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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然而李景珑刚走开没多久,复又走回天井中。

    “能有多匪夷所思?”李景珑站在鸿俊面前,沉声道,“你说清楚,只要不是蓄意恶作剧,本官不罚你。”

    鸿俊见到了这份上,不交代也得交代了,只好将自己携带心灯前来,并那夜间与李景珑不打不相识之事,一并和盘托出,方才只是想趁机从他体内震出心灯,还给陈子昂后人,也算是有个交代。

    许久,李景珑不发一语,鸿俊只得说:“要是青雄在这儿就好了,唉。”

    “所以也即是说,误打误撞一场,心灯进了我的体内?”

    “我不确定。”鸿俊见李景珑脸色稍缓,便道,“如果不在你身上,就麻烦了,没了,事儿办砸了,我就回不了家了。长史,我和你无冤无仇,这事儿又很重要,我绝对不会整你。”

    鲤鱼妖在旁说:“那可不见得,无冤无仇,又被你连累的人可多了。”

    “别闹!”鸿俊与李景珑同时转头朝鲤鱼妖道。

    “回你的池子里去。”鸿俊又说。

    鲤鱼妖摇摇尾巴跑了。

    李景珑说:“现在就确认吧,我配合你。”

    鸿俊试探着问:“那……我动手了哦?”

    李景珑将鸿俊带到东厢长廊中,两人侧身坐在廊下,李景珑解开上衣,赤着上半身,阳光照下,一身小麦色的肌肉瘦削且孔武有力。

    “你放松点儿。”鸿俊说道,“会不大好受。”

    鸿俊深吸一口气,心道好歹让我找到心灯下落吧,于是运劲,一手按上李景珑胸膛,将五色神光注入他经脉中。

    李景珑随之一震,只觉周身气血翻涌,脸色泛红,五官不住抽动,鸿俊的那股仙力在他的经脉间游走,再次让他全身发出微光。紧接着,五色神光一收,转而注入他的心脉。

    鸿俊聚精会神,而就在此刻,背后突然传来人声。

    “哇!李长史!你在做什么?”

    一名大理寺官员与一名文职,两人眼睁睁看着李景珑打着赤膊,面前坐一少年,少年伸出一手,抓着李景珑的胸肌不放。

    鸿俊瞬间收手,然而在那最后一刻,他感觉到了!在李景珑的心脉之中,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力量,就像枚沉睡的种子一般!

    李景珑满脸通红,将鸿俊护到背后,三两下穿起衣服,愤怒、尴尬表情尽现,却不敢发作,抱拳鞠躬,不卑不亢道:“黄少卿,里边请喝茶。”

    鸿俊欢天喜地,找到了!找到了!太好了!闯的祸终于能收拾了!正在院里蹦时,李景珑却怒道:“孔鸿俊!”

    鸿俊忙学着李景珑抱拳,来人正是大理寺少卿黄庸,与那文职像见了傻子一般打量鸿俊。

    “免了。”黄庸说道,“这是大理寺派给你的案子,喏,杨相说过,但凡用不着大理寺出面的,便誊一份送你这儿。以后就由我身后这位连浩连主簿,与你驱魔司往来互通。如今驱魔司新立,陛下与杨相都看好你,须得勤兢奋进,为国家办案才是。”

    李景珑便点头,将黄庸与连浩送出门去,两人走了没多远,便从墙外传来哈哈哈的嘲笑声。

    “这大白天的,李景珑在官府里挤奶么哈哈哈哈……”

    李景珑:“……”

    第12章

    走马上任

    李景珑与鸿俊对坐厅内,鸿俊如释重负,说:“就在你心脉里,太好了。终于找着了。”

    这几天鸿俊简直茶饭不思,天天翻来覆去地想着心灯下落,眼下终于去了一个心头大患。

    “怎么取出来还你?”李景珑问。

    鸿俊无奈摊手,说:“先暂时寄放在你那儿吧。”

    李景珑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

    鸿俊决定给曜金宫写一封信求助,可要怎么送上去呢?让赵子龙回去送信?可这鲤鱼妖一来懒二来不爱走路怕脚痛,而且路途遥远,独自上路也怕有危险。又怕青雄不在曜金宫里,重明收到信后,答复肯定是“错了就错了关我什么事”。

    真难办……鸿俊想着,抬头一看李景珑,总感觉他好像又有话想说。

    “这心灯存放我身上。”李景珑沉吟道,“我会有什么变化么?”

    “不会有什么麻烦。”鸿俊忙解释道,“五脏里,心属火,心灯会守护你的心脉。而且这灯力量清和纯正,光芒充满正气,绝不会有什么坏处。”

    李景珑又点头,但似乎内心还在做什么激烈的斗争,鸿俊不明所以,观察他的表情,最后李景珑又问:“我会因此拥有法力么?”

