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年前的那个夏夜,宁河站在艾星面前,打量着这个面容俊秀的高中生,看到他的手臂上还留有被那个疯狂歌迷抓扯出的新鲜血痕,突然觉得这小孩有点意思。他把创口贴递到他手上,又问了一次该怎么谢谢他。
艾星神色淡然地说,不用。
宁河想了想,说晚上有个派对,一起来吧。
艾星本想拒绝,这时候丹尼尔出现了,很激动地冲到宁河跟前要签名。于是后来的派对艾星和丹尼尔都去了。
加州合法饮酒的年龄在21岁,艾星虽然私下在家时也陪艾成锦喝酒,但在公开场合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喝了一杯橙汁。宁河和他的朋友玩得很嗨,不时有歌迷过来想和宁河合影,宁河一直处于人群瞩目的焦点,一头银发在射灯下闪闪发光,衬得他俊美的眉目愈发耀眼。
艾星不是那种会仰慕偶像的人,因为他自己就足够优秀,但是这一晚他的视线还是无数次地停留在宁河身上。
过了没多久,宁河主动过来找他,两个人坐在露天的吧台边聊天,基本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内容。宁河很绅士,没有打听任何有关艾星的隐私。聊到最后,宁河手肘撑在吧台上,凑近艾星,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数三下,给你变个魔术。”
艾星愣住,大脑一时运转不顺。宁河身上的淡香水尾调若有若无地混入他呼吸的空气中,略带撩拨的嗓音也轻轻刮擦着他的耳膜,他瞳孔微微一缩,三秒已经过了。
四周的灯火一下熄灭,人群里发出欢畅地呼声。
“......知道为什么熄灯吗?”
宁河在黑暗中低声问他。
十七岁的少年没有说话,慢慢转过脸去,看进那双似藏星芒的眼眸。
宁河离他越来越近,最后,一个吻浅浅压在艾星唇上。
“......是为了找一个今晚看起来心动的人,和他接吻。”
那一场放肆而浪漫的夏夜,如今想来其实很短暂。
宁河给了艾星一个吻。尽管没有往唇舌深处探索,然而艾星还是觉出这个吻里有几分情真几分情假,夹杂着香烟和酒精的气息,但是经由宁河传递出来,竟不觉得烟酒浑浊,反而洋溢着清冽张扬的青春意气。
那是在辉煌灯火俱灭之后,带着笑意的撩拨和点到为止的表白,就为一夜心动的那个人。
后来他们互留了手机号码。
艾星等了一个星期,宁河没有主动联系他。一周以后,他再联系宁河,号码却再也没能拨通。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他没法自欺欺人。
他想那个一夜心动,其实是个限定版的礼物。重点不在于心动,而在于“一夜”。他帮宁河解决掉一个纠缠不休的歌迷,而宁河回赠他一个吻。如此而已。
直到三天前的下午,当他看到宁河从沙发里缓缓站起来,转向他,带着淡笑对他说,“不用叫哥哥,叫我宁河吧。”
艾星整个人都懵了。
命运如此捉弄。他的限定版心动对象,成了他的哥哥。
第6章
那是你男朋友吗?好帅
如果还有机会,宁河会愿意解释那个自己始终没有拨出也未能让艾星拨通的手机号。
音乐节后第二天,他就被通知学校帮他办理的签证出了问题,需要他返回国内重新申请并补办相关文件。宁河被这个突发状况搞得焦头烂额,顾不上别的事,只能被迫回国一趟,当他半个月后再返回洛杉矶时,原手机和手机卡都被丢三落四的邵茵不知道扔去了哪里,于是宁河只能另买了一个连号的新手机,存在原手机里的号码都没能找回。
他以为自己已经错失了那个面容斯文却出手狠辣的少年。直到因为邵茵和艾成锦突然订婚,他首次踏入艾成锦的豪宅,看到装饰柜上摆着艾星获得加州青少年高尔夫巡回赛冠军的照片,才发觉原来世界这么小那些你以为永远不会重逢的人,转个身就会遇到。
可惜,上天已经赋予了他们新的身份。
所以艾星不可以。宁河非常警惕地对自己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太复杂,不宜再惹是生非,就算玩玩也不行。
宁河跟着艾星走进车库,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要跟对方保持距离。艾星是怎么想的他不清楚;但在他这里,他们就只能是法律层面上的兄弟。不得再越雷池半步。
