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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飞刀的光芒一闪,两人马上沿着屋顶直追。

    肩上带着飞刀的狐狸趔趔趄趄,越逃越慢,它的逃跑路线沿着东市,拉开了大半个扇形区域,然则莫日根与鸿俊却已无声无息掩来,封锁了它的去路。只待李景珑放出信号,便马上行动。

    那狐狸仿佛感觉到了危险,往空气里嗅了嗅,停下脚步。

    刹那李景珑冲来,无声无息地在黑暗里挥出一剑,那狐狸倏然抽身退开,一声嘶吼,口中喷出烟雾!

    紧接着又是一箭破空而来,射入迷雾,那狐狸眼看再逃不过,索性轰然释放出强光,只听女子声音怒吼道:“无耻凡人!欺人太甚!我碍着你们什么了?!”

    “杀人偿命。”李景珑冷冷道,“长安岂是你们肆虐之地?!”

    那狐狸轰然从迷雾中冲出,体形已变得足有一丈高大,弹出利爪,朝着李景珑扑去!

    李景珑当即抬剑格挡,“铮”的一声瞬间被打翻在地!他万万没想到狐妖竟能变得如此巨大,看来这妖怪胆大包天,方才不过是想将他们引过来,真正的目的,乃是把他们击杀在此处!

    莫日根箭矢飞来,钉在那狐狸肩侧,然则这只狐妖正是方才倚诗栏中放火烧去干尸的一只,道行极高,浑然不惧莫日根的钉头七箭!

    它的双目幻化为一片血红,口中喷出火焰,眼看要将李景珑烧成焦炭之时,鸿俊一个打滚冲来,将五色神光一抖,罩住两人!瞬间火焰反冲,狐妖被自己吐出的烈火灼烧面部,痛吼一声!

    火焰一灭,狐妖惊天动地地撞翻了寂静无人市集上的摊位,李景珑反手抱住鸿俊,带着他就地一滚,躲过倒塌的摊架。

    “长史!”莫日根矮身冲来。

    “我引开它的注意力,你们取它心脏。”李景珑扔下一句,便从倒塌的摊位下走出。

    鸿俊与莫日根躲在一处瓦砾下,朝外望去。只见狐妖肩上还插着莫日根的箭与鸿俊的飞刀,堪堪站起,体力似已消耗甚剧。

    鸿俊生怕它再喷火,右手一抖最后那把飞刀,左手笼罩五色光芒,预备随时发刀。莫日根随手一拍鸿俊,轻手轻脚走开。

    狐妖不住喘息,直视李景珑,那一刻,鸿俊紧张到了极点。

    李景珑丝毫不惧,持剑走上前,冷冷道:“妖孽,五十年来大唐驱魔司凋零,今日只要这把剑在,长安就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说毕,李景珑将手中剑朝着狐妖一指,那狐妖身上飞刀登生感应,亮起强光!狐妖冷笑道:“还真当自己了不得了?不妨告诉你罢,长安已不再是你们人族之地,等着看……”

    莫日根长身立于东市尽头,木桩高处,弯弓搭箭拉开。

    鸿俊紧握飞刀,手心满是汗水。

    李景珑闻言一怔,然而就在此刻,狐妖龇起利齿,朝李景珑扑来,利爪反射夜光,只要被抓上一记,便要开膛破肚。

    李景珑虚晃长剑,朝后飞跃,恰恰好这时间里,马蹄声近,一队龙武军士兵赶到,为首之人吼道:“何人夤夜放肆!”

    莫日根马上收箭,鸿俊登时转头,李景珑朝后跃起那瞬间,狐妖却觑见机会,一摆尾朝着前来的龙武军士兵冲去!李景珑怒吼一声:“快跑——!”

    龙武军卫士一见这只巨大狐狸,都以为是在梦中,瞬间受到极大震撼,尚未回过神时,狐妖已冲到队中,霎时人仰马翻。李景珑旋即追上去,沿着那狐妖后背一跃,一剑刺下狐妖后颈!

    马匹嘶鸣四处奔逃,龙武军卫士摔了一地,李景珑吼道:“逃啊!”

    卫士们这才连滚带爬逃开,那狐妖被刺中后颈,狂吼一声,又是转身一掀,将李景珑掀翻在地,鸿俊几次都无法瞄准,恐怕它伤了李景珑,飞刀难以出手,眼看狐妖利爪再抓下时,鸿俊只需等待片刻便可出刀,却不能罔顾李景珑性命,当即将腰畔碧玉孔雀翎一摘,注入灵力,贴地抛去。

    “别管我!”李景珑喝道。

    他的剑插在狐妖后颈上,手中再无兵器,抓住一杆龙武军长枪,抵得一抵那凡兵便被抓成两半。李景珑险些就要被开膛破肚时,孔雀翎飞来,迸发出数道神光,“铮铮铮”几声挡开狐妖爪子。

    紧接着,鸿俊大喊一声“着!”飞刀旋转飞出,李景珑朝后一仰,狐妖却早有预备,知道鸿俊定在旁等候偷袭,一个翻身,任凭飞刀扎入腹中不顾,朝着鸿俊冲来!

