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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贺芳亭:“不急,中午再去,那时人多。”

    听着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好了要怎么给镇北王府难堪,贺家三兄妹都有点呆,感觉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贺芳妍喃喃道,“难怪爹娘不许我们亲近大姐姐。”

    这么说罢,如果姐姐的战力是一百,加上他们也许得降到八十。

    得是峪哥儿这样智勇双全的,才能说帮她。

    ......还是很想说一句,这姑侄俩几百个心眼子。

    贺礼文轻咳一声,道,“姐姐,爹有句话,想让我转告你。”

    贺芳亭笑道,“洗耳恭听。”

    贺礼文:“爹说,京城是非之地,能离开也不错。”

    贺芳亭点头,“替我谢过父亲。”

    父亲胆小,且清醒,看得出花团锦簇之下藏着阴险算计。

    忽有侍女来报,“公主,江侍郎求见。”

    贺芳亭看向贺暄峪,“峪哥儿,你去替我打发他。”

    “好嘞!”

    贺暄峪一拱手,兴冲冲往门外走。

    贺家三兄妹以为他要揍江止修,跟去看热闹。

    谁知见了江止修,贺暄峪一脸凝重地道,“江侍郎请回,姑姑以泪洗面,不见外客。”

    江止修:“......她不愿意么?”

    今日他来这儿,就是要劝贺芳亭为一双儿女考虑,不要答应这门婚事。

    贺暄峪反问,“假如江侍郎是姑姑,会愿意么?”

    江止修没有回答,心说当然不愿意。

    贺芳亭从小锦衣玉食,享尽人间荣华,半点苦头都没吃过,如今又得了皇帝的疼爱,在京城呼风唤雨,哪会愿意嫁去陌生的朔北?

    何况她与邵沉锋新仇加旧怨,互相看不顺眼。

    在京城有皇帝撑腰,她不落下风,到了朔北势单力薄,只能任由邵沉锋搓扁揉圆。

    此时肯定又害怕又后悔。

    害怕,怕的自然是邵沉锋。

    后悔,是如果不与他和离,就不会遇上这种灾劫。

    贺暄峪这小子此前不把他当人,这会儿却彬彬有礼,显然也是贺芳亭跟他说了什么。

    他还注意到,贺家三兄妹的表情一言难尽,大概是一时拉不下脸。

    江止修正在沉思,就听贺暄峪又淡淡道,“江侍郎若有心,不妨劝圣上收回成命,姑姑也感激你。”

    说完一拱手,回了公主府。

    江止修怔了半晌,也回去了,当晚辗转难眠,权衡利弊想了很多。

    第二天正好是大朝会,江止修当堂上奏,请皇帝顾念骨肉亲情,不要将顺安公主嫁离京城。

    他感觉皇帝也不舍得外甥女嫁入镇北王府,赐婚是迫于无奈,如果有人劝谏,也许会借坡下驴。

    而他帮贺芳亭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再提复合的事儿就比较容易。

    不等皇帝开口,邵沉锋阴阳怪气地道,“江侍郎与顺安公主余情未了,十分感人,微臣也不想横刀夺爱,圣上何必棒打鸳鸯?不如撤回圣旨,成全他们!”

    皇帝怒道,“你当朕的圣旨是什么?村口老汉的闲聊?说撤回就能撤回?给朕滚去准备婚事,三书六礼都要齐全,聘礼必须配得上顺安的身份,若有一丝怠慢,朕要你好看!”

    邵沉锋沮丧地走了。

    对于江止修,皇帝倒没有任何斥责,只是撸了他的右侍郎之职,降为五品郎中。

    这样没眼色的人,当不得高官,也不配让他发怒。

    平日的小朝会也别来碍他的眼,唯有大朝会能来充个数。

    侍郎之下就是郎中,可两者之间隔了两个品阶,权力地位也有本质的区别,江止修只觉全身冰冷,呆若木鸡,在同僚的提醒下方回过神来,颤抖着谢恩。

    ......可他做错什么了啊?

    只是上了封奏折,竟然就被皇帝厌弃至此!

