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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她虽已不是江家妇,却还是江氏宗族的恩人。

    他们走后,贺芳亭怔愣片刻,微微一笑。

    她并不需要江氏宗族的肯定,也不需要他们的感激,事实上,她已经忘了这一茬。

    然而他们来了,还说了这番话,可见,人间还是有情义的。

    江止修那一家子,是异数。

    又过两日,江族长带着江嘉宇来见她。

    江嘉宇神情憔悴,双目红肿,说要跟着江族长回乡下耕读。

    这阵子他想通了很多事,又被江族长和族人们开导劝解许久,感觉自己彻底明白了。

    贺芳亭默然数息,轻声道,“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这是好事,你去罢!”

    江嘉宇跪下,抱着她的腿哭了会儿,又与妹妹郑重道别,方才跟着江族长离开。

    这一去,大约要许多年才能见了。

    可他怪不了任何人,当初是他自己选择了谢氏姑侄。

    江族长也向贺芳亭保证,一定会照顾好他。

    青蒿很好奇江家发生了什么,派了个小侍女去打探。

    晚上,小侍女绘声绘色地描述,江族长到了江家一通大骂,潘氏哭着想去跳井,但无人阻拦,只好自己下了井沿。

    江承宗和江止修父子俩,被江族长打了几拐杖,还让他们今年回去跪宗祠。

    江林修、李惜香也没能例外,被骂得狗血淋头。

    谢梅影倒没被骂,也没被打,不过江族长明明白白告诉她,她生的孽种上不了族谱,只能当外室子。

    为了这个,谢梅影又与江止修打架,在他脸上划了数道血痕,江止修用脂粉遮盖,平日厌恶他的左侍郎程大人,私下里嘲笑他想入宫伺候皇帝,还给他取了个江大公的外号。

    侍女们听得前仰后合,笑声不断。

    贺芳亭也面带微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才是她相信并且极力促成的公道。

    次日依然进宫,但不带女儿。

    以后若非必要,她都不会再带女儿进宫。

    因为她发现,太子褚中轩停留在璎儿身上的目光,似乎有点长。

    对璎儿的关注,似乎也超出了表舅对表侄女的程度。

    ......这个老畜生养出来的小畜生!

    璎儿神智退步,现在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还隔着辈分!

    贺芳亭恨极,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偶然遇上,也不与他多说,寒暄两句,便设法避开。

    是以没注意到,褚中轩看她的眼神,比看璎儿还要炙热。

    这也是吃了道德底线比较高的亏。

    她比褚中轩大九岁,自觉与他是两代人,怎么想象得到,他竟然对她有妄念?

    察觉他觊觎璎儿,已经让她大为震惊了。

    更难以想象,他是两个都想要。

    贺芳亭现在就一个想法,要让狗皇帝与狗太子刀兵相见,父子相残。

    只是狗皇帝的心机也很深,她不能全部看透。

    比如这一日,忽然毫无预兆地下旨晋封她为公主,封号还是顺安,t?赐住公主府。

    而且赐的这座公主府,就是曾经的福庄长公主府,她幼时的家园。

    整个贺府为之欢腾,爆竹放了几箩筐。

    就连鲁夫人,脸上也带了些喜色。

    唯有贺子鸣如丧考妣,几乎想要立时收拾行装,跑去西南投奔长兄。

    之所以没跑,是觉得跑不掉。

    叫来长女,面容复杂且严肃地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不可得意忘形,以免乐极生悲。”

    又压低声音道,“上面那位,不可全信,谁信谁傻。”

    贺芳亭施礼,“是,多谢父亲提醒。”

    她这位亲爹,才干智计都平平,但对于危险的预料,竟然很敏锐。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项能保命的大优点。

    老子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狗皇帝给她公主尊荣,定是要谋算她什么。

    她得提高警惕。

    第141章

    你二人水火不容,何时是个头?