    李景珑马上转身飞奔来救,鸿俊飞身闪躲,身上法宝都已散了出去,被这么一抓,定会身受重伤!

    李景珑猛地抱住鸿俊,将他按下,两人贴地滑去,避开狐妖扑来的身躯。

    下一刻,另一头巨兽出现,发出狼嚎声,两人都是为之一惊,市集上出现了另一头苍灰色的巨狼!那庞然大物个头足有一人高,奈何与狐妖相比起来却小了不少,它从侧旁屋顶上扑下,一口咬住了狐妖的侧颈,犬齿深深地扎了进去!

    “这是什么?”鸿俊震惊了。

    “趁现在!”李景珑喝道。

    鸿俊瞬间回神,双手剑指一划,两把飞刀带着狐妖的血液迸出,洒了漫天血液,飞离,回到他的指间。

    狐妖从他们头顶飞过,紧接着鸿俊两手各持一飞刀,双手齐撒。

    “中!”

    两把飞刀光芒闪烁,一带寒冰、一带烈焰,划过短短距离,擦过李景珑面前,带起几缕发丝,“唰”一声正中狐妖胸前心脏处!寒冰迸发,烈焰焚烧,狐妖心脏蓦然炸开,化作一个烧焦的血洞,周遭还挂着冰晶!

    它身在半空,仍不住挣扎,双目中血红光芒暗淡下去,身躯飞速缩小,“唰”一声变成了巨狼口中衔着的一只小狐狸,身上的两把飞刀、数杆箭矢、一把剑相继当啷啷不绝落地。

    巨狼“噗”的一声将小狐狸吐出口中,静静看着鸿俊与李景珑。

    李景珑把鸿俊拉起来,鸿俊突然说:“是莫日根?”

    巨狼发出“猢”的一声,狼嘴咧开些许,眼里似有笑意。

    龙武军卫士们方纷纷震惊起身,李景珑朝鸿俊示意,这边的事待会儿再说,先过去察看。

    “李校尉!”众人纷纷问候,那表情较之李景珑在龙武军中时,已有明显的不同,眼神一时既惊又惧,钦佩之意,一览无余。里头还有不少他从前的老下属。

    李景珑挨个询问,确认没有人受伤,回头看鸿俊,问:“鱼呢?给他们闻点儿离魂花粉。”

    鲤鱼妖这才拖着个锦囊过来,说:“没了。”

    李景珑:“……”

    “哇啊!妖怪——!”众人又吓得够呛。

    “三千二百两银子!一次就没了?!”李景珑顿时形象全无。

    鲤鱼妖忙据理力争道:“你们上次吸了三两半,袋子里头剩不到八钱……”

    李景珑想起来了,只得作罢,众人见李景珑在骂一只妖怪,当即又充满了震惊。

    “今夜发生之事,除胡统领外,谁都不要说。”李景珑只得嘱咐道,“明日我会去龙武军亲自禀告。待会儿若还有响动,通知弟兄们,谁都不要管。”

    众人便纷纷点头,李景珑人力离魂花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只得自认倒霉,到时再设法补救。

    “那么……”

    龙武军走后,李景珑看看鸿俊与那巨狼,说:“我看看,受伤没有。”

    两人都无事,鸿俊只是摔在地上时手肘擦破了点皮,鸿俊自打下山后,还是第一次这么激战,一时半会儿尚未回过神来。

    此时远处升起一枚火球,如同烟花一般,众人马上转头。

    “抓到了。”李景珑说道,“走。”

    “你骑我背上。”莫日根幻化的苍狼见鸿俊有点累了,便说道,“我载你过去。”

    鸿俊骑上苍狼背脊,被它载着朝北面跑去,李景珑跟在后头快步行走。

    “莫日根?”鸿俊低声问。

    “嗯?”苍狼停下脚步,稍稍回头。

    鸿俊示意它继续,问:“你是妖吗?”

    “算是吧。”苍狼答道,“族中已有近百年未曾出过拥有苍狼变化之身的人了,我也不知道我算什么,别告诉阿泰他们。”

    苍狼似乎不想让李景珑听到太多,到得一处院前,弓身一跃,上了院墙,跳上屋顶。

    是时长安乌云渐开,月光朗照,苍狼便载着这少年,无声无息地沿着屋顶奔跑。

    “你不会来收我吧?”苍狼突然说。

    鸿俊笑了起来,凑近它的耳朵,说:“我也有一半是妖族。”

    “嗯?”苍狼似乎十分意外,抖了抖耳朵,说,“可我觉得你不像。”

    “我爹是只……”

    “嘘。”苍狼答道,“不必多说,我爹说过,妖与人并无多大区别,只有善恶之分。”

    苍狼停下脚步,站在屋顶上,四处张望,发现了地上的血迹,找到方向。

    “鸿俊。”苍狼又问,“你见过一头发光的白鹿吗?”

