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褚中轩惊醒似的抬眼看她,露出个浅淡的笑容,“没什么。”他娘心中藏不住事,有些隐秘绝不能告知。
也许,他该跟邵沉锋开诚布公地聊一聊,问问他,毒杀老镇北王用的什么药。
再等下去,他怕自己跟史上那些倒霉太子一个下场。
第150章
眼下不算什么,他家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贺芳亭刚回到公主府,孔嬷嬷就迫不及待地禀报,“芳姐儿,姓江的今日来了。我没让他进门,叫几个小厮赶走了。”
“赶得好,就不许他进门,也不许他见璎儿!”
贺芳亭赞许道。
以前她还觉得,夫妻和离了,也不该拦着儿女认爹娘,后来却发现,江止修这样的父亲,有还不如没有。
她挺担心璎儿被他带坏,因此最好不见。
至于江止修打算说些什么,她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关心她昨晚有没有受到惊吓,帮着她骂邵沉锋,然后深情悔过求她原谅,求她复和,还会保证以后绝不负她......如果这是戏台上的一出戏,那真是又无聊又乏味,没几个人想看。
孔嬷嬷笑道,“正是这个理儿。放心,我没让璎姐儿知道。”
顿了顿又幸灾乐祸地道,“听说那一窝子现在鸡飞狗跳,日日关起门来吵架。两老的骂谢梅影是丧门星,谢梅影骂他们是老不死的。二房两口子,也闹着说江止修不管他们,没尽长兄的责任。谢梅影与江止修更是大打出手,江止修来时脸上还带着伤。真是活该,就得让这负心汉自食恶果!”
有些人呐,捧着宝贝也不知道珍惜。
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可那有什么用?
还想与芳姐儿复合?呸,真当他江家祖坟冒青烟了?这泥坑落进去一次都算是看走了眼,疯了才落第二次!她老婆子第一个不答应,姓江的有多远滚多远!
贺芳亭笑道,“嬷嬷说错了,人家这不是鸡飞狗跳,是热热闹闹,这才是江家想要的好日子呢。”
孔嬷嬷大乐,“对对对,是他们想要的好日子,这会儿得偿所愿,咱们该说声恭喜!”
白薇也在一旁笑道,“前儿小桃红来说,江家这场面快维持不下去了,卖了大半奴仆补贴家用。但还是不够,老太爷让江侍郎卖一个乡下的庄子,江侍郎不愿意,想让二房拿钱养家,父子三人都快打起来了!”
贺芳亭笑了会儿,叹道,“看样子,宇儿还没傻到家。”
剩下的银钱,他大约都带走了,没有留给江止修,否则江家不会如此窘迫。
但要说江家瞬间穷到这地步,那也不太可能,不过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尽想着占别人的便宜罢了。
这家人呐,同富贵都不容易,共患难更是难上加难,一遇上难关,就只顾着自己,哪怕是骨肉至亲,劲儿也不会往一处使。
眼下不算什么,他家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白薇又道,“小桃红还说,谢姨娘逼着江侍郎将她扶正,江侍郎不答应,谢姨娘抱着肚子要上吊,江侍郎让人帮她挂绳子。”
这事儿孔嬷嬷也是刚听闻,急道,“死了没?”
如果死了,她得放几个爆竹去去晦气。
白薇嗤笑道,“她哪舍得死,吓唬江侍郎而已,又没吓唬住。”
孔嬷嬷有点遗憾,“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贺芳亭懒得再理江家的破烂事,问道,“璎儿做什么去了?”
孔嬷嬷笑道,“跟青蒿、白苓几个在后院扑蝴蝶呢。”
说着还嘀咕,“和你小时候一样,尽糟蹋花草。”
她亲手培植的各色兰草、牡丹,被那时的芳姐儿祸害了不少,现在想起来还心痛。
贺芳亭为自己和女儿狡辩,“花草么,踩踩长得更好。”
孔嬷嬷:“......你说得对。”
心想这姑娘叫什么贺芳亭,该叫常有理。
贺芳亭想去后院找女儿,带着侍女们穿过长廊迤逦而行,两旁繁花似锦,映着丽人如云,堪比春日画卷。
公主府里的景致,与贺芳亭记忆中已经不同,但布局没变,还是正殿三间,附有偏殿、配殿,前后院落宽阔,四周以长廊连接。
她还清楚地记得一个场景,就在这条长廊里,母亲在前风风火火地走着,她在后小跑追赶,然而怎么都追不上。
就在她快哭的时候,母亲停下来,回头笑道,“别哭,哭就变成小花猫了!”