    贺芳亭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皇帝封她为公主,是为了引赤甲军。

    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别的解释。

    她身上也没有其它事物可以让皇帝谋算。

    虽然她是有点钱财,但算不上巨富,不至于让皇帝看在眼里,如果他想要的话,早就拿了,不必等到现在。

    况且,在这位皇帝心中,天下财富大概都是他的,不管放在谁家都是暂存,不需要的时候,可以继续存,需要的时候取来就是,谁敢顽抗?也就没有必要特意拿到自己库房。

    想清楚了,便也不再忐忑。

    进宫谢恩时泪洒金殿,一声声舅舅叫得情真意切。

    语无伦次地道,“舅舅对我的恩情,真是比天还高,比海还深,这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就是舅舅了!有您这样的舅舅,顺安幸甚!舅舅,顺安余生都孝敬您!顺安没了娘,还有舅舅,您就是顺安最亲最敬的人!”

    皇帝见她这模样,看见的仿佛是皇妹对自己顺从依赖、孺慕亲近,也动了几分真心,想到接下来的计划,有些犹豫。

    但也只犹豫了数息。

    留这极像皇妹的外甥女在身边固然愉悦,还是大事更为重要。

    为皇为帝者,不能只顾自己私心,该想的是万里河山。

    就算今日站在这儿的是皇妹本人,他也狠得下心肠。

    招手让贺芳亭上前,慈眉善目地道,“朕也只有你这一个亲外甥女,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呢?你娘去得早,朕一想起来便心如刀绞,自然得替她照顾你。”

    “舅舅!”

    贺芳亭忍着恶心,伏在他膝上大哭。

    皇帝轻轻拍拍她的头,心里也是暖暖的,温声道,“晋封你为公主这事儿,满朝文武都反对。御史们也上了奏折,尤其是那唐朴方,竟然指责朕违了礼制!但朕告诉他们,这是朕的家事,毋须他们多嘴!”

    贺芳亭哽咽道,“多谢舅舅!”

    皇帝微笑道,“跟舅舅还客气什么?该给你娘的,现在都给你!”

    贺芳亭含泪看着他,眼睛像是发着光,“舅舅最好了!”

    舅甥俩正相互感动着,旁边忽然传来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呵!”

    皇帝皱眉,“你又有什么废话要说?”

    邵沉锋施礼,“回禀圣上,微臣要说的,御史们都说了!”

    皇帝喝道,“朕也说过,这是家事!尔等没有资格置喙!”

    邵沉锋嘟囔道,“再是家事,也得归祖制管着。历朝历代,公主之女都只能封县主,连郡主都是逾越,更何况公主......”

    皇帝冷声道,“祖制又如何?朕想封顺安为公主,她便是公主!”

    贺芳亭眼泪汪汪,“舅舅!”

    心里觉得腻歪极了。

    知道你对我恩重如山,已经充分地知道了,能不能跳过这一节讲别的?人说图穷匕现,你这图怎就这么长?

    起身怒视邵沉锋,“邵王爷,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对不对?”

    邵沉锋昂首挺胸,仗着身高俯视她,傲慢地道,“郡主娘娘,不,公主殿下莫要冤枉邵某,邵某只是说了几句实话。纵观史书,哪一朝的公主之女能封公主?封个郡主顶天了!”

    贺芳亭朗声道,“那是因为,她们没个好舅舅,但我有!”

    边说边看向皇帝,目光中尽是敬仰、感恩。

    皇帝笑道,“朕与你娘是亲兄妹,你与朕的女儿有什么区别?封为公主合情合理!”

    邵沉锋痛心疾首,“圣上,您这样会宠坏她的!”

    皇帝刚要骂他,就听贺芳亭怒道,“为难一个弱女子,邵王爷,你算什么男儿?”

    邵沉锋心说你可不是弱女子,是女中豪杰,轻佻地道,“邵某是不是男儿,公主殿下试试就知道了......”