    鸿俊“嗯?”了一声,从前他都在太行山上住着,鹿是不少,却未曾见过苍狼所描述的白鹿,回答后苍狼又不说话了。

    “我来长安,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它。”苍狼说道,“如果有白鹿的下落,记得提醒我一声……”

    莫日根变成苍狼后,背上还系着皮制挎带与弓、箭囊。狼背上不好骑,鸿俊几次险些滑下去,只得以手紧紧揪着那挎带。

    远处光芒连闪,已靠近皇城,苍狼便让鸿俊下来,缓慢站起,变回莫日根。鸿俊还在回头看李景珑,李景珑不知从何处弄了匹马,策马过来,抄了条近路追上两人。

    “来了来了!”裘永思与阿泰扒在一堵墙外。

    鸿俊问:“我的飞刀呢?”

    阿泰一脸无辜,指指里头。

    裘永思说:“我们用火球打伤了它,结果它跳进皇宫里去了……”

    阿泰:“是我用火球打伤了它,裘兄,你根本什么也没做呢!”

    “……我俩不敢贸然追进去。”裘永思又解释道,“生怕又给长史闯祸,便说待你们来了先问问。”

    李景珑也到了,翻身下马,得知狐狸逃进皇宫以后,顿时就蒙了。

    “你们……”李景珑差点被活活气死,“这样都能被逃了?”

    “还没逃呢。”阿泰说,“这就进去给您逮回来?”

    狐妖逃进了皇宫,这么大的兴庆宫,要怎么找?李景珑眉头深锁,打量阿泰与裘永思,两人只是现出笑容,互相之间仿佛心照不宣。那一刻李景珑明白了他俩的用意,不得不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兵分两路,其中一只逃往东市,乃是对他们行诱敌之计。另一只,则逃往可能会有救兵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救兵在皇宫里?阿泰与裘永思显然未下重手,只是一路尾随,想看看它究竟要逃往何地。

    也就是说,皇宫内极有可能也有妖怪潜伏。

    但鸿俊的飞刀还钉在狐妖身上,答应了他的事,就一定得设法办到。

    李景珑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一声极其细微的清响。

    夜间万籁俱寂,深秋虫鸣隐去,长安未起风,就在那遥远的近乎百步开外,一声清响尤其清晰,乃是狐狸躲在兴庆宫后殿屋檐上,飞刀触碰瓦片之声。

    鸿俊正要开口,李景珑却做了个“嘘”的手势,屏息静听,又听见一连串细碎声响。

    “它没有走远,就躲在后殿屋顶,在拔你的那把飞刀。”李景珑极低声道,“我听见了。”

    “没有用。”裘永思摇头道,“一靠近它,它就跑了,狐妖太精。皇宫里万一闹出什么事来,收拾不住的。”

    李景珑解下背上那把弓,众人都充满惊讶地看着他。

    “我的箭乃是凡兵,杀妖不行。”李景珑朝莫日根说,“借你的箭一用。”

    莫日根简直难以置信,说:“你能射中?!”

    鸿俊从小玩飞刀,自然知道有多艰难,先前李景珑说的声音,其余四人根本什么也听不见,但就算有,百步开外,鸿俊也绝无可能单靠听声辨物便一刀中的。

    “试试看。”李景珑在一片黑暗里轻轻地拉开了长弓。

    他侧着头,努力分辨百步外的声音,少时他的骑射之术乃是百里挑一,亦常以飞将军李广之后自诩,奈何光阴流逝,多年受人白眼。他没有机会上战场,平日里更将表演式的射技,视作给达官贵胄看的耍猴戏,等闲不愿施展。

    久而久之,一身技艺也早已不被人提起,李氏渊源无法自证,更成了长安的笑柄。

    此刻他亦十分紧张,开弓的一手仍在微微发抖。

    兴庆宫后殿顶上,那狐妖仿佛感觉到危险,望向高墙后无边无际的黑暗,抬起爪子,朝后稍稍退去。

    “先回去吧。”鸿俊在黑暗里小声说道,“能找到的,长史,我还有两把呢,不碍事。”

    李景珑深吸一口气,再次拉开长弓,侧头望向鸿俊,与他对视,这一刻,他的耳中传来瓦片的轻轻碰撞声。

    刹那间李景珑果断松弦!

