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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邵沉锋勃然大怒,放在一侧的手握紧了贵妃榻靠背,“竖子安敢!”

    贺芳亭继续道,“那日王爷提醒我,想必也是看出了他色胆包天,可是......”

    邵沉锋专注听着,“可是什么?”

    说到这儿,贺芳亭平静的声音中带了愤怒,“可是王爷肯定也想不到,这狗贼觊觎的不仅仅是我,还有璎儿!”

    邵沉锋:“......没人伦的禽兽,畜生!”

    璎儿可是他表侄女,又像个孩子,怎能起那禽兽之念!

    贺芳亭:“禽兽畜生都比他干净些。”

    但她跟邵沉锋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他跟自己一起唾骂狗太子,骂有什么用?不痛不痒的,杀了才解恨。

    因此话锋一转,“王爷,现在信我想屠龙了么?”

    邵沉锋:“信了!”

    如果他是贺芳亭,也无法再忍耐下去。

    贺芳亭期待地道,“那么,你有何计谋?”

    邵沉锋微微倾身,离她更近,低声道,“我要让太子毒杀皇帝。”

    公羊先生一再叮嘱,事以密成,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这个计划,包括贺芳亭,他也深觉有理。

    不是对贺芳亭心存怀疑,而是此事重大,稍有闪失,死的就不只是他们这几个人,还有整个镇北王府,皇帝巴不得有个借口好出兵,所以必须谨慎。

    但此时此刻,他不想再瞒她。

    贺芳亭眸中异彩连连,“毒杀?可否告知详情?”

    计划若不顺,她可以接手。

    邵沉锋便从头说起,神情也变得低落,“我此次进京,主要是为父报仇。”

    贺芳亭很吃惊,“难道老王爷不是正常病逝?”

    邵沉锋摇头,声音低沉地道,“父王上一次叩拜天子回去后,身子渐渐变得虚弱。一开始,我与母亲以为他是生病,召了大夫诊治,但府中所有大夫都诊不出病症,还说他不是病了,是老了。就连父王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我不信!”

    贺芳亭凝目看他,“你为何不信?”

    邵沉锋:“因为,到京城之前,父王还能驯服草原上的野马。短短数月,就老得上马都难了?不合常理。”

    顿了顿接着道,“我令人大江南北遍寻名医。最终找到了隐居淮安的神医李妙青,他看诊后说,父王不是生病,是中了一种名叫一年蝉的奇毒。一年蝉,毒如其名,中了之后最多只能活一年,便会衰弱而亡。”

    贺芳亭:“皇帝下的毒?”

    邵沉锋目光冷厉,“不是他还能有谁呢?这种毒极为罕见,为前朝皇室所珍藏。初中毒那几日,口中会有莫名的甜味,之后再无症状。父王也记起,离京前几日确实口中发甜。”

    贺芳亭沉吟道,“这位李妙青神医,可信么?”

    邵沉锋面露赞许,他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可信,我查了他祖上五代。代代行医,来历清白,从没接触过不明势力。”

    贺芳亭:“他能诊出奇毒,却治不好?”

    若能治好,想必老镇北王不会死。

    邵沉锋苦涩地道,“治不好,说是解毒的方子早已失传。”

    贺芳亭沉默会儿,轻声道,“节哀!”

    她此前就察觉邵沉锋恨着皇帝,只没想到是这等深仇血恨。

    邵沉锋:“多谢。”

    事情已过去三年,不再像当初那样悲痛伤心,但恨意却不减,唯有弄死狗皇帝,才能告慰父王在天之灵。

    贺芳亭又思索道,“于皇帝而言,毒杀老王爷,并无太大的作用,因为还有你。想必,他还做了别的。”

    邵沉锋:“没错!那一年,朔北境内忽然多了个灵姑仙教,做下数起血案。北蛮十六部也同时起事,犯我疆界!一度攻打到了北安城下,极为凶险!”

    若非他率部浴血奋战,杀得北蛮诸王心生寒意,北安城有可能失陷。

    而没了北安城的阻隔,北蛮便能长驱直入,策马中原。

    当然了,狗皇帝很可能已经调兵遣将,做好了准备,他的目的是覆灭镇北王府,不是把江山让给北蛮。

    贺芳亭脸上变色,“他竟自乱朔北,还将你们出t?卖给北蛮?!”

    狗皇帝的性子,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勾结北蛮自毁长城这种事,就算是他,也让人觉得实在太过分。

    这分明是又一个宋高宗!

