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事实上,在他记忆中,从来没有哪个人,能让京城贵妇们如此同仇敌忾,江侍郎大概可以载入史册。
......并不羡慕呢,呵呵。
江止修气不打一处来,心说我家都被那小贼砸了,还叫我体谅?
况且贺芳亭受什么委屈了?又有谁逼她和离?
从他带谢梅影回家开始,贺芳亭只需稍微出招,自家就人仰马翻,到后来更是大获全胜,一家子被她拿捏。
......到底谁需要讨公道啊?
也知跟这大理寺丞说不清,趁宫门还没落匙,进宫告御状。
但皇帝不见他。
在皇帝眼中,如今的江止修,除了是朝廷的户部右侍郎之外,没有别的利用价值。
一个右侍郎,显然不应该一再拿家事去烦扰皇帝,皇帝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家琐碎?上回管了,还是因为涉及亲王、公主。
这回涉及的只是贺家一个小儿郎,既非将军,也非王侯,甚至不是贺家长孙,都没资格受他训斥,有什么好管?
皇帝是皇帝,不是你爹。
不过,皇帝还是嘱咐贺芳亭,“回家约束你那侄儿,这是京城,不是西南,叫他休要嚣张。”
其实他不怕武将家的子弟嚣张骄横,就怕他们谦和有礼。
或许是因为自身的经历,他总觉得该嚣张的人就得嚣张,若是表现得谦和,必是包藏祸心。
贺芳亭恭敬道,“遵旨。”
又叹道,“许是在西南待久了,忘了中原礼仪法度。舅舅放心,我一定好好管教他!”
当时邵沉锋也在,闻言笑出了声。
贺芳亭恼怒道,“敢问邵王爷,这有什么好笑的?”
邵沉锋笑道,“不好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只是忽然想起,此前你骂我北蛮子,结果你那侄儿比我还蛮,该叫什么呢,西南蛮,还是西南夷?”
原以为贺家男儿没血性,自家姑奶奶被欺负也不声不响,没想到还有个贺暄峪。
这小子大有他的风范,他喜欢。
贺芳亭:“......我家峪哥儿少年意气,一时冲动也说得过去,王爷呢,一把年纪还行事无状,我看是天生就性子蛮横!”
邵沉锋冷笑,“呵呵,光你家会少年意气,到邵某这儿就是性子蛮横?我就不能老夫聊发少年狂?”
皇帝头疼挥手,“走走走,你们两个都走!”
确定你们两个彼此厌恨了,现在别来烦朕。
出了明德殿,两人互瞪一眼,一南一北各自走开。
回到公主府,贺芳亭叫来好大侄儿,一顿夸赞。
十月二十三日,皇后千秋如期而至,满朝文武皆献了寿礼,朝中四品及以上的官员赐宴广德殿,三品及以上的外命妇,以及皇室宗亲,则能进入坤元宫,当面向皇后朝贺。
贺芳亭晋封为公主之后,位置排到了前列,带着众命妇高呼,“恭祝皇后娘娘凤体康健,福寿千秋!”
又献上寿礼。
之后赐宴坤元宫三间宫室,丝竹舞乐一样不缺,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极其丰盛。
众人先还拘谨,见皇后兴致颇高,满脸笑容,也逐渐热闹起来。
贺芳亭左右侧是皇帝的长女、次女,两人有些嫉妒贺芳亭得父皇偏宠,不跟她说话,越过她聊得火热。
她也不在意,含笑欣赏歌舞。
忽然感觉手臂一凉,一名宫女惶恐跪下,“奴婢手滑,没拿稳酒壶,请顺安公主降罪!”
贺芳亭心说来了,笑道,“无妨,取布巾来帮我擦干即可。”
那宫女一脸为难地道,“洒得太多,只怕擦不干。不如,不如请公主随奴婢去更衣!”
贺芳亭:“不必......”