    贺芳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又羞又怒,摘下头上的珠钗用力掷过去,“登徒子!”

    暗想好色如命这顶帽子,他戴得可真稳。

    邵沉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恶劣地笑道,“这就送定情信物了?公主殿下可真是......”

    不等他说完,皇帝怒不可遏地道,“放肆,放肆!来啊,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外甥女,这竖子好大的狗胆!

    他有计划是一回事,姓邵的不把他放在眼里是另一回事。

    可见,镇北王府不铲除是不行了!

    邵沉锋赶紧施礼认错,“微臣失言,圣上恕罪!”

    又双手捧着珠钗奉还贺芳亭,“公主见谅!”

    人长得好看,佩的珠钗也好看,他都不敢用力,怕不小心掰断。

    贺芳亭高傲地道,“脏了,丢了罢!”

    皇帝也不能真打他,骂了几句,道,“罚你主持修缮公主府,给顺安赔罪!”

    他本就有此意,才会叫了邵沉锋来,此时正好借题发挥。

    邵沉锋:“圣上三思......”

    贺芳亭:“舅舅,我不要......”

    两人都是神情焦急,十分抗拒。

    皇帝抬手止住他们,疲倦地道,“你二人水火不容,何时是个头?听朕的,早日和解!沉锋,男子汉大丈夫,心胸不要狭窄,顺安,你也大度些。这公主府怎么修,自去商议。”

    又说此事委派给工部左侍郎石务坚,听凭他们差遣。

    贺芳亭和邵沉锋只得遵旨,又在皇帝的催促中告退。

    第142章

    恨着皇帝,却结交太子,所图甚大

    出了大殿,贺芳亭看邵沉锋一眼,意思是,“他到底想干什么?”

    邵沉锋微一摇头,意为“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没走多远,忽然遇上太子褚中轩,看样子是去跟皇帝问安。

    老远就打招呼,“邵兄,表姐!”

    贺芳亭、邵沉锋同时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褚中轩快步过来,虚扶二人,“不必多礼!”

    又对贺芳亭笑道,“这下真成姐姐了,恭喜!”

    贺芳亭微笑道:“不敢当,多谢太子殿下。”

    褚中轩装了多年的温良太子,等闲不会露出破绽,温和地道,“这有什么不敢当的?本就是至亲,眼下又近一层。表姐若有空闲,不妨多去坤元宫,母后常念着你。”

    贺芳亭笑着应下。

    褚中轩含笑看向邵沉锋,“邵兄昨日献的酒,孤尝了,很不错。”

    邵沉锋拱手,“殿下喜欢便好。”

    褚中轩知道皇帝不喜欢他与外臣过从甚密,又说了两句,便自去明德殿。

    贺芳亭和邵沉锋继续往外走,到了宫外快上马车时,邵沉锋忽低声道,“太子好色,小心。”

    他说的小心,是让贺芳亭自己小心。

    同为男人,他看得出太子的眼里藏着些什么。

    但贺芳亭已经察觉太子觊觎璎儿,以为他指的是这一桩,微微点头。

    见她明白,邵沉锋略略放心,冷漠地道,“邵某这就去公主府,为殿下办差。”

    贺芳亭的声音同样很冷,“有劳王爷。”

    上了自家马车,贺芳亭垂眸沉思。

    虽然太子与邵沉锋没说几句话,邵沉锋的神态也很正常,但她总觉得,这两人的交集不只表面上这些。

    再回想之前所见的一些场景,轻易得出个结论,邵沉锋似乎在隐秘地结交太子。

    恨着皇帝,却结交太子,所图甚大。

    贺芳亭脸上绽放出笑容。

    邵王爷,不管你想做什么,请不要犹豫地尽快去做,我看好你。

    如果她能帮上忙,一定帮!

