太过惊艳,纵马狂奔的身影也太过潇洒,见过就再也忘不掉。

    今日来送她的,都是那日曾去过云山书院的。

    贺容璎推开车窗,伸手出去挥动,欢快地道,“再会,保重!”

    夫人小姐们也露出笑容,忽有一人脆声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贺芳亭喃喃道,“唐代高适的诗,也是在下雪天写的。”

    要说应景也应景,因为现在也飘着小雪,但要说不应景,那也不应景,天下谁识贺芳亭呢?

    忽见车里几人都看着自己,微笑道,“怎么?”

    贺容璎小心翼翼地道,“娘,你哭了,为何悲伤?”

    贺芳亭一抹脸上,果然有泪,笑道,“娘不是悲伤,是高兴。”

    贺容璎若有所思,“喜极而泣?”

    贺芳亭:“是啊,璎儿真聪明!”

    公羊先生和邵沉锋坐在第一辆车里,叹道,“咱们王妃娘娘可真了不起!”

    男子喜欢她很正常,因为她美貌无双。

    女子也敬仰她,就很难得了。

    这是什么?是民心。

    邵沉锋与有荣焉,骄傲地道,“那当然!”

    公羊先生含蓄地道,“王爷,男儿当内敛。”

    若过于轻浮,只怕会被王妃看扁。

    邵沉锋便正了正脸色,“先生说得是!”

    他也发现了,他内敛稳重的时候,芳亭对他最为温柔。

    不多时邵大来报,“王爷,贺家小公子跟在后面。”

    邵沉锋笑道,“让他跟。”

    峪哥儿很不错,跟到朔北他也欢迎。

    但也明白贺暄峪真正挂念的是谁,心里替他发愁,你跟来又有何用?璎儿都改姓贺了,你还能怎样?

    ......不过,若有一日芳亭改变了决定,也有办法解决同姓的问题,让璎儿跟他姓邵不就行了?

    听他絮絮叨叨,公羊先生笑道,“王爷,你是否想得太远了些?”

    长乐郡主不知何时才能长大,在她长大之前,王妃绝不会让她出嫁,此时烦恼这个,太早了。

    邵沉锋:“闲着也是闲着!”

    公羊先生:“那不如想想咱们永乐郡主的婚事。”

    永乐郡主邵静姝,年已十七,比贺容璎大两岁,却还未定亲。

    邵沉锋:“先生以为,有关姝儿,本王最该在意的是她嫁给谁?”

    公羊先生:“......倒也不是。但她,她往后怎么办?”

    如果只是婚姻问题,反而好解决。

    这两位小郡主,真是各有各的烦恼。

    邵沉锋傲然道,“路,是人走出来的!我邵沉锋的女儿,想如何便如何!”

    他心疼姝儿,不愿她受苦受累,想让她跟璎儿一样,无忧无虑、天真浪漫地长大,但姝儿已经选了另一条更难的路,并且执意走下去,他也只能支持。

    雪天路难走,申时中,邵沉锋就命令停车停马,宿在一处驿站。

    铺盖用具都是自带,不用驿站的。

    一下马车,贺容璎就看见了贺暄峪,惊喜地道,“峪表哥,你怎么在这?”

    她刚睡了一觉,怎么峪表哥就出现了?不是说会到朔北看她么?她都还没到朔北呢!

    贺暄峪笑道,“再送你们一程。”

    侍卫追上他了,但在他的呵斥之下不敢绑人,想见了贺芳亭请她发话。

    贺芳亭颇感无语,已近黄昏,不能立时赶走,让他也宿在驿站,明早就回京城。

    ......少年慕艾,峪哥儿的心思她也看得出,可璎儿还不识事,近几年内不会出嫁,也不能让他干等着,幸好两人不在一处,时间一长,他可能也就淡了。

    贺暄峪满口答应,其实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他总不能送到朔北。

    但他终究没有等到明早,半夜,又有贺府侍卫赶到,送来了长宁侯的急信。

    信上说,西南数支夷族造反,贺家几位将军奉命平叛,中了埋伏,身受重伤,虽无性命之忧,暂时却上不得马,提不了枪,他在京城若无要事,即刻回西南。

    又问了贺芳亭近况,让贺暄峪转告她不必多虑,贺家无事。

    贺暄峪一看这还了得,令人叫醒姑姑,匆匆告别,连夜回京了。

    ......没让人去打扰璎儿,估计去了也叫不醒,那姑娘一旦睡着,打雷都听不见。

    西南与朔北是两个方向,他得先回京城,再从京城回西南。

    第173章

    夫妻夜话

    驿站上房,贺芳亭穿着玉白的细绸寝衣,靠在大引枕上面露沉思。

    邵沉锋把玩着她的乌发,笑道,“峪哥儿真不懂事,大半夜的,非要把你叫醒。”