话没说完,大公主与二公主就阴阳怪气地说她脾气大,故意刁难宫女。
贺芳亭只好去了。
高门惯例,女眷出门都会带备用的衣裳鞋袜,贺芳亭也一样,青蒿抱着包袱,跟在她后面。
宫女引着她们绕了一段路,忽然道,“公主,此为内宫,下人无诏不得擅入。这位姐姐能否先回宴席等候,奴婢伺候公主。”
贺芳亭点头,“可。”
让青蒿回去,自己跟着那宫女穿过一个小庭院,终于到了一间半开的宫室。
宫女带了她进去,低声道,“公主稍候,奴婢取水来为公主净面。”
说着快步出去,还关上了门。
她刚走,屏风后传来一声粗喘,贺芳亭试探道,“谁?”
邵沉锋:“我!”
贺芳亭转过屏风,就见邵沉锋半躺在软榻上,满身的酒气。
诧异道,“邵王爷,你怎在此?外男不得擅入内宫!”
邵沉锋扶着头,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这是内宫么?你又是谁?过来,扶本王一把!”
贺芳亭笑道,“扶你?想得美!我要去告诉舅舅,让他依律治你!”
边说边往外走。
邵沉锋急了,努力睁大眼睛,“这么会告状,难道你是那可恶的贺芳亭?”
说着站起身来往前一扑,正好扑到贺芳亭脚前,一把抱住她的双腿t?,醉意朦胧地道,“不让你走,你告不了状!”
贺芳亭挣扎着要走,他紧抱着不放。
正纠缠间,这宫室的门忽然打开了,皇后跟人笑道,“伯母在此歇息片刻,酒醒了再入席......”
蓦然提高声音,“顺安,镇北王?你们在此作甚?!”
她是真的吃惊。
因为皇帝并没有告知她详情,只是派来个太监,跟她说带几名内外命妇到这间宫室。
她心知皇帝必有算计,却也没想到,算计的会是这两人。
第156章
皇后娘娘,请速召禁军前来,砍了这狂徒!
贺芳亭诧异回头,就看见了梁皇后和几名昭仪、婕妤,以及一众亲王妃、郡王妃、国公夫人,脸上的表情都极为丰富多彩。
赶紧解释道,“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皇后娘娘千万不要误会啊!我只是来此更衣,巧遇了镇北王!”
梁皇后:“......我们想象的哪样?”
贺芳亭急道,“娘娘,这就是一个误会!”
边说边踢邵沉锋。
邵沉锋还紧紧抱着她的腿,闭眼说醉话,“美人儿,别走,好好伺候本王,本王,本王不会亏待你,带你回朔北......”
众人倒抽口凉气,贺芳亭恼羞成怒,骂道,“这北蛮子灌了几两黄汤,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竟敢对我无礼!”
拔下头上金钗,用力刺下。
皇后和命妇们都是看得一惊,想拦又来不及。
只是贺芳亭刺的时候偏了一点,没刺中邵沉锋的咽喉,只刺中了他的肩膀......总感觉他这云虫入脑的模样演得太真了些,那就让他清醒清醒。
邵沉锋疼得嘶了一声,猛然坐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大着舌头笑道,“这美人儿够辣,本王喜欢!”
心里大骂狗皇帝下作,给他的不但是烈酒,还掺了催情药。
难道还指望他当众行云?他又不是禽兽!
别说有这么多人在场,就是没有,只他与芳亭,他也不欺暗室,因为他是正人君子!
不信来战!
......药性上头,他也只能靠胡思乱想来分散注意力,芳亭还是手软,她应该再刺重一点。
贺芳亭挣扎着躲开,抬手就是两巴掌,喝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本宫是谁!”
邵沉锋嘟囔道,“怎么还打人呢,太野了也不好!”
屋里有许多人,他却仿佛看不见,眼中只有她,伸长手去抓。
贺芳亭跑慢了一步,又被他扯住裙角,气得脸色绯红,对梁皇后道,“皇后娘娘,请速召禁军前来,砍了这狂徒!”
此时众人的神情,已经不是丰富多彩,而是呆滞中蕴含着极度的震惊和猎奇。
......镇北王试图非礼顺安公主?这俩不是一见就掐么?!