    “啊?”鸿俊怀疑地答道,“应该……不大可能……吧。你的经脉中没有法力,给你法宝,也不一定能把它发动。”

    李景珑自言自语道:“懂了,我是个凡人。”

    那语气中又仿佛带着点失望之意,鸿俊忽然就明白其失望之处,问:“你不想当凡人,是不是?”

    李景珑抬眼看鸿俊,问:“你、莫日根、汉莫拉比、裘永思,你们的经脉中都有法力,是不是?”

    鸿俊平时很少想这种问题,其余三人虽未曾出过什么招,但根据那天阿泰随手一搓就能点火看来,应当也是会法术的。

    “是的。”鸿俊老实答道。

    “这法力是哪儿来的?”李景珑又问。

    鸿俊倒是被李景珑给问住了,他平时从未细想过。

    “天生的啦。”鲤鱼妖躺在厅外晒太阳,此时翻了个面,说道,“你就不要想了。否则怎么说‘世家’?”

    李景珑最后“嗯”了一声,答道:“心灯的事,暂且不要告知其他人等。”

    “你虽然是个凡人。”鸿俊安慰道,“可你有剑啊,你的剑可是相当了不得,五色神光连我爹喷的火也……”

    “喂!”鲤鱼妖在外制止了鸿俊的安慰,免得他自曝家底越说越多。

    李景珑听到这话时,忽然来了点精神,起身取来自己佩剑,搁在案上,说道:“这是狄公从前的佩剑。”

    鸿俊总算可以好好看看这把剑了,李景珑忽然有感而发,出神地说:“少时我景仰狄公,读过他传下的一本书,书中有光怪陆离的妖兽,也有隐居神州缥缈之地的仙人;还有戾气聚集而成,终日不散,数百年轮回往复的魔……”

    鸿俊抚摸那把剑,思忖道:“所以你不想像别的凡人一样,也想当个驱魔师吗?”

    李景珑注视鸿俊抚摸剑的手指,缓缓道:“那倒不是,只是也许秉性使然,生来就对此神往。”

    “还记得书后有一段话,乃是狄公所言——近一百年中,神州大地,即将迎来一场摧毁一切的浩劫,可他生不逢时,已近耄耋之年,守护大唐的重任后继无人,恐怕魂归黄土后,神州即将大乱。狄公传下一本书、一把剑,继承之人,须得守护这神州大地。”

    鸿俊听到这话时,突然有点儿被李景珑的认真所感动了,神州大乱倒不至于,但根据重明与青雄交给他的任务,不少妖怪潜伏人间,那么长安小乱应当是免不了的。

    “书呢?”鸿俊看完剑,想起父亲重明与青雄提到过的“天魔”,忽然生出了好奇心。

    “被我爹烧了。”李景珑答道,目光聚集在鸿俊手中剑上,“他们从不相信,只将这当作狄公年老时的胡言乱语。”

    鸿俊沉吟片刻,这剑他虽然不知来历,却也知道并非凡兵,便问道:“你在哪儿发现这把剑的?”

    李景珑答道:“在一名西域商人手中,狄公辞世数十载后,一次我无意于聚宝庄的拍卖中发现了它。为免流入胡人手中,我变卖了不少家当,才将它买了回来……交浅言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朝你说这些……罢了。”

    鸿俊:“?”

    李景珑叹了口气,淡淡道:“也许只有你相信我。”

    “莫日根他们也会信你。”鸿俊安慰道,他不知剑的来历,但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李景珑答道:“不想与他们多言,罢了。”

    其时鸿运还不知道人间有诸如“怀才不遇”与“生不逢时”等许多苦恼,然而这番话后,他已从最开始怕李景珑,变得渐渐开始有点理解他了。

    “对了。”鸿俊灵机一动,说,“凡人虽然没有法术,但是也许可以靠练?我记得……”

    “鸿俊!”鲤鱼妖在外又煎鱼般地翻了个面,叫唤道,“别再害他了!”

    鸿俊想想以自己的闯祸体质,说不定又害得李景珑狼狈不堪,只得暂且作罢。

    李景珑初时只以为鸿俊是个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小少爷,熟稔以后赫然发现也并非最初印象般顽劣不堪,也随之改观不少。正要旁敲侧击,打听他身世时,莫日根带着阿泰与裘永思回来了。

    “找到了——”裘永思不住抹汗,累得气喘吁吁,把一个盒子搁在案几上,李景珑刚要打开看,鸿俊连忙按住,说:“这得捏着鼻子,找个没风的时候再分,否则花粉一飞出来,打起喷嚏就完了,什么都忘光了。”

    “大伙儿找了半天。”莫日根哭笑不得,“你俩在这儿喝茶?”

