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阿瑶有些害羞,想了想,摇摇头,面颊红红的,“我不知道,我该是什么都爱的。”她说得是实话,李淮修垂着眸子看书,她就能悄悄在一边磨蹭一天。
李淮修沉默了一会,垂着眼睛看着阿瑶,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你在意我是谁吗?”
阿瑶仰着头看他,目光像是沁了水,女孩心里有些明白过来了。
她抚了抚李淮修的脸颊,声音很柔,“我不在意的,哥哥。”
“在我这里,哥哥这个身份是不会变的,哥哥永远是哥哥。”
李淮修垂着眸子看她一会,用手背抚了抚女孩白生生的脖颈,到莹润的两截锁骨,又挨了挨她粉嫩的肩头。
阿瑶一只手搭在他小臂上,抚着他手臂内侧浮起的青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男人停住了动作,转而勾了勾女孩薄薄的纱衣,阿瑶垂着头,面颊酡红,觉得热汗像眼泪一样涌了出来。
李淮修拨去了她身上湿哒哒的衣裳,阿瑶忍不住上前一步,把酡红的面颊贴在了李淮修肩上。
湿热的身躯贴在一起,阿瑶知道李淮修有反应的。
可男人没有下一步动作了,他捏了捏女孩薄薄的肩膀,沉默了一会,叫女孩摘了他面上的面具。
阿瑶一愣,仰头看着他。
李淮修的眼神平静,又似乎带着其他的情绪,安静地看着她。
阿瑶抿了抿唇,细白的手指在他面上顿了顿,轻轻取下他面上的半脸面具。
她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
男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垂着眼睛,摸了摸阿瑶红润的脸腮,阿瑶甚至没来得及有反应,就被男人抵在了池壁上。
李淮修生得高大,肩背的线条流畅又漂亮,绷紧时有种极具力量的美感,但是丝毫不会夸张。
阿瑶像只小兔子一样被抵住,她喘不过气来,口气含着男人湿热的唇舌,喉咙里的空气都被挤压,肩背被带着薄茧的手揉捏得打颤,一双细长白嫩的手臂勾在男人的肩背上。兔子灯笼的尾穗,叫风吹得扫在她面上。
男人吮了吮她的舌尖,湿热的气息顺着下巴到莹润的脖颈,一只手慢慢地顺着她的脊背,阿瑶朦胧间,突然觉得面上冰冰凉凉的。
月亮已经消失了,天边拢着乌云,一声炸雷初响,细密的雨珠落下来。
大旱七月,落雨了。
·
汴州,夜里的暑气蒸得人头脑发晕。
赵承润让人倒挂在树上,大脑因为充血,眼前有片刻的黑暗。
一群异族人围坐在一旁,低声用乞明语说着什么,嗡嗡地吵人的脑子,边说还边时不时往赵承润这边指指点点。
赵承润烦得不得了,狠狠地往上够了够腰,却叫自己在空中荡了个半圆,少年重重地喘息一会,大声骂了句脏话。
一旁的乞明人都转过来看他,一个像是头头一样的人说了句什么,一个面色严肃的老人就上前来。
老人看着年纪很大了,穿着也干净整洁,在这群异族人里该是地位也不低的。
老人会讲一些大元话,但是语调很僵硬,“你是什么人?”
赵承润呸了他一下,抿着唇不说话了。
如今汴州同乞明打得正欢,边界线上到处都是巡逻的人,怎么会叫这十几个乞明人来了大元境内。
要么是这些乞明人早早就潜伏在大元,要么,就是大元内里出了奸细。
赵承润想到这狠狠地皱了皱眉,他被捆了手脚,只能瞪了瞪这个老人,“我是你老子!”
老人面上浮起几分不悦,向一旁的头头回话去了。
那头头是个看着有些病弱的青年,穿着华丽干净,叫一群人隐隐围坐在中间,生得过分精致,只是一双眼睛里冒着死气,叫人一看就背后发凉。
老人同他说话都是跪在地上的。
少年抬起眼皮子,看了看赵承润,低声说了句什么。
老人犹豫一会,点头应了。
队伍趁着夜色开始继续往前方推进,这群乞明人为了不正面撞上大元人,都是坐的马车。
赵承润叫人放了下来,被捆着手脚系在马车上,拖在队伍后方。
这群人这不知道是要去哪,地上都是磨人的砂石,没走一会赵承润衣衫上就都是血。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赵承润一侧胳膊已经血肉模糊了。
那个老人又来问他一遍,还问道:“你知不知道渝州在哪?”
