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周以后,宁河的嗓子渐渐好转。于是艾星再一次翻出他在日本的照片,让他重述那些过往。他不会挑拣让宁河格外难堪的事,只是要求他必须要说真话。他将两台笔电,同时放在宁河面前。
每当宁河坦诚自己当时并未做出逾矩的行为,或者承认那时心里一直惦念着艾星。艾星就在另一台电脑上给慈善组织捐献一千美金。
就这样一笔一笔叠加,三天的时间过去,艾星捐出了二十几万的善款。
宁河的情绪也不如最初那么尖锐了。他可以好好和艾星说话,和他讲述自己经历的种种变故,不再回避那些混乱不堪的人际交往。
到了他们同住的第十天,宁河下厨给艾星煮了一顿饭,是他在日本学做的蛋包饭和炸饺子。
艾星提前结束了会议,坐在桌边,夹起一只饺子,慢慢地咀嚼吃下,对宁河,“好吃,外酥里嫩,火候刚好。”
宁河愣了愣,手里的筷子没握稳,接连跌在地上。艾星俯身去捡,宁河却突然跟着蹲下,将艾星一把抱住。
然后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嘴里说着,“艾星,六年了,我一点都没长大,还是那个没有安全感,处处需要你爱着的人。可是你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好,变得让我不敢再爱。”
艾星手里拿着筷子,感觉宁河的眼泪滴在自己肩上。
六年又六个月。两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
他终于等到他的初恋情人、他的人生伴侣,一次毫无保留的回心转意。
第50章
一加一等于二
艾星索性就坐在地上,将宁河圈在怀里,叹道,“我怎么总是把你惹哭...?”
宁河趴在他肩上,先是愣了少许,然后隔着艾星的棉布T恤,张口咬住了他紧实的肩部肌肉,很认真地要在他身上留一个印痕。
艾星也不吃痛,也不叫他松口,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宁河说,“艾星,这么多年了,咬你还是一样硌牙。”
其实艾星觉得自己的锻炼强度已经不如从前。至少这些年里,他基本没怎么游过泳,大部分运动都是在健身房进行的。
他轻揉着宁河的背,问他,“和我恋爱还有结婚,其实都很辛苦吧?”
“......可能是我考虑得太多了。”宁河牵了牵嘴角,笑得有些苦涩,“又或许不该那么早结婚,如果我们再成熟一点,有些事情会处理得更好。”
艾星把他搂紧,说,“那时没有着急,现在也不晚。”
他知道高中生的自己冲动、莽撞,急不可耐。可是一个人能够遇到另一个让你等不下去的人,你永远只想奔向他,拥他入怀与他热吻,又怎么会想到下一秒的倾覆。
艾星在宁河身上用掉了他人生最不理智的青春,就算注定要为爱所伤,他仍然会说青春无悔。
宁河捧着他的脸,就要吻他。艾星向后仰开,笑说,“我刚吃了饺子。”
宁河的回答是毫不犹豫地压在他的唇上,顶开他的牙齿,与他唇舌深缠。
他们在地板上拥抱、厮磨,就像平凡世间的任何一对恋人。
曾经的艾星和宁河光环加身,是集团的继承人,是舞台的王者,是追光下最闪亮的万众所归。后来台上的灯熄灭了,星光猛坠,他们在失落与黑暗里也曾相扶走过最难熬的一段。
宁河始终是温和克制的,他把最尖锐难听的话都用来形容自己,却为了顾全艾星的感受,始终没有讲过艾氏那些亲属的半句坏话。
吻到最后,艾星让他躺在自己身上,对他说,“你没有不成熟,是我当年太幼稚,才让那些压力都转嫁到了你身上。如果是你妈妈反复地对我灌输,离开你就会成全你的事业,我大概也会信以为真。”
宁河听着艾星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自己的耳膜,感情回温的热度直到这时才仿佛让他有了实感。
他靠在艾星胸前,一时还不想起来,语带歉疚地说,“我一直很担心你知道你知道真相以后,会为难我母亲,所以对她避而不谈。”
然而艾星的脸上只是流露出一种与过去握手言和的释然,轻轻摸着宁河的头,像在摸一只难得温顺的猫,“我以前好像问过你,如果和你妈妈一起掉水里了你会救谁。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会游泳,所以你要救她。”
宁河这次沉默了更久,似乎是在尝试平复情绪。
“艾星。”他很轻地叫了一声,然后说,“你一个人在纽约又是怎么过的?”他已经讲完自己的过往,终于有勇气听听艾星的六年。
艾星仰面躺在地上,不知是因为不愿回忆过去,还是真的饿了,有点可怜地说,“饺子才吃了一个就要谈心,能不能让我先填饱肚子?”