她扑到母亲怀中,还是委屈得落下了眼泪。
这是母女俩为数不多的温馨相处,大多数时候,母亲都充满了愤怒和悲伤。
“娘亲!”
江嘉璎看到她,欢笑着跑过来,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贺芳亭笑道,“扑着了么?”
江嘉璎晃晃手里的罗网,嘟嘴道,“没扑着,这网不好,不是我力气小,也不是我跑得慢!”
贺芳亭笑着安慰,“自然是网不好,娘知道璎儿力气又大,跑得又快!明日让人给你重新做几个。”
江嘉璎喜道,“好!”
挽着母亲坐在长廊里,准备休息会再战。
贺芳亭给她擦擦汗,轻声道,“璎儿,记得镇北王么?”
江嘉璎点头,愤愤道,“记得,他不是好人,欺负娘亲!”
贺芳亭笑道,“不,他是好人,只是装得像坏人。”
江嘉璎吃惊地道,“坏人也能装?”
贺芳亭:“能!但这是个秘密,娘只告诉你,你记在心里,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江嘉璎郑重地道,“娘亲放心,璎儿记住了!镇北王是好人,不能跟别人说!”
贺芳亭笑着摸摸她的头,“璎儿真乖!”
璎儿喜欢骑马,朔北有宽阔的草原任她驰骋,还能远离京城的勾心斗角。
当然了,朔北也不会是世外桃源,但邵沉锋和镇北王府的品格,她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何况,母亲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如果不是欣赏镇北t?王府,绝不会与他们合作,更不会替他们隐瞒白云观。
能得到先太子与母亲的认可,镇北王府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既然做出了决定,便不要再瞻前顾后,而是竭尽全力,尽量走出正确的路!
第151章
这是你峪表哥,快叫人
江止修又去了顺安公主府几次,但都没能见到贺芳亭母女,反而被孔嬷嬷、青蒿、白薇等人各种嘲讽,也有些恼火,打算冷一冷再去。
公主府得了清静。
贺芳亭抓紧时间办了件喜事,给白薇、青杉完婚。
白薇原定年底出嫁,现在已是十月,也快年底了,过阵子她会很忙,不如先让两人成亲。
刚到贺芳亭身边时,白薇才六岁,如今十九岁,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虽是主仆,情义却很深。
青杉也是从小被卖到贺家,又作为陪嫁跟她到了江家,一直对她忠心耿耿,任劳任怨。
对于他们,贺芳亭绝不吝啬。
帮两人置办了宅院,给了白薇三千两的嫁妆,并许多布匹衣物、金银首饰,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成亲当日,贺芳亭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小妹贺芳妍也跑来凑热闹,送了白薇一套鎏金头面。
公主府上下所有人都吃了席,也都看得咋舌。
几名侍女悄悄议论,“京城下人中,这是头一份了罢?”
一人反驳,“何止下人中,前一阵孙翰林家的小姐出嫁,也没这么多嫁妆!公主殿下真是大方!”
青蒿路过,笑道,“殿下本来就大方,大家若想有这份体面,就好好当差,来日殿下不会亏待了咱们!”
几人都点头称是。
又有一人打趣她,“白薇姐姐都出嫁了,青蒿姐姐呢?咱们何时能喝你的喜酒?”
青蒿并不脸红,高昂着头道,“我听殿下的,殿下让我嫁谁,我便嫁谁,让我何时出嫁,我便何时出嫁!”
一名老嬷嬷笑道,“张口闭口就是出嫁,你们羞不羞!”