    李景珑咳了一声,长史的威严还是要有的。

    阿泰显然跟着说:“长史把这钱掏了?”

    李景珑取出钱囊,阿泰又喘着气,说道:“一共是三千二百两银子。”

    李景珑:“……………………”

    “三千二百两银子?!”李景珑咆哮道,“怎么可能?!”

    “是啊。”阿泰与莫日根、裘永思三人一同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景珑,阿泰说:“四两离魂花粉,一两花粉八百两银,四八三十二,算错了?”

    李景珑半晌说不出话来,片刻后见四人都面面相觑,似乎习以为常。

    “驱魔师用的东西,都这么贵?”李景珑皱眉道。

    “要么我先垫着吧。”莫日根提议道,给了李景珑一个台阶下,毕竟修缮驱魔司里里外外,李景珑也花了不少钱。

    “我出八百两吧。”裘永思笑道。

    “算了算了,我出了。”阿泰答道。

    莫日根说:“大伙儿一人出点。阿泰垫的钱,都给他就行。”

    李景珑起身,说:“这不能……”

    “长史坐,长史坐。”裘永思忙笑道,“怎么能让长史掏钱呢?哎!长史不计前嫌,没怪我们胡乱出手打人的事儿……鸿俊?”

    鸿俊一点就通,马上开始掏珍珠:“对对对!那天的事儿,你别再罚我们,我也凑一份,把这钱出了……”

    “鸿俊!”众人异口同声,悲愤交加道。

    众人都是存着一般的念头,原本裘永思、阿泰与莫日根想必早就在外头计议停当,预备用离魂花粉来挤对李景珑几句,偏偏被鸿俊一语道破,当下众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鸿俊茫然道:“我说错什么了?”

    李景珑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只得抬手止住,说:“钱算公家出,届时再向朝廷请款,匣子先搁着,改日再慢慢分,就这么说罢。”说着起身将那装满了离魂花粉的匣子搁在厅内架子的最顶上。

    “这又是什么?”莫日根发现了案上的文书。

    “大理寺送来的沉案。”李景珑说道,“下午有事做了。”

    “不会吧——”三人又哀叹道,“还要出去?”

    鸿俊问:“离魂花粉很难找吗?这么累?”

    “西市上根本没有。”裘永思说,“阿泰带着我们往聚宝庄的地下黑市找来的,那大食商人非要我们仨扮女人陪他跳胡旋才卖,跳了快一个时辰呢!”

    “可是你们背后怎么还有草啊?”鲤鱼妖在三人背后说,“只是骑马出去城外玩了吧?”

    防天防地,防不住鸿俊和鲤鱼妖合伙拆台,众人马上哈哈大笑,把话题岔了开去。阿泰说:“哎呀!这就来了呀!可得破案立功了!”

    裘永思:“是是,还需为国家出力才是。”

    莫日根搓手道:“我看看,有什么惊天大案?弟兄们这就给您破了去!”

    李景珑一瞥三人,深吸一口气,不再追究,说道:“只要不是人命关天,准你们明天再办,让我看看……”说着低头,解开手中案卷,摊平,念道:“九月初五秦国夫人府大宁坊走失大月氏白鬈毛狮子猫一只身近一尺六寸长蓝金阴阳眼……”

    天宝十二年九月廿三日。

    驱魔司首案:找猫。

    难度:人字级

    地域:全长安城

    涉案:右丞相杨国忠之妹,秦国夫人府上

    案情:九月初五夜,秦国夫人所豢养爱猫“青儿”,据侍女所言受到惊吓,夤夜离府,下落不明。其间羽林军、神武军、龙武军、玄甲军等六军遍搜长安,十日未果,转呈大唐驱魔司处理。

    酬劳:贵妃及秦国夫人必有重酬。

    李景珑那脸色简直不能再难看,裘永思忙道:“快给长史倒点水,这脸色,别是不好了!”

    “要么给长史闻点儿刚买的离魂花粉?”鸿俊提议道。

    “别闹!”众人忙制止了鸿俊。

    莫日根倒水,阿泰送杯,鸿俊同情地拍了拍李景珑的背。许久后,李景珑这口气才总算咽下去。驱魔司方成立,接到的第一件案子,竟然是给杨玉环的八姐找一只宠物?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好难啊。”鸿俊说,“长安这么大,要怎么找?”

    “不接!”李景珑将案卷重重一摔,怒道,“退回去!简直是辱人太甚!”

    众人无奈,似乎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翌日大清早,四人各自打着呵欠,一脸乏味地跟着李景珑到长安正街上,沿街商铺没开。

    “长史,我们想了一宿。”阿泰说,“确实没有什么法术能找到一只猫。”

    李景珑拂了拂袖,说:“找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四人分头,各自前往长安东西南北四个角落,开始四处打听狮子猫的下落。按理说六军已彻查过一轮,应该也盘问过不少长安百姓。但难保这些日子里又有新的消息呢?