    噩耗传到江家,众人皆是惊慌,都怪江止修多管闲事,违逆圣意。

    谢梅影怒到了极点,咬牙切齿地嗤笑道,“不舍得贺芳亭另嫁?妄想与她复合?哈哈,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活该!”

    她这一生,被这薄情寡义且无用的男人给毁了!

    以前他至少是个户部右侍郎,还能安慰一下自己,现在却成了小小郎中,也没多少希望升回去,叫她怎能不气。

    要知道,她本是侯府贵女,虽比不了贺芳亭,也不差多少!

    江止修恼羞成怒,又一次动了手。

    回望过往,妻贤子孝家业兴旺,现在却是妻离子散家境衰败,怪谁呢?怪他自己。

    可这谢梅影,像是他命中的灾星,专程来害他!

    第161章

    尚主之仪

    江家t?打得一团乱,贺芳亭与邵沉锋的婚事却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时间虽然紧迫,但在礼部右侍郎的主持下,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礼仪,每一样都办得体面。

    对了,这位礼部右侍郎,就是曾担任过首辅的沈青阳长子,原是吏部郎中,前途无量,因沈青阳的缘故,被明升暗降,对谢梅影、江止修恨之入骨。

    江止修这回遭贬,他高兴得回家喝了个酩酊大醉。

    对于贺芳亭,他只有一个态度,敬鬼神而远之。

    惹不起,躲得起。

    因此用心办差,但也不去贺芳亭面前献媚,只盼着她顺利成亲,赶紧离京!

    偶然看见贺暄峪在镇北王府门前骂街,还顺口劝他大局为重,不要让顺安公主难做。

    贺暄峪从善如流,拱手道,“沈侍郎言之有理,看在沈侍郎的份上,我勉强认他这个姑父。”

    说完果真走了。

    沈侍郎:......我有这么大面子?我自己咋不知道?

    邵沉锋也“被迫”准备了丰厚的聘礼,派公羊先生一一送去公主府,他自己是不去的,免得破功。

    还跟皇帝抱怨,为了全顺安公主的颜面,镇北王府都被搬空了。

    皇帝叫他滚远点,别来哭穷。

    公羊先生去公主府多次,也就见到了江嘉璎,这天见她瞪着自己,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玩意儿,“大小姐,这是王爷送给你的。”

    江嘉璎迟疑着接过去,“是什么?”

    公羊先生:“你吹一口气,用点力。”

    江嘉璎依言用力吹气,就见手中这奇怪的小竹竿变成了蝴蝶停在树枝上,黄色的翅膀还在微微颤动,欣喜道,“蝴蝶,蝴蝶!”

    公羊先生笑道,“这样好玩的物事,朔北还有很多,等你去了,王爷都给你买。”

    江嘉璎:“......好的,请替我多谢王爷。”

    娘亲说过,镇北王是好人,朔北也是好地方,很宽阔。

    公羊先生眼中露出几分慈祥,“大小姐不用客气。”

    都说这大小姐痴傻,在他看来根本不是傻,只是没长大。

    长大了,自然就会变得聪明。

    贺芳亭笑道,“先生费心了。”

    邵沉锋派他来,可不只是送聘礼,主要是让他跟自己讲述朔北风土,以及镇北王府情形。

    现在她已经知道,老镇北王去世后,老王妃伤心过度,避居梅山游仙庵,不问世事。

    王府中馈,由邵沉锋的二弟媳打理。

    邵沉锋有两个亲兄弟,二弟同母所出,三弟的母亲是侍妾,同在军中任职,是他的左膀右臂。

    公羊先生含糊道,“二将军、三将军对王爷心服口服,唯王爷马首是瞻,但两位夫人,可能有些小心思。”

    贺芳亭:“请先生明言,什么小心思?”

    能让邵沉锋麾下头号谋士特意点出,这心思不会小。

    公羊先生苦笑道,“两位夫人膝下,都有三位小公子,王爷膝下却只有永乐郡主。”

    贺芳亭讶异,“难道她们想过继?”

    公羊先生:“正是,为此还打了几架。”

    他也是在提醒贺芳亭,婚后别的不忙,赶紧生个儿子。

    贺芳亭能听懂,但不置可否,忽道,“永乐郡主是个怎样的人?”