    第146章

    他想把我当妲己,可殷商又岂是妲己乱的!

    邵沉锋微叹,“如此君王,怎配我俯首称臣!”

    贺芳亭:“也不配坐在皇位之上。”

    这算是把话挑明了,邵沉锋展眉一笑,“君子所见略同。”

    贺芳亭关心的是,“现在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邵沉锋很有自信地道,“尽在掌握中。”

    他当然不会直接撺掇太子毒杀皇帝、篡位登基,而是同情太子,让太子觉得两人处境相似、同病相怜,都是为储多年,被强势的父亲紧紧压制,身怀大志却难以施展,郁郁寡欢,只能纵情于美色。

    但就算左拥右抱美人在怀,还是闷闷不乐。

    男儿于世,当手握重权指点天下,美色不过是点缀。

    区别只在于,他的父亲已过世,所以他终于熬出了头,掌了镇北王府的大权,从此在朔北说一不二,肆意潇洒。

    而太子的父亲,却是身康体健,不知道哪一日才能归天。

    太子还有得等。

    听到这儿,贺芳亭讶异道,“你想让他误以为,老王爷是被你毒害的?”

    邵沉锋眸光幽暗,“是。”

    他很喜欢贺芳亭这一点,无论什么事,他只要开了头,她就能闻弦歌而知雅意。

    过往的人生中,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

    贺芳亭赞道,“这心思极为巧妙。”

    要说太子没想过弑父,她不信,很多人都不会信。

    二十五岁的太子,竟然没上过朝,没接触过朝政,空有储君之名,实际上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千金,谁能忍?

    将心比心,她觉得自己都忍不了。

    何况是野心勃勃的褚中轩。

    但弑杀君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其一,有违天道人伦,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其二,难以实施。

    可如今邵沉锋出现了。

    如果褚中轩认为他毒杀了老镇北王,就会有吾道不孤的感觉,弑父的心理阻碍大为减轻,还会视邵沉锋为同道中人,无形中拉近距离。

    第二个难题也将得到解决,因为邵沉锋会为他提供办法。

    亲手为邵沉锋斟了盏茶,微笑道,“我若没猜错的话,王爷会在离京前再给他毒药?”

    邵沉锋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对。这毒药发作也慢,来自北蛮一个小部落,无解药,不比一年蝉差,死状还极为凄惨。”

    狗皇帝怎么杀的他父王,他便也怎么杀狗皇帝,还让他儿子杀。

    这才叫老天有眼,报应不爽。

    贺芳亭又道,“太子若成功,皇帝身死,你便揭露内情,讨伐太子。他若不成功,你便设法让皇帝得知,致使朝中生乱,借机图谋大事。”

    邵沉锋也微笑,“都被你看穿了。”

    贺芳亭笑容更为真挚,举起茶盏,“我以茶代酒,敬王爷一盏,预祝王爷马到功成!”

    这虽不是酒,邵沉锋也有些熏熏然,“多谢,借你吉言!”

    一口喝干。

    贺芳亭也喝了,郑重道,“王爷挥师南下时,我愿在京为内应!”

    在此期间,她会设法保护好自己。

    狗皇帝活着时,狗太子定然不敢对她们母女用强,等狗皇帝一死,局势就乱了,他肯定焦头烂额。

    而皇帝如果死得急,也未必想得起让她殉葬。

    或者她算好时间,提前躲到白云观,上回制的机关屋很能藏人。

    邵沉锋一滞,“......只怕不行。”

    贺芳亭微微皱眉,“王爷不信我?”

    “怎会不信你?”

    邵沉锋踌躇道,“只是出了点小小的差错。”

    贺芳亭疑道,“什么差错?”

    邵沉锋看她一眼,慢吞吞地道,“我为了多进宫结交太子,在皇帝面前上蹿下跳,还利用了你。”

    贺芳亭:“无妨,我愿意被你利用。”

    怪不得总是拉着她演戏,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真的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他利用她的同时,她不也在利用他?这是件两相得利的事情。

    邵沉锋斟酌着语气,尽量自然地道,“也不知皇帝怎么思量的,似乎对你有了别的安排。”

    这话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但贺芳亭忽然怔住,盯了他半晌,匪夷所思地道,“难不成,他想让我嫁给你,跟你回朔北?!”