    一箭无声无息飞出,刷然破开宫内拦路残柳,一声清响,枯叶飞扬,如同流星般平地而起,飞过百步之遥,百步外那狐狸无声无息,被射中腹部,喷出血液。

    半晌不闻哀鸣,李景珑疲惫地叹了口气,再看鸿俊时,眼中有愧疚之色。

    “太久没练,手生了。”李景珑眉头深锁,眼中尽是焦虑之色,只想把手中弓摔成两截。

    众人正要安慰长史你今天晚上已经做得很好了的时候——

    ——那狐狸沿着殿顶滚了下来。

    后殿池塘内一声水响。

    “中了?”莫日根震惊道。

    “中了。”鸿俊说,“我进去找。”

    鸿俊马上甩出钩索,翻进院墙里,众人都怔怔看着李景珑,一时无话。

    “找到以后马上出来!”李景珑嘱咐道。

    片刻后鸿俊翻了出来,扔出第三只狐狸,只见它被箭矢透右胸而过,业已奄奄一息。李景珑松了口气,笑道:“答应了你会把飞刀找回来的。”

    李景珑从未当着众人笑过,这么一笑,反而让气氛有点尴尬,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阿泰与裘永思一时还不大能接受这夜所发生的事,当即傻眼。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长史。”鸿俊笑道,“不要总是板着脸嘛。”

    李景珑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冷冷道:“走罢,回去再议。”

    众人便跟着李景珑回驱魔司去。

    第17章

    诱妖之计

    翌日清早。

    “待会儿不要说话。”李景珑把鸿俊叫起床的时候特地叮嘱道。

    秋意渐浓,天井边上种的枫树已变红,梧桐却仍呈现出葱翠之色,红绿相映,池塘倒映着蓝天白云,颇有色彩斑斓之意。

    两具尸体,一只重伤狐狸,并排放在天井中,最后那只看似年纪最小,浑身伤,先是被鸿俊的飞刀斩入肩骨,再被阿泰的火焰烧焦后腿,焦黑毛皮龟裂,露出血肉。最后李景珑射的那一箭则近乎致命,穿透了它的小腹,再从后背刺过,莫日根的箭上带有倒钩,只能连着箭羽反向扯出,扯得那小狐狸哀嚎不休。

    最后是鸿俊给它上了曜金宫的止血灵药,小狐狸才捡回一条命来。

    “这只道行最高。”裘永思在天井里踱了几步,指向最大那只,说道,“这只出门就被莫日根杀了,尚不清楚。这只活着的最嫩。”

    那小狐狸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我是不是该把你送到胡统领面前,让他看看你如今的模样,晋云?”李景珑侧头端详那小狐狸,说道,“很痛是不是?”

    小狐狸陡然睁开眼,却转过头去。

    “晋云、荼英、紫莹。”李景珑扔下一叠纸,上头是昨夜倚诗栏里失踪的三名姑娘的卖身契,“祖籍信阳,年方十六,同乡三人结伴来到长安,为谋一处安身之地。”

    “你若仅仅是一只天地间的灵物,修炼脱胎为人,一心向善,倒也罢了,我顶多就是将你逐出长安。”李景珑顿了一顿,坐在前厅外的廊下台阶上,注视那小狐狸双目,一字一句道,“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杀人呢?”

    小狐狸不答。

    “尸体是谁的?”李景珑冷冷道,“说。”

    小狐狸依旧保持沉默。

    “你不说,我自然也能查出来。”李景珑又道,“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告诉我,那人是谁杀的。”

    小狐狸仍然沉默,裘永思说:“我看要么就把它杀了吧。”

    漫长寂静后,李景珑说:“结案罢,永思你写呈文,明天一早我去递交杨相。今日我们就先把它交给胡升,想必他已接获昨夜军报了,也算有个交代。余下的,让他自行处置罢,待会儿咱们各自出门走一遭,先把它关起来。”

    莫日根将那小狐狸关在一个笼里,搁在侧院,裘永思往笼子周遭贴满了符纸以防它逃脱,然而这举动纯属多余,这小狐狸纵然想逃,也没有力气了。众人围聚时,阿泰皱眉道:“它会相信么?”

    鸿俊:“?”

    “现在可以说话了。”李景珑朝鸿俊说道。

    鸿俊正想问个究竟,李景珑却主动道:“将它送到龙武军去,再随时监听动向,比起在皇宫中大海捞针般地查一只妖,要简单多了。”

    莫日根说:“可是万一无人来救它怎么办?”

    鸿俊这才明白过来,心道好聪明!李景珑方才只是为了骗过那小狐狸,假装此案已结,真正目的却是为了引出更多的妖怪!