    贺芳亭:“这是他细心之处,我若不亲眼看看大伯的信,怎能安心去朔北。”

    邵沉锋安慰道,“不用担忧,大伯信上也说了,叛乱已平,几位将军都无大碍。让峪哥儿回去,也只是为了补充军中将才。”

    贺芳亭摇头,“我不是担忧他们。”

    再说担心也晚了,那都是至少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很可能峪哥儿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了叛乱。

    大伯也未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就说明这叛乱的规模其实不大,按理是能稳稳镇压的,几位堂兄弟、侄儿们中伏受伤,也许是意外。

    不八百里加急奏报也很正确,那时正要过年,夷族叛乱不是好兆头,皇帝听闻此讯,必定勃然大怒,问罪贺家。

    而现在奏报,因已平叛,他的怒火不会太大,纵然治罪,贺家也能承t?受。

    邵沉锋将她揽在怀里,温声道,“那你在想什么?”

    贺芳亭:“还记得那恶鬼么?”

    邵沉锋点头,“自然记得。”

    能夺舍的恶鬼,世上可不多,他只见过这一个。

    贺芳亭徐徐道,“它曾说,我的命运是被江家幽禁,纵火自焚,尸首抛于乱葬岗。还是你进京路过,才将我安葬。依你进京时间推测,大约是年前,那是我在书里的死期。”

    邵沉锋抱紧她,怜惜地道,“都是假的,不要信。”

    贺芳亭继续道:“但它没说贺家有何反应。当时我听了,就感觉很奇怪。父亲素来胆小,我顺风顺水时,他还提心吊胆,不让儿女亲近我,书里我节节败退,他肯定更不敢沾边,还会关住儿女,支走程伯、齐嬷嬷等人,不让他们为我出头。但大伯性情刚烈,不可能不过问。”

    顿了顿,眼里掠过释然,“现在我总算知道,原来是因为夷族叛乱,大伯一时顾不上京城的我。”

    她不全信那恶鬼的话,却也并非全然不信,因而很介意这一点。

    ......倘若连贺家都弃了她们母女,那也未免太悲惨。

    邵沉锋:“可是,直到谢容墨当上首辅,权倾朝野,他们也没有出现。”

    贺芳亭:“......定然有别的原因!”

    邵沉锋:“确实有!”

    贺芳亭惊讶,“你知道?”

    邵沉锋一笑,“我不了解你大伯,但我了解我自己。你猜,我安葬你之后,会做什么?”

    这个问题,贺芳亭从没想过。

    然而此时一想,也就有了答案,下意识压低声音,“你会去找我大伯,共谋大事!还会让他明白,谢容墨、江家都只是杀人的凶器,真正的幕后凶手是皇帝!想为我报仇,就得屠龙!”

    邵沉锋低头,用力亲了她一口,“知我者非芳亭莫属!”

    贺芳亭:“忙于造反,不能露了痕迹,也就不能去找江家!因此那恶鬼看的书里,你们都销声匿迹了。”

    邵沉锋又亲她,笑道,“八九不离十。”

    贺芳亭一皱眉,“你还好意思笑?”

    邵沉锋:“怎么不能好意思呢?”

    贺芳亭叹口气,“书里,江止修和谢梅影的孩子都长大了,换言之,你们暗中造反十几年,半点水花都没激起。”

    ......我X还真是!

    邵沉锋表情僵住,人也不抱了,坐在一旁郁闷。

    暗中造反十几年未成,那他还造的什么反?这就是个笑话啊!

    说出去能把狗皇帝、狗太子笑死。

    贺芳亭:“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邵沉锋苦笑,“我也不知啊。”

    他又没看过书,不对,看过书的恶鬼也不知道。

    而这也反证了一件事,他们所存在的人世间不是谁杜撰出来的,真得不能再真!

    贺芳亭拉拉他的手,“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邵沉锋:“......你会嫌弃我么?”