    邵沉锋摸摸鼻子,讪讪道,“又被你猜中了。”

    贺芳亭呆了会儿,怒道,“异想天开!他想把我当妲己,可殷商又岂是妲己乱的!”

    不对,不是妲己。

    妲己和纣王可不是怨偶。

    他就是纯粹想让她心里怀着怨恨,不情不愿地嫁去镇北王府,把镇北王府弄成一团乱麻,就像现在的江家。

    但邵沉锋不是江止修,怒到极点,可能会杀了她。

    那就如了他的愿,朝廷师出有名了。

    镇北王竟敢杀害当朝公主,不是谋反是什么?

    至于赤甲军,如果真的还存在,还念着先太子与福庄长公主,必然会去朔北找她,到时一锅端,两全其美。

    如果没有找去,就说明已经不存在,皇帝从此不用再担忧。

    ......难怪,难怪突然晋封她为公主!

    邵沉锋看着她发怒时越显艳色,心想别的暂且不论,美貌这一项,你应该和妲己不相上下。

    但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第147章

    愿与君同归

    贺芳亭骂了皇帝几句,侧头看邵沉锋,语气中带了质问,“邵王爷,你敢说,你不是故意为之?”

    知道了结果再去回想,就会发现有些戏本没必要,他却演得投入。

    邵沉锋心说来了,她果真察觉了。

    他的解释,关乎着她接下来的决定,因而分外谨慎,眼神也分外真诚,“殿下容我分辩。一开始,确实不是故意,我敢以自身性命发誓!如若说谎,叫我......”

    贺芳亭打断他,“开始不是,后来呢?”

    她现在根本不信发誓这种事。

    誓言,似乎就是用来打破的,而且也没几人能真的应誓。

    远的不说,就说前夫江止修,如果誓言灵验,他早被雷劈了。

    邵沉锋:“......后来,就是有意了。”

    贺芳亭:“为何?”

    邵沉锋声音平稳,“因为,我欲谋大事,镇北王府需要一位称职的主母,我也需要一位能与我并肩奋战的妻子!而你,贺芳亭,有勇有谋、心思缜密、才德兼备,完全符合我的需要!”

    他说的是实话。

    大街上千岳楼初见,他就觉得这女子行事果决,有大将之风,云山书院那场比试,更是大放光华,令他目炫神摇。

    之后扭转困局,在皇帝面前拼出生路,让他大为佩服。

    与夺舍的恶鬼交锋、为女儿驱邪那一次,也是杀伐果断、机变百出,看得他目不暇接。

    总有种感觉,这样的人,似乎做什么都会成功,也是最合格的镇北王妃。

    但他想娶她,不只是因为他需要,还因为他喜欢。

    让他自己都有些吃惊的喜欢。

    虽然他有过妻妾,可那是责任,是年龄到了就该做的事儿,自觉未曾动过心,谋夺大位才是他心之所向。

    如今似乎动心了。

    不过,这一点不用说出来,因为她不会信,换做他也不会信。

    况且他也不好意思说,怕被她嫌弃儿女情长,英雄志短。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儿女情长与英雄志气不但不冲突,还能合为一体,相得益彰。

    贺芳亭沉默不语,思忖着他话中真假。

    如果他说,对她一见钟情,心生爱慕,要与她花好月圆、双宿双飞,她只会叫他滚。

    这种甜言蜜语,只能骗骗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骗不了她。

    诚然,她生得美貌,可对于邵沉锋这种地位的人来说,美貌是什么稀罕物么?不,于他们而言,美人唾手可得,十分轻易。

    就像她如果想找几个玉树临风的面首,一样很简单。

    而且她已经不再年轻。

    保养得再好,看着再青春,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世间多的是又年轻又美丽的女子。

    邵沉锋凭什么不喜欢那些女子而喜欢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之前她没想到太子褚中轩会觊觎她,也是同样的道理。

    说白了,若纯从情爱色欲出发,邵沉锋、褚中轩这类人的选择太多,其中必然有比她更好的。

    但邵沉锋说得很朴实。

    他想娶她,是因为看到了她的价值,觉得她合适,与其说是娶妻,不如说是在找有可能合作终生的盟友。

    这就可以谈一谈了。

    她也知道自身优势在哪里。

    邵沉锋又诚恳道,“你若不愿,无论皇帝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我都绝不松口!”