    “你们要引蛇出洞!”鸿俊说。

    厅内四人无语,李景珑点头朝鸿俊说:“嗯,聪明。”

    片刻后,李景珑又说:“一定会有人来救,至不济,也是杀它灭口。你看,它很聪明,知道什么也不说才能活下来。它的同伙一定也知道这厮聪明,不会让它活太久,以免泄密。胡升若是放了它,便更简单了,咱们只要追踪即可。”

    鸿俊脑子已经不够用了,有种错觉,仿佛面前这几个人才是大妖怪。

    “这一定是个大案。”裘永思说。

    “行动吧。”李景珑说道,“希望能顺藤摸瓜,抓个大的。”

    阿泰、莫日根与裘永思此刻再看李景珑的眼光,已与数日前有了天翻地覆的不同,尤其是在李景珑昨夜露了那一手后。李景珑言毕起身,数人要跟,李景珑却说:“你们休息吧,我与鸿俊去还猫。”

    “我再去给大伙儿弄点儿离魂花粉。”裘永思笑道。

    李景珑看了裘永思一眼,点了点头,让鸿俊抱着狮子猫,跟自己离开。

    两人一走,余下三人表情便变得不一样起来。

    “昨夜你们没看见。”莫日根说道,“第二只三尾妖狐出现时,他倒是豁出了性命在保护鸿俊与冲撞进来的龙武军卫兵。一个凡人有这胆量,着实不容易。”

    阿泰想了想,在天井内踱了几步,说道:“说不定,他还真能收了妖王呢?”

    裘永思蹲在廊下,无奈道:“就这一个案子,你们是不是言之过早了点儿?”

    “前几日我都想走了!”阿泰简直郁闷至极,叉腰答道,“你们知道我有多绝望吗?啊?人生就不能有点期待吗?”

    “哇,吐火罗娘炮。”鲤鱼妖刚睡醒,正在翻池塘边的鱼食吃,问道,“你们仨原来是一伙的?”

    三人倒是忘了隔墙有耳,一瞬间都愣住,这下麻烦大发了。

    阿泰灵机一动,说:“子龙兄,您喜欢什么样的鱼?我给您买一条去?”

    鲤鱼妖吃着鱼食,说:“那倒不用,我要戒欲修行,我们家鸿俊还得仰仗各位多照顾。今天的话,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鲤鱼妖又说:“但是……”

    三人的一颗心随之又提了起来。

    只听鲤鱼妖又续道:“大伙儿现在这么乱七八糟的,连抓个狐狸也不能一条心,又打算怎么对付长安妖王?”

    “哎,鱼兄。”阿泰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也是好心怕李长史受伤丧命……”

    “众生平等。”鲤鱼妖说,“当年放生我的和尚说了,人也好,妖也罢,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是不是这个道理?”

    三人便不说话了。

    裘永思说:“确实得找个机会,我看呐,也不必瞒他了,不如好好与长史谈谈,大伙儿摊开来说。”

    鲤鱼妖吃完鱼食,自言自语道:“帮鸿俊洗衣服去。”于是拖着个搓衣板,架到井边,翻了鸿俊的衬衣衬裤出来,搭着开始搓衬裤。

    三人被这么一说,不由面上发烫,当了这么久的驱魔师,见识眼界竟还不如一条鲤鱼,当即好生无趣。

    清晨,李景珑走在前,鸿俊抱着猫跟在后头,先去秦国夫人府还猫。

    “注意观察秦国府上的人。”李景珑朝鸿俊说道,“一个人的神色,有时能看出许多信息。”

    鸿俊现在对李景珑既是钦佩,又觉得他不容易。以前是怎么混成那样,到处被人欺负的?当真不解。但重明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许多事,倒也不必强求。

    “可赵子龙常说我没眼色。”鸿俊说。

    李景珑只得答道:“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也挺好,罢了,不必强求。待会儿你少说话罢。”

    李景珑与鸿俊抱着那猫一进秦国夫人府,门房便大叫一声道:“青儿回来了——!”

    “快快快!青儿回家了!”

    那场面尤其轰动,就连李景珑都十分尴尬,管家亲自出来迎,李景珑问:“是这只……”

    还没问完,那猫便被管家抢了过去,管家大喜道:“就是它就是它!哪儿找到的?!”

    一时间府上如迎陛下亲临,就差歌舞喧哗吹吹打打,众侍婢、小厮,欢天喜地地将那猫送到正厅外,管家把猫恭恭敬敬捧上主位,还加了个绮罗软香垫,又将翡翠食盒捧来,里头乃是海参鮰鱼等佳肴,另一个鎏金夜光碗摆好,亲手持和田玉瓶,注入清冽泉水。

    那猫在驱魔司里吃了两天卤汁拌饭嘴里正淡出个鸟来,回到府上便大嚼大吃。简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快来给李校尉磕头!”管家喊道。

    于是侍婢云集,在厅外排开,朝着里头三拜。

    李景珑:“……”

    “他是李长史。”鸿俊替他解释道。

    李景珑那脸色极其难看,起身要走,管家忙道:“夫人进宫去了,请务必待夫人回来亲自道谢。”

    李景珑摆手道罢了罢了,正要叫鸿俊走人时,鸿俊早饭还没吃,见桌上有点心,便拣了些狼吞虎咽起来,早已将李景珑的嘱咐忘到了九霄云外。

    “好吃……唔……”鸿俊吃了又喝茶,李景珑只得朝管家说:“这是我下属。”