    鸿俊被分到的乃是长安南边,光是走过去就得走一个时辰,根据案情描述,他十分怀疑这只猫说不定已经跑出城去了。

    “孔鸿俊!”

    鸿俊刚离开长街,就见莫日根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阿泰与裘永思也在。

    “哥哥们带你玩去,走吧。”莫日根说道。

    “不干活了?”鸿俊问。

    “你该不会真的打算给他找猫吧?”阿泰满脸诧异。

    鸿俊说:“找啊!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四名驱魔师在巷子里头凑一起,鸿俊经昨天之事,或多或少对李景珑的印象已有改观,便朝三人稍作分说,当然略过了那些不该说的,只约略提及李景珑来驱魔司,确实是想为大唐办点事儿的。

    奈何他一介凡人,又受朝廷冷眼,许多事也身不由己。

    三人听着听着,表情都说不出地怪异,说着说着,鸿俊突然明白了——因为驱魔师的原因,他们把自己当作了同类,却并未把李景珑算作自己人。

    “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去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泰听完以后耸肩说道。

    “原来是这样吗?”莫日根若有所思道,“怎么不说清楚?”

    也许有着某种坚持与自尊吧,鸿俊想了想,说:“我去帮他找找,找不到再另说。”

    余下三人互相看看,便各自点了头,莫日根说道:“既然是这样,就……”

    莫日根摊了摊手,看在鸿俊的面上,就帮他找这一回吧,四人议定午饭时在东市集合,便各自分头离开。

    第13章

    再回平康

    鸿俊手里拿着一叠纸,背后背着条鱼,进了晋昌坊。大清早的赵子龙还在背后睡觉,鱼嘴巴张了张,打了个呵欠。

    “我把寻猫的告示贴出来你说有用吗?”

    “你那鬼画符一样的东西,谁看得出来是猫啊?”鲤鱼妖说道。

    鸿俊四处看,趁着清晨人少,甩出钩索,飞身上了屋檐,再攀上大雁塔去,一层层逐级飞跃,来到大雁塔顶上,抱膝坐了下来。

    碧空白云,长安千瓦万栉,沐浴在清晨微风中。神州大地,人族竟建起如此豪华壮观的城市,不由得令他心旷神怡。

    鸿俊低头看手里那叠出门前画的猫,心想要是在曜金宫就好了,青雄与重明都会与鸟儿们说话,派两只鹰隼去找,总比自己快得多。

    “吹吹风就回去吧。”鲤鱼妖说道,“秋天在外头总是干干的,不大舒服。”

    “感觉他好惨。”鸿俊说,“大家都不容易,我还是帮他找找吧。”

    鲤鱼妖说道:“同情心不能泛滥。”

    鸿俊说:“如果找到了猫,以后那些当官的,会不会对他好点儿?”

    鸿俊昨夜大致也从鲤鱼妖那儿,得知了人间有严格的三六九等之分,以及李景珑不得志的原因,虽然不大能完全消化,但基本上可以理解,是因为皇帝与大官们都不待见他。

    “别傻了。”鲤鱼妖说,“人的偏见很难消除,有些人一旦豁出去,会做出比妖族还要恶毒的事儿来呢。谁会承认李景珑有本事啊,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么?我看呐,只会让他继续找猫找狗吧。”

    鸿俊突然念头闪过,自言自语道:“这只猫是为什么跑的呢?被什么吓着了?”

    “你与我想的一样,只怕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大雁塔最高一层,突然传来了李景珑的声音,鸿俊吓了一跳,险些滑了下去。

    他和李景珑所想居然一样,都爬到了长安的最高处,对着全城景色思考。鸿俊便垂下钩索,让李景珑爬上来,在塔顶上坐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鸿俊心里有鬼,不住打量李景珑。

    李景珑答道:“从‘感觉他好惨’开始。”

    鸿俊尴尬至极,李景珑却皱眉道:“方才我去了秦国夫人府一趟,那夜里,猫不知看见什么,被吓着了。猫对妖邪之体有着奇特的灵性,且认食轻易不挪窝,这长安城里头,有几家比秦国夫人府吃住更好?所以我猜,这件事对猫而言,惊吓很大,导致它不想再回去了。”

    “也许是迷路了呢?”鸿俊问。

    “不大可能。”李景珑摇头道。

    “被藏起来了?”鸿俊又说。

    “谁这么不怕死,敢去藏秦国夫人的猫?”李景珑说道,“先前六军搜了整整十来天,更四处悬赏,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如无意外,必定是躲在城中某处,我猜是个与秦国府相近的地方,走吧。”