    贺芳亭看他一眼,垂眸道,“此事于我,风险太大。”

    邵沉锋赞同,“是,所以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贺芳亭神情淡淡,“若是失败,我将与你一起人头落地。若是成功,也有可能被你过河拆桥。落到陈阿娇、郭圣通那样的下场,都还算你心慈手软。t?怕就怕你为绝后患,一杯鸩酒送我上路。”

    邵沉锋笑道,“就算我没这么狠毒,只要学学江侍郎,弄个心爱的女子回家,你也过不舒坦。”

    贺芳亭也笑了,“没错。”

    邵沉锋:“哪怕我指天立誓,你也不会相信?”

    贺芳亭笑道,“自然不信,天有阴晴雨雪,本就无定数。”

    邵沉锋眼眸中笑意深深,“那么,你意下如何呢?”

    贺芳亭看定他,徐徐道,“愿与君同归。”

    此事的确风险很大,但相对的,机遇也很大。

    扪心自问,她真愿意从此以后在皇帝面前当个伶人,只求保全身家性命?不愿意,太憋屈。

    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邵沉锋给了她另一种选择,风险虽大,她也愿意去赌一把。

    她也有志向,她也有抱负,她也想人生绚烂。

    前面几十年低调无声、压抑黯淡的日子,她过够了。

    何况,谁规定她必须像陈阿娇、郭圣通?她也可以像吕雉、武曌。

    如果到了最后邵沉锋非要翻脸,那就各凭本事。

    有了江止修这个前车之鉴,她也会早早提防。

    邵沉锋大喜,“你答应了?”

    贺芳亭微笑,“我答应了!”

    邵沉锋喜得一把握住她的手,“好,好!”

    明知她答应的可能性很高,明知她并未全然信任,还是喜不自胜。

    此时内心之喜悦,比斩首北蛮黑鹰王更甚。

    第148章

    打小就想当皇帝,常怨祖宗不争气

    贺芳亭不习惯邵沉锋这般亲近,微微一挣,他立时识趣放开,取下脖颈上戴的一枚狼牙递给她。

    “这是我十二岁时,独自猎杀狼王所得,戴了二十多年从未离身,送予你!”

    ......还要交换信物?

    贺芳亭接过来,只见那狼牙形如弯月,温润如玉,隐约可见当年的锋利,微笑道,“十二岁便能独自猎杀狼王,王爷威武。”

    类似的夸赞之语,邵沉锋不知听过凡几,但没一次让他像此时这般心境愉悦,笑道,“芳姐儿过奖了。”

    贺芳亭听他这么叫自己,怔了下,解了一枚云纹玉佩递过去,“此物也随了我许久,虽不如你的狼牙贵重,也能聊表寸心。”

    她最珍爱的饰物,是拇指上的青玉扳指。

    但那是母亲临终所赠,绝不可能送给别人。

    邵沉锋郑重收到怀中,“多谢!”

    不是谢她这枚玉佩,是谢她选择了他。

    贺芳亭:“王爷不必客气。”

    邵沉锋觉得王爷二字太生分,笑道,“父王为我取字守宁,你可以叫我守宁。”

    贺芳亭微笑,“沉锋守宁?看来老王爷盼你当个本分人。”

    可见这位镇北王,从小就不大安分,老王爷才会取了这样的名字。

    邵沉锋叹道,“本来也是想当本分人的,被逼无奈啊。”

    贺芳亭斜睨他,“真的?”

    邵沉锋:“......假的,事实是打小就想当皇帝,常怨祖宗不争气,轻易让出即将到手的皇位,害得儿孙世代受褚家辖制。”

    贺芳亭笑道,“我猜也是。”

    这时又想起玄庭道长的话,老镇北王说长子“自以为学了屠龙技”,更觉可乐,笑容嫣然。

    邵沉锋还不知道她在腹诽自己,柔声问道,“你呢,有字么?”

    贺芳亭:“有,母亲取的。”

    顿了顿轻声道,“凤主。”

    这字取了也白取,除了母亲,没人敢叫。

    邵沉锋愣了下,满脸敬佩地道,“福庄长公主才是真正的威武霸气,纵横肆意!”

    贺芳亭傲然道,“身为先帝先后的心头宝、掌中娇,大昭最为受宠的公主,当世第一贵女,她当然有资格肆意!若连她都活得畏首畏尾,那别的女子该如何。”

    邵沉锋击掌叹道,“有这样的岳母大人,是我邵沉锋的荣幸!”