青蒿坦然道,“不羞。”
爹娘为了给兄长娶妻,把她卖到江家,本以为会挨打挨骂,却好命地被选到殿下身边,从此掉进了福窝里,能吃饱饭、穿好衣裳,还能学认字。
殿下对她,比爹娘对她还好,她当然要听殿下的,哪怕让她嫁个瘸子聋子,她也嫁。
当然了,殿下根本不会这么做。
白薇姐姐嫁给青杉哥哥,也是他们先看对了眼,殿下分别问了他二人,之后就给他们定了亲。
殿下也跟她说,看中了谁,尽管告诉她。
可她谁也没看中,也不会看,就等着殿下安排。
她也不害怕嫁人,因为除了晚上出去住宿,白日依然在府里当差,也能常伴殿下左右,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所以真不懂白薇姐姐为啥哭得这么伤心。
其实白薇不是伤心,是感动。
她知道殿下为她准备了嫁妆,却没想到竟然准备了这么多,殿下对她的好,真是实实在在,没半分虚的。
伏在贺芳亭膝上哭了许久,才在她的催促中跟着青杉走了。
青杉在贺芳亭面前也哭,出门就收了眼泪,乐得像个傻子。
江嘉璎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扭头问道,“娘亲,白薇姐姐明天还在么?”
贺芳亭笑道,“成亲很累,让她休息一个月再回府。”
江嘉璎又好奇地道,“我听她们说,人都得成亲。白薇姐姐嫁了卫管家,那我以后嫁给谁?”
卫管家指的就是青杉,白薇嫁给他之后,会被称为卫娘子。
贺芳亭爱怜地道,“你还小呢,等长大再说,先陪着娘。”
璎儿长大之前,她绝不会让她出嫁。
江嘉璎开心地点点头,“好,我要一直一直陪着娘亲!”
嫁人就得出去,多可怕。
白薇、青杉的婚事过去两天,顺安公主府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当时贺芳亭进宫,青杉将人请到外院花厅,孔嬷嬷亲自出来招待,感慨道,“小公子长得可真像当年的长宁侯!”
来者正是长宁侯贺子言的次孙贺暄峪,极有礼貌地道,“嬷嬷谬赞,我怎敢与祖父比肩。”
孔嬷嬷见他长得又高又俊,面如冠玉萧萧朗朗,且为人谦逊,更添了几分欢喜,笑道,“侯爷、侯夫人,并一家老小可还安好?”
贺暄峪:“有劳嬷嬷动问,都还好。”
顿了顿问道,“嬷嬷,姑姑何时回来?”
京城的消息传到西南,祖父又生气又担忧,派他回京探问。
他也十分气愤,带着几名侍卫马不停蹄,到了京城都没回家,直接来了顺安公主府,原以为府里人心惶惶、焦灼不安,可看这井井有条的模样,应该还稳得住。
沿途他也听了许多流言,对这只见过几次面的姑姑很是敬佩,不愧是他们贺家的姑奶奶!
孔嬷嬷笑道:“约莫申时......”
话没说完,江嘉璎跑进来,拉着她的手摇晃,“孔嬷嬷,原来你躲在这儿,叫我好找!”
孔嬷嬷:“......并没有躲,有事儿。”
小公子来之前,她们一群人正陪着璎姐儿捉迷藏,她本不想参与,璎姐儿非叫上她。
江嘉璎撒娇,“不管,反正我找到你了,现在轮到你找我!”
说着就要跑,孔嬷嬷一把拉住她,有些尴尬地介绍道,“小公子,这是璎姐儿,你的表妹。”
长宁侯似乎想让这位小公子娶璎姐儿?
......哎呀呀,这可真是,早知道他今日来,她一定叮嘱璎姐儿稳重乖巧一些,如今露馅了。
又对江嘉璎道,“这是你峪表哥,快叫人!”
同时以目光暗示她不要胡闹,希望能有所补救。
但江嘉璎完全不懂,心说嬷嬷眼睛生病了?
不过,她也知礼仪,对贺暄峪微微一福,笑道,“见过峪表哥!”
贺暄峪拱手,“璎表妹不必多礼。”
第152章
知足常乐,高兴得很
自从母亲被晋封为公主,江嘉璎就忽然多了好几位表哥,对表哥这种亲戚并不陌生。
但这位表哥好像跟别的表哥不一样,个子更高,也更好看。
江嘉璎立时对他有了好感,眼睛亮晶晶地道,“峪表哥,晚上在我家吃饭。孔嬷嬷说,今晚有炙肥孔嬷嬷:......