艾星这晚没开他的二手丰田车,而是开了家里的另一辆保时捷上路。
宁河也没多问,在副驾驶座上安安静静坐了40分钟,听着车载广播,间或和艾星说一两句话,更多时候是看着窗外出神。
他的侧颜优美流利,高速上明亮的灯火从他脸上划过,让他整个人焕发出一种橱窗里玩偶般的精致乖巧。
艾星侧目看了他好几回,宁河却不知在想什么,始终不觉艾星的注视。
保时捷最终停在洛杉矶市区一间高档美式餐厅门前。宁河看着迎上来准备帮他们泊车的门童,失笑,“我穿成这样,不会让我进的吧。”
艾星下车把钥匙抛给门童,绕过车头给宁河开门,“如果不让进,这附近全是精品店,我们马上进去买一身。”
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
高档餐厅的服务员都知道带眼识人。艾星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少爷的做派,至于宁河,虽然穿着略显随意,但那副漂亮深邃的五官和出众的气质却让人印象深刻。他们轻易就进了店,报出事先约好的桌号,由侍者领入餐区。
宁河扶着头看菜单,前菜要了炸鱿鱼圈,主菜要了一份寿司拼盘。艾星哭笑不得,说哪有人跑到美式餐厅里来吃日本料理。
宁河笑着看他,说,“我想吃点带米饭的食物。”
宁河的眼睛长得很好看,睫毛长而密,眼尾微微下垂,笑起来的样子别具风情。
艾星和他对桌而坐,一张方形的桌子也不大,艾星就毫不掩饰地看着他。
宁河也没有刻意闪躲,他不想欲盖弥彰。这种事情上越是暧昧不清就越难收场,他想艾星这么聪明的孩子,应该知晓进退。晚点回到家里和他摊牌说清楚,或许就能到此为止了。
艾星放下餐单,问宁河,“你要不喜欢西餐,要不我们现在另去一家中餐厅?”
宁河摇头,“不用,这里挺好。”
艾星笑问,“你确定?”想了想,又给了第二个方案,“那我们先吃着,回家路上再带点你喜欢的食物外卖。”
宁河觉得他今晚的表现和半年前很不一样,那时候的艾星像一头表面温和却内里凶猛的小兽,今晚却是游刃有余的上流社会小公子,知道安排约会的事宜,知道体恤对方的心意……
宁河有点惋惜地想,难得遇到一个这么有趣的人,每一面展露出来都令他很欣赏。可惜,可惜他们只能做貌合神离的家人。
这家餐厅定位高端,气氛却很轻松,餐区中央围绕着吧台,四周悬挂的电视正在重播上周刚结束的超级碗总决赛。
宁河也以若无其事的神态和艾星聊着天。一顿饭吃下来,他们都还算尽兴。直到,两个穿着小礼服的金发女生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掩着嘴问宁河,“你是Ning吗?”
宁河偏头看了她们一眼,勾起笑容打了个招呼。
这两位看起来像是姐妹的年轻女孩很激动,掏出手机试问能不能合影,宁河也答应了。其中一个年纪偏小一点女孩,没有按捺住对于偶像私生活的好奇,多嘴问了一句,“那是你男朋友吗?好帅。”
宁河一愣,转头看了一下艾星。
艾星牵了牵嘴角,并没有多话,眼神却很玩味。宁河心里突然一乱,忙对女生说,“他是我弟弟。”
两个女孩没再多问,但看样子显然不相信宁河的解释。
宁河和艾星长得完全不像,说是兄弟难免有些牵强。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有关男友的猜测让艾星心情很好,宁河能够感觉出来,吃饭的后半程,艾星眼里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
回家路上艾星还记得要给他买中餐做宵夜的事,被宁河略显冷淡地拒绝了。
宁河说,“回家吧,我有点累了。”
艾星一怔,看着他肩上披着自己的那件外套,先行走出了餐厅。
返家路上两个人的话都不多。宁河靠在椅背上闭眼小寐了片刻,疏远的意图很明显,几乎没有主动和艾星搭过话。
艾星驾车平稳地行驶在10号高速上,心里有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他以为宁河不喜欢过于幼齿的高中生,于是今晚他试图以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也可以是贴心有趣的伴侣。而且从宁河的反应里,他能看出半年前那种对他感兴趣的眼神。可是为什么,宁河会退缩得那么快?