    “人中龙凤!人中龙凤!”那管家若非顾忌身份,看样子恨不得亲自跪下来给两人磕头,又上前拉着李景珑的手,说道,“这次当真要感谢李长史了,没想到是您救了我们一命……唉……”

    那管家向来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前几日李景珑过来问了一圈,府上只懒得搭理他,没想到居然还真找回来了。激动之下,当即语无伦次,又戳了下李景珑心病。

    李景珑眼光扫过府内,见既无疑神疑鬼的侍婢,也无形貌怪异之人,尚无发现,便催促鸿俊赶快吃,吃完火速滚蛋。

    鸿俊正喝茶,示意李景珑稍等,第一次吃到这么好的点心,又抓了几个。

    “在下马上为您准备,送到驱魔司去!”管家忙道。

    李景珑简直头上冒烟,岔开话题道:“这只猫跑出去时,府上是不是有客人?”

    “那夜乃是贵妃、虢国夫人与杨相到访。”管家说,“当时府上正忙得一团乱,唉……”

    李景珑蓦然眉头一拧,鸿俊也听见了,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瞥李景珑。

    “吃完就走。”李景珑说道。

    管家还要留客,李景珑却摆手,带着鸿俊一路出来,管家又要封金银感谢,李景珑终于忍无可忍,在大门前转身,朝管家说道:“举手之劳,没什么好谢的。”

    说毕,李景珑又朝鸿俊说:“边塞上为大唐浴血奋战的将士,一个月不过二两银子军饷,倒是活得不如秦国夫人家的一只玩宠。若说这钱是祖上荫庇,旁人倒是无从说起,只不知这些花费都从哪儿来。”

    管家冷不防被这么刺了一句,顿时有点儿讪讪,正要大骂李景珑时,二人却已出了府去,只得不与这刺头一般见识。

    “就你这本领,也只能找找猫了。”管家阴阳怪气地说道。

    李景珑只当听不见,又与鸿俊往大理寺去查宗卷,鸿俊掏出怀中点心,递给李景珑,说:“喏。”

    “我不吃民脂民膏。”李景珑说。

    “这叫民脂民糕?味道真的很好。”鸿俊说,“尝尝?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吃,你怎么总是口不对心,这样不好……”

    “不是口不对心,真的不吃!”

    两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李景珑根本拿鸿俊没办法,又下不了手揍他,长安街上还有不少百姓看着,看这样子,只恐怕不多时又要议论,为息事宁人,只得接过。

    鸿俊带出来的点心,乃是一层水晶糯米裹着蛋黄、奶酪、桂花与初夏花蜜蒸就的“金团”,李景珑嘴上说不吃,肚子终究饿了,于是最后还是接过,吃起了民脂民膏。

    “很好吃吧。”鸿俊说道。

    李景珑:“唔。”

    李景珑与鸿俊走过长街,李景珑还不时抬眼瞄四周,生怕被人看见。

    李家昔年虽有些家底,饮食却也比不上杨氏姐妹府中考究。李景珑一边心道做得确实不错,一边思考管家先前所言。

    “你说,那大妖怪会不会就在皇帝身边?”鸿俊又问。

    李景珑眉头深锁:“若当真如此,陛下就危险了,万一……”

    “那倒不会。”鸿俊转了个身,站在巷子一侧,停下脚步,不动了,又朝李景珑说,“人间天子受紫微星庇佑,哪怕道行再高的妖怪,也无法对天子直接施法。不过这妖怪,是杨丞相呢?还是虢国夫人?要么是贵妃?”

    “不可能。”李景珑想也不想便答道。

    “为什么不可能?”鸿俊茫然问,“这不是很合理吗?”

    鸿俊那话瞬间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景珑竟半晌作不得声。

    这个猜测简直击穿了李景珑的认知,国君身边,丞相或贵妃姊妹是妖怪?!李景珑看看鸿俊,又说:“走啊,你总站这儿不动做什么?”

    鸿俊看看旁边的面摊,又看李景珑。

    李景珑:“……”

    鸿俊:“你看这面条做得多好啊,长史,你就不想尝点儿吗?”

    摊后,老板正在拉面,黄澄澄的面条拉好下锅,在沸水里滚过,起锅后浇上卤猪蹄、黄豆、豆腐干等浇头,撒一把配料,香味扑鼻。

    “你不是才吃过点心吗?”李景珑说,“怎么又饿了?”念及方才鸿俊那手段,见了吃的就走不动路,再拒绝他恐怕又要被笑话,忙道:“好好,吃吃吃。”

    李景珑点了面坐下,正好思考消化下讯息。

    两人坐下时,李景珑简直乌云罩顶,现在想起来,那猫的一系列行动,仿佛在暗示他们什么,可惜它不会开口说话,闻过离魂花粉后又似乎忘了许多事,大多只能靠猜。

    若杨家有人是妖,此事非同小可,或者说,杨国忠兄妹等人全是妖怪?李景珑甚至不敢再想下去,然而想着想着,注意力又集中到了鸿俊身上。

    鸿俊已开始吃第三碗了。

    “你平时都吃这么多吗?”李景珑问道。

    “我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鸿俊一脸茫然道,“多吃点怎么了,又没吃你家米。”

    李景珑无言以对。

    “来日若谁养你,赚的钱还不够你吃的。”李景珑转过视线,不自然道。

    “我自己养自己。”鸿俊倒是实诚,又说,“我爹给了我不少钱呢,我的目标是把全天下好吃的都吃一遍,人间的东西太好吃啦!”