    贺芳亭心说还没成亲,岳母大人你倒叫得顺口。

    就听邵沉锋又热切地道,“好兆头,你为凤主,我为龙皇!”

    仿佛龙椅凤位就在身前,抬脚就能坐上去。

    贺芳亭:“......为时尚早。”

    这种天然的狂妄劲,还真有几分像她的母亲。

    母亲若在世,对他定然很欣赏。

    边说边仔细看他。

    虽然见过很多次,但邵沉锋以前在她心中,就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野心勃勃,胆大聪明,过完年就会离京,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也就不理会他长得怎样。

    也知道他算得上美男子,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因此从不细看,对此毫无印象。

    此时看了,觉得,嗯,还不错,很不错。

    邵沉锋双手放在膝上,坐姿端正,肩背挺直,微微侧头,含笑问道,“可入得了你的眼?”

    贺芳亭也是一笑,“入得了。”

    要是面貌丑陋,猥琐不堪,可能合作不下去,伤眼。

    喝了口茶转入正题,“他会如何让我们成婚,你可有揣测?”

    邵沉锋忖度道,“大约要行非常手段。”

    但具体会怎么做,他还没猜出来。

    贺芳亭心念电转,“再过半个月,便是皇后千秋,皇亲国戚、京城所有命妇,都要入宫相庆。届时,他必有阴谋,我们将计就计。”

    正常来说,皇帝应该分头劝她与邵沉锋,让他们答应这门婚事。

    但他们什么性情,皇帝肯定也明白,深知劝不了,还很有可能打草惊蛇,引起他们的警惕。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走寻常路,直接造成事实。

    又有许多人见证,他们抵赖不得。

    到时候,邵沉锋若是不娶,便是冒犯公主藐视皇权,会被问罪。

    她若执意不嫁,便是寡廉鲜耻有负皇恩,还带累皇室名声,将被皇帝厌弃,处境一落千丈。

    虽然堂堂皇帝使用这种内宅阴毒手段,未免让人鄙夷,但由他用来,也不违和。

    狗皇帝褚沧阳这个人,早已超脱到了某种境界,不受任何限制。

    只要能见成效,无论什么手段他都能用。

    聪明人不用把话说透,邵沉锋也明白过来,歉疚地道,“只是委屈你了。”

    贺芳亭并不在意,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世间有诸多不得不守的规则,名节就是其中之一。

    但她很幸运,有能力跳出这一种。

    又道,“你该走了。”

    明日在皇帝面前该如何应对,以两人的默契,实在不必多说。

    邵沉锋:“......好。”

    心里恋恋不舍,又不愿表露,拱手为礼,带着侍卫离了公主府。

    不急,他们很快就能肩并肩,手挽手。

    这时已经宵禁,路上遇到巡夜的皇城司差役,看清是他,赶紧让路,没敢多问一句。

    只在心中嘀咕,顺安公主还活着么?

    ......应该还活着,镇北王只要不是造反,便不敢杀她。

    第149章

    给太子添一把火

    次日清晨,贺芳亭匆匆进宫,一脸泪痕地状告镇北王欺辱自己。

    皇帝早已闻报,知道昨日两人又掐起来了,还知道邵沉锋连夜回了镇北王府,没在顺安公主府过夜,有些遗憾。

    ......若是过了一夜,必得让邵沉锋负责,也就省了他的手段。

    这时见贺芳亭哭哭啼啼,心里又有了期望,沉声道,“顺安莫哭,告诉舅舅,他如何欺辱你?”

    贺芳亭用掺了姜汁的手帕抹着眼睛,哽咽道,“他当着两府众多下人的面,把我送他的瓷碗砸到我面前,还说我跋扈嚣张,深肖其母,您对我的疼爱不可能长久!他,他诅咒我!”

    ......当着两府众多下人的面?这就是说,两人并未独处。

    皇帝瞬间没了兴趣,耐着性子道,“顺安呐,朕听人禀报,那瓷碗是你先砸去镇北王府的,他砸回来的约莫只是碎瓷片。”

    贺芳亭:“舅舅,是他先用廉价之物辱我!他还在我府中大肆打砸,我最爱的一架多宝格,也被他砸得粉碎!”

    话音刚落,小太监来报,镇北王求见。

    等他进殿,两人又当着皇帝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吵得很是激烈,像是要动手。

    皇帝又是欣慰,又觉得这两人真烦,加起来六十多岁的人了,火气还这么重,也不怕急火攻心。

    他也不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

    喝止住两人,虎着脸对邵沉锋道,“你砸坏了公主府什么物件,如数赔偿!”