艾星想了一路,也没能理清这里面的来龙去脉。
进了家门,屋里还黑着。宁河走在他前面一步的地方,淡声说,“谢谢你的晚饭,好好休息。”
艾星一下被这种生硬划出的距离感激怒了,甚至生出一种没来由的恐慌,仿佛半年前的那场失散又要重演。他突然伸手将宁河拽住,继而将还没回过神来的青年压到了墙上。
黑暗且寂静的前廊,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宁河微微睁大眼,内心的惊愕一闪而过。他迅速反应过来,以安抚的低音说,“艾星,怎么了?”
他带有天生歌者的嗓音,不管如何刻意冷淡,吐字里都透着撩拨。
艾星只是将他抵在自己和墙体之间,没有进一步举动,半眯眼看着宁河,“你问我怎么了?......你自己不清楚吗?”
宁河怔了怔,继而很轻地叹了一声,说,“对不起,去年暑假的事我很抱歉。”
他们的视力都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对方的面目渐渐在眼中变得清晰。
宁河虽然被艾星制住了,但他能感觉出少年的分寸,握着他手腕的力度用得很收敛,似乎怕把他伤着。宁河心里一软,放缓声音说,“艾星,音乐节的事就算是一次意外。我可以试试,当个好哥哥。”
艾星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里交杂的情绪很复杂,他有吻他的冲动,有质问他的冲动,但是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慢慢地贴近宁河的侧脸,一如那个夏夜宁河慢慢地贴近他。
“哥、”他很轻地唤了一声,立刻感到宁河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你知道么?那是我的初吻。”
第7章
咱们这算两清了吧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虽然表面看来还不至于失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他们各自的心里已经一片兵荒马乱。
宁河被愧疚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他没想到艾星第一次叫他“哥”,随之而来的却是被夺走初吻这样的话题。他觉得自己当初太随意,不该只为一时兴起的喜欢,就在那种场合下毫无顾忌地吻他。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轻声说,“长成你这样,又聪明又能打,你们学校里的小姑娘不眼瞎吧,那还不对你一拥而上?怎么可能十七岁留着初吻?”
艾星听他说完,甚至连怒气都发作不出来了,低头压在他耳边,慢慢地说,“......宁河,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宁河缄默不语。他自己在情事上一向不够严谨,最后那层底线虽然没有突破,但若说逢场作戏,向来是男女不拒的。方才说出那样的话,是以小人之心揣度艾星了。
他自知失言,侧过脸看着艾星,“对不起,William,我们初见那晚的记忆很美好,我不该毁了它。”
说着,抬手揉了一下艾星的头,少年的短发利落,刺在掌心里微微生疼。宁河知道他们这样的姿势很暧昧,可还是控制不住想安抚艾星。毕竟,是他自己有错在先,“初吻......实在没法弥补了。要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可以为你做的,我尽量试试看?”
艾星抬起头来,两手仍然撑在宁河身体两侧,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我们可以从音乐节的那个晚上继续下去吗?”
宁河最怕他提出类似的要求,这时只能摇头,“关系已经够乱的了、艾星。你只是因为当时没能顺利得到我而放不下,如果真的继续下去,你很快就会发现我其实一无是处,不值得你浪费感情。”
艾星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闪动,显然没有因为宁河的分析而产生犹疑。
宁河又说,“你也看到了,我日常作息乱七八糟,和人交往方面也太随意......”
艾星终于没忍住,伸手捏住了宁河的双颊,阻止他再继续自损。
“够了、宁河。”他说,声音透出无奈,“别这样。”
宁河其实不是优柔被动的人,艾星见过他的舞台上猝然而起的爆发力,是那种挟风裹浪似的摧枯拉朽,一下子就可以直击人心。
现在他却能如此妥协地被艾星压在墙上,甚至任由少年捏着脸,已经算是包容至极。
艾星很想吻他,视线在他柔软的唇上钉住,根本转移不开。
宁河背抵着墙壁无处可退,嗓音发干地说了一句,“你、冷静一下......”