    可惜皇帝一直派人盯着她,想必也盯着邵沉锋,若是私下串通,只恐露出痕迹,坏了大事。

    遗憾的是,这么复杂的事情,光靠眼神串通不了,否则她也能添砖加瓦。

    ——

    因着修缮公主府,贺芳亭与邵沉锋闹得不可开交。

    贺芳亭想这么修,邵沉锋非要那么修。

    她想将房柱漆成朱红色,邵沉锋非要漆成蓝绿色,还说朱红色太扎眼,蓝绿色才看得舒服。

    就连院里栽种什么花草树木,两人也能吵几个时辰。

    满朝文武、京城士庶都知道,顺安公主与镇北王是冤家对头,想到两人上一辈的恩怨,大家都觉得并不意外。

    江止修十分欣慰,看,他就说嘛,贺芳亭哪看得上邵沉锋,厌恶嫌弃还差不多。

    有了年纪的老人们t?笑说,当年福庄长公主与先镇北王就是如此,天生不合,一见就吵,别说配成姻缘,当邻居都难。

    听见这种传闻,两人仇怨越结越深,吵得更起劲了。

    邵沉锋乐在其中,贺芳亭尽心尽力,还时常进宫告状。

    皇帝一边高兴,一边觉得烦,感觉火候差不多了,索性让他们都闭门思过,一切交给工部左侍郎石务坚。

    ......明镜司禀报,邵沉锋与贺芳亭暗地里没有任何来往,两人是真的彼此厌烦,贺府与镇北王府也互相敌视,贺芳亭那两个兄弟,跟人喝酒时曾说镇北王是蛮夷,镇北王府的侍卫们,也曾故意去贺家的铺子里捣乱,还悄悄说顺安公主跟福庄长公主一样,不识好歹。

    石务坚接到皇帝口谕,当即念了声佛。

    他夹在邵沉锋和贺芳亭中间,早已被弄得头大无比,一朝得了全权,立刻命人日夜赶工,深怕那两个活祖宗又出来指手画脚。

    对于他来说,世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两个外行管他这个内行。

    偏偏两个外行还身份高贵、简在帝心,他谁都不敢得罪,都快愁死了。

    在他的努力之下,十月初,顺安公主府终于修缮完毕。

    皇帝令钦天监择了吉日,让贺芳亭搬进去。

    程管家来请示贺芳亭,“殿下,此前搬回来的嫁妆,是否都要搬到公主府?”

    贺芳亭点头,“要搬。”

    程管家面露忧虑,“只怕他要生事......”

    他有种感觉,皇帝不安好心,芳姐儿不会在公主府住太久,也许没几天就被褫夺了封号,嫁妆留在贺家才更稳妥。

    三老爷和鲁夫人有贼心没贼胆,不敢动这些财物。

    就算想动,他也不会答应,若他保不住,还有侯爷。

    贺芳亭轻声道,“生事是必然的。但我们不应该知道,所以必须欢欢喜喜搬进去。”

    程管家叹了一声,自去安排。

    第143章

    狗皇帝必须死,狗太子也必须死!

    乔迁当日,顺安公主府大开宴席,款待皇亲国戚、权贵名流,觥筹交错很是热闹。

    江止修竟然还送了礼,一对汉白玉缀玛瑙雕花马。

    孔嬷嬷本想叫人丢出去,仔细一看,芳姐儿留给大少爷的东西。

    ......亏他有脸当做礼物巴巴地送来!

    大少爷也是傻,你回乡下,怎不把财物带走?留在江家,那不是羊入虎口么?哎算了,大少爷的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璎姐儿虽神智退步,也比他聪明比他有良心,他是真傻。

    骂了几声,让侍女收到库房,人别想进门,丢不起那脸!