    鸿俊蓦然感觉到,李景珑这人好像非常聪明。

    李景珑攀下塔顶,鸿俊却转身一抛钩索,从大雁塔上垂降到附近房顶,再把李景珑拉上来,两人沿着房顶一路走,到得尽头便纵跃过去。

    “你觉得长安妖怪多吗?”鸿俊突发奇想,朝走在前面的李景珑问道。

    李景珑答道:“妖氛鬼雾,早已一发不可收拾,每到夜中群妖乱舞之时,简直已不像你面前的长安。”

    “你怎么感觉到的?”鸿俊自己也觉得有点,但感觉不似李景珑这般强烈,每夜三千声暮鼓敲完后,整个长安仿佛变了个样,似乎有一些事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着。

    李景珑拍了拍腰畔的剑,没回答。

    “是这把剑告诉你的吗?你觉得长安有多少妖怪?”鸿俊又问。

    “数以万计。”李景珑回头一瞥鸿俊。

    鸿俊想起临别时重明说过的,长安城中妖族盘踞,可来了这么久,自己并没有发现妖怪,是他们隐藏得太好,还是自己太迟钝了?

    “猴子。”鸿俊背后的鲤鱼妖忽然说道。

    “什么?”

    李景珑与鸿俊都一头雾水,站在东市外的屋顶上,侧旁突然飞来一个什么东西,打在李景珑脸上,两人被吓了一跳,蓦然同时转身,却只听“叽叽叽”声不绝,一只小猴子蹲在东市外碧花堂楼顶上,看着两人。

    “这……”李景珑正要上前去驱赶,鸿俊却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在集市上放了只被耍的猴儿,笑道:“啊!原来是你!”

    鸿俊朝那小猴子招了招手,猴子便拖着铁链,叮叮当当地跑了过来。逃离耍猴人后,脸色仿佛好了些,偶尔还得了好心的百姓一些吃食,手里头拿着个发霉的馒头,不停朝鸿俊递,让他吃。

    鸿俊只好收了那发霉的心意,顺手掰了喂鲤鱼妖吃,鲤鱼妖不乐意了,说:“这馒头……”

    “你就吃吧。”鸿俊零零碎碎地塞进鲤鱼妖嘴里,又取出飞刀,给那小猴子撬开脖子上镣铐。

    李景珑说:“耍猴人带的猴儿,都听得懂人话,既然跑了这些日子,又在附近闲逛,你就问问它,见过那猫不曾。”

    鸿俊心道:对!忙翻出手里画的寻猫状与那猴子看,李景珑说:“你画的这猫……你画的这是猫吗?!”

    李景珑险些又不好了,差点就从屋檐上摔下去,鸿俊在纸上的画的就仨大圈套小圈,还有一条歪歪扭扭、如同虫子般的尾巴,俩尖尖的耳朵,跟个妖怪似的。

    猴子歪着头,“叽”了几声,示意鸿俊跟自己来,一溜烟地跑了。

    “不会吧!”鲤鱼妖说,“还真看懂了啊!”

    鸿俊忙抱起它,与李景珑尾随那猴子,一路到得平康里外头,东市开张,下头已热闹起来。李景珑还有点心理阴影,远远地避着人走,躬起身避免被看见。

    那猴子刚停下来,鸿俊便看见了,“啊”的一声。

    平康里流莺春晓与倚诗栏两座青楼之间,屋檐尽头,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像个掸子一般,一动不动,趴着晒太阳。

    “是它吗?”鸿俊马上转头。

    “别紧张别紧张!”李景珑万万没想到,居然找到了!可见鸿俊之运气,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抓到了这只猫,扬眉吐气倒不至于,倒是可以狠狠地打六军的脸……可是,全城四处搜寻都毫无办法的事儿,居然落在自己手上,这么轻松就解决了?这让他简直不敢相信!

    “要叫莫日根他们来吗?”鸿俊问道,“万一不是呢?”

    先前李景珑自己说的,如果万一运气好发现了它,且莫打草惊猫,先通知了再说,谁知道是不是呢?

    但方才去了秦国府方知,这猫种昂贵,想必找遍全长安城,也不一定能找到第二只了。

    “不用。”李景珑低声警惕道,“他们多半也在偷懒,先抓了再说,管它是不是,我绕到后面去,你从前头上,网带着吗?”

    “有,有。”鸿俊也被他说得紧张起来。

    “千万不可惊动下面行人。”李景珑又嘱咐道,“免得又跑了。”

    鸿俊茫然点头,只见李景珑比了个手势,朝下按了按,便躬身绕了过去。

    “不用跑这么远吧。”鲤鱼妖说,“只是一只猫而已。”

    鸿俊:“你待会儿……”

    鲤鱼妖:“免谈!我不陪你们包抄!你忘了我是啥?!”