贺暄峪微笑道,“好。”
江嘉璎:“还有百合鸡汤,你喜欢喝么?”
贺暄峪继续微笑,“喜欢。”
江嘉璎像是找到同好,掰着手指头笑道,“我也喜欢,还有蟹粉狮子头、黄焖鱼、清炒白崧......”
“璎姐儿!”
孔嬷嬷深觉不能再让她聊下去了,再聊下去,那不是露馅儿,是把底全部露光,强笑道,“小公子远道而来,想必身子疲乏,先去沐浴更衣罢!”
江嘉璎:“峪表哥,我家后院的浴池很大,但只能我和娘亲去......”
孔嬷嬷赶紧拉着她走了,不敢让她再多说一句。
贺暄峪表情复杂。
自小,他就知道祖父希望他娶姑姑家的女儿,虽然没有定亲,却有口头之约。
他也无所谓,婚姻大事,不都是长辈做主?再说娶谁不是娶!
母亲对此颇有微词,怕带累他的前程,可也不敢多说什么,还让他听祖父的话。
这回祖父派他来京城,除了探望姑姑,就是想定下这门亲事。
但他在路上听说了江家的种种事迹,觉得江嘉璎又蠢又坏,还没良心,不向着自己的亲娘,却向着那姓谢的小妾,似乎还与那死了的远昌侯谢容墨同进同出。
就觉得此人不堪为良配,准备到了京城跟姑姑说亲事做罢。
姑姑那样的性情,肯定能理解,当初也是她说,不用急着定亲,长大再议。
现在他和江嘉璎都长大了,果真不是一路人,连亲戚他都不想做,更别说夫妻。
谁知快到京城时,又听说江嘉璎中邪,驱邪后成了傻子。
当即叹口气,完了,这姑娘他不娶不行了,做人得讲道义。
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今日见了江嘉璎,发现她话能说清楚,行走正常,也不流口水,不像一般的痴傻儿,就觉得很知足。
还会跟人捉迷藏、留客人吃饭,那想必下雨了也知道往家里跑。
甚至容颜甚美,活泼可爱,简直是意外之喜,几分傻气也成了天真无邪。
所以孔嬷嬷白担心了,贺暄峪知足常乐,高兴得很。
去客院沐浴完,换了身全新的朱红色锦袍,意气风发、少年英武,想给姑姑一个好印象。
但他刚系上玉佩,江嘉璎忽然闯进屋里,用力拉扯他,“你走,你不要在我家,我不要你在我家,快走,再也不许来!”
几名侍女在后跟着,只敢好言相劝,不敢太过阻拦。
贺暄峪:“......璎表妹,这是怎么了?”
他稳稳站着,江嘉璎就拉不动,生气地道,“我还说你是好人,留你吃饭,原来你是坏蛋!”
贺暄峪:“......我哪儿坏了?”
方才还对他亲亲热热,沐个浴的功夫,怎就翻了脸?京城的姑娘都这样么,还是只有她如此t??
江嘉璎满眼控诉,“你竟然想娶我!”
在她心中,娶她等于让她离开家,离开娘亲,不是坏蛋是什么?
说话间孔嬷嬷赶来,急道,“璎姐儿,不要胡闹,快跟嬷嬷回去!”
也怪她,刚才以为璎姐儿玩累了睡着,就跟个老姐妹悄声提了此事,哪知被她听个正着。
听见也就听见了,她还跑来赶人!
江嘉璎眼圈红红地道,“我不,你先让他走,他不是峪表哥,是来害我的大坏蛋!”
贺暄峪:“......娶你就是害你?”
江嘉璎瞪着他,“没错!”
贺暄峪:“你不想嫁我?”
江嘉璎坚决道,“不想,半点儿也不想!”
贺暄峪:“那你想嫁谁,谢容墨?”
江嘉璎很恼怒,“鬼才嫁他,他更坏,比你还坏!”
贺暄峪:“我不坏,你嫁我罢!”
江嘉璎又去推他,“不,不嫁,你快走!”