    “人间?”

    “……”

    鸿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李景珑倒是识趣,不再追问下去。

    “你们都有钱。”李景珑数出通宝付账,让他不要再吃了,吃太多怕撑着,鸿俊要付,李景珑却不让,说道,“都是有钱人呐——一两花粉八百两银子,若非富家子,也不会当驱魔师。”

    离魂花粉的三千二百两还没着落,自己又把所剩积蓄全花在驱魔司复建上,这下被鸿俊一吃,起码吃掉两天伙食费,还得等下个月发俸禄,李景珑简直是愁容满面,却总不好朝鸿俊说,只好咬咬牙自己扛了。

    剩十二个铜钱,这几天只要别再下馆子,在司里吃饭,今天是廿六……撑到下月初五应该问题不大。

    大理寺中,鸿俊尚是头一次来,本以为是个寺庙,却发现是座寻常官府。官吏来来去去,正堂阴暗压抑,远处还传来连声惨叫。戾气极重,进来便让人觉得周身不自在。

    按理说抓到妖怪,发现尸体,这案就该告一段落,但李景珑总觉得狐妖烧掉干尸的行径十分可疑,定不想他再追查下去。猫也好,狐妖案也好,个中疑点甚多,越是这样,就越不能结案,总隐隐约约有预感,背后还有更多错综复杂的谜。

    两人在后宗卷室里查了半天,鸿俊突然说道:“你看看这个?”

    鸿俊现在已大致能跟上李景珑的某些思路,许多事儿看似寻常,底下也许还有更不寻常的内情——三名从巩县前来长安应考的读书人,在长安酒楼中数日花用,并未结账便跑了,店家收不到钱,是以报了大理寺。根据描述,年龄在三四十之间。

    “提走。”李景珑抽出那张纸,出来办手续,将此案从大理寺转到驱魔司。文吏一看案子就哈哈大笑,嘲讽道:“你们驱魔司,除了找猫就是追债?”

    李景珑也不与他一般见识,盖过印便走了,又带着鸿俊往龙武军去。

    龙武军外校场甚为广阔,昔年尉迟敬德为李世民设玄甲军,历百余年变迁,分为“神武”与“龙武”两支。中途迁往洛阳,再迁回长安,校场依旧十分气派。上午士兵们正在场上演练,莫日根、阿泰与裘永思早已带着笼子到了,李景珑便让鸿俊陪他们在外等候,自己提着笼子进去见胡升。

    “哈哈哈,李景珑抓到妖了,看看看!一只狐狸!”

    龙武军士兵仍不时在旁笑话,想必李景珑是在外头随便抓了只狐狸,煞有介事地贴上符,装神弄鬼一番,再过来请功。

    “看来咱们的长史大人,当真是不受同僚们待见呢。”阿泰笑道。

    莫日根眉头深锁,似乎为李景珑的处境十分焦虑,答道:“按理说这么聪明的人,应当懂得变通,左右逢源才是,怎么有些事儿就不开窍呢?”

    “凡人也有凡人的烦恼嘛。”裘永思说道,“自己的结,只能等他自己去解。”

    鸿俊天天听他们打机锋,简直是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道:“你们就不能把话说清楚点儿吗?”

    三人望向鸿俊,都是诡异地一笑。

    “懂得越少,烦恼就越少。”阿泰认真注视鸿俊,以手中那把蓝色鎏金折扇轻轻托起鸿俊下巴,充满挑逗地一笑,说道,“哥哥们替你烦恼,不好吗?”

    “别理会他。”莫日根煞有介事地搭着鸿俊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裘永思说:“莫日根,你这可就不对了,居然与长史大人抢人?”

    莫日根笑了起来,答道:“他像我家小弟,这又怎么了?”

    “你还有个弟弟?”鸿俊诧异道。

    “我有四个弟弟,两个妹妹。”莫日根答道。

    鸿俊万万没想到莫日根居然是家中老大,难怪这么有大哥哥的感觉。

    阿泰又温和地问道:“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

    鸿俊想了想,把上午之事大致说了些。是时龙武军士兵过来,在校场旁驱逐众人,说道:“喂!刀枪不长眼,别蹲在校场上了,都走都走!”