还有,用于歇息的宫室这么多,两人为何会凑到一起,真是巧合?会不会,哎呀呀不能细想,更不能乱说,顺安公主是真敢打人。
今晚最为精彩的戏目,非此莫属。
梁皇后回过神来,连忙叫身旁的太监上前解救贺芳亭,又拉又拽,又是掰手指,总算将她的裙角从邵沉锋手中抢出。
贺芳亭气得狠了,劈手夺过太监手中的拂尘,还要去打邵沉锋。
梁皇后急忙让人拦住,皱眉道,“你们的事儿,本宫管不了,还是交给圣上罢!”
立时派了人去禀报皇帝。
又对众命妇严肃地道,“事关顺安名声,不得外传!谁若胡言乱语,本宫饶不了她!”
众人纷纷答应。
心里都想,我不外传,我只会告诉最亲近的某某姐姐,某某妹妹,还有自家夫君,也会交待他们不许外传。
贺芳亭感激地道,“多谢皇后娘娘!”
梁皇后满脸同情,叹道,“顺安啊,你真是多灾多难,命忒苦!”
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她跟贺芳亭没仇,跟福庄长公主也没仇,但她知道儿子招揽贺芳亭不太顺利,巴不得贺芳亭受挫。
贺芳亭垂泪:“有舅舅、舅母的疼爱,顺安便不苦。”
暗道我为何命苦你心里没数?不都是你丈夫造成的?这不是猫儿哭鼠么?
皇帝在广德殿与大臣们同乐,皇后派去的太监一路小跑,先找到大太监李荣贵,再由李荣贵悄声禀告。
听完心里一喜,布局这么久,总算能收网了。
脱口道,“什么?沉锋非礼顺安?”
离他近的文武官员们,不由竖起了耳朵。
镇北王方才还在,宣称自己酒量一流,与礼郡王、成郡王、惠明国公等人斗酒,那几位也是好酒量,硬是把他喝趴下了。
圣上让小太监扶他去歇息,怎么会跟顺安公主扯上关系?
还说非礼......看来事情不小啊!
皇帝像是自知失言,掩饰地笑笑,对臣子们道,“众爱卿慢饮,朕去去就来!”
等他一出去,上首几位大臣立时交头接耳,没一会儿,就连敬陪末座的几名翰林都知道了,镇北王与顺安公主有事儿。
这可真是个热闹的千秋宴。
江止修身为户部右侍郎,正三品大员,自然也在赐宴之例,位置还比较靠前,此时已是面如锅底。
脸色差到了极点,以至于附近的官员们都不大敢搭理他。
但户部左侍郎程大人是他的老冤家,最爱踩他痛脚,端着酒杯过来笑道,“江大人怎么看?”
江止修狠瞪他,“程大人,适可而止。”
程侍郎:“适可而止这句话,料想顺安公主也曾对江大人说过。可惜江大人没听,执意要兼祧两房,惹怒了顺安公主。好在最后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江大人一定很欢喜,哈哈!”
江止修:......姓程的总是这么讨厌!
环视周围,似乎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打量自己,很是恼怒,猛灌了一杯酒。
第157章
顺安想染指你?好大的脸!
虽然都是官,然而官与官也不同,有的只顾着嘲笑同僚,例如程侍郎,有的已经在打腹稿,暗暗起草弹劾镇北王的奏折,例如唐朴方。
别的御史一看他那快要入定的模样,就知这老小子又憋着招,也无暇闲聊了,纷纷琢磨这弹劾的奏折该怎么写。
总之必须狠,骂得越狠皇帝越高兴。
也有些老成的官员觉得这事儿蹊跷,太巧,巧得像个局,但不该说的话,他们一个字也不会说。
坤元宫中消息更是传得快。
皇后久久未回,就有人猜测是出了意外,几位公主心下好奇,派了贴身宫女去打探。
宫女慌慌张张地回来一说,公主们连声惊呼,那声音可不小,命妇们再一问,满座皆惊。
天呐,镇北王好大的胆子,这可是皇后娘娘千秋寿辰!