贺暄峪还是不动,忽然露齿一笑,“那不行,必须娶你,带你回我家每天欺负!”
他在西南也不是什么好性情的文弱书生,争强斗狠的事儿不知做了多少,人送外号小霸王。
这会儿江嘉璎口口声声不嫁,瞬间激起了他的逆反心。
“你你你......”
江嘉璎哇的一声哭了。
边哭边骂,要赶他走。
贺暄峪偶尔回应两句,走是不走的,把江嘉璎气得跳脚。
孔嬷嬷劝这个劝那个,谁也劝不住,累得嗓子冒烟。
贺芳亭从宫中回来,又急着赶到客院,看见的便是这吵闹不休的一幕,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
......之前还笑江家鸡飞狗跳,这会儿自家也鸡飞狗跳了。
先安抚住女儿,保证在她点头前绝不让她嫁人,又叫了贺暄峪到银安殿,叹道,“峪哥儿都长成大人了,真是时光如流水!”
上一回见峪哥儿,他还是个幼童呢。
贺暄峪脸微红,“姑姑,方才冒犯了璎表妹,还望姑姑恕罪。”
贺芳亭笑道,“她也冒犯了你,两边扯平罢。”
叫了贺暄峪近前,细问他西南情形。
第153章
我可以等
贺暄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了自家近况及西南的一些风土人情,姑侄俩相谈甚欢。
虽然多年未见,贺芳亭不知道这侄子会长成什么样,贺暄峪也早忘了这姑姑的容貌,但自有种至亲之间天然的亲近,还都觉得对方既聪明又有趣。
并且,贺芳亭心中充满了莫名的骄傲。
谢梅影有侄儿,她也有侄儿,谢梅影的侄儿号称二斗谢郎,实则是个卑鄙小人,自家这侄儿,却真正是芝兰玉树,潇洒倜傥。
比那谢容墨强出八条街。
贺暄峪关心的是姑姑与江家的事儿,愧疚地道,“姑姑,是我来迟,害你在江家受了磋磨。”
贺芳亭回想一下,感觉自己并没受什么罪,笑道,“无妨,你们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从知晓江止修想要兼祧那日起,她便展开了反击,没委屈自己。
唯一让她伤心的是儿女离心,但后来知道女儿是被恶鬼夺舍,又救了回来,对她的那份伤心就转为了庆幸。
至于儿子江嘉宇,她也想开了,并不是每一对母子,都有母子缘。
钱财上,本来是有很大损失的,可邵沉锋太得力,抢了谢梅影的大部分嫁妆给她,再一算总账,发现损失有限,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果再算上这些年她自己和一双儿女的消耗,不但不赔,还赚了。
或者说,她赔的是这十八年的时光。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当初选错了人,就得认这个亏,若是为此终日后悔、怨愤满怀,不是又得赔进去几年或几十年?更亏!
还不如从此放下,开始另一段人生。
贺暄峪见姑姑不愿多提江家,也没有再说,而是斟酌道,“姑姑,小侄听闻,镇北王屡次对你无礼。不过......”
贺芳亭:“不过什么?”
贺暄峪环视四周一圈,小声道,“我家与镇北王府素无来往,但偶尔提及,祖父对镇北王、老王爷,似乎都颇为欣赏。”
江家,他不会轻易放过,但镇北王么,他有点为难。
邵氏父子俩抗击北蛮,威镇一方,为大昭守住了北境的安宁,这样的人物,不应该心胸狭窄,也许另有隐情。
何况,镇北王劫掠江家弥补姑姑的嫁妆,实在太合他的心意。
贺芳亭微微一笑,同样小声道,“放心,我省得。”
姑侄俩交换个眼神,许多事情尽在不言中。
贺芳亭并不想把自己与邵沉锋的计划告诉他,因为,他不知情才更真实,更无破绽。
遂转换话题,带些好奇问道,“峪哥儿,听说西南夷族很是骁勇?”
贺暄峪笑道,“是啊,拿根烧火棍,就能追得野猪满山跑。在山里见什么吃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里钻的,都能吃。还吃花吃草,树皮也能剥下来嚼一嚼。”
贺芳亭有些向往,“若有机会,真想去见识一番。”
贺暄峪笑容真诚,“姑姑若来,我们合家欢迎,带姑姑去看各种奇特的景致,品尝各类美食。”
贺芳亭问了几句,又道,“与夷族打交道,也很辛苦罢?”