宁河笑着从他身上坐起来,说,“只要你吃得下,我的那份也是你的。”
后来两个人就着炒饭和饺子又喝了些酒。
艾星和宁河的酒量都不差,只是艾星专注于扫荡食物,宁河因为刚才的情绪起伏而胃口欠缺,空腹饮了半瓶,渐渐就有几分醉意。
他一手扶着脸,手肘撑在桌边,安安静静看着艾星吃饭。
等到艾星发现这一瓶酒已经喝得快见底时,宁河看向他的眼神也逐渐迷离。
艾星隔着餐桌去摸宁河的脸,“清酒度数也不高,这就醉了?”
宁河抓住他伸来的手,笑说,“没醉。一加一等于二。”
艾星被他逗乐了,另只手执筷,夹起自己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煎蛋喂他。
宁河咽下那块蛋皮,口齿不甚清晰地说,“艾星,我现在飘飘忽忽的,总以为自己在做梦......”然后很乖地蹭了蹭艾星的掌心,“那张离婚协议书你签了吗?”
艾星盯着他,“你觉得呢?”
宁河想了想,站起来绕过圆桌,勾着艾星的脖子坐到他怀里,问他,“为什么不签?你就没有深夜失眠的时候想起我来恨得牙痒,干脆和我一刀两断的想法吗?”
艾星靠进椅背,慢慢地说,“你刚回来那天,我在会所楼下的赌场打了两个小时的老虎机,一直输钱。后来有一天程老板看不下去了,过来陪我聊天,问我和你什么关系,我说,“那是我老婆”的时候,还挺爽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煽情的话。可是艾星说到最后,眼眶渐渐红了。
他穿着简单的纯棉T恤、休闲裤,光着脚,身形高挺的坐在椅子里,腿上坐着宁河。
宁河就这样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平铺直叙地讲述着,然后猝不及防地意识到艾星可能要哭了。
如果以后再有人问宁河,你会怎么衡量艾星对你的爱。宁河大概会不假思索地告诉他,那是一滴眼泪的重量。
宁河聪明敏感,为艾星写过歌,流过泪,预设了一切最坏的可能。可是艾星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退缩过。直到这一刻,宁河才意识到原来艾星也是会怕的。
他有点手忙脚乱,想要安慰艾星。可是那滴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艾星总算是守住了一个失恋却不离婚的男人最后的尊严。
“没有下一次了,宁河。”艾星倒很坦然的样子,等着宁河替他抹掉了眼尾的湿痕,转而环住宁河,继续道,“那么多人投怀送抱,我一次都没有动过心。应酬时甚至有人直接来解我的领带,给我喂酒,全都被我推开。好些朋友都以为我他妈是不是傻了,一段初恋也值得这么死心塌地。”
宁河看着他,他又说了一遍,“听见了吗,没有下一次了。”口气似有几分严厉,眼神却很温柔,仿佛还可以再为宁河让步一万次。
宁河转身拿过酒杯,自己仰头饮下一口,再低头去吻艾星,以嘴渡酒。艾星很快陷落在宁河带给他的清冽酒气与唇齿留香之中。
其实时光荏苒,很多事情都变了。但他们在夕阳余晖里接吻的这一刻,好像多年前那个浪漫的夏夜从未走远。
这天晚上,艾星终于开完所有的视频会议,揉着肩膀从书房走出来,宁河已经躺在客厅沙发上昏昏睡去。
艾星关了电视,弯腰去抱他,发觉他掂在自己臂弯里下沉不少,忍不住出声逗他,“哥,喝了几天的粥也能喝胖,你是不是太好养了?”