    其实江止修是故意的,想提醒贺芳亭,我们之间有孩子。

    镇北王邵沉锋也送了礼,是一套水曲柳的锅碗瓢盆,以他的身份来说,过于寒酸了,寒酸到像是侮辱。

    孔嬷嬷想了半天,还是不知他有什么深意,也不知这礼物该怎么处置,请示贺芳亭。

    贺芳亭让她派人送回镇北王府,说礼物太贵重,不敢领受,请镇北王留着自用。

    孔嬷嬷:“......真成仇了?”

    贺芳亭肯定地道,“成仇了!”

    孔嬷嬷不信,小声嘟囔,“又哄我。”

    边说边去安排。

    宴席上,贺芳亭珠翠满头,身穿蜜黄色蜀纱遍地金裙,外着宫样雪缎锦袍,又华贵,又显出皇家威仪,令人不敢直视。

    江嘉璎坐在她身旁,穿着湘妃色百蝶穿花襦裙,挽了同色的轻纱披帛,面容甜美,一派天真。

    众宾客见了,都觉得这姑娘虽然有些痴傻,容貌倒是不俗。

    顺安公主更是不用多说,一等一的美人,还不显年龄,仿佛才有二十多岁。

    皇帝对她,也颇为疼爱,顶着满朝文武的劝谏,硬是晋升她为公主,还赐了偌大的公主府。

    某些人就动起了心思,顺安公主风华正茂,总得再嫁罢?

    之前从贺府搬财物到公主府,又震惊了京城人一次。

    她女儿也是议亲的好年纪,痴傻怕什么,娶回去供着,要的不是她这个人,是这门亲。

    贺芳亭兴致不高,但礼仪周全,环视一圈,举杯笑道,“诸位亲友高朋莅临,寒舍蓬荜生辉。招待不周,还望海涵,请满饮此杯!”

    众人都举杯相贺。

    申时,太子褚中轩代表皇帝到来,赐了贺芳亭许多奇珍异宝、华裳美服,气氛更为热烈。

    平日里,宗亲们能见到太子,但见得不多。

    朝臣们更是没见过几面,得此机会,都抢着上前敬酒。

    更在心里琢磨,皇帝让太子公开露面,是打算让他接触朝政了?

    要他们说,也到时候了,自古没有养在深闺的太子。

    皇帝总算想通,大家也能放下一桩心事。

    江嘉璎对他印象很好,到他身边说话,高高兴兴地叫他太子表舅。

    没说两句,贺芳亭就上前打断,笑道,“璎儿,不要惊扰太子殿下,去找小姨,替娘招待几位小姐。”

    “好呀!”

    能帮母亲做事,江嘉璎很开心,立马将太子忘在一旁,转身去了。

    褚中轩笑道,“孤又不是外人,表姐何必如此谨慎。”

    贺芳亭心说你不是外人,你是小畜生,微笑道,“璎儿年幼,性情又莽撞,若是冒犯了太子殿下,我们可担不起这罪。”

    褚中轩哈哈一笑,“表姐言重了。”

    贺芳亭以为,他最多待半个时辰就会走,谁知一个时辰后,他都还在。

    便上前郑重道,“殿下千金之躯,岂可久留宫外,请即刻回宫!”

    褚中轩仰头叹道,“真不想回去啊!宫里的日月,孤看得太久了!”

    贺芳亭哪有心情听他感慨,“殿下再不回去,舅舅会担忧。”

    褚中轩面上露出一丝冷意,“表姐心里,就只有父皇,没有孤这位太子么?”

    这问题有点难回答,总不能说您二位都在我心上,我日日想着让你们父子相残?

    贺芳亭沉默数息才道,“舅舅与您都是褚中轩打断她,“表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芳亭推测他是要把话说开,与她结盟,便带他避开宾客,到一处偏僻的小花厅,外面留了青蒿、白薇守门。

    还有太子的心腹侍卫。

    而在不远处,就有她带到公主府的得力护院。

    请褚中轩坐了上首,问道,“殿下有何指教?”

    其实褚中轩也不敢久留,他那父皇疑心重得令人发指,于是开门见山地道,“表姐已踏上末路,能救你的,唯有孤!”