    贺芳亭认真地道,“当然不会!”

    邵沉锋还是有些沮丧,“可我无能。”

    贺芳亭反问,“你无能?”

    邵沉锋:“......其实也不算很无能,我用兵如神,横扫大漠!我武艺超群,罕逢敌手!谋略智计,我一样不缺!造反未成,可能只是因为缺了一个你,你是凤主!”

    越说越觉得这就是真相。

    ......总不能承认自己真的不行罢。

    贺芳亭微笑,“这回我来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他愿意这么认为,那她也不反对。

    邵沉锋紧紧盯着她,目光越来越灼热,“凤主儿,到了朔北,你会有一个惊喜!”

    贺芳亭眉眼一动,“什么惊喜?”

    邵沉锋:“你不能猜,答应我千万不要猜!”

    因为她很可能会猜着,那还有什么趣味。

    贺芳亭:“......好,我不猜。”

    邵沉锋:“凤主儿真好!”

    顺手挥灭烛火,抱住贺芳亭,远山松柏般的气息落在她颈边,缠绵悱恻。

    贺芳亭也没有推拒,抬手搂住他脖颈。

    第174章

    恭送镇北王,顺安公主

    车辚辚,马萧萧,风雪中,这一队人马蹒跚向北。

    平心而论,这并非适宜出行的天气,但邵沉锋归心似箭,贺芳亭也想尽早离开京城,加上两人在皇帝面前演戏演得够够的,便一拍即合,刚过完年就出发。

    南方已经立春,气候渐渐回暖,北方却还很寒冷,好在准备充分,厚棉衣配备到了所有下人,带的粮食也足够,每顿都能保证喝上肉汤,因此无人冻饿而死。

    生病的倒有几个,但也不严重,随行大夫治好了。

    途中经过的官衙或军营,大人、将军们看了朝廷邸报,也早早恭候,派人护送。

    这护送也能理解成押送,要让镇北王一行安安分分回到朔北,不许偏离官道,不许乱窜,不许结交地方官员或隐士名流。

    邵沉锋仿佛看不出他们的真实意图,既不轻慢,也不重视,随性而为,只在晚上跟贺芳亭恨恨道,“不会一直如此,等下次我们来京城,便是另一番景象!”

    贺容璎从没出过远门,每天都开心得像是过年,队伍一停就去雪地里乱走乱跑,小脸冻得红通通的,有天还捡到了一只昏迷的小白兔,高兴得手舞足蹈。

    然而她不知道,这只兔子是邵沉锋让邵大抓来打晕的,专给她捡。

    邵沉锋的本意是怕母女俩无聊,拿兔子给她们解闷,但贺容璎提回来就让大厨炖了,骄傲地宣布这是她的猎物,只给母亲和孔嬷嬷、青蒿、白苓尝一尝,其他人没份。

    这个其他人也包括邵沉锋,郁闷地看着她们吃喝。

    贺芳亭也跟女儿差不多,心里雀跃得很,贪看沿途雪景,吹了凉风,咳嗽几声,被孔嬷嬷盯着喝了药。

    转头看见贺容璎活蹦乱跳,甚觉欣慰。

    ......璎儿虽心智退步,身体却极好,唯愿她往后都无病无灾。

    邵沉锋很想上前关心,但顾忌着皇帝派来的那些人,只能夜晚再千般体贴万种温柔,又叮嘱她不要总是盯着雪,容易看出眼疾,白日里都装得毫不在意,甚至还嫌她娇气。

    路上很平静,没遇见半个劫道的,贺芳亭想到这一点时,自己也有些好笑,劫匪只是坏,又不是蠢,怎敢来劫镇北王的车驾?只怕早上劫了,晚上就会被剿灭,话本子里的故事当不得真。

    这般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达五柳关,再往前,便是朔北的地界。

    五柳关守将开了关门,放他们离去。

    朝廷护送的兵士也在这里止步,齐齐施礼,“恭送镇北王,顺安公主!”

    关外依然是山路,直到下了山,才看见苍茫广阔的大平原。

    贺芳亭叹道,“终于到了!”

    坐了这么久的车,再是新鲜有趣,也觉得累。

    邵沉锋骑马走在车窗旁,笑道,“还早着呢!”

    贺芳亭见他不避讳皇帝那些耳目,微一挑眉,“不怕了?”