    公羊先生:“......不太好说,公主容老夫卖个关子,等您到朔北,也就知道了。但您放心,郡主绝不会欺负大小姐,也不会为难您!”

    贺芳亭微笑道,“好。”

    两人又聊了许久,公羊先生方才告辞。

    眼看婚期临近,皇帝忽然暗示贺芳亭,婚礼可以在公主府进行,让邵沉锋以尚主之仪入门。

    贺芳亭十分感动,“舅舅果然一心为我着想!”

    心说你是真想看我们打起来。

    尚主是什么,相当于入赘。

    镇北王一脉世袭罔替,都是亲王爵,地位在公主之上。

    狗皇帝分明是想以此侮辱邵沉锋,让他更恨自己,但不得不说,这提议她还蛮喜欢。

    回头就跟礼部提出了要求。

    沈侍郎头大,劝不转她,跑去镇北王府跟邵沉锋商议。

    邵沉锋经历了暴怒、狂怒、大怒、息怒的过程,最终在他和公羊先生的劝说下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但沈侍郎不敢看他的眼睛,感觉他想吃人。

    也知道贺芳亭这回把他得罪得死死的,婚后两人若想夫妻和睦,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

    好在这不关他的事,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礼部右侍郎。

    十二月一日,顺安公主与镇北王大婚。

    贺芳亭早早起床,沐浴更衣、上妆梳头,身着大红色公主婚礼服制,还佩了织金绣玉的霞帔,层层叠叠华丽非凡,头戴九翚四凤冠,明艳不可方物。

    而比服饰更为夺目的,是她本人。

    邵沉锋来亲迎时,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移开目光。

    怕看多了演不出冷漠怨恨的模样......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欢乐。

    他今日也穿了全套亲王服制,玄色为主红色为辅,威仪天成,气势凛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围观者也知道他为何笑不出来,不敢打趣。

    再看顺安公主,美则美矣,也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样儿,不像成亲,倒像是要去赴难。

    但抛开别的不说,光看外貌,镇北王与顺安公主还真是相配,都是人中龙凤,不同寻常。

    两人在礼部诸官的陪同下一起进宫,恭敬聆听完皇帝、皇后的训诫和祝福,才由宗亲们送入公主府。

    聘礼从公主府中抬出,绕城一周又送回去,沿途抛洒大量喜糖,引得满城欢腾。

    第162章

    能娶到我娘是你的福气,你该回家烧高香

    这一晚顺安公主府宴开百桌,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爆竹更是放了几大箩筐,炸得满街都是硝烟。

    江止修远远的看了一眼,黯然回家,如今的他,已没有资格站到贺芳亭面前,也羞于让她看见。

    皇亲宗室几乎都到了,包括太子褚中轩,朝中官员也来了大半,比大公主、二公主出降时还要隆重。

    两人又喝了口老醋,坐在一起低声非议贺芳亭,但没人敢搭她们的话,几位王妃也不敢。

    ......在人家中说人坏话,这,真的不太好。

    褚中轩面上含笑,平易近人地与朝臣们说话,心里一片怒火,如果,如果他是皇帝,贺芳亭就不会嫁给别人,他也早就得了手。

    倒不是说他对贺芳亭有多钟情,或者非贺芳亭不可,而是从这件事情上,他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可他是大昭储君,本不该如此弱小!

    都怪父皇疑心太重,一直压制着他!

    自古至今,从来没有像他这么憋屈的太子!

    银安殿中,众宾客肃容观礼。

    南海郡王辈分最高,充当礼官,高声主持仪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毕,宗亲们簇拥一双新人进入洞房,贺芳亭被引着坐到红纱帐里,邵沉锋面无表情地念了却扇诗,“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按理,这却扇诗该他自己写来,但他推说自己不会作诗,礼部也无法,让他找人代写一首,他直接背了唐代李商隐的。