艾星被他难得一见的紧张逗笑,终于将他松开。
宁河却还贴在墙上没有动。艾星看着他,说,“怎么还不走?不走我就吻你了。”
宁河像被扎了一样突然跳起来,迅速摁亮了前廊的灯。
明亮光辉倏忽洒开,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影变幻。刚才弥漫在黑暗中的暧昧亲昵在光照下淡去无痕,宁河脱掉艾星给他的那件外套,搭回衣架,没有再说什么,快步上了楼。
从这天晚上以后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艾星都没有见着宁河。
他们之间太乱了,的确需要捋一捋。艾星能猜到宁河的想法。
这世上有些事是情之所至,有些事却是不由自主。艾星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会被宁河吸引。即使明知道自己可能都被他看不上眼。
其实艾星大可不必妄自菲薄,他从小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5岁时测试智商高达160,后来更是被各所名校争抢,拿着奖学金一路念下来。虽然艾成锦靠着投资地产赚了个千万身价,但是艾星成长至今,在求学方面几乎没花过家里的钱。
况且他还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只会念书的华人小孩,他的高尔夫打到了职业联赛的水平,游泳也是校队主力,总之在美国高中里那些最受欢迎的男生该有的资质他全揽在身。他有足够的条件心高气傲,别人或许忙着交往女友、混迹派对,他却关在家里足不出户一连数日为了倒腾自己喜欢的编程。
周围的人都在仰视他取得的成绩。不管他表面看来如何斯文含蓄,心里却很高傲,不曾装下任何人的存在。
直到他遇见宁河。
那一晚艾星站在喧哗拥挤的观众席里,看见宁河处于万众瞩目之中,一手持握话筒一手插袋,仰望夜空,唱着Invisible的大热单曲《Is
it
true》,射灯照在他的银发和黑色T恤上,他身上散发出令人眩晕的光。
再后来宁河在水池边找到艾星,对他眨眼微笑,向他道谢,邀请他去派对,在黑暗中温柔吻他。
一切就那样发生了,谁也不能预料,谁也无法阻止。
艾星还是照例开着他的二手丰田车去学校,照例上课下课参加社团活动,只是在丹尼尔无意间和他说起最爱的乐队Invisible时,艾星会有一瞬的恍神,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噢,你可能不知道,你最喜欢的主唱Ning现在是我哥。
傍晚他回家时,艾成锦和邵茵已经旅游回来。佣人周姐和小蔡也都在家里忙活,屋里灯火通明,看起来一团热闹。
唯独,宁河不在。
艾星和艾成锦寒暄了几句,就直接提出自己要搬出去住的打算。
他和艾成锦不对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果然没说上几句,两个人就开始火药味浓烈地吵起来。
艾成锦是那种传统型的中国父母,喜欢安排孩子的一切,喜欢子女服从自己。偏偏艾星天性桀骜,加之母亲的病逝,他对艾成锦心结颇深,根本没法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话。
于是邵茵刚从楼上主卧下来,就看见客厅里父子俩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样子。
周姐和小蔡或许是见惯不怪了,又或许是在厨房忙着张罗晚餐听不见客厅这边的动静。总之邵茵缺乏帮手助阵,面对两个身高都超过180的男人发怒对峙,她不敢冒然上去拉架。
幸好这时她听见门口有些响动是宁河回来了!
邵茵慌忙跑去迎接宁河。宁河穿着一件宽松连帽卫衣,单肩挎着背包,靠在玄关边正在换鞋。邵茵一把拉住他,说,“阿宁,你快去劝一劝,星星和成锦就要打起来了!”
