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胡笳摆手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表演生,拍广告是为了积累经验。”吴晓乐咬口餐前小面包,问她:“学表演啊?那你有目标院校没?想留国内还是出国?”
胡笳哑然,她被吴晓乐的几个问题给问住了,她只觉得能拿到四大院校的合格证就是好的,没有非要考哪所。非要说的话,胡笳对电影学院有些好感,她想拍电影,想在大银幕上看见自己。
胡笳老老实实说:“目标院校还没想好。我应该是留国内,国外太贵了。”
说话间,惠灵顿牛排上来了,胡笳还在垂眼思考,吴晓乐帮她取了块牛排,放到餐盘里。
吴晓乐顺顺她的背,“没事儿,别焦虑,我告诉你啊,豆豆是电影学院的,靖雯是UCLA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和师姐取取经。靖雯,你拿的奖学金能cover掉生活费吧?”
靖雯是偏秀气的长相,说话也温声细语的:“可以啊,你可以试试国外,真的。”
豆豆笑嘻嘻说,“你也可以试试考BFA,真的。”
胡笳问:“BFA?那是什么?
“北京电影学院啊!”
热腾腾的布列塔尼蓝龙虾意面上来了。
胡笳看着那冒热气的铸铁锅,她觉得自己身上也暖乎乎的。
豆豆叉起两块龙虾肉,小心翼翼地堆到胡笳餐盘里,看龙虾安全着陆了,她才恢复夸张的肢体动作,“考北电吧,来做我和乐姐的师妹,是吧乐姐?”豆豆笑嘻嘻看向吴晓乐,她也是电影学院毕业的。
“你现在在哪培训呢?”吴晓乐接了话茬。
胡笳摇头:“这次就是到上海找机构,找来找去都不靠谱,动不动就要二三十万。”
豆豆愤愤说:“这些黑心机构!这不是抢钱吗?我跟你说,你千万别报这种机构,这钱烧了都不一定能见效,你擦亮眼睛找个正经老师上一对一就足够了,我就上的一对一,合格证也没少拿。”
吴晓乐对胡笳说,“我有个大学同学就在戏剧学院当老师,也带学生,录取率百分之九十,我把她推给你,再让她给你打打折,哦,她也住上海,你就不用折腾去北京了。”
胡笳感谢说:“那太好了,我开始得晚,得马上学。”
豆豆说,“安啦,还有人是临时起意考上的呢。”
几个姐姐说到兴头上,轮流给胡笳分享经验。
她们坐在漂亮的西餐厅里,谈话氛围美好,顶上吊灯明亮如星子。
胡笳看着吴晓乐她们,她觉得自己像植物,而她的朋友是光。她正在光合作用里成长呢。
0105
解放天性
饭后,胡笳回了酒店。
她刚打开门,就听见电吹风嗡嗡运作,是阗资在帮她吹衣服。
这几天下雨,胡笳的衣服晾不干,还好阗资有耐心,他一件一件帮她吹干爽。
在浴室暖黄的灯光下,阗资穿着宽松的白T恤,脸上表情像温玉般细腻,胡笳的心软下来,踱到阗资身后,慢慢抱住他。阗资侧头问她:“吃完杀青饭啦?”
胡笳点点头,又说:“你这是废话文学,我没吃完饭能回来吗?”
阗资听了,笑着摸了摸她脸颊。
他坐在床边叠衣服,她便挨着他躺下,像只小动物。
胡笳扯扯阗资的衣角,“导演给我介绍了个老师,挺靠谱的。”
“是么?”阗资把叠好的衣服堆边上,问她,“那上课地点在哪里?偏不偏?”