宁河很踏实地让他抱着,一点没动,直到艾星把他放在床上,他才睁开眼,懒懒地说,“艾星,以后我要让你少操点心。”
艾星一面对他上下其手,一面假作正经道,“你能这么懂事,我感到很欣慰。”
直到宁河的衣服快被艾星扒光时,他突然问了艾星一个听起来很傻气的问题,“27岁的我和19岁的我,哪个更好?”
艾星经过六年感情空窗,恋爱智商却分毫未降。
他埋在宁河的颈间,毫不犹豫地说,“你当然永远十九岁。就算有一天我老了,我已经六十岁七十岁,十九岁的宁河也不会老。”
宁河满心感动,掌心摩挲的艾星的短发,感慨道,“艾星,我要把你看好了,不能让你再去哄骗别人。”
艾星一面吻他,一面跟他确认,“你说过的话,自己要记得。”
宁河笑起来,主动去解他的皮带,又试探着问,“明天让我出门走走好吗?”
他本来以为艾星至少会问问要去哪里,没想到艾星爽快地说,“今晚好好伺候你老公,明天就让你出门。”
第51章
我有点想家了
亚特兰蒂斯会所的酒吧仍在照常营业,只是少了宁河驻唱的身影,就连宣传画与海报也一并取下了。
不少慕名捧场的顾客四处打听他的消息,可是酒吧经理与服务生都讳莫如深,通通推说不知详情。
这期间柏文给艾星发过好几次信息,也一连等了多日,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他又辗转通过助理珍妮打听艾星的近况,得知他连续一周没有去公司上班。于是猜测艾星已经在着手处理宁河的事,便揣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只等宁河被扫地出门。
这天下午,柏文在艺术史的课堂上收到一条安格斯发来的消息,让他去会所的904房间见面。柏文以为自己挂念的事情有了进展,一下课就直奔赌场而去。
打开904房门的那一刻,室内的沙发里坐着一个人,却是意料之外的宁河。
柏文愣在原地,宁河抬眼看向他。
柏文一下警惕起来,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艾星还没把你赶走吗?”
宁河神色平静,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坐下聊聊吧。”
下午的光线充足,客厅也照得通透亮堂。宁河穿了一件素色休闲衬衣,领口的扣子没有扣到顶,露出清晰修长的颈部线条。
他的样子很俊秀,看人的眼神隐隐透出锋利,全不似先前那般颓丧冷艳。
柏文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被艾星惩罚或抛弃后的低迷,心里不由得疑惑加深。
然而这时他已无法借口脱身,只能仗着自己拿有宁河的把柄,佯作镇定地走过去,坐在了宁河对面的一张扶手椅里。
宁河没有废话,扬起手,利落地抛出一个信封扔到柏文面前。
柏文不愿使自己处于被动,也不主动去开那个信封,嘴硬地问,“这是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宁河说着,又举起另一个信封,“我这里还有更多,一个一个揭晓吧。”
柏文被他这样游刃有余的态度搞得莫名慌乱,权衡之下拿过了信封,撕掉封条,冷不防几张照片掉落在他手里,竟然全是他和别人上床时被偷拍的画面。
柏文吓了一跳,照片一张也没接住,全都散落在桌上,呈现出一片肉欲露骨的场面。柏文自己也不忍多看,情急之下失声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哪里找人合成的照片!?”
宁河伸出手,一根修长的指节摁住其中一张,“这是Angus吧?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柏文从他指下抢过那张床照,连同其余几张一齐拢到自己手里,咬着牙说,“Ning,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到我,你自己的事情呢?就已经解决好了吗?”
相较于他的气急败坏,宁河则轻描淡写得多,“你要不要看看这些照片拍摄的时间?”
柏文起先不明白他的意思,翻过照片看到背后的日期,一下愣住了。
拍摄时间大约在三周以前,那时的他还未明目张胆地对宁河下手,更没有联合安格斯一起设局。
所以宁河早就派人在调查他,且收获颇丰。而他不单被蒙在鼓里,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掌握着整件事的主动权。
柏文跌坐回椅子,皱着眉说,“我不懂,你既然早有了这些,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告诉艾星,还任由自己胡作非为。这是柏文想问的话,但他说不出口。
宁河不动声色,又把另一个信封扔给他,“这个也一起看看?”
柏文不愿再拆,惨白着一张脸,“……这里面又是什么?”