    贺芳亭也不挑理,缓缓移开纱扇。

    只见她仪态万千,容光摄人,比往人出了洞房,入席吃饭。

    孔嬷嬷心疼贺芳亭,宾客一走,就赶紧张罗来一桌酒菜,贺芳亭拣喜欢的用了些。

    贺子鸣、鲁氏夫妻俩全程没怎么过问婚事,但也按礼部的要求到公主府受了贺芳亭和邵沉锋的礼。

    之后略喝了几杯酒便回府歇息,没有趁机结交朝中要员。

    因为贺子鸣忽然没了自信。

    他是很想身居高位一展抱负,但他发现,自己连大女儿的心思都看不透,她与皇帝怎么过招,谁胜谁负,他也拿不准。

    还有侄孙贺暄峪,小小年纪,手段竟那般老辣,几句话就挑唆得江止修上折劝谏,以致丢了户部右侍郎这个肥差。

    邵沉锋就更不用说了,他可以确定,镇北王府对福庄长公主一脉并没有那么痛恨,可邵沉锋装得跟真的一样,连皇帝都瞒了过去。

    跟这些人精比起来,自己是多么的质朴纯良。

    还当什么大官,真当上了,怕也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最好放下那些雄心壮志,领个闲职在家养老罢。

    这念头一通达,他就无欲则刚了,懒得应酬便不应酬,懒得说话便不说话。

    不过,贺家三兄妹和贺暄峪倒是留到很晚,直到散席才走。

    贺暄峪敬了邵沉锋一杯酒,横眉冷目地道,“邵王爷,还请善待我姑姑,否则,我们贺家不答应!”

    邵沉锋冷笑,“想让我善待你姑姑,却连姑父都不叫?”

    这小子,他是真欣赏。t?

    贺暄峪:“......姑父!”

    邵沉锋这才喝了他敬的酒。

    又拉着沈侍郎诉苦,说自己不想娶贺芳亭,还说贺芳亭是河东狮。

    江嘉璎本在内院,与小姨贺芳妍一起待客,听侍女传了这话,气得跑出来跟邵沉锋理论,“你以为我娘很想嫁你么?还不是因为舅公赐婚!哼,能娶到我娘是你的福气,你该回家烧高香!”

    别以为一个竹子编的小蝴蝶就能收买她,她永远向着娘亲。

    邵沉锋:“你,你,没大没小,还不叫爹!”

    江嘉璎如实道,“我娘说了,我不想叫就不叫......”

    话没说完,被贺暄峪跑来拉走。

    邵沉锋恼怒地道,“沈侍郎,你也听见了,顺安公主根本不是真心嫁我!”

    沈侍郎暗想难道你是真心娶她?你二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口中劝道,“孩子的话你也当真?”

    正说着,一名宗室喝多了,醉醺醺地道,“邵王爷,此言差矣,顺安公主不是嫁你,是你尚主,哈哈哈!”

    邵沉锋:“......你才尚主,你全家都尚主!”

    镇北王府的几名幕僚也面露不忿,看样子很想跟宗亲们争辩一番,那公羊先生还站了起来!

    沈侍郎一看要糟,心说九十九步都走了,可不能毁在最后一步,赶紧叫来事先安排好的礼部官员,架着邵沉锋去洞房。

    ......这几名官员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个个膀大腰圆,保证不让镇北王逃跑。

    第163章

    久旱逢芳亭

    洞房就是贺芳亭的卧房,她完全没有陌生感,自在得很,此时已卸妆沐浴,换了玉色软烟罗的寝衣,外披淡黄色凤穿牡丹锦袍,舒舒服服地靠在大引枕上闭目小憩。

    忽听门外传来声音,连忙坐好,青蒿迅速帮她整理衣裳。

    见来的是邵沉锋,青蒿带着侍女们默默退出去。

    送邵沉锋来的礼部官员用力关上门,恨不得从外闩上,但没这个胆,只能退到一旁悄然张望。

    约莫过了一刻钟,发现邵沉锋没跑出来,这才安心回酒席。

    “委屈你了!”

    洞房内,贺芳亭和邵沉锋四目相对,突然同时开口,说了同样的话,说完都是一笑。

    邵沉锋上前几步,坐到她身旁,柔声道,“可用了饭?”

    贺芳亭:“用了。你呢?”