“在虹口,我给你看看。”胡笳把手机拿给他,里面是她和老师的聊天记录。老师叫陈麦,话少,她发来工作室位置,定好上课时间,就说剩下的课上再说。阗资把位置放大,又去地图上搜了搜,他放松地拍拍胡笳,告诉她:“住宿的问题解决了。”
“哈?怎么就解决了?”胡笳抬高眉毛。
“这儿离我妈家特别近。”
他拉着胡笳,在高德上把两个地方做了导航。
阗资妈妈的房子在深水湾花园,小区门口就是马当路地铁站,胡笳坐二十多分钟地铁就能到工作室了,打车则更快。胡笳趴着看了会路线,和他说:“来去是挺方便,但你妈同意我住么?”
她看阗资没有马上回话,便说:“这房里是不是其他人在住?那我还是自己租房吧。”
阗资摇头,轻声说:“这房子没人住,我打扫打扫,我们就能搬进去了。”
胡笳想了想说:“那还是得跟妈妈打声招呼吧。”
阗资低眉,应了个声,含糊过去。
隔天,两人分头行动。胡笳上课,阗资收拾房子。
陈麦按小时收费,一小时八百,胡笳知道这已经是优惠价了,可还是有些肉疼。
阗资在楼下找了个ATM机,提了现金装在信封里,让她下了课再给老师。胡笳摸了把牛皮纸信封,问他:“直接微信转账不就好了?干嘛把钱装信封里?”
阗资温声解释:“你不是说她是戏剧学院的老师么?灰色收入给现金是最妥帖的,她又给你打了折,你要是直接掏出一把钱给她,别的学生看见了,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服,老师也跟着难做。”
胡笳闷声看着阗资,过了半天才感慨,“你可真懂啊。”
阗资笑笑。他是体制内家庭的孩子,自然会想得多一些。
胡笳到了工作室,才觉出阗资这么做的意义来。
她来得早,上面那批人还没结束,她不方便进去,先站在磨砂玻璃门边等着。
胡笳不知道练功房里的学生在练什么项目,她只听见他们粗放的吼声,一浪接着一浪,像是两群猩猩互相叫嚣示威,野蛮,响亮,还有点儿荒诞。隔着磨砂玻璃,她听着响儿,猜里面总有二三十人。
胡笳正琢磨着,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来人是陈麦。
她穿着夏天的短袖薄裤,头发绑起。
饶是这样,她还是出了身汗,小碎发黏在脖子上。
“站外面干什么?进来进来,”陈麦拉着胡笳,让她坐在光亮的地板上。
胡笳进了教室,才发现里头就十个学生,他们穿着款式相近的练功服,手拉手站成两排,朝对面声嘶力竭地吼叫。陈麦看胡笳有些咯噔,同她讲,“别惊讶,这是解放天性,你先看看他们是怎么练的,心里有点数。”
说话间,学生的声音低下去了。
“都没吃饱饭啊?给我大点声!”陈麦喊。
胡笳看着这帮子人,只觉得她来了个很特别的地方。
0106
破绽
胡笳上完课,嗓子就哑了。
她拖着身体回了深水湾花园,敲门,也就是咚咚两下,叫不了声。
阗资正拖地,他打开门,地板清洁剂的那股柑橘味儿就朝她涌上来,胡笳皱皱鼻子,顺势栽在阗资的怀里。阗资手还脏着,他担心碰着她衣服,只松落落抱住她,胡笳不满,硬拉着阗资,让他把自己搂得死紧。
“第一天就上强度啦?”阗资拧开瓶水给她。
胡笳咕咚咕咚喝了,朝阗资指指她喉咙,摇摇头。
她在手机上打出串字给他,嗓子在课上喊哑了,说不了话。
阗资凝眉,“这么严重?”他马上要下楼给她买药,胡笳按住他,从兜里攥出一把润喉糖。
胡笳打字说,老师给的,含两粒,到明天就好了。她顿了会,又打出点字给阗资看,老师夸我长得好,很灵。
阗资放下心,含笑说:“那老师很会看人。”
胡笳又打字说,她还教我怎么使眼神,怎么说话,用哪发力。
她眼睛亮起,带着学到新知识的新鲜劲,阗资也跟着笑,说:“都是干货啊,还教了什么?”