顺安公主也太不走运了,怎就偏偏撞上他?
但话说回来,这真是巧合么?会不会是有意为之?
若是有意,又是谁先有意?顺安公主非要闹着和离,镇北王去江家帮她抢嫁妆,现在看来都很可疑啊!
众人心思浮动,瞬间有了很多种想法。
大公主目光闪烁,忽然笑道,“顺安是位美人,镇北王也是英武不凡,两人既有此缘份,父皇该成全才是!”
贺芳亭冒出来之前,她才是最受宠的公主,结果贺芳亭进宫哭了一场,就立刻夺走了父皇的宠爱,每每想起,她都气得牙痒。
真希望京城没有贺芳亭这个人。
最好带着她那个痴傻儿,跟镇北王回朔北喝风吃土。
——
“说罢,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将贺芳亭和邵沉锋召到南华殿,沉着脸问道。
邵沉锋抢着开口,气愤地道,“恳请圣上为微臣做主,顺安公主她,她想染指微臣......”
皇帝怒喝:“顺安想染指你?好大的脸!朕看你是还没醒,来啊,把他拉下去醒醒酒!”
几名禁军冲进来,半搀半拖带走邵沉锋。
皇帝又放缓声音问贺芳亭,“顺安,可曾受惊?”
贺芳亭眼圈微红,颤声道,“受惊还是小事,幸好皇后娘娘来得及时,否则,否则,我哪还有脸见人!”
皇帝:“都是那竖子酒后无德!朕已让李荣贵查清,几名小太监送他去北宫歇息,路上他非说没力气了,就近闯入一间宫室,那几名太监拖他不动,出去找人帮忙。也是巧,他们刚走,你便进去更衣,两下里闹出了误会!”
贺芳亭恨恨道,“前因如何,已不重要。舅舅,眼下唯有杀了他,才能保住我的声誉,保住皇室的声誉!”
皇帝暗想真是最毒妇人心,刚才用金钗刺邵沉锋,现在又扯上皇室声誉,撺掇朕要他的命。
而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叹息道,“舅舅也想为你出气,可这邵沉锋杀不得。太祖与邵家,约好了两不相负。你没看朕对他也颇为容忍?”
贺芳亭掩面哭道,“难不成,我只能自认倒霉,吃了这亏?”
皇帝好言相劝,终于劝得她停止哭泣,又为难地道,“顺安,这事儿可不好办啊。”
贺芳亭像是不明白他t?的意思,迷惘道,“还要怎么办呢?我听舅舅的,不追究了。”
皇帝:“可当时看到你们的人很多,皇后虽然下了封口令,也备不齐事情传出去。众口铄金,你纵然清白,也无法一一分辩。皇室声誉,也确实会受到损害。”
贺芳亭急道,“那怎么办?”
皇帝叹道,“普通人家,遇上这种事只能凑成姻缘,一床锦被遮盖住,不使流言肆虐。”
贺芳亭呆了呆,哭道,“舅舅,我不嫁,您别把我嫁给他!”
皇帝:“可要是不嫁,往后你在京城,必将受尽嘲讽。褚家女儿,也会被人非议!”
贺芳亭:“舅舅,他那么恨我,我要是嫁了他,会被他打死的!”
皇帝安慰道,“放心,他不敢。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你送信回来,朕派兵教训他!”
要是杀了就更好了,直接发兵剿灭镇北王府。
可以说,他是将朔北当成藩属,将贺芳亭当成汉使,汉使死,藩属灭。
没死之前,也能将藩属搅得天翻地覆。
贺芳亭:“我,我......”
皇帝最为宠爱的乔贵妃适时冲进来,责备道,“公主只惦记着自个儿,不思为圣上分忧么?圣上往日对你何等疼惜,你也说要孝敬圣上,都是假的不成?何况这事是你惹出来的,圣上也是在替你收拾残局!你若头顶污名,我两个女儿同为公主,也找不到好驸马!”
贺芳亭:“贵妃娘娘,我并非有意!”