    鸿俊想起鱼妖也是鱼,对猫与熊似乎有种天生的恐惧,只得作罢。只见李景珑绕了一个巨大的弯,绕得鸿俊都看不见人了,才从近五十步外,变成一个小黑点,慢慢地靠近。

    鸿俊拿着网,小心翼翼地靠近,尽量不发出声音,正主儿还一副慵懒模样,在屋檐上晒着太阳。

    靠近了,靠近了,越来越近,中间的猫一动不动,身体随着呼吸而轻轻起伏,似在睡觉。

    李景珑距离那猫不到一丈远,停了下来,朝着鸿俊打手势。鸿俊躬身,双手张着网,一步步过去……

    突然间那猫一睁眼,看见了李景珑,双方短暂错愕,继而李景珑喝道:“动手!”

    紧接着,李景珑扑了上来,鸿俊则张开网,冲了上去。

    李景珑的理想状态下,这只猫应该会受到他的惊吓,并朝着鸿俊一扑,正好被鸿俊兜进网里。然而那猫却倏然间化作一道疾影,唰地一个侧身,从李景珑胯下滑了过去。

    李景珑:“!!!”

    紧接着鸿俊也一个侧身,飞速滑行,跟着也从李景珑胯下滑了过去。

    “别跑!”鸿俊拿着网,眼看就要抓住那猫时,却一脚踏空,踩上了一块松脱的瓦片,瞬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只猫太狡猾了!都成精了!

    下一刻,鸿俊离开流莺春晓,朝着倚诗栏的楼下狠狠摔去,下面全是刚开张的食摊,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李景珑一把揪住了他,把他拖了上来。

    鸿俊看了眼巷子,正对着的乃是个面摊的大汤锅,瞬间心道好险好险。这么掉下去,自己不一定有事,赵子龙就只能永远地留在那口锅里了。

    “嘘。”李景珑带着鸿俊朝后一躲,只见那只猫跳进了倚诗栏三楼,沿着虚掩的窗门一钻,消失了。

    鸿俊气喘吁吁道:“我尽力了……”

    “没关系。”李景珑说,“知道在哪儿就好办了,走!”

    两人飞跃过去,从房檐上轻手轻脚翻了下去。鸿俊低声道:“我来吧,你不怕又被……”

    “还不至于这么倒霉。”李景珑低声道。

    倚诗栏乃是长安城中文人最喜欢逛的青楼,别院内也布置得十分雅致。入窗后,落地点乃是一条窄廊,窄廊内则是一间接一间的房门,外头依次刻着门牌如“将进酒”“春晓”“玉台春”等诗名等。

    “分头找。”李景珑说,“赵子龙也帮忙,还有猴子,鸿俊,你说一声。”

    鲤鱼妖本是拒绝的,但鸿俊已经把它放了下来,它只好战战兢兢地把鱼头夹在一扇虚掩的门处朝里头看,猴子则应鸿俊一指,顿时会意,去了另一间房。

    “找到以后,你就轻手轻脚地出来。”鸿俊说,“不用你抓。”继而把鲤鱼妖塞了进去。

    “你左,我右。”李景珑低声说。

    日上三竿,倚诗栏中的姑娘们不知都去了哪儿,鸿俊便也进了一间房,四处看看,闻到扑鼻而来的脂粉味,各房中装饰得典雅豪华,想必住此地的女孩都是红牌,李景珑猜得没错,这猫果然找与秦国府相近的地方待。

    鲤鱼妖进了一间房,先前吃的馒头太干了有点噎,便跑到一个盆前去喝水,喝着喝着有点奇怪,说了声“洗脚水,晦气”,便不喝了。四处张望时,忽见墙上一幅画,乃是张萱的一幅《春溪锦鲤图》,画上锦鲤活灵活现,柳枝摇曳,当即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看着。

    “美人儿!美人儿!”鲤鱼妖靠近些许,口水都快淌下来了。

    就在此刻,它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爪子抓木板的声音,鲤鱼妖倏然全身一僵,浑身鳞片与腿毛都竖了起来,嘴巴发出轻响,恐惧地回头看。

    那只狮子猫正蹲在高处柜子顶上,双眼一眼色碧,一眼色金,低头不怀好意地盯着它看。

    鲤鱼妖顿时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来人啊——!”