    邵沉锋:“我也用了,还喝了酒。”

    贺芳亭:“肯定得让你敬酒。”

    其实她有点奇怪,邵沉锋为何回来得这么快,成亲这一日,新郎官无论地位多高,都会被灌酒,不会很早回到洞房。

    这是一种习俗,灌得越多,说明新郎官人缘越好。

    ......人缘?嗯,明白了,邵沉锋在京城哪有什么人缘,大家都避他如虎。

    邵沉锋又说了几句话,但具体说的是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说着说着突兀起身,道,“我去沐浴。”

    贺芳亭指了侧门给他,“净房在后面,有热水。”

    顿了下又道,“你带了谁来伺候?”

    之前他们就说好了,她的侍女仆妇不近身伺候他。

    邵沉锋:“不用,我自己能行。”

    身为老镇北王嫡长子,他在家中也是养尊处优,起居奢靡,走一步都有人伺候,可能比贺芳亭还舒适。

    但到了战场上,也曾在泥地血水里打滚,深入大漠时啃过草根,吃过生食,更别说自己洗个澡。

    看着他的背影从侧门消失,贺芳亭忽然有些怔愣。

    短短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

    本以为能在江家平平淡淡终老一生,江止修却中年发癫,逼得她走出内宅,然后她和离了,晋封为公主了,如今还再婚了,年后还要去朔北,跟这再婚的丈夫琢磨着怎么造反......

    人生际遇之莫测,莫过于此。

    邵沉锋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洗完,胡乱擦拭头发,换上中衣回到卧房,看见的就是美人灯下沉思的画面。

    沐浴的时候,他想着不能急,要先与她互诉衷肠,加深了解,此时却觉得,衷肠可以往后再诉。

    声音平静如常,目光里却带了些急切,“芳姐儿,夜深了,我们安置罢!”

    贺芳亭回神,见他头发还有些湿润,关切地道,“头发还湿着,仔细生病,让侍女来擦干。”

    邵沉锋摇头,“不必。”

    贺芳亭便也不深劝,躺到了床榻里侧,静静等待。

    她并非初嫁,该懂的都懂,明白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也知道嫁谁都免不了周公之礼,而她并不厌恶邵沉锋,所以也不抗拒。

    角落里燃着一对儿臂粗的龙凤喜烛,宫廷秘制,能燃一整夜,也照亮了大半个卧房。

    邵沉锋征询贺芳亭的意见,“罗帐要放下来么?”

    贺芳亭:“......要!”

    心想难道你还想不放?好不好意思!

    实际上他们还真的不太熟。

    邵沉锋便扯开两旁玉勾,罗帐簌簌落下,隔绝了明亮的烛光。

    借着朦胧的光线,他靠近贺芳亭,试探着将人搂到怀里,很香。

    贺芳亭没有挣扎,接着就感觉到脸颊耳畔落下炙热的气息,像是要将她融化。

    邵沉锋一路亲到她唇上,辗转许久才放开,嗓音黯哑地道,“凤主,凤主儿,得罪了!”

    贺芳亭轻轻嗯了一声,下一瞬猛然睁大眼睛,想推他,又忍了。

    邵沉锋如同得到允许,更是放肆,贺芳亭初时还觉愉悦,后来有些受不住,伸手推搡他,质问道,“何故如此孟浪?”

    “兴许是因为,久旱逢芳亭。”

    邵沉锋沉吟片刻,不要脸地道。

    说着将她双手举过头顶,用一只手制住,另一只手扣紧她的腰,像是不会疲倦。

    不知过了多久,贺芳亭挣脱他的亲吻,喘息道,“王爷,来日方长,天不早了。”

    她也不是没有享受到,可凡事都得有节制,失了分寸不太好。

    邵沉锋无法自持,俯身亲着她凝脂一样的肌肤,低笑道,“这才哪到哪,岂不闻春宵一刻值千金,一息都不能浪费。”

    贺芳亭恼得踢了他一下。

    心想狗皇帝还以为他真的身有暗疾,哪知他是龙精虎猛。

    第164章

    欣赏和利用并不矛盾

    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贺芳亭彻底忘了,醒来已是辰时。

    她讲究养生,平时不早起,也不多睡,通常辰时中起床,但今日只觉全身酸疼,多睡了一个时辰才起来。

    府里无公婆无长辈,她就是最尊贵的那一个,睡到什么时候都行。

    穿衣时看到身上的痕迹,低骂了邵沉锋一句禽兽,才慢慢去洗漱。

    回来问侍女,“璎儿呢?”