贺暄峪:“辛苦是辛苦的,但也省心。夷族与中原人不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你帮了他,他记你的情。你打服他,他当你是兄弟。虽也有奸诈狡猾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性子直爽。”
贺芳亭笑道,“诸葛武侯七擒孟获。”
诸葛亮天下奇才,领兵是一绝,治国更是一绝,尤其教化夷人这一方面,极有手段。
贺暄峪也笑,“哪敢与诸葛武侯相比。”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祖父尊崇诸葛武侯,还真学了又擒又放这一招。小侄也被派出去几次,攻打山上的黑头夷。”
贺芳亭关切地问道,“战绩如何?”
贺暄峪挺起胸膛,“未尝一败。”
这骄傲自信的英武神态,看得贺芳亭喜从心来,拍着他的手臂笑道,“吾家千里驹也!”
贺暄峪谦虚道,“姑姑过奖!”
顿了顿又有些羞涩地道,“姑姑,这回祖父不派大哥,也不派二叔或三叔,专程派了我来,是想让您看看我。您觉得,我,我还行么?”
贺芳亭得知来的是他,也就明白了大伯的意思,肯定地道,“峪哥儿极好,家世门第、人物才干皆是上上乘,京城子弟,大多不如你!”
又遗憾地叹道,“只是你也看见了,璎儿如今像个孩童,若是出嫁,于她自己或于夫家都不大妥当。所以,这事儿不必再提,你也该娶更好的姑娘!”
峪哥儿这样的少年,每个丈母娘都会喜欢,错过了真可惜,好在她当不成他的丈母娘,也依然是她的姑姑。
贺暄峪:“......姑姑,孩童也会长大。”
贺芳亭苦笑,“可谁也说不准,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请了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女儿是什么情况,根本不是痴傻,而是被恶鬼夺舍之后神智停留,甚至退步,因此康愈的可能性很高。
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想耽误峪哥儿,因为康愈的时间或许会很长。
贺暄峪坚定地道,“我可以等!”
他真的可以,他本来就不想太早成亲。
大哥曾抱怨过,有了家室就有了拖累,打仗也勇猛不起来。
虽然他严重怀疑,这是大哥打仗不如他的借口,也还是觉得,晚些成亲更好。
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爹当爷爷。
第154章
报官告御状都随你,小爷在家等着
贺芳亭有点感动,然而还是摇头,“不好!峪哥儿,你年已十七,不小了,我会给你祖父去信,让他替你另择淑女,早日成婚。”
峪哥儿是个好孩子,仁义,可若让他等,就等于是璎儿欠他一份人情,也欠他家一份人情,大堂兄、大堂嫂也可能会有想法。
何必呢。
她的璎儿纵有不足,也没必要刚开始就低人一头。
贺暄峪并不打算放弃,刚想说我至少能等八年,忽然瞥见门外一抹粉色裙裾,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姑姑,我就想娶璎表妹,您就成全了罢。娶回去,让她在我家慢慢长大也是一样......”
江嘉璎再也忍不得,提着裙角跑进来,怒道,“我不嫁你,不去你家,你去娶小猫小狗!”
说着又拉母亲的手,委屈地道,“娘亲,你赶他走,赶他走!”
贺芳亭无语地瞪侄儿一眼,这也不是个老实的,看见璎儿在外偷听,故意逗她。
贺暄峪拱手认错,“姑姑恕罪,璎表妹恕罪。”
江嘉璎转头不看他,“哼!”
贺暄峪笑道,“璎表妹放心,我一会儿就走了,不会赖在你家。”
江嘉璎狐疑,“真的?”
贺暄峪诚恳地道,“放心,表哥从不骗人。”
贺芳亭看着他,目光有几分讶异,感觉像是在看镜子里的自己......他们贺家人都这么会睁眼说瞎话么?
不,不t?是的,祖父祖母、大伯、父亲和几位堂哥都不这样。
她和这侄儿是例外。
江嘉璎转嗔为喜,“那太好了!走,去吃饭,我和娘亲请你吃饭!”