胡笳犹豫着在手机上打出一长串字,她让我们做动物模仿,学大猩猩吃香蕉,我学了,她说吃的不是香蕉,是东北苞米,后面还让我们当鱼,在地板上游,我游在最前面,她说我表现不错,是不是急着游去巴黎参加奥运会?
阗资憋笑读完,问她:“那你奥运想报什么项目?50米还是100米?”
说完,他哈哈笑了。胡笳看阗资难得快乐,不忍心说他。
她翻翻白眼,只在手机打出行字:准你笑十秒。
阗资还价说:“十秒太短,三十秒吧。”
阗资烧完晚饭,胡笳还在做老师布置下来的无实物作业。
胡笳想象自己手上有根香蕉,她用手慢慢剥皮,扯去软黏的经络,咬一口,在嘴里把果肉嚼得软烂,咽下,再咬口香蕉肉,如此反复,胡笳吃完香蕉,把皮丢进不存在的垃圾桶,那桶里都是香蕉皮。天知道她吃了多少根虚拟香蕉。
胡笳和阗资说,“我刚才吃的是巴西蕉。”
阗资说:“嗯,进步很大,至少不像在吃苞米了。”
胡笳来了劲儿,说:“这才哪到哪,我再吃根小米蕉给你看。”
阗资笑着把她从沙发上拉起,“先去洗手吃饭,吃完饭再吃水果。”
动筷前,胡笳把课费转给阗资。
白天,阗资从自己卡里取了现金给她。她要上俩小时,他就给她包了一千六。
胡笳把钱转到微信上,他的手机屏就跟着亮起,阗资看了眼,笑问她:“转钱给我做什么?”
胡笳反问他:“什么做什么,这不是你帮我出的课费么?我白天给忙忘了,现在想起来,当然要还给你。”
阗资认真看过她的表情,还是摇头推拒:“我们之间不讲还不还的。”
胡笳蹙眉,催他:“快点收了。你不收我可生气了啊,我不用你帮我出学费,我有钱。”
她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又温和说,“我已经是吃你的用你的了,你要是连学费都帮我出了,我真的会有压力,觉得我欠你很多。”
她把话说到这,阗资不好再说什么,他收了钱,又和她道歉。
“好好的,你道歉干嘛?吃饭吃饭,哇,虾球看起来好好吃。”胡笳给他夹菜。
睡前,阗资抱着胡笳,轻柔地吻她。
他呢哝叫她,“佳佳?”语气里混杂着情爱、讨好和不安。
胡笳动动手指,点在阗资的手背上,她一直用这种懒散的方式告诉他,她在听他说话。
阗资的话听上去像是在宽慰她,其实更是在恳求她,“你不要有压力,也不要觉得欠我什么,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从开始到现在都是甘愿的。”
胡笳轻轻说,“我知道。”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像羊水,包住她,让她愿意坦白心事。
胡笳隔了会又叹气说:“最近感觉好奇怪,明明我以前怎么欺负你都没事,现在我看见你难过,心里也跟着不舒服,看你傻乎乎帮我交学费,我更难受。”
她翻个身,想了会又说,“可能是要来姨妈了吧,感情充沛。”
阗资在黑暗里不声不响的,只把头靠在她肩上。
周末,阗资回了甬城,陪阗仲麟。
霜降刚过,甬城秋来有雨,雨水把院里的紫竹洗得颜色发沉。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到了饭点,阗育敏还没来,她丈夫祁振广倒单独来了。
他进了门,脸上表情不详,只脱了身上的翻领毛呢大衣,随手给了小琴阿姨,让她挂上。
阗仲麟没看到阗育敏,以为她还在别扭着,便问祁振广的口风,“育敏怎么没来?”