    侍女边服侍她梳头上妆,边道,“小公子和贺家二小姐一大早就来府里,接了大小姐出去玩。孔嬷嬷和青蒿姐姐都跟去了,也带了小厮、护院。”

    小公子不用特别说明,指的就是贺暄峪。

    贺芳亭又问,“王爷呢?”

    侍女还没说话,邵沉锋大步进来,笑道,“王爷在此。”

    贺芳亭现在看他,看出几分可恶,有些冷淡地道,“府里若有事,王爷不妨回去处置。”

    可她越冷淡,邵沉锋越觉心里火热,“无事,无事!”

    他现在最大的事儿,就是陪着他的王妃娘娘。

    贺芳亭微微蹙眉,“我这儿不用王爷,王爷自去忙。”

    邵沉锋微笑道,“我不忙。”

    见她想起身,忙抬手搀扶,低声调笑道,“用不着我就想赶我走,怎么,真当我是你养的面首?”

    贺芳亭:“......并无此意。”

    说着自己也笑了。

    她这么大的人,也实在用不着为这种事生气,往另一方面想想,或许还该高兴......不用冒着名声有损的风险养男宠。

    昨晚他难以自控,可能是因为前几年规矩守孝,欲求不满,往后跟他好好说,也就是了。

    但她没想到,接下来几个晚上,邵沉锋都是一样,不把她累得求饶不罢休,真是又快意又烦恼。

    打骂他,他也道歉,左一句得罪右一句冒犯,就是不收手。

    婚后第三日,两人入宫谢恩。

    贺芳亭特意让侍女化了个苍白憔悴的妆,不化不行,这一阵她累虽累,气色却好得很,自己看着都是面如桃花白里透红。

    顶着这样的脸说婚姻不幸,不太有说服力。

    邵沉锋倒没化妆,得意洋洋地对皇帝道,“进了我邵家的门,就得服我邵家的管!但您放心,微臣绝不敢冒犯顺安公主!”

    他大放厥词的时候,贺芳亭就仇恨地看着他,也不反驳,仿佛在心里有了某种计划。

    皇帝很满意,骂了邵沉锋几句,叫着他去明德殿,留贺芳亭在坤元宫与梁皇后、乔贵妃说话。

    这两人得了皇帝的暗示,一言一语,无不暗示贺芳亭跟邵沉锋对着干,绝不能示弱。

    梁皇后:“顺安,你是圣上亲封的公主,用不着怕他!就是到了朔北也不用怕,倘若有事,你舅舅一定帮你!”

    乔贵妃:“如果跟他低头,也失了皇家的体面!你母亲最是有志气,若知道你跟镇北王服软,定会t?怪你丢了她的脸!”

    梁皇后又道,“在男人面前,就得硬气些,你不硬气,他还不敬重你。该说的话,必须得说,该管的事儿也必须得管!”

    乔贵妃也道,“镇北王府的中馈,也得掌握在你手里,邵家若不给,你就跟他们闹!就像之前跟江家一样,闹他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你有圣上当靠山,怕什么!”

    梁皇后郑重地道,“千万不要怯懦,一到北安城,你就让他们知道知道你的厉害!往后便不敢欺负你!”

    贺芳亭大力附和,顺着她们随口胡说。

    用过午饭出坤元宫,遇上太子褚中轩。

    褚中轩心疼地道,“短短数日,怎这般憔悴......”

    贺芳亭冷漠地打断他,“太子殿下帮不了我,不用多说。”

    褚中轩:“你怎知我帮不了你?”

    贺芳亭反问:“太子殿下,你能让我与姓邵的和离么?能让我不去朔北么?”

    褚中轩:“......不能,暂时不能!”

    贺芳亭看他的目光轻蔑而绝望,“对,你不能。”

    褚中轩急切道,“芳亭暂且忍耐,总有一日,我会让邵沉锋将你们母女恭恭敬敬送回京城!”