    邵沉锋一笑,“这是本王的地盘!”

    在京中,他是皇帝面前的微臣,还有宗室叫他老邵或小邵,但到了朔北该叫他什么?镇北王!

    后面车上的宫女、嬷嬷们,看到两人一反常态,有说有笑,心里忽然掠过一丝不安。

    ......镇北王与顺安公主不是怨偶么?听说睡觉都不同床,现在咋这般亲密?

    禁军们倒没多想,因为挑拨离间、制造误会是宫女和嬷嬷们的任务,不是他们的,他们的任务之一是保护顺安公主,听从公主的命令,公主就是让他们杀镇北王或镇北王的女儿永乐郡主,他们也得动手。

    任务之二是刺探镇北王麾下军情。

    又走了大半日,前方灰白荒芜的大地上,忽然出现一片黑云,还有马蹄的震动声。

    禁军们有些慌张,邵二笑道,“不用担心,定是兄弟们来接王爷、王妃!”

    没多久,一群骑兵奔腾而至,骏马从鼻子里喷出热气,映着一张张年轻而骁勇的脸。

    天上还盘旋着一头猛禽,叫声清越。

    为首者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小将,面容俊逸,目光锐利,银铠黑袍红樱枪,马鞍上还挂着双刀和弓箭,神采飞扬,英姿飒爽。

    率先下马,单膝跪下施礼,“末将邵青,拜见王爷、王妃!末将来迟,请王爷、王妃责罚!”

    声音清朗,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身后众将士也利索跪下。

    邵沉锋含笑不语,看向马车里的贺芳亭。

    贺芳亭明白他是要让自己立威,出了马车站到他身侧,微笑道,“小将军请起,诸位将士请起,你们来得正好,不迟!”

    邵青:“多谢王妃!”

    却还是未起,看向邵沉锋。

    邵沉锋扬声道,“往后,王妃的话,便是本王的话!”

    邵青:“得令!”

    说完起身,将士们也随之站起。

    接着,邵青一挥手,厉声喝道,“拿下!”

    第175章

    一个都杀不得

    贺芳亭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想着这小将军难道要叛?就见那群将士冲向宫女、嬷嬷和禁军。

    邵大、邵二等侍卫也t?抽出了腰刀。

    宫女嬷嬷们的尖叫声,响彻整支队伍,禁军们则是仓促应战,还有人惊慌呵斥,“镇北王,你想造反不成?”

    邵沉锋哪会理他们,扶贺芳亭回马车,“你别看,一会儿就好。”

    车里,贺容璎紧张地抓住母亲的手,“娘,怎么了?”

    孔嬷嬷和青蒿、白苓也很紧张。

    贺芳亭笑着安抚她们,“别怕,没事儿!”

    她本来也想着,必须拔除皇帝的这些钉子,没想到邵沉锋这么快。

    简单粗暴且有效,一力降十会,不需要像她那样左思右想。

    这就是有兵权有地盘的好处,她真羡慕。

    “公主救命啊!”

    “邵沉锋,你竟敢攻打禁军,存的什么心!”

    “此时收手还来得及,我们保证不禀报圣上!”

    “快,快送消息回去,镇北王要反!”

    “王爷,奴婢对您仰慕已久,愿意服侍您!”

    ......马车外各种叫声不断,车里众人有些不安,贺芳亭却神色泰然,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约莫一柱香后,喊杀声、惨叫声逐渐消失,邵沉锋从外打开车窗,笑道,“好了!”

    贺芳亭问道,“全杀了?”

    邵沉锋用一种你真能浪费的眼神看着她,“哪能呢。修城墙,开荒地,种粮食,上阵杀敌,咱们缺人得很!一个都杀不得!”

    就连骂得最脏的那小子都没杀,只是打掉了两颗牙齿,也不是故意的,是他非要把脸往刀柄上凑。

    而且,也得留活人往京里报信,免得皇帝瞎想。

    只不过,信上怎么写,由不得他们。

    宫女、嬷嬷、禁军们全被堵了嘴,绑了手脚,绑人也有技巧,不是单人绑,是成串绑,一个接一个,绑成长长的一溜,被一群将士押往另一个方向。

    邵沉锋还派了几辆马车,运送他们的行李衣物,免得冻死。

    其余的马匹车辆,以及禁军们的武器,就都归了邵青这一军,收拾好后,队伍继续向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邵沉锋依然骑马在贺芳亭车窗前,笑道,“放心罢,会有人好好招待他们。”

    贺芳亭瞪他,“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跟那些人又不是一伙。

    贺容璎从她身后探出头,犹犹豫豫地道,“王爷,我娘说你是好人,你是么?”