“是你伪造你父亲签名并向银行提取的支票,已经达到审判入狱的金额。”宁河替他解答了,不忘附上一句,“我猜你的继母一旦知情,不会轻易放过你。”
柏文的害怕显而易见,他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嗫嚅着,“你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
宁河盯着他,平声说,“Bowen,我本来以为你曾经和艾星有过一段,至少在他低落时给过他安慰。我对艾星有诸多愧疚,想看在你陪伴他的份上,放过你这次。”只可惜柏文恶人先告状,宁河不得已才掀了他的底牌。
柏文一脸错愕,似乎还没明白宁河话里的意思,听得宁河又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你能和艾星做朋友的原因,你自己知道吗?”
他给柏文留了情面,没有点破他只是自己的一介替身。
柏文又急又气,忽然发觉宁河远非自己所想的那么软弱无知。可是这种被正主识破的难堪,还是让他大失分寸。
他摇着头,拔高音量,“William才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你才和我做朋友!我和你根本就不像。”
宁河却笑了笑,“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你和别人上床,嘴里却说着喜欢他?还是因为你背地里做了这些不干净的事,却装作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
柏文如坐针毡,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喜欢William是真的,我没有骗他。我也没有用过他给我的钱......”
宁河沉下眼,有些同情地看着他,“Bowen,我之前没有动你,是念在你的“喜欢”可能是真的,想给你留点余地。艾星和我之间不管变成什么样子,他也绝不会对你移情。你心里应该清楚。”
宁河眼见着柏文在自己对面渐渐崩溃,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刺激他。
柏文本性大约不坏,只是缺少家庭约束,所以行事放纵胡来。
这时被宁河抓住了各种把柄,他又羞又急,想起自己长达几年的爱而不得,和艾星对他始终难以亲近的态度,终于忍不住抬手掩面,肩膀微微抽动,反反复复地说,“我是真的喜欢他,并没有比你的喜欢少,可是他不给我机会......”
宁河把纸巾盒推到他面前,等待他平静下来。
“......William知道吗?”柏文看着桌上的几份文件,难掩绝望地问。
“他不知道。”宁河的样子不像撒谎。
柏文的困惑显而易见,他哽着声音说,“你既然能来找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宁河当着他的面,把他扔在桌上的照片收拢进信封,又重新封口。
“做个交易吧柏文,这些东西你应该不希望William看到,所以它们就在这里到此为止。你可以和William做普通朋友,只要他不介意。可是如果你再做出类似这次的事,那么就不止是William会知道了。后果有多严重,你自己可以掂量。”
宁河此前在酒吧驻唱时的模样太有欺骗性,又或是因为那时的他一心扑在艾星身上,总想为艾星让步,或为艾星服软,所以也把这种看似柔弱的气质带到了日常之中。
直到这时,柏文再看宁河的眼神才发生了质的变化。他扶着头,将整件事前后联系,细思了一番,最后自嘲地说,“我以为William喜欢你,只是因为你长得漂亮。”
他不会承认自己曾经尝试模仿宁河,从香水到衣着,为了引起艾星的注意。最后却一无所获。
原来不是他的模仿不得精髓,而是宁河根本不是他解读的那个样子。
宁河淡笑道,“我想以William的智商,倒不至于喜欢一个只会唱歌或者叫床的花瓶。”
柏文不愿承认自己栽在了宁河手里,可是此刻的他浑身破绽,已经无计可施。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艾星和宁河之间那条若有若无的线。即使他们分隔异国,也从来没有被命运斩断。
柏文只是沿途风光里无关紧要的过客,就算他执意地为了艾星多坐几站。艾星要奔赴的终点,始终在宁河那里。
“Angus怎么会把我约到这里来见你?”柏文咽不下这口气,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宁河回答他,“这不是你对我用的方法么?拿着安格斯的手机,却说那是你的号码,要问我去日本旅游的细节。再把截图发给William,让他以为是我主动勾搭下家。狸猫换太子这种事,并不是只有你会做。”
柏文这样的小孩欠缺教育,宁河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柏文坐在椅中,沉默良久,最终对宁河说,“这个交易就算成了,你不能把东西交给William。”
宁河身后是宽敞的落地窗,他逆光坐着,脸上的神色不太分明,气质里却带着不能忽视地压迫。
“You
have
my
word.”