祁振广拍了拍大衣上的雨珠,语气极平常地开口,“她开紧急会议去了,隔壁高中又跳了个学生,他们学校也跟着着急,都怕事情出到自己头上,正商量着怎么预防呢。”
阗仲麟拉椅子的手一顿,沉默了会才问他,“这个是为什么跳?”
祁振广摇摇头,很是不屑,“听说是家长不让他打游戏,讲了他两句,他气不过,干脆走到阳台翻身一跳。现在的学生,心理太脆弱。”说话间,胡笳下了表演课,给阗资传了十来条信息,他的手机连连震,阗仲麟不满地看他一眼。
阗仲麟想了会说:“开完会让她打个电话给我。”
阗仲麟想了会,又让小琴阿姨炖下鸡汤,和祁振广说:“她肯定没空吃饭,你把鸡汤给她带回去,让她注意身体。”祁振广应了。在饭桌,三人再无话。等祁振广走了,阗资才有空回胡笳消息。
就是这十来秒的空当里,阗资往楼上走,阗仲麟刚好从书房里出来,他稍抬起眼,刚想叫住阗资说话,偏偏就看见了他的表情——阗资看着手机,嘴角眉梢都是笑意。他微信聊天背景也是胡笳,她在西湖边喂鸳鸯,皱起眉,生闷气似的盯着镜头看。
阗仲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冷冷看阗资走上楼。
他甚至都没发现阗仲麟在看他。
0107
被爱的条件
回上海前,阗资约盛家望见面。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隔壁中学连着跳了两个学生,阗资担心盛家望也出事。
电话里,阗资说他请客,问盛家望想吃什么。盛家望脱口而出麦当劳,且必定要是枫庄公园对面的麦当劳,吃完正好可以到公园里打羽毛球。阗资笑着说好,提前去了麦当劳等人,早到二十分钟是他的习惯。
几场大雨过后,甬城温度骤降,有人已换上轻薄的羽绒服。
阗资取好餐,抬眼正好看见盛家望。他不怕冷,穿了件春夏款运动外套,背着崭新的羽毛球包,完全是运动打扮。阗资抬手和他打招呼,两人坐下,盛家望猛灌可乐,说自己是从家里跑过来的。阗资看他头发脚里都是汗,担心他又和盛老师吵架,等盛家望顺过气,才问他:“你最近怎么样?”
人们交谈时,问到你最近怎样,常常有两种意思。
一是问你过得怎样,二是问你是否快乐。阗资问的是后者,盛家望说:“挺好的。”
两个人坐在二楼,靠着落地窗,阳光富庶如汤,穿蓬蓬裙的小女孩摆出芭蕾舞的样式,指挥爸爸给她拍照,盛家望戴着眼镜,眼睛里的光线被树脂镜片挡住,折了点神采,可整个人看上去还是轻盈又饱满,他又微笑说:“真挺好的,别担心我。”
他又补上句:“这里人多,等出去跟你说。”
两个人往枫庄公园走。
石子路细碎,盛家望讲话也是细细的。
“我爸发现我在偷偷摸摸吃药,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了,我爸坐在客厅抹了一晚上眼泪,现在天天给我做早饭,劝我别焦虑。我想想真奇怪,以前我考年级前二十也没见他给我做早饭,现在生了病,他倒对我越来越好了。”
说话间,他们走到球场。
球场里有人,两个人坐在石凳上等了会,盛家望用球拍扫着地上的小碎石头。
盛家望组织语言组织了很久,才用他一贯慢吞吞的语气说:“可能被爱真的不需要成绩好,我和我爸之前都把条件设错了,难怪求不出解。”阗资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盛家望难得幽默地说:“没想到我也能说出这么做作的话吧。”
两个人哈哈笑了会,有点傻。
打完球,盛家望请阗资喝汽水。
盛家望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最近怎么不在学校?”