宁河刚一进门就遇上这种事,哭笑不得,扔了背包跑进客厅。艾成锦正对艾星报以老拳。
宁河先是一愣,他是旁观者,看得出来艾星基本没有还手,只是处于躲闪的的被动地位。艾成锦却火气上头,揍人的动作异常凶狠。
眼看着艾星已经退了两步,身后就是那个用钢化玻璃作支撑的装饰架,一旦撞上就很危险。宁河再顾不上许多,从后面冲上去一把拽住艾成锦挥出的手臂。
艾成锦以为是家里佣人前来劝阻,怒极之下没有收手,借着腰腹力量、胳膊一个支拐,宁河被他重重甩开。
邵茵发出尖叫,“阿宁小心!”艾成锦慌忙收势,可是为时已晚。
艾星在宁河被甩出的同时冲了过去,一手接下艾成锦的拳头,一手伸过来想要揽住宁河。宁河本身反应很快,偏偏今天客厅地板刚做过清洁,光可鉴人,他穿着袜子在地上打滑不稳,艾星还没够着他,他已经扑向立在一旁的花架。
就听得啷当一声重物相撞,宁河只来得及以双手护头,整个人就直接砸到了花架上。
架子连同几盆兰花都扑倒在地,其中两个花盆摔碎,泥土散落,瓷盆碎片扎入宁河手臂,血一下涌了出来。
艾星第一个冲到宁河身边。宁河跌在一片狼藉之中,两条手臂都受了伤,其中一块碎片刺得很深,鲜血在苍白皮肤上淌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艾星将宁河一把抱起,在艾成锦和邵茵都还没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抱着宁河走出客厅,转头和他们两位长辈说,“我带他去医院处理伤口。”
邵茵慌忙跟在后面,叫着,“星星,阿姨跟你一起去!”
留下罪魁祸首艾成锦,一脸无措地站在客厅里。周姐和小蔡闻声从厨房出来,一面看着艾星怀抱血流不止的宁河奔向车库,一面仓皇地朝着客厅张望,“怎么回事!?哎呀,花架也倒了,快收拾一下......”
宁河自己却没觉得有多严重,上车前还和艾星说,“小心一点,血弄脏你衣服了。”
艾星心痛得不行,把他轻放在副驾座上,“艾成锦伤不着我,你拦他做什么!?”
宁河牵了牵嘴角,话音里带着笑,“你不也救过我么?一报还一报,咱们这算两清了吧。”
第8章
House
of
the
Rising
Sun
离家最近的医院,开车不到15分钟。
邵茵坐在后排神情紧张,一直不停关切宁河感觉怎么样?
宁河安抚她只是剐蹭的小伤,不用担心。
后来邵茵想起刚上车时宁河和艾星说过“一报还一报”的话,又忍不住追问是怎么回事。
宁河正有些担心她因为自己受伤而责备艾星,趁此就把艾星夸了一顿,说去年在音乐节上被醉酒歌迷骚扰时情况是如何危险,艾星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把自己救下了。
这一通吹捧天花乱坠,听得艾星在驾驶座上暗暗摇头,觉得他不去写真的浪费人才。
到达医院以后艾星还要继续抱他,宁河坚决不肯,说我又没伤着腿脚,自己走就行了。
艾星盯着他,淡声道,“我直接把你抱出来的,你没穿鞋,阿姨也没给你拿鞋。”
宁河不由得怔住。邵茵在一旁心疼自己儿子,连忙说,“那就麻烦星星了。”
艾星正好需要长辈撑腰,听见邵茵开口,立刻俯下身把宁河抱了起来。
医院停车场里人来人往,宁河不好再强行挣扎,被艾星紧紧抱在怀里,感觉到那两条有力的手臂托着自己,一时间呼吸和心跳都快了。
艾星稳稳抱着他走向急诊,见他全程埋头不说话,以为他在独自忍痛,于是低声安慰,“今天的事情怪我。你忍一下,就快到了。”
宁河心里有点崩溃,想不明白艾星不过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为什么稀疏平常一句道歉都能让自己这么触动,下意识就抬眼看向艾星。
艾星也在同时低头看他。宁河那双眸子里盛着凌乱碎光,长睫扑闪,加之脸颊上蹭了几抹血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脆弱美感。艾星脚下虽没有停步,心却在这一瞬被这样的眼神一下子掏空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难言。好在邵茵一心牵挂着儿子的伤情,没有觉出他们神情里传递的异样。
后来排队看诊时艾成锦也跟着赶到,面带愧色地给宁河道歉。
宁河知道这只是一场失手,更不想一家人挤在这间急诊室里暗潮汹涌,就劝说邵茵和艾成锦先走,留下艾星陪自己缝合伤口。
艾成锦在洛杉矶市区还有一套豪华公寓,靠近他的地产公司。他也知道一家四口尚在磨合期,继续生活在同一套别墅里难免磕碰,只能自己退让一步,说和邵茵先去市区的公寓住着,让艾星有事给他打电话。于是两位长辈先行离开了。
宁河右臂那处扎得最深的伤口需要缝针。护士给他用了麻药,他撑着头看着一根针管刺入又拔出,再接着是缝针,他仍然一脸平淡,好像受伤的皮肉都没有长在自己身上,其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终于艾星觉得他的反应过于冷静,忍不住问,“麻醉效果这么好?完全没有感觉吗?”