    邵沉锋十分肯定,“我当然是!”

    芳亭也认为他是好人?真是跟他心有灵犀!

    贺容璎还要再说什么,忽然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邵青,但也不是邵青吸引她,而是恰在此时,一头猛禽从天而降,落在邵青的肩膀上。

    “哇,那是什么?”

    贺容璎睁大了眼睛。

    邵沉锋回头看了一眼,拍马让开,“邵青你来说。”

    邵青控着马上前,语气平淡地道,“猎隼。”

    贺容璎好奇地道:“是你喂养的么?”

    邵青:“是。”

    贺容璎又问,“它叫什么名字?”

    邵青:“樱桃。”

    贺容璎羡慕地道,“真好听!我能不能摸摸它?”

    贺芳亭听说过,将士们驯养的猛禽,便如他们的伙伴,并非宠物一类,便笑着打断,“好了,你别烦邵小将军。”

    姓邵,长得又与邵沉锋有几分相像,应是邵家族人。

    邵青:“无妨,可以摸。”

    说着点一点车窗,猎隼樱桃便从他肩上跳到车窗口,黑豆似的小眼睛与贺容璎两两相望。

    贺容璎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背上的羽毛,心里大叫啊啊啊,但不敢叫出来,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嘴。

    邵青看她小心翼翼的笨拙样子,淡淡道,“不咬人,会抓野鸡,兔子。”

    贺容璎:“我也会抓兔子!”

    跟邵青兴致勃勃地讲述她是怎么抓了只漂亮的小白兔。

    邵青不太信,“在哪儿呢?”

    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小姐,还有抓兔子的本事?

    贺容璎:“吃了,很香。”

    邵青:“......再给你抓一只。”

    打了个呼哨,樱桃凌空飞起,越飞越远。

    贺容璎期待地道,“它真去抓兔子了?”

    邵青:“没错。”

    贺容璎喜得拍手,贺芳亭看着她欢快的小脸,暗想朔北来得值。

    也不知是樱桃运气好,还是兔子运气差,才过了大约一刻钟,樱桃就抓着只瘦弱的灰兔回来。

    但瘦虽瘦,贺容璎还是亲手交到厨房管事手里,让他红烧。

    又拿了两盒自己最喜欢的糕点给邵青,郑重地道,“你送我兔子,我送你糕点,这是礼尚往来。”

    邵青:“......谢谢。”

    晚上宿在一座石头城里,房屋简陋而坚固。

    用完晚饭,贺容璎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贺芳亭让孔嬷嬷带她去歇息,自己与邵沉锋闲话。

    屋外北风凛冽,屋内却温暖如春,颇感惬意。

    邵沉锋忽然道,“芳亭,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贺芳亭以为是他重要的谋士或将领,笑道,“好。”

    就听邵沉锋对门口的侍卫道,“传邵青将军。”

    贺芳亭转念一想,邵青定是邵家着意培养的下一代将帅。

    没一会儿邵青来到,还是一身戎装,“见过王爷、王妃!”

    邵沉锋叹口气,“姝儿。”

    邵青顿了顿,重新行礼,“见过父王、王妃!”

    第176章

    永乐郡主邵静姝

    贺芳亭:......永乐郡主邵静姝?这可真正想不到!

    忙亲手搀扶,“郡主不必多礼!”

    她也是有后娘的人,自然明白继女的心情,不会强求她叫自己母亲,正如她也不会强求女儿叫邵沉锋父亲。

    邵青随着她的力道起身,淡定地纠正道,“王妃娘娘,我现在不是郡主,是将军!”

    贺芳亭笑道,“是我说错话了,小将军请坐!”

    邵青便坐到她下首。

    贺芳亭对邵沉锋笑道,“王爷,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虽然她猜错了,但心里真的挺欢喜。

    只在话本子里见过的女将军,现在亲眼见到了。

    邵沉锋:“......这不是惊喜,是女儿。”

    贺芳亭发现,他们并不避着门口的侍卫,于是笑问,“大家都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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