    鸿俊身着到了长安后随便买的一身衣服,阿泰虽然衣饰华贵,却是胡人,莫日根则作猎户打扮,裘永思又是一名文士。这四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奇怪。闻言各自退了些许,士兵走开时又朝余人嘲笑道:“李景珑带的怪胎手下。”

    这话引起一阵哄笑,鸿俊眉目间便现出怒意,走上两步,却被莫日根一按肩膀。

    “做啥?”裘永思说,“你俩别多管闲事了。”

    莫日根倒是不说话,摸出一枚铜钱,扔给阿泰,阿泰一脸疑惑,莫日根拿起武器架上一把长弓,抽出三支箭,掂了掂,站在校场中央。

    其时,李景珑述完昨夜之事,胡升满脸震惊。

    “你……此话当真?!”胡升道。

    李景珑答道:“难不成我还与昨夜目击证人串通了来骗你不成?”

    胡升道:“可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说,这狐狸就是倚诗栏中一女子?”

    “是狐妖。”李景珑冷冷道,“也即是您常去光顾的那位晋云。”

    “胡言乱语!”胡升道,“李景珑,你……”

    李景珑答道:“信不信由你,这妖怪我交给你了,届时倚诗栏中三名女孩失踪案发,大理寺查来查去,总会查到你头上。”

    胡升蓦然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他与晋云相好,这事儿虽然并未宣扬,可倚诗栏中老鸨、伴当、姑娘们都没少见过他,晋云平日里一定也朝其他人说过。房中还有自己赠予她的香包等物,最后定会查到自己的头上。

    李景珑来了这么一招,简直逼得自己进退两难。

    “好啊,小飞将军。”胡升反而笑了起来,说道,“从前当真是小觑你了。”说毕眼睛骨碌碌朝那狐狸转,心下转过无数个念头。虽不知李景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晋云下落不明是肯定的,大理寺一查,自己定被天天缠上,难以脱身。

    若真指为妖呢,届时把这狐狸当着大理寺的面一杀就完了,还可借机解释,自己是协助李景珑捉妖,横竖有他在前面顶着,便可脱了官员嫖宿之罪。

    “行。”胡升说道,“大理寺若找过来,便由本官解释罢。届时说不得他们还得去找你。”

    李景珑随口道:“结案自然由我来,只待开查罢了。”

    其时外头又传来喧哗声,李景珑眉头一皱,凑到窗前看,胡升道:“你带了人过来?”

    李景珑忙推开门,快步走去。只见校场上围得水泄不通,乃是莫日根与一名校尉正在比试箭术,尘埃落定,莫日根箭箭中靶心,龙武军鸦雀无声。那校尉每次射中,却都是哄堂大彩。

    射完三支箭后,莫日根又抽三支,朝阿泰示意,又朝众人朗声道:“射靶比不出意思,换我们小弟来两招?”

    阿泰手中拈一折扇,折扇上置一铜钱,手上轻轻一抖,说道:“去!”

    那铜钱飞向空中,嗡嗡作响,鸿俊会意,手中扣着的飞刀一抛,喝道:“中!”

    飞刀射去,“叮”一声击中铜钱,铜钱嗡嗡嗡疯狂旋转,在日光下转成一个耀眼光球,朝着校场角落飞去!

    那校尉知道莫日根打算射铜钱,刚拉开弓,却完全无法捕捉铜钱的飞行轨迹,手中不住发抖。

    紧接着鸿俊又出一飞刀,那飞刀先是射中房檐上瓦当,再倒飞回来,第二次打中铜钱,铜钱“嗡”的一声发出震耳嗡鸣。

    刹那鸦雀无声,第三把飞刀脱手,拦住铜钱去路,朝它一撞,又一声响,将它送上数丈高空!

    “轮到你们了。”鸿俊抬手将飞刀一收,笑道。

    莫日根早已拉好长弓,校尉弯弓搭箭,额上汗水滑下,两人同时抬头,望向那嗡嗡响的铜钱,此时铜钱已成一小黑点,只待它一落下便将同时放箭!

    铜钱越飞越高,莫日根嘴角现出一丝微笑,正要松弦时,倏然一旁飞来一箭,刷然直追而去,铮然射穿铜钱中方孔,带着它直坠而下,“噔”一声牢牢钉在校场角落。

    校场中上千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李景珑手握长弓,与胡升并肩站在龙武军衙门台阶高处。

    “走!”李景珑说道,“逞勇斗狠,有多大意思?”

    属下们便各自收了武器,跟着李景珑,大摇大摆地离开。李景珑面色阴晴不定,一路都不说话,鸿俊正惴惴不安,回到驱魔司时,李景珑又朝一众属下说道:“你们是驱魔师,技艺本就高了凡人一头,赢他们很光彩?”

    众人一时讪讪,心道还不是为了给你出气,不领情罢了,便各自散去。李景珑又说:“今夜开始,前往龙武军驻地埋伏,预备伏击大鱼。”

    “好——”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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