    隔壁房中,李景珑与鸿俊同时听见中间房内传来响动,马上一阵风般地冲了过来。

    那狮子猫已从柜顶跃下,直扑鲤鱼妖!鲤鱼妖骇得朝榻底一钻,躲了进去。

    鸿俊与李景珑推门冲进来时,那猫“喵”的一声,已钻进了榻底,鲤鱼妖狂叫一声,从榻底的另一头又钻了出来,没命飞奔,扑打着尾巴躲进了柜子里。

    “找到了!”李景珑回身关上门,这下逃不掉了。

    鸿俊爬到榻底去抓,然而这木榻不同于自己平时所睡,乃是用名贵红木制成,背靠着墙,朝外的三面都被架起封住,只留几道木栏,鸿俊已看见那只猫正躲在黑暗里,两只阴阳眼打量他。

    李景珑把胳膊伸进去抓猫,猫却躲到更里头去,鸿俊在旁说:“怎么办?”

    李景珑的手肘太壮,被卡在了那栏杆里。

    鸿俊:“……”

    李景珑:“……”

    鸿俊把手伸进去,那猫却一脸淡定,舔着爪子,完全不把两人放在眼里。

    “我把床抬起来。”

    “一掀就跑了。”鸿俊说,“你开条缝,我进去抓。”

    于是李景珑使力,喊一声“起”,将那重逾四百多斤的大榻扛了起来,露出一条仅容一人进去的缝,鸿俊马上就地一滚,滚了进去。

    榻底空间并不大,还堆着以布包起来的像是木柱、画卷等物。那猫瞬间炸毛要跑,鸿俊伸手抓住它的爪子,说:“抓到了!”

    李景珑说:“先抱稳了!别再让它跑了!”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声音。

    “夜里不能来,就只得白天看看你……”

    李景珑瞬间转头,那男人声音无比熟悉,瞬间瞳孔剧烈收缩。顿时猛地伸手拔,当即把手肘用力拔了出来。

    鸿俊抱住了那猫,以膝盖撑着榻顶,将那木榻竭力顶起。

    “长史你再抬一下床,我好出来……”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李景珑就地一打滚,也钻了进来,同时撑住榻,把它小心放下。

    鸿俊刚要开口,李景珑便从背后抱着他,伸手迅速无比地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千万不要说话。木榻刚一放下,房门便被推开,男子的脚步沉稳有力,伴随着女孩儿的笑声进了房。

    两人朝榻上一坐,只听那男子又说:“李景珑那厮往流莺春晓逛了一圈,害得龙武军被御史台参了一本,这几日里不能来,着实让本官想着念着。”

    鸿俊睁大眼睛,侧头瞥李景珑,李景珑慢慢放开了手,做了个嘘的动作,继而捏住了鸿俊怀里那猫的嘴巴。鸿俊抱着猫,李景珑则从背后抱着鸿俊,挤在这狭小的榻下,鸿俊感觉到李景珑的心跳得十分剧烈,胸膛宽阔有力,身体还极其灼热。

    李景珑一脸戾气,只因来逛倚诗栏那人,正是自己从前在龙武军中的顶头上司胡升,龙武军总统领。当初也正是因为他毫不相信自己,才让他在军中遭到众人嘲笑,更被杨国忠奚落一番。

    是时只闻胡升在榻上抱着那女孩亲,满口“晋云”地乱叫,晋云则开始喘息,不片刻便在榻上滚到一起,言语间更十分浪荡。

    鸿俊的心跳也蓦然加快,十六年来他未经人事,居然在这儿被李景珑从背后抱在怀中,两人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听到了从未接触过的一幕。那声音对他来说,简直是巨大的冲击,胡升更是各种花样层出不穷,听得他面红耳赤。

    更尴尬的是,他感觉到背后抱着自己的李景珑呼吸粗重了不少,那物还硬邦邦地,顶着自己。

    鸿俊猛咽口水,李景珑不自觉地抱着鸿俊,那手臂紧了些,鸿俊抱着猫的手也紧了些,那猫被勒得甚不舒服,两只爪子用力猛抓,不断挣扎。

    鸿俊担心发出响动,惊扰了榻上的两人,便抓住那猫的爪子,把它按住。孰料那猫爪勾住了床底堆叠杂物的麻布,把它扯了过来。

    麻布一扯开,瞬间露出了一个死人的头颅,鸿俊蓦然朝背后一靠,叫了出声。

    鸿俊:“啊——!”