只要不娶她,那她还是很喜欢这位表哥的。
贺暄峪笑眯眯地道,“好,多谢璎表妹!”
两人一左一右,拥着贺芳亭去花厅用饭。
之后贺暄峪告辞,要回长宁侯府,江嘉璎热情地送他出门。
快到门口时,贺暄峪凑近她,边走边低声道,“璎表妹回去罢,明日我再来。”
江嘉璎笑脸僵了,“......明日还来?”
不是说不会赖在她家么?大骗子!
贺暄峪笑道,“不来,怎么娶你回家呢?哈哈!”
说完飞身上马,江嘉璎气极,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扔过去,没打着人,打着了马。
那马受惊,往前一窜,贺暄峪没有防备,也在马上闪了一下,又迅速坐稳,回头瞪她。
江嘉璎感觉大仇得报,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次日,贺芳亭又进宫,江嘉璎严阵以待,叫了几个小侍女埋伏在门后,准备等贺暄峪一来,就把他打出去。
但贺暄峪没来,而是去了江家。
带着几十名侍卫,如狼似虎地撞开江家的大门,从外往内砸,内外书房、松荣堂、落梅轩、大小厨房、各处院落,除了二房两个女儿的院子,没一处放过。
江家裁撤了大半奴仆,人本来就少,又因发不上月钱,忠心的更少,最忠心的就是江福,大叫着上前阻拦,被捆住手脚丢进马厩。
其他奴仆看他在马粪堆里翻滚,彻底没了胆子,做鸟兽散,躲进江府各个角落,避免被主子看见、使唤。
潘氏瘫坐在地上干嚎,江承宗大叫强盗,还吵着要去报官,贺暄峪横眉怒目,“知道小爷是谁不?小爷姓贺!你们江家如此欺辱我姑姑,真当我贺家没人?!”
江承宗:“......原来是亲家小公子,有话好说!”
贺暄峪眉头一皱,丝毫不给面子,“滚!什么阿物儿老不修,也配跟小爷攀亲!”
骂完继续砸。
上回邵沉锋还只是搬东西,他这回不搬,只想把江家砸个稀巴烂。
谢梅影的落梅轩,更是连门窗都砸了,她辛辛苦苦守住的财物,也是烧的烧砸的砸,还有些丢到大门外,任路人拾取。
路过的好些闲人都发了笔小财。
江林修、李惜香夫妻倒有经验,一见势头不对,就抱着细软跑去女儿院里。
贺子鸣一贯的胆小,见这侄孙要去寻江家的晦气,唯恐惹火烧身,派两个儿子去劝。
贺礼文、贺礼章兄弟俩确实也劝了,但没劝住,索性加入。
身手虽没贺暄峪敏捷,也砸得很痛快,很解气。
等江止修闻讯赶来,家里已经连个能坐的椅子都没有了,气得七窍生烟。
贺暄峪站在落梅轩门前的台阶上,轻甩着马鞭,居高临下地道,“姓江的,你敢辱我姑姑,不过是以为无人替她出头。现在看清楚了,贺家有人!报官告御状都随你,小爷在家等着!”
说完一声呼哨,带着两名堂叔和侍卫们离开。
贺礼文、贺礼章互视一眼,都面有惭色。
姓江的敢如此,可不正是欺他们贺家无人,他们也的确太过懦弱了,不如大姐姐,也不如峪哥儿。
第155章
这么会告状,难道你是那可恶的贺芳亭?
江止修无法容忍被一个小辈欺到头上,亲自去大理寺报官。
接待他的大理寺丞态度很好,但并不派人去缉拿贺暄峪,说这是家务事,清官也难断。
还不甚委婉地道,“出嫁女在夫家受了委屈,被逼和离,娘家子侄上门闹一闹,替姑姑讨个公道也是常理,您体谅一二。”
他出来前,他家夫人耳提面命,如果敢帮江家,就等着她娘家子侄上门问候。
江侍郎可能还不知道,他已经犯了众怒,把全京城的当家主母都得罪了。
她们不敢跟顺安公主结交,也不敢明面上说什么,却能管着自家夫君疏远江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