她有一百个道理可以反驳乔贵妃,这时也只能装口拙。
第158章
为今之计,只能赐你们成婚
乔贵妃拉着她的手,含泪道,“我知道,公主并非有意,要怪只能怪那镇北王,可事已至此,你若不嫁,便是天大的丑闻!你好歹为妹妹们想一想!算我求你,嫁了罢,保住皇室的名声!”
贺芳亭哭道,“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乔贵妃:“没有人会信的!所有人都会以为,你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甚至怀疑你们早有私情,入宫幽会!”
贺芳亭委屈地继续哭,“我冤啊!”
乔贵妃叹道,“这就是咱们女人的命!不遇上最好,遇上了就只能认!不然还能如何?令家门蒙羞么?”
贺芳亭边哭边摇头,“不能令家门蒙羞。”
乔贵妃:“没错!此时此刻,皇室的名声、贺家的名声,都系于你一身。”
贺芳亭不说话了,只低头装哭。
如果不装哭,她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驳斥乔贵妃。
......倘若一个家族的名声只能靠牺牲女儿去维系,这样的家族不要也罢。
乔贵妃又劝道,“公主,嫁给镇北王也不辱没你,往后便是镇北王妃,朔北地位最高的女子,谁见了你敢失礼?况且,你和离后,好些人想看笑话,都觉得你嫁不到更好的人,只能将就,如今让他们看看,你夫婿是镇北王!不比江侍郎强得多?”
说到这儿,发现贺芳亭哭声小了,知道正说到她心坎上,再接再厉,“江侍郎肯定不愿意你嫁给镇北王,当上尊贵的镇北王妃。但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他越不愿,你越要嫁,气死他!”
贺芳亭冷哼一声,“姓江的心胸狭窄,哪会盼着我好?只会盼着我越过越落魄!”
乔贵妃:“是啊,所以咱们偏不如他的愿!”
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都是嫁给邵沉锋的好处,又用江家来刺激她。
贺芳亭左耳进右耳出,表现得越来越心动。
皇帝向乔贵妃投去赞许的目光,暗想还是女子懂得女子的心,一说到可以气前夫江止修,贺芳亭就动摇了意志。
过了片刻,贺芳亭迟疑道,“但就算我愿意嫁,镇北王也未必愿意娶,他恨着我呢!”
演了这么久,应该够了罢。
皇帝声音微冷,“由不得他!冒犯了公主还不想负责?没这么好的事儿!”
又安慰贺芳亭不要怕,万事有他这个舅舅。
正说着,小太监来报,镇北王已经醒了酒,殿外求见。
便让乔贵妃带着贺芳亭从侧门离开,去乔贵妃宫中歇息。
两人刚走,邵沉锋进来,满脸愤怒地道,“请圣上为微臣主持公道,顺安公主谋害微臣......”
皇帝怒道,“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冒犯她,还敢说她谋害你!”
邵沉锋:“她就是谋害微臣......”
皇帝冷笑,“好啊,那你说说,她怎么谋害你?”
虽然这局是他设的,但他还是想说一句,这竖子真正无耻。
邵沉锋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皇帝:“说不出来了是么?那就给朕闭嘴!”
邵沉锋目光一凝,像是做出了决定,不顾殿内还有太监、金瓜卫士,吞吞吐吐地道,“圣上有所不知,微臣,微臣有疾,正在服药。大夫说要禁欲半年,否则于子嗣有碍。微臣牢记于心,不近女色!顺安公主定是知道了此事,故意勾引微臣破戒!她,她好歹毒的心思!”
皇帝:“......胡说!”
这事儿他知道,但他没想到,邵沉锋竟然好意思说出来!
为了诬陷贺芳亭,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男人的脸面都不顾了。
邵沉锋大声道,“圣上明鉴,并非微臣胡说,是顺安公主工于心计,蓄意谋害!”
皇帝:“朕都不知道的事儿,顺安怎么会知道?”