赵承润已经有些中暑了,唇瓣都是干裂的,一侧身子疼得失去了知觉,整个人昏昏沉沉。
他顿了顿,仰着脑袋,呸了这异族人一下,笑了笑,“在你家祖坟。”
老人面色发黑,弓着身子回到了青年身边,青年想了想,说了些什么。
老人点点头,叫来一个身材高壮的大汉,大汉提着长刀,慢慢靠近了赵承润。
赵承润闭了闭眼睛,知道自己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了,少年抿了抿唇,感到带着血腥味的刀锋几乎要割破自己的喉咙。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雷声。
与此同时,一支军队如同天降奇兵,踏着乌云滚滚,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压来。马蹄的声音,比雷声还要震耳。
赵承润隐隐约约看见打头的镖旗将军,手里高高地支着一面旗帜。
这是淮王的军队。
赵承润觉得自己昏死过去之前,有什么东西洒在了唇上,他眯着眼睛抬头看,是许久未见的,一滴一滴的雨水。
·
京城里,夜半,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半边天,几乎吵醒了一半的人,几滴雨水落在青砖屋檐上,滴滴答答的。
不知从哪条小巷里传来一声哭嚎,接着一盏一盏灯笼被点亮,京城里一瞬间像是炸了锅,嘈杂得宛若白日。
一户小儿被惊醒,叫娘亲抱着出了内室,看着雨水落在面上。
小孩直愣愣的,“这是什么?”
是细雨。
70.
偏执
你的未婚夫,哥哥很烦他,你以后……
阿瑶双腿发软,
几乎滑到池子里去。
李淮修掐着她的腰把她提起来,一只手勾起她的腿弯,叫她站好。
阿瑶闭着眼睛伏在他肩上,
很轻地打了个颤,
声音轻轻的,
“哥哥?”
雨声渐大,
打在身上冰冰凉凉的,男人并不说话,
抱着她进了厢房。
这厢房很大,中间隔了个山水屏风,
里边燃着蜡烛,李淮修把阿瑶放下来,
叫她踩在小凳上,
拿起一个巾子给她擦头发。
女孩低着头,
男人把巾子搭在她头上,
一只手拨了她还挂在臂弯上的纱衣。
阿瑶摆了摆手,把纱衣丢在地上,
向前伏了伏身子。
李淮修抱了她一会,
柔软的肌肤贴上来,男人顺了顺阿瑶的脊背,轻轻把她推开。
阿瑶觉得心里像是叫什么东西泡胀了,冒着酸溜溜的气泡,
叫她有些想哭。
“哥哥,
你做什么。”
阿瑶觉得自己上了一艘船,替她挡风遮雨,结果有人突然告诉她到终点了,她要下去了。
李淮修垂着眸子,
似乎在想着什么,面容英挺又清隽,叫阿瑶不敢多看。
男人语气很平静,“阿瑶,你不了解我。”他顿了顿,“哥哥不是个好人。”
阿瑶抿了抿唇,睫毛颤了两下。
她想过这个问题,李淮修为什么在她面前会一直带着面具。
是因为长相不好看吗,还是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和该都不是,是阿瑶不了解他。
女孩想了想,仰着头看他,语气冷静了一些,但是声音依旧很轻,“哥哥,是你不愿意叫我了解你。”
李淮修对她坦诚,阿瑶很敏感,李淮修爱她,看她的眼神都同看旁人不一样。
阿瑶知道,如果自己之前就一直想要知道他是谁,李淮修会告诉自己,但是阿瑶知道他不愿意,所以她不会去问。
她可以问柳嬷嬷,问李戾,问周元,但是她都没有过。
冯久知,阿瑶抿了抿唇,很轻地抚了抚他的鼻梁。
李淮修避开她的眼神,轻轻侧了侧脸颊。
小时候的事情阿瑶记得不清楚了,只知道庶兄走失了,后来仿佛找回来过,她没上过心,当个故事在听。后来就是李淮修回来的时候,阿瑶那时看着他,觉得他是个叫人很可靠的庶兄,生得很俊朗,像是个大家公子,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流落在外过。
但是统共也没相处过几天,冯久知对阿瑶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
阿瑶脑子是乱的,她轻轻蹙了蹙眉,觉得荒唐,“你真是我庶兄吗?”