急诊室里来来往往的医护和病人,已经冲淡了两人先前那些暗流的情愫。宁河抬眼看着艾星,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在医院住了很久,成天被折腾,可能痛感神经已经麻木了吧。”
说完,笑了笑,视线又转回医生手里。缝合很快完成,年轻的住院医师一边收拾器具,一边嘱咐宁河不要碰水,一周后回来拆线。
艾星还在回味宁河说过的话,莫名觉得有些心慌。宁河已经站起来,“走吧,去前台交了钱就回家。”
说着,一步还没迈开,又被艾星眼明手快地捞进了怀里。
这里四处都是等待看病的人,艾星和宁河本来就很招眼,宁河就算不看周围,也能感到那些瞬间聚拢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的脸唰一下红了,咬着牙说,“你给我找双拖鞋也行!”
艾星先是将宁河衣服后面的连帽拉起来戴在他头上,稍微挡住他的脸,然后就势将他抱起,低声说,“这里又不是宾馆,我去哪里给你找拖鞋。别乱动,小心弄到伤口。”
宁河被艾星进进出出地抱了一晚上,简直要疯了。
当艾星最终把他放进车里时,他用一种生无可恋地表情说,“下次艾成锦就算提刀砍你,我也权当看不见,任你自生自灭。”
艾星看着他,勾出一抹浅笑,“这就对了。你冲出来干什么,我防着我爸的同时还要救你,岂不更麻烦?”
宁河被他激得正要发火,艾星突然伸手将他压在座椅靠背上,垂眼盯着他,说,“谢谢,下次不要救我了。我宁愿是自己伤了,也不舍得你被碰一下。”
宁河年少成名,身边环绕的爱慕者不断,也曾听过无数表白和情话,却没有一个像艾星这样,只是简单一个眼神,一句坦诚,就让他忽然心跳加速。
他看着眉目俊挺的少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艾星隔着帽衫揉了一下他的头,退开半步,替他关上副驾一侧的门,然后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座。
当他们回家时,客厅里的花盆碎片都已收拾干净,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餐。周姐和小蔡已经下班离开。
宁河拿了个大碗,把饭菜一起夹进去,端在手里,对艾星说,“我还有点学校的事情要在电脑上做,不陪你吃饭了。”
艾星深谙他这一套做法,一旦自己前进一步,宁河就会跟着后退一步总之就是要和他保持距离。艾星没说话,眼神黯了黯。宁河选择忽视他神情间流露的失望,抱着晚饭匆匆上了楼。
这晚宁河照例失眠,坐在二楼的露台上吹风抽烟。
露台的门被人缓缓拉开,继而一道身影坐到了他旁边。
“睡不着?”艾星问他。
“嗯。”宁河把指间的烟放在下风处,以免烟味吹给艾星。
“想聊聊么?”艾星又问。
宁河沉默少倾,才说,“别聊了艾星,越聊越动情。”
两个人于是都不说话了。
黑暗中那些隐伏在胸腔里的情愫,不知得了什么授意,瞬时都疯涌起来,在长风里摇曳、生长、攀援,像无尽的蔓藤,明知已无处可去,仍然执意顶开现实垒砌的坚硬墙砖,要为这秘密而不伦的爱,寻找一个出口。
宁河看着艾星,轻声说,“给你唱首歌吧。”
艾星迎着他的视线,笑说,“好啊,唱什么?”
宁河垂头吸了一口烟,将苦涩尼古丁深吞入喉,“House
Of
The
Rising
Sun.”
这是一首很老的摇滚单曲,在美国传唱极广。
宁河的声线本是清亮澄澈的,一开口却换作了半哑的烟嗓。
夜空沉寂,星光点点,他坐在单人靠椅中,一手夹着烟,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唱得沉醉而惊艳。
艾星默不作声,听了半曲,指节在座椅扶手上慢慢扣紧,仿佛竭力压抑着什么。当宁河在副歌段再次唱出“In
the
hou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