他这样说着,将两份文件都留给了柏文,然后站起来,越过面色仓皇的男孩,神情淡然地走了出去。
会所的走廊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净少人。
宁河在开房前预知过尹寒,以防有什么意外发生。尹寒应该就在前面的拐角处等着他。
宁河穿过一排客房,转过角落,猝不及防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里。
“艾星!?”宁河面露错愕。
艾星笑着看他,“忙完了吗?接你吃个饭。”只字未提柏文,仿佛他早知道一切。
宁河失笑,“你什么都知道了,还眼看着我来这里为你出头?”
艾星揽着他,将他抵在墙角里,“手刃情敌这种事不是很爽吗?”说着,见宁河抿唇不语,他又道,“哥、我也想让你保护我一回。”罕有地流露出一点小孩撒娇要糖的口吻。
宁河笑了,温柔地说,“我根本没做什么。你的要求也太低了。”
艾星作势要吻他,被宁河抬手拦住,“你还在程老板的地界上,是不是应该收敛一下。”
艾星本想说,全国的监控探头都可以被他轻而易举地删除记录,想了想又还是决定从善如流,说,“好,那就回家再做。”
说完,牵着宁河往外走。
两个人一直牵手走到会所外面。花园里客人零星,而阳光很好,和风贴着皮肤吹过,绿植覆盖着花架,长出一派生意盎然。
宁河脑中倏忽一道闪念,来不及多想,已脱口而出,“艾星,我有点想家了。”
艾星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宁河迎着他的视线,同他商量,“要不你安排一个假期,我们回一趟加州吧?”
他微微仰起头,眼底倒映着艾星的样子,日光洒落在他脸上。
那些流离失所的痕迹和辗转难安的忧伤慢慢淡去了。宁河看着艾星的这一刻,脸上是一种明媚而清朗的神情。
离开了这么久,也曾留下很多遗憾。现在他想要回去面对一切。
第52章
你也喂喂我吧
自从艾星创办公司迄今约四年半的时间,他几乎是全年无休地投入工作,调度秘书为此换了好几任,大都是受不了他超长待机的上班时间。因此他若要大笔一挥为自己放个假,公司上下谁都不会有异议。
但是艾星对于返回加州的行程安排,却给得慎之又慎。
起先他只愿意回去五天。宁河听后深感无奈,说,“减掉来回飞机的时间,就只有三天留在L.A,是不是太短了。”
艾星这才不情愿地把假期增加至十天。
宁河以为他事务冗繁,不好意思再要求他多陪自己。于是按照艾星给他的日期,预订了机票和酒店,事先没有告知洛杉矶的亲友,私心想着和艾星一身轻便地回去,那些沉重纠结的关系先放在一边。
却不想到了出发这天早上,艾星竟然临阵反悔。
宁河知道自己早起困难,很有先见之明地选择了上午十点的航班。即便是这样,他们仍需在早上八点起床,以确保司机能在九点以前将他们送到肯尼迪国际机场。
宁河早早收拾了行李,定好闹钟,满怀期待地要与艾星共赴长假。结果前一晚艾星将他摁在床上折腾了两三回,宁河抵抗得有心无力,最终连哭带喘在艾星怀里倦极睡去。
那时他的心里还指望着手机闹钟和艾星的生物钟,至少会有一样能按时叫醒自己。
可是等他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卧室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宁河还在初醒的迷蒙状态里慢慢回神,一转头却见艾星神色清朗地看着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宁河枕在他的手臂上,有些懵然地问,“现在...几点了?”
艾星薄唇勾起,缓声回答,“快到十点了吧。”
宁河先是一怔,又猛地坐起,抓过手机看见屏幕上已被取消的连续闹钟设置,整个人陷入混乱。下一秒他就被艾星伸手抓回被中。
“你是故意的?”宁河似乎还不敢确认。
艾星紧紧搂着他,呼吸的气息轻拂在他耳畔,“别急,反正已经错过了......”
宁河这才恍悟,艾星早有预谋,恐怕从昨晚开始就不安好心。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艾星扳过他的脸,有点哄他的意思,凑近了主动吻他。宁河没有拒绝,可是紧闭着嘴,坚决不让艾星顶开齿关。
最后艾星只能放弃,失笑道,“生气了?”