邵沉锋一时语塞。
皇帝没好气地道,“闹出这种事来,你和顺安没脸,朕也没脸!为今之计,只能赐你们成婚。”
说着嘴角一扯露出笑意,又迅速收回。
邵沉锋已三十五岁,只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可见本来就不太行,眼下还纵欲过度,需要服药治疗,更为严重。
贺芳亭生了江嘉璎之后,也再无生育,据说是伤了身子。
这样两个人,成婚后能有孩子么?别说他们互相敌视,就是相亲相爱,大概也不能有。
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想笑。
邵沉锋也想笑,但辛苦地忍住了,如遭雷击一般惨叫道,“不能啊!微臣怎能娶她?万万不可!圣上......”
皇帝不想跟他废话,问李荣贵,“非礼公主,该当如何?”
李荣贵恭恭敬敬地道,“大不敬,形同谋逆,满门抄斩!”
皇帝看向邵沉锋,缓慢道,“你选罢。娶顺安,还是认了这谋逆之罪。”
邵沉锋:“......顺安公主不会愿意!”
皇帝冷声道,“她当然不愿意,还想让朕砍了你。可这已经不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关乎国体!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希望你也能。”
其实他还挺希望邵沉锋抗旨。
但又知道那不太可能。
人都怕死。
果然,邵沉锋沉默了数息,咬牙道,“微臣愿娶顺安!”
皇帝展颜,“这才像话。”
当即叫人拟旨,于宴席上赐婚镇北王与顺安公主,吉日也择好,就在十二月一日。
两位当事人都阴沉着脸,皇帝倒是很开心。
他现在只遗憾一件事,一年蝉没有了,给老镇北王下的那一份,是最后的量,方子也已失传。
若是还有,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邵沉锋服下,会省很多事。
就是给贺芳亭服了,也能起奇效。
可惜别的毒药不太隐秘,容易被查出,只能放弃。
更主要的是,下毒只能毒杀一人或几人,邵沉锋这一脉死尽了,也还有叔伯兄弟可以继承镇北王府,作用不大。
他想铲除的是整个镇北王府,并且下了决心,要在有生之年,替后世子孙消灭这个大威胁!
第159章
去吹吹朔北的风,看看朔北的草原和山川
宫宴散时,大臣们偷看镇北王,命妇们偷看顺安公主,都想从他们脸上看出端倪。
两人表情出奇的一致,都是愤怒中带着隐忍和仇恨,仿佛在说,我根本不愿意,我是中了对方的毒计!
众人心下喟叹,看来之前怀疑两人有私情是错误的,这不是有情是有仇,如果真有情,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爆出,大可求皇帝赐婚。
这就是一桩无意中造成的误会,两人是妥妥的一对怨偶。
但也怪不得皇帝,两人搂抱纠缠多时,纵无肌肤之亲也不清白了,若不成亲,镇北王倒没什么,过完年就回朔北,顺安公主留在京中,得承受多少流言蜚语。
也有人同情顺安公主,在京中有皇帝照看,到了朔北可是镇北王的地盘,往后只怕日子难过。
然而转念一想,顺安公主也不是好惹的,学识广博、性情坚韧,江家惹了她,现在就是个笑话,云山书院惹了她,直接没了。
方山长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士林泰斗、文章宗师,结果在她面前摔了大跟头,晚节不保名声扫地,如今听说在家喂鸡。
这夫妻俩谁能占上风,还未可知。
出了宫门,贺芳亭和邵沉锋都板着脸,没看对方一眼,一人上车,一人上马,各自回家。
邵沉锋还泄愤似的抽了两名侍卫几鞭子,骂道,“没眼力劲的东西,本王来了也不t?知道殷勤些!”
众人见他这般残暴,又替贺芳亭担上了心。
可他们不知道,邵沉锋回到王府立时露出笑脸,对那两名侍卫道,“去账房支二十两银,治治伤。”
两名侍卫拱手笑道,“多谢王爷!”
王爷只是装样子,收着力呢,他们并没有受伤,但白给的钱为啥不要?王爷得笑他们傻!
公羊先生听见动静,迎出来问道,“事成了?”