女孩仰头看着他,男人眉眼清隽,该是一副俊朗又多情的模样,可是他不是个好性子的人,眼神永远是冷淡的,叫人看了一眼就被冻住,并不怎么敢关注他的样貌。
但是他长得是不像冯秉怀的,一点也不像。
阿瑶自己就否认了自己,笃定道:“你不是。”
当初他找上门来时,怎么就没人怀疑呢?
李淮修拨了拨她的长发,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嗯了一声,算是安了阿瑶的心。
阿瑶呼了口气,长长的睫毛覆在面上,很轻地蹙了蹙眉,“还好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回冯家?”阿瑶抿了抿唇,眼神挪到李淮修面上,男人此刻的神情几乎可以算是冷峻。
“我真正的庶兄呢?”
男人垂着眸子看她,语气放轻一些,“去世了。”
阿瑶觉得心里翻江倒海的,有些伤心,又有些其他的情绪,女孩还想再说什么,李淮修叫她去榻上。
阿瑶踌躇一会,去了榻上。
这里头有个小香炉,烘着一套新的亵衣,该是李淮修之前安排的,女孩躲在被窝里换上了干净衣裳。
李淮修在外间不知道做什么,过了许久才进来,男人穿上了衣裳,玄色的广袖长袍,衬得他身姿笔挺,面容俊美又敛然。
阿瑶看着他,觉得特别的陌生。
李淮修看着不像要睡觉的样子,他坐在塌边,把另一侧的床帘放下来,一只手抵在下巴上,问阿瑶困不困。
阿瑶哪里睡得着,她伏在枕头上,看着李淮修的面容,几乎是在发怔。
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
她喜爱李淮修,李淮修也喜爱她,他们不该有任何隔阂的,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李淮修低头看她,两人沉默了许久,阿瑶轻轻按了按他的手臂。
男人垂了垂眼睛,握了一下她的手腕,接着把手放在被子里。
“睡不着?”男人声音淡淡的。
阿瑶摇摇头,眼神都是飘忽的。
李淮修就嗯了一声,似乎想了想才道:“想听睡前故事吗?”
女孩把半边脸颊埋在被子里,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看着李淮修。
男人按了按被角,他给阿瑶擦了发上的水,自己的头发还是湿,顺着修长的脖颈流到衣服里,李淮修显然没太在意。
“这里是我小时候住的院子。”他笑了笑,低头看着阿瑶,语气很平静,“你现在就睡在我的榻上。”
阿瑶越发把自己蜷缩在一起。
李淮修想了想,似乎斟酌着从哪说起,接着拍拍她的面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知道前朝后主吗?”
阿瑶抿了抿唇,试探道:“我知道的。”
前朝是个延续了几百年的朝代,最后一代皇帝信任庸人,叫朝上四分五裂党派频出,后来养虎为患,几个暗藏祸心的臣子被养大了胃口,天下就分崩离析,前朝后主只能退守在淮州,占据那小小一块地方。
“前朝后主后来在与乞明人交战的时候叫乞明人杀死了。”阿瑶不知为何,语气越说越低,她心里已经察觉到什么了,有些犹疑地看着李淮修。
男人不置可否,淡淡道:“那是我父亲。”
且李淮修的父亲并不是前朝后主,是前朝后主的太子,男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语气平平,“你历史学得不好。”
阿瑶张了张嘴,想了想又不说话了,抿着唇看着男人。
李淮修出生时,他父亲就去世了,那时淮州失守,叫元帝的人占了去。
男人扯了扯阿瑶的头发,“元帝早先,是我父亲的部下。”
元帝一统天下以后,一概声称自己出生大户,但是有些底蕴的人家都知道他是如何上的位。背叛旧主,这位子坐得扎人。
李淮修的母亲是当时的高门,门生众多,富甲一方,姓杨。杨氏性格张扬爱拔尖,是家里唯一的娇女。