阗资说:“我有点事,搬去上海了,正好陪陪外公外婆,周末再回甬城。”
盛家望还记得他在医院里看见阗育敏的事,只笨拙地旁敲侧击说:“那你外公外婆还好吧?”
阗资想到外公身上的管子,只说,“外婆很好,外公年纪大了,有点病痛。”
盛家望哦了一声,又问他:“那你爷爷那边怎么样?身体好吗?”
阗资点头说,“他身子骨挺硬朗的,还能出去开会讲话。”
盛家望已经是硬着头皮在问:“那你姑姑怎样?”
阗资笑了:“你究竟想问什么?”
盛家望忙摆手说:“没什么,就是——”
阗资看着他,正是不上不下的当口,盛家望终于憋足气说:“我上次在医院里看见你姑姑了,她也在看精神科。”说完,四周都安静了,两个人站在巨大的香樟树下,顶上没有蝉叫,也没有太阳,可以说是万籁俱寂。盛家望的眼镜还混着汗水印,他看不清阗资的表情。
他只听到阗资用干涩的语气问他:“她怎么了?”
胡笳吃过饭,收拾了碗盘,自觉打扫起卫生。
她和阗资搬进来后,阗资妈妈的房间常关着,只有天气晴好时他才会打开门窗通风。
胡笳曾好奇地往里看过一眼,卧室的装潢极静极美,鱼鳞纹卡其灰羊毛地毯,对花凤尾草流苏窗帘,胡桃木宽屏床,床边摆了沙发,又摆了典雅的梳妆台,房里房间仍有富余,池韫用书填充整面墙壁,有部画册贴着金箔,比五六岁的儿童还要高大。
胡笳想,住在这种房间里的人,想必是幸福的。
至少不用为钱发愁。
阗资回来了,他正转动钥匙开锁,胡笳就奔过去开门。
“怎么这么晚回来?”她看他还抱着盆加百列,惊奇说,“你怎么把它搬过来的?坐高铁?”
阗资把花摆到阳台,给它喷点水:“高铁不肯放行,我打车过来的。”胡笳啧啧,蹲下来摸摸皎亮的花瓣,又摸摸阗资眉眼,嘴巴嘟哝着:“你们俩长得好像。”他蜻蜓点水地吻吻她,闻到她呼吸里水果酒的味道,抱着她问,“怎么喝酒了?”
胡笳嘿嘿笑。
她把手机亮出来给他看,上面是她拍广告所得的酬劳,两万三千整。
阗资抬眉说:“这么厉害!”胡笳神秘兮兮告诉他:“告诉你,我现在已经存了六万。”
“嗳,”阗资点头配合她说,“赶紧把钱捂好,用在刀刃上,千万别让电信诈骗闻着味。”
胡笳喝了几罐啤酒,笑点低,笑倒在他身上,阗资拍拍她,只说待会陪她庆祝,他先进了浴室,把从甬城带来的负面情绪洗掉,换上干净衣服,从包里翻出药,吃了。再出来,阗资已是轻松的神情。
胡笳翻出他的家庭相册,问能不能看。
她软声说:“我也想看看你的童年照嘛,谈恋爱不就是要互相了解吗?”