    邵沉锋已经松了口,他再加把劲儿,定能让他奉上弑父的毒药。

    等他登基为帝,下道圣旨,邵沉锋敢不遵?

    贺芳亭甚觉恶心,转身离去。

    当日还有个惊喜,邵沉锋在皇帝面前告江嘉璎的状,说她不尊重自己这个继父,当场顶撞自己,又惹来皇帝一顿骂,然后封了江嘉璎为长乐郡主。

    像他们这样的二婚夫妻,儿女不睦也是个大问题。

    邵沉锋的女儿是永乐郡主,贺芳亭的女儿是长乐郡主,两人封号相似,江嘉璎又是个痴傻儿,必然生出许多事。

    而对于永乐郡主来说,贺芳亭母女都是外人甚至敌人。

    还有邵家另外几房,也不会轻易接受贺芳亭,如果贺芳亭是那种既无能又窝囊的人,或许会忍耐,但很显然,她不是。

    她的性情是宁愿逆着风浪前行,也不退后一步,皇帝其实还挺欣赏她,当然了,欣赏和利用并不矛盾,能让他欣赏,也才有让他利用的价值。

    可以想象,未来的镇北王府会很热闹,就像京城江家。

    第165章

    又买了三个庄子

    皇帝预料到了镇北王府会很热闹,却没预料到,他的皇宫也很热闹,贺芳亭和邵沉锋几乎每日都找他,缠着他中伤对方,起初他还开心,后来是真的很烦很烦,直接下了道口谕,元旦朝贺之前,两人不许再面圣。

    这才感觉耳根清静了。

    那夫妻俩回到公主府,也感觉总算消停。

    ......谁愿意天天去看狗皇帝那张老脸,这不是怕他又出幺蛾子么。

    年后就要离京去朔北,他们也很忙。

    邵沉锋忙着继续蛊惑太子,贺芳亭忙着处理京城各项人事、产业。

    几个扎眼的绸缎庄、胭脂铺、酒楼关门大吉,但掌柜、小二都未辞退,有的带去朔北,有的派去江南。

    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熟手,可不能便宜别人。

    而像不太扎眼的冰行、纸行、田庄等,都继续留着。

    并留下青杉、白薇夫妇,替她掌管京城事务,照看顺安公主府。

    皇帝说了,就算她嫁去朔北,公主府也不收回,语气很大方,贺芳亭恭敬道谢,心里却嗤笑,难道你还想收回不成?我还没死呢!

    历朝历代的惯例,公主府一旦赐下,只要这公主不犯大罪,都是到死才收府,不需要多说,狗皇帝特意点出,看来是指望她早日归天。

    可她偏要好好活。

    又留了白术为二管事、青葵为三管事,也算是给青杉和白薇的一种制衡,她不相信人性本善,也不相信人性本恶,相信的是规矩,赏罚分明、浅显易懂的规矩。

    这也是她一向的风格,青杉、白薇并没有觉得不被信任,白术、青葵也不会认为自己的任务就是监视他们。

    江南那边的大管事贺全禄,是祖父从西南捡回来的孤儿,对祖父极为忠诚,这份忠诚也延续到她身上,每一年的账目都清清楚楚,收益超出她的预算,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然而贺全禄年纪大了,儿子才干一般,当不得大任,之前就来信跟她说,要培养继任者,干脆趁此次人事变动,拨一些过去,让他自己挑选,她信得过这位老伯的眼光。

    需要带去朔北的器物、衣料、吃食、药材、书籍、银钱等等,也该收拾打包。

    还有这年怎么过,也得拿出个章程,这可是她晋封为公主之后的第一个大节庆,不能马虎。

    事情虽然千头万绪,但贺芳亭条理分明,没几日就厘清了,一一分派下去,自有管事们盯着料理,她只负责最后的验收。

    这天,正和青蒿说着话,青杉求见,四处看看,没发现邵沉锋,便笑嘻嘻地道,“公主,咱们又买了三个庄子,很便宜。”

    三个庄子有上等良田、河水池塘,还有果山竹林,价值五千多两,他用三千就买下了,想不笑都难。

    贺芳亭了然,“江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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