    邵沉锋:“微臣遵旨!”

    转头对贺芳亭道,“公主殿下放心,邵某绝不赖账,请殿下即刻派人前往朔北,再到北安城找微臣的母亲,只要把事儿说清楚,她肯定拿钱!”

    贺芳亭冷声道,“想用应付江止修那一套来应付我?邵王爷怎不背生双翼,直上青天!”

    邵沉锋:“邵某险些忘了,还有江侍郎。你两家大可一同出发,途中也有个伴儿......”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他,“闭嘴,朕让你赔,你最好立刻赔!”

    邵沉锋只得道,“是!微臣卖空京城半个王府,也尽快赔清。”

    说完又叹道,“圣上,顺安公主与江侍郎这对前夫妇,真是微臣命中的魔星。微臣来京城一趟,倒欠了他t?们许多账!”

    皇帝:“怪得谁来?还不去变卖家产!三日之内,必须赔上!顺安若有半句不满,朕唯你是问。”

    贺芳亭不依不饶,逼着他赔,这仇想必又深了一层。

    正合他意。

    邵沉锋瞪了贺芳亭几眼,施礼告退。

    贺芳亭占了上风,破涕为笑,感激地道,“多谢舅舅!”

    皇帝慈爱地道,“朕是你舅舅,当然只会向着你。再怎么说,沉锋也是外人。”

    又道,“你舅母千秋临近,诸事繁忙,你去她宫中看看,给她帮帮忙。”

    “是!”

    贺芳亭答应着退下,出门去了坤元宫。

    事情是很多,但梁皇后哪敢劳烦她?

    现在谁不知道,顺安公主深得帝宠,是京中最不能惹的人,她不来添乱,自己就烧高香了。

    并不委派贺芳亭什么差使,只陪着她闲坐谈笑。

    稍晚,太子褚中轩来到,给了母亲一个眼神,梁皇后知道他要跟贺芳亭说正事,借故避出去。

    等宫女们退到门口,褚中轩笑道,“芳亭想好了么?”

    贺芳亭面色冷然,“事关重大,我想看看太子殿下的诚意。”

    褚中轩心知她在讲条件,不但不生气,还颇有兴味,“孤的诚意该如何展现?”

    若她什么条件都不提,只说就此效忠,他也不敢信。

    贺芳亭压低声音,“杀了邵沉锋!”

    邵沉锋想让太子毒杀皇帝,其实有一个很容易戳破的漏洞。

    只要皇帝告诉太子,老镇北王是他毒杀的,这计划就很难成功。

    但皇帝把太子当贼一样防着,显然不会告诉他这种事情,更不会告诉他,自己将要对邵沉锋实施什么阴谋。

    正好方便她来给太子添一把火。

    褚中轩:“......这可不成。”

    这几日,他发现了邵沉锋的一个大秘密,也是大把柄,能让他胁迫邵沉锋一辈子。

    换言之,邵沉锋将会是他最得力的棋子,怎么用,只在他一念之间。

    所以不但不能杀,还得尽量保证他的安全。

    停顿一下劝道,“你与他的纠纷,孤也听说了,只是小事,不必真的变成生死仇人。”

    贺芳亭气愤道,“他多次辱我,在殿下看来只是小事?”

    褚中轩:“几句口角,也不算辱......”

    贺芳亭打断他,“殿下杀不了邵沉锋,便说杀不了的话,何必搪塞我?”

    褚中轩:“不是......”

    贺芳亭惆怅地道,“是啊,您只是太子,不是皇帝。太子离皇帝看似一步之遥,实则天远地远。皇帝能做的事儿,太子做不了。何况,扶苏、刘据、建成,谁不是太子呢!往近里看,先太子与您的长兄,当日也曾是太子啊!”

    说到后来,凝视褚中轩的目光中竟然带了怜悯。

    仿佛褚中轩很快就会被废弃。

    褚中轩脸色僵硬,“......芳亭何意?”

    难道,父皇在她面前无意中透露过什么?

    贺芳亭摇头,“只是说句闲话,殿下切莫乱想。”

    但她越是这么说,褚中轩想得越乱。

    贺芳亭告退许久,他还神情肃穆地呆坐着。

    梁皇后进来吓了一跳,“我儿,这是怎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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