    李景珑:“!!!”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李景珑先捂鸿俊嘴,再捂他眼睛,把他紧紧护在怀里。

    恰好就在此刻,榻上晋云也在大叫,声音便盖过了鸿俊之声,胡升又翻云覆雨正酣,尚未发觉。

    鸿俊毛骨悚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盯着个死去的人脸看,差点被吓疯,回过神后只疯狂喘,李景珑满脸震惊,简直不敢相信,又紧了紧手臂,示意鸿俊别怕。

    榻上,胡升也在喘息,显然已完事了,还在朝晋云说话。

    鸿俊打量那死人脸,发现那死人仿佛已被放在这里很久了,张着嘴,脸上皮肤早已变干发黑,两眼乃是空洞。李景珑轻轻伸手,解开那块布,见那干尸蜷着身体,身穿白色布衣,以一个恐惧的动作缩在床的最里面。

    鸿俊摸了摸李景珑的手臂,李景珑也起了满手鸡皮疙瘩。

    胡升笑道:“这就走了。”

    “这就走了吗?”晋云依依不舍道。

    “改天再来看你。”胡升抱着晋云,在她脸上“啵”地亲了一口,穿上衣裳,推门出去,晋云也跟着将胡升送了出去。

    不多时,两人才从榻底钻了出来,李景珑不住喘息,与鸿俊对视,眼中都充满了茫然。

    鸿俊说:“怎么办?”

    李景珑寻思片刻,说:“此地不宜久留,事关重大,先不要惊动他们。”

    第14章

    榻下干尸

    正午时,鸿俊到了与其余三人约的酒楼,乃是一家名唤“鱼跃龙门”的大店。鸿俊的心情尚未平复过来,说:“今天……发生了好大的事!”

    裘永思与莫日根、阿泰也是刚坐下,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忙招呼道:“来来来,赶紧说,长史还没到?”

    “他带着猫回去了。”鸿俊说,“让咱们先吃,待会儿他来了再详细解释。”

    “还真被他找到了?”莫日根惊讶道。

    三人面面相觑,忙追问。鸿俊只得交代了李景珑先是回驱魔司安顿那只猫,更因为发现尸体,再去大理寺询问是否有人失踪,牵出一桩案中案,关联重大,必须先问明情况。

    “吃饭吧我都要饿死啦。”

    小二报过菜名,众人都不知道是什么,阿泰一路远来不曾体验长安美食,莫日根生在草原,没吃过大唐高档宴席,鸿俊更没吃过。

    裘永思则谦虚地说:“你们点就行,我跟着各位吃。”

    大家听菜名听得一头雾水,最后鲤鱼妖不耐烦,开口点了菜,在鸿俊背后嘴巴一张一合说:“乌雉鸡羹六盅,逡巡快炒一碟,葱醋鸡、霜橙秋葵并五丝菜卷,主食御黄王母饭六碗,甜雪一盘饭后上,骊山烧春来一斤。有鱼的菜别用鲤鱼。”

    “谁?!”小二瞬间脸色煞白,“谁在说话?!”

    “腹语!”鸿俊马上说道。

    “四个人吃六份?”小二不住瞥阿泰身边的空位置,一脸毛骨悚然。

    “还有个没来呢。”鸿俊说,“上完菜不必过来了。”

    “鲤鱼刺多,谁吃呐。”小二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鲤鱼妖在鸿俊背后怒目圆睁,受到了侮辱。

    小二:“???”

    “没什么,你快去吧。”鸿俊赶紧打发那小二下去。

    小二心有余悸地去上菜,不片刻便上齐一桌精美菜肴,鸿俊方知前些日子路上吃的那根本不能算饭。乌雉鸡羹装在仿竹制的瓷碗中,逡巡快炒乃是鱼肉炒羊肉,葱醋鸡乃是清蒸,鸡肉白里透黄,扑鼻清香。御黄王母饭则是半熟蛋盖饭,四人一鱼当即风卷残云地开始横扫。

    “赵子龙以前在长安食肆待过。”鸿俊一边吃一边说道,“还好它听多了。”

    “哦?”莫日根笑着说,“当厨师吗?看不出来。”

    “当食材。”鲤鱼妖答道。

    众人:“……”

    鸿俊又说:“它先被卖到集市上,又被食店买了去,养在水缸里。后来有个好心的和尚,买了它放生,才有今天呢。”

    鲤鱼妖吃饱,把脑袋埋进杯里,吸了几口酒,摇摇晃晃,在桌上迈了几步,最后“砰”一声横着醉倒了。

    “来。”阿泰说,“今天我请客,为我们的友谊与不在场的长史干杯——”

    四人举杯,这是他们自从进驱魔司后,第一次的正式聚会,往常鸿俊都不在场,另三人经常偷懒,倒是互相熟了。他们当即又纷纷打听李景珑之事,鸿俊大致答了些,但近日他极少参加莫日根等人的活动,现在反而对伙伴们十分好奇。

    “我爹让我来长安。”鸿俊想了想,许多事在上路前被特地叮嘱过不能说,赵子龙又醉得不省鱼事,恐怕言多必失,便道,“让我驱逐长安所有的妖怪……嗯。”

    阿泰笑了起来,说:“长安哪里有妖怪?”

    莫日根也笑了起来,说:“可要是没有妖怪,咱们来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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