宁河叹气,心里已经接受错过航班的现实,口气仍难掩失落,“为什么不想和我回去?是怕故地重游吗?”
艾星也不说话,又吻了吻他,好像想确认他的怒气飙升到了哪个程度。
宁河的嘴唇柔软,面颊透出初醒时浅淡的红晕,艾星就连看他的眼神里都满是珍惜。艾星知道自己幼稚,做出这种临阵退缩的事情根本不像平时的他。可他一朝被咬,心里有个疙瘩,复合这短短几月似乎还不足以解开心结。
宁河又说,“我和你回去这件事,没有提前告诉任何人,也不想让他们打扰。如果你觉得为难,那就以后再找时间吧。”
没有和好以前,宁河以为艾星无坚不摧,总是在恋情里掌握着进展的主动权。和好以后他发觉艾星愈发像个小孩,很怕怀里抱着的这个名为“宁河”的糖罐有一天砸碎在地。
艾星沉默少倾,才说,“我总是担心你还没有准备好,一旦回去被什么事情触动,会不会又突然从我身边逃走。”
宁河慢慢舒出一口气,轻声说,“艾星,到底是我没有准备好,还是你没有准备好?”
从他提出度假直到今天已有一个多月,他们之间的感情回温稳定。其间宁河察觉出艾星的犹豫,主动提出暂时不回洛杉矶,可是艾星又腾出了时间,还让宁河安排行程。
过了约莫半分钟,艾星闷着声说,“大概是我吧。”他必须承认自己的患得患失。
宁河的气已经消了,躺在艾星怀里,仰起头对艾星说,“是我考虑得不周到,回去的事就先缓一缓。”
他甚至没有提出补买两张机票仍然实施旅行计划,显然是由着艾星的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宁河觉得艾星空出来的这十天应该重新计划一下,就和艾星商量,“我先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制订一个新的假期。”
艾星也没阻拦他,宁河起身去了浴室。等他十几分钟后再从浴室出来,艾星就在门外站着,手里端了一杯咖啡。
宁河笑着说,“艾总亲自给我煮咖啡,有点受宠若惊怎么办?”然后拿过杯子喝了一口,又说,“我没有生气了,别一脸可怜的样子。”说完还去捏了捏艾星的脸。
没想到艾星却说,“我想过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看样子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宁河快给他的不定性给折腾疯了,哭笑不得地拒绝,“下次再回,我一开始就不该有这个提议。”
没想到艾星立刻牵着他去往书房。宁河被他塞进转椅里,看着他在电脑屏幕上输入网址,知道艾星是当真要买票了,突然伸手摁住艾星执着鼠标的那只手。
“不如这样吧,艾星。”宁河转过头,仰视他,声音温和地说,“我们开车回去。”
纽约到洛杉矶车程约有40个小时,如果每天开车八到十小时,五天之内能够到达。
沿途会经过加州境内的一号公路,背山临海、风景壮阔,称得上是北美地区自驾旅游的最佳体验。
艾星知道宁河是为自己考虑,五天的行程也许会让他慢慢放下担忧,好过一趟航班的快速抵达。他同意了自驾计划,并告诉宁河自己的假期其实远不止十天。
宁河让他在家里等一等,说自己出去办点事。艾星虽有疑虑,却也没有多问,大约三四十分钟后,宁河打电话叫他带着行李下楼。艾星拖着一个大号旅行箱乘电梯落地,走出大堂,只见宁河戴着墨镜,手扶方向盘,坐在一辆崭新的敞篷跑车里。
正午的阳光照得宝蓝色车身闪闪发亮,却比不上宁河潇洒俊逸的样子引人注目。
艾星笑着走过去。一手搭着驾驶座的车门,俯下身问,“哪里弄来的敞篷跑车?”
宁河以食指勾下墨镜,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艾总去哪里,我载你一程啊。”
艾星笑意更深,压低了声音,“坐你的车有什么讲究吗?”
宁河佯作思考,继而说,“晚上陪我睡睡觉,算作车费好了。”然后抬手拍了拍身旁的副驾座位,“上车吧,哥哥载你。”
艾星搬起行李往后座一放,很听话地上了他哥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