胡笳从表演课上学了眼神和声音的用法,愈发会演,阗资已被拿捏,胡笳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只好点头顺从,胡笳嘻嘻哈哈拉着阗资坐到沙发上,把大相册展开,里头是阗资自出生以来的照片,他父母按日月年给他做了编排,他们甚至会在有些照片边上打批注,如:X年X月X日,摄于日本京都琉璃光院,入秋啦,相思枫叶丹,阗资说这里像电影,那我每年都带他过来看电影好了。这条批注的笔迹秀丽游婉,是池韫写的。
“嚯,你小子这么幸福的吗?”胡笳啧啧感慨。
她翻着照片,没注意阗资落寞的神情。
胡笳越看越羡慕。
阗资从小和她接受的教育模式不一样,他在物质和精神上都是富裕的。
爸爸带他冲浪,妈妈带他滑雪,他自己也拥有许多兴趣爱好,他们每年都会在马特洪峰下合照,十二月的瑞士把他们冻得哈白气,阗培英大笑着揽过池韫和阗资,三个人望向镜头,哈苏胶片机色彩温柔和润,像是给阗资的过去上了层釉面。
后面,还有阗资去美国参加机器人竞赛的照片。
阗资穿着比赛用的卫衣,安安静静看向镜头,手里拿着他做的小机器人。
这条照片边上也有批注,字迹遒劲潦草,胡笳看了会,才认出阗培英写的话:这场比赛表现非常棒,我太骄傲了,简直无话可说,买了乐高星球大战模型送给他。末了,边上还有个用油性笔涂鸦出来的小机器人,捧着大朵大朵的玫瑰。
“这是你妈妈画的么?”胡笳点点小机器人。
她记得阗资妈妈是画家。
“是我爸爸画的。”
胡笳问他:“你爸爸也是画画的?”
“他不是。”阗资想了会说,“他大学学的是金融,研究生还念金融,出来也就老老实实做了风投,他一直说自己的工作很无聊。”
“世上很少有不无聊的工作。”
胡笳翻完了相册。
“怎么到读初中就没了?哦,你们分开了是吧。”胡笳嘀咕。
“嗯。”阗资不去多作回答,他把相册收好。胡笳看见巢居在他眉宇间的缄默,抱了抱他。
“想爸爸妈妈啦?”她问他,阗资点头。她轻松说:“那就去看看他们呗,反正你现在也没事,出个国也很方便的,打个视频电话也行啊。”阗资没有回话,只是把胡笳抱得更紧,也不知道说谁主动,他们接起吻,阗资恋恋地摸进她睡裙里,摩挲她温热的肌肤。
胡笳很快就软成水,被他抱进房间。
床单潮潮的。
胡笳的黑发腻在肩背上,她跟着阗资的动作,轻轻喘。
阗资含着她的乳,用嘴吸吮奶头,再轻轻吐出来,用手指拨弄拉扯娇软的乳尖。胡笳被他刺激地咿咿呀呀地说骚话,嘴里说着操呀,干的,又说要和他死一块,阗资几乎疯狂地看进她眼神深处,掐住她的腰,身下套弄得更快。
胡笳的小逼被他操地响亮,全是“汩汩哧哧”的水声。
她高潮,软滑逼仄的阴道狂抖着把阗资的阳具往里绞杀,大口吞咽吸吮。
阗资趴在她身上射了,两个人抱了会,胡笳哄阗资把肉棒拔出来,她帮他摘了套,在灯下给套套打了个结,捏玩里头又白又黏的浓精,真有些像酸奶。她翻个身,对他揉着雪粉的乳,又撸了几把鸡巴,把他剩下的几股精弄出来,用手指蘸了,想抿进嘴。
阗资觉得脏,用纸巾帮她擦了,胡笳打他一下。
阗资在浴缸里放满水,丢了个泡澡球。
两个人窝在软软白白的泡沫里,阗资用玻璃彩纸给她叠了小狐狸,又叠了小天鹅。
“真好玩。”胡笳用手推着小天鹅往前游,“这也是你妈妈爸爸教你折的?”
阗资点点头,说自己还会折猫头鹰和兔子,还有垂耳狗。
“好幸福的小孩。”胡笳感慨说。
“你知道吗?”阗资吻吻她的肩,她偏偏头,听他讲话。
他低声告诉她,“美国那场比赛,我根本没拿到奖,可我爸还是把礼物买给我了。”
“嘿嘿,”胡笳和他说,“说明你爸爸给你买礼物不需要理由呀。”
没等阗资反应,她又亲亲他,“我亲你也不需要理由。”
0108
钓鱼
新的一周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