    贺芳亭:“......臣女不明白。”

    褚中轩轻叹,“表姐这般聪慧,有什么不明白?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已是彷徨无措。”

    贺芳亭:“......还请殿下明言。”

    难道他已经肯定,狗皇帝死时必然带走她?

    褚中轩怎会留下话柄,气定神闲地笑道,“表姐只须记着,到了那一日,孤是唯一能救你的人。平日该如何行事,表姐想必也心知肚明,不用孤多说。”

    想让我救你,你就必须先帮我,让我满意。

    这就是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贺芳亭:“......多谢太子殿下!”

    褚中轩心知急不得,要让她自己想通。

    但见她凝目沉思的样子实在美丽,心中一荡,忍不住柔声道,“芳亭,孤怜你屡遭磨难,往后必定不让你独守空房。”

    在他心里,这也算一份承诺,未来君王的承诺。

    可在贺芳亭心里,无异于山崩地裂,眼中尽是惊涛骇浪。

    ......这是个怎样的畜生啊!

    不,说他是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

    褚中轩还想来摸她的脸,被她飞快闪开也不生气,笑道,“孤回宫了,芳亭仔细思量。”

    他走后,贺芳亭果真仔细思量了。

    但无论怎么想,都是怒火万丈、烈焰滔天,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狗皇帝必须死,狗太子也必须死!

    第144章

    顺安公主,你欺人太甚

    发了好一会儿呆,贺芳亭重理妆容,神色如常地回到宴席,没让人看出一丝异状。

    临近黄昏,公主府才席终人散。

    当着最后一批宾客的面,贺芳亭吩咐已升为管家的青杉,“趁天还没黑,去买十只最便宜的粗瓷大碗送去镇北王府,当着镇北王的面,一个个砸碎。再转告镇北王,这是本宫的谢礼!”

    青杉领命而去。

    宾客们眼露惊诧,早听说顺安公主与镇北王不对付,这是连面上情都不顾了?撕破脸了?

    在场宗亲中,南海郡王辈分最高,算下来是贺芳亭的外叔祖,笑问道,“顺安,这又是什么缘故?”

    贺芳亭眉间带着怒意,“大好的日子,我本不想与他计较,偏他要给我添堵。以为我没了母亲,就任他欺凌?哼,打错了他的算盘!外叔祖、诸位高朋慢走,恕我不远送!”

    南海郡王本还想细问,听她送客,知其无意多说,只得告辞。

    但也有人知道镇北王送的贺礼是锅碗瓢盆,还不是上好的木料,只是水曲柳的,做工也很粗糙,出门便笑着说了。

    南海郡王很是无语,t?“我本以为是顺安失礼,没想到是他挑衅在先,幸好方才没劝顺安。”

    又有一人笑道,“王爷不知,那套锅碗瓢盆,当时顺安公主就让人送回镇北王府了,压根没收。”

    南海郡王:“......这是越想越气,要给他没脸,索性再砸一回?”

    身边人都小声笑道,“顺安公主的气性,本来就很大!”

    如果不大,怎会说和离就和离?亲儿子也不要了。

    女儿不向着她,她硬说女儿中邪,驱邪大半月,不知怎的弄成了傻子,心够狠。

    还有之前与云山书院的对决,也是震惊京城,以云山书院的消失而告终。

    凡此种种,那都不是气性小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最可怕的是,她干这些事的时候,还没有与皇帝消除误会,皇帝并未为她撑腰,全凭她自己大杀四方。

    现在有了皇帝的撑腰,镇北王竟然还敢惹她,她要不加倍报复回来,反而不像她了。

    但镇北王身为唯一的异姓王,也非软弱良善之辈,记着父亲多年前被福庄长公主拒婚的耻辱,屡次跟顺安公主过不去。

    就不知道,这次他会如何反击。

    南海郡王叹道,“这两人咱们管不了,让圣上头疼去罢。”

    他的王府与镇北王府离得不远,快到家时,忽然听得路上杂乱沉重的马蹄声,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掀开轿帘,就见镇北王带着一群侍卫,气势汹汹地疾驰而去。

    不用说,定是去找顺安公主算账。

    他的一名亲信低声道,“王爷,您要去劝一劝么?”