李淮修的父亲是个很温和的人,生得俊朗多情,出生就被封了太子,他不太喜欢朝政,没事就是看看书画,招一些大家进太子府邸谈天说地。元帝就是当时进出宫廷,给他四处搜罗字画的人,那时还曾被天子训斥过,都叫太子护住了。
太子那时年轻俊美,又修养与才华兼备,是满朝寄予厚望的接班人,不知叫多少女子心仪。
杨氏进京游玩,对风流俊朗的李太子一见钟情,托人见了一面。
李太子见她生得貌美,拿折扇抵了抵下巴,笑着说她眉眼如画,叫人见了以后,每日都要想一想。
那时对女子的束缚不像现在这般严苛,女子二嫁,婚前同男子往来,只要不太出格,都是无人批判的。但是门第差距森严,李太子这样的出身,除了京城里几个世家之女,无人敢肖想太子妃的位置。
杨氏眼里揉不得一颗沙子,性子刚得一般的小娘子都不敢招惹,却哄得李太子不顾人言同她做了夫妻之事,一个月没到就十里红妆嫁给他做了太子妃,一个地方之女晋升之快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睛,更何况她之后便本性毕露,将李太子的后院散了个干净。
李太子是个书生一样秀气的人,只生了两天闷气,他该是十分爱重杨氏的,很快就又同杨氏和和美美了,两人过了几年的神仙日子,可杨氏一直无孕。
李淮修说到这顿了顿,“我母亲不喜欢孩子,觉得吵闹。”更多的是不喜欢李太子将目光放在旁人的身上,从她自个肚子里出来的也不行,杨氏是个天生就极度自私的人。
李戾就是在那个时候有的,李太子酒后失仪,与一个宫女做了好事。杨氏气得发疯,太子去上朝,她烧了半个太子宫殿。
火光照红了半个京城,太子在朝上吓得腿软,生怕杨氏一把火把她自个也烧死了。
这火把太子宫殿几乎烧完了,损坏珍宝无数,造成巨大的舆论风波,古往今来就没有这样的事情。杨氏于是被当时的天子斥责,本要被斩的,不知太子是如何周旋的,最后也贬回了老家,叫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入京。
杨氏的大胆叫京城里的人惊掉了眼珠了,结果没过几日,太子又亲自上门赔罪,把杨氏接了回来,京城里至此不再有人敢背后说闲话。
两人闹成这样也不愿意散了,天子也不爱管了,只管将那宫女好生养着,到底叫太子有个子息。
后来就是宫破,元帝那时在京城里做内应,叛军进来的悄无声息,天子被斩于明堂,李太子带着妻子与一众老臣逃至淮州,这是杨氏的祖地。
李家几百年的江山毁于旦夕之间,好在李太子本就是个心胸宽阔的人,他窝在淮州颓废了一阵子,慢慢也振作起来了,只是心里一直不好受,身体渐渐也不好了,他能倒背诸子百家但偏偏不通武艺,在太平盛世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君,可在这乱世里他只好带着一些老臣死守淮州,以期伺机光复前朝。
结果谁也没想到,乞明人一路从汴州杀到淮州,那时元帝已然称帝,派了冯家二爷做督军,带着大军声称来支援淮州。
支援到李太子被人五马分尸,一众老臣四下逃窜,几万的兵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淮州。
元帝一举统领天下,冯家加官进爵,至此李家查无姓名。
杨氏叫李太子藏在了米缸里,以为丈夫就躲在隔壁的大缸中,不知道他是出去引走了敌人,被人救出来的时候杨氏差点发了疯。
李太子那样丰神俊朗的人,叫人在阵前分了尸,死前也无尊荣,尸首都找不全,叫人践踏在脚底。
杨氏本来要死的,这样的时候倒是查出了身孕,叫一众老臣苦苦哀求,好歹给太子留个嫡出的子息。
“我像极了我母亲。”李淮修说到这顿了顿,“该是我的,就不喜欢叫别人沾染。”
杨氏当初敢火烧宫廷,就是因为太过偏执,李淮修在此方面青出于蓝。
阿瑶听得难受,轻轻吸了吸鼻子,想要说些什么,叫男人制止了。
杨氏从淮州逃出来以后,无处可去,去哪都怕叫人发现,最后再一处破败的寺庙安置了下来,此地