邵沉锋笑道,“成了,十二月一日的婚期。”
向来平静的公羊先生有些激动,府里多年没办喜事,总算有一桩了,“那得预备起来,新房得修一修,聘礼也得赶紧置办!不能委屈了顺安公主!”
说着又一皱眉,“不,不能太过热衷,免得被他看出破绽。”
邵沉锋:“没错,先别张罗,等他发了话,我再不得不办。”
事情就快成了,绝不能功亏一篑。
想着很快就能娶到贺芳亭,情不自禁哈哈笑了两声。
公羊先生:“......恭喜王爷!”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顺安公主那般聪慧,也不知会不会嫌他傻?
邵沉锋笑容满面,“多谢多谢!”
贺芳亭回到公主府,也舒了口气,整天演戏也挺累人,侍女仆妇们此前得了信,看她的目光都带着担忧。
孔嬷嬷急道,“芳姐儿,究竟出了什么事?”
好端端进宫吃席,回来就被赐了婚!
虽然镇北王对芳姐儿存有善意,可这事儿会不会太急了?很像是皇帝的阴谋。
贺芳亭笑道,“嬷嬷,赶明儿我就能当王妃了,你不高兴么?”
孔嬷嬷恨不得拧她一下,“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正经些!”
贺芳亭便正经道,“嬷嬷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孔嬷嬷沉默会儿,又道,“那,那过完年就要去朔北了?”
贺芳亭点头,“对,去吹吹朔北的风,看看朔北的草原和山川。”
从出生到现在,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白云观,想到遥远的朔北,心里很有些期待。
沿途的风景想必也很美。
孔嬷嬷:“......你不会嫌嬷嬷年纪大,把嬷嬷留在京城罢?”
贺芳亭失笑,“怎么会呢!我在哪儿,嬷嬷就在哪儿!就算嬷嬷嫌我烦,我也得带上嬷嬷!”
孔嬷嬷:“谁嫌你烦了!”
躲去一旁抹泪。
江嘉璎困得睁不开眼睛,但坚持要等娘亲回来,贺芳亭让她跟自己一起睡,摸着她的头发道,“璎儿,娘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儿?娘你说!”
江嘉璎颇有兴趣地道。
她很喜欢娘亲把她当成大人,跟她说重要的事情。
贺芳亭轻声道,“今晚皇帝赐婚,让娘嫁给镇北王,一个多月后就要成亲。”
江嘉璎:“......成亲?!”
这事儿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瞌睡虫都惊没了。
贺芳亭搂着她,温柔地道,“不管娘嫁不嫁人,嫁给谁,你都是娘最疼爱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江嘉璎:“可,可是......”
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问道,“以后镇北王就是我的继父?”
贺芳亭笑道,“是。但如果你不想叫他父王,叫王爷就行。”
她不会勉强女儿。
江嘉璎踌躇道,“那,那他会不会像爹一样,带人回家欺负娘亲?”
贺芳亭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眼眶微热,“不怕。他敢欺负娘亲,娘亲就再与他和离。他若敢欺负你,娘亲也绝不答应!”
江嘉璎重重点头,“好!”
在她心里,娘亲像山一样可靠,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她。
她也不觉得再和离一次有什么奇怪的,依在贺芳亭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160章
这姑侄俩几百个心眼子
次日,贺暄峪和贺礼文、贺礼章、贺芳妍三兄妹,一大早就跑来公主府。
挥退下人,贺暄峪迫不及待地问道,“姑姑,你是自愿还是被迫?”
如果是被迫,他一定想办法搅黄。
贺芳亭笑道,“朔北的风光,姑姑想去看一看。”
那就是自愿了,贺暄峪转忧为喜,“镇北王是位豪杰,配得上姑姑。”
姓江的就差远了,长得虽不错,内里却是个伪君子。
......曾祖父和曾祖母当年,难道是看中了他的外表?极有可能。
贺芳亭话锋一转,“但你们得当我不愿意。”
贺暄峪表示明白,笑道,“我猜也是这样。”
话没说完就有了主意,“待会儿,我便带几个嗓门大的侍卫,去镇北王府门口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