    南海郡王放下轿帘,淡淡道,“劝什么劝,本王嫌命长?”

    贺芳亭与邵沉锋这两个人,都很危险,能离多远离多远。

    镇北王府从来都是皇帝的心腹大患,早欲除之而后快。

    至于贺芳亭,光凭她是先太子的亲外甥、福庄长公主的女儿,皇帝就不可能真心待她。

    眼下的疼宠偏爱,只不过是障眼法。

    如果他没料错的话,皇帝正在图谋她什么,很可能是赤甲军。

    这么多年过去,赤甲军估计早没了,然而皇帝就是不信,甚至还打探到了他这里。

    可他只是一闲散宗室,从来都不得重用,能知道什么?皇帝真是怕赤甲军怕得魔怔了。

    忆起先太子与赤甲军当年的风采,南海郡王也是面露怅惘。

    ......谁能想到,最后登上大位的竟是七皇子!

    邵沉锋率着侍卫一路疾奔,没多久到了顺安公主府,只见门外还有些路人。

    便发出一声怒喝,“顺安公主,你欺人太甚!今日若不给个交待,本王绝不罢休,定要你后悔莫及!”

    说完悍然闯府。

    公主府的护院极力抵挡,却哪是邵家侍卫的对手,很快就被打败了,被关到门房里。

    两扇大门也被用力关上,由邵家侍卫在里守着。

    路人们骇然失色,面面相觑,有人向着贺芳亭,赶紧跑去报官。

    但此事涉及一位公主,一位亲王,小官小吏不敢擅自做主,一层层报上去。

    大官们想得多,更不敢管,打算禀告皇帝,可皇宫已落匙,内外不通,夜闯宫门者死罪。

    这就没办法了,天大的事儿也得明早再说。

    于是邵沉锋安安稳稳进了顺安公主府,由青杉带着,在银安殿偏殿见到了等候已久的贺芳亭。

    偏殿两侧立着五连珠羊角宫灯,她在烛光映照中,美得如梦似幻。

    邵沉锋怀着“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心情,轻轻道,“殿下欲连夜见我,所为何事?”

    贺芳亭目光沉静,语气缓慢,“我就知道,王爷一定会明白。”

    微一示意,殿内所有侍女仆妇退出,只剩他们二人。

    第145章

    我欲屠龙,君可有良策

    这明显是有大事,邵沉锋心中一咯噔,柔声道,“怎么了?”

    贺芳亭坐在一张黄花梨贵妃榻上,往旁边挪了挪,请他坐到身旁。

    看来事情比他想象中更大!

    邵沉锋坐下,声音沉稳地道,“殿下若有话,不妨直说。”

    贺芳亭直截了当地道,“我欲屠龙,君可有良策?”

    邵沉锋:“......怎这般突然?”

    也就是她了,如果是别人说屠龙,他肯定得表几百字的忠心。

    贺芳亭固执地追问,“可有良策?”

    邵沉锋:“......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贺芳亭淡然道,“如果有,我愿鼎力相助,如果没有,请回府歇息,就当今晚没来过。”

    她自己筹谋。

    邵沉锋:“......有!但你得告诉我,今日发生何事?为何忽然这般着急?”

    她想屠龙,他并不奇怪,怪就怪在以前还稳得住,这会儿却稳不住了,其中必有原因。

    贺芳亭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无耻的又不是她,是狗太子,加上想要取信于邵沉锋,便慢慢道,“今日,太子来贺,私下与我说,往后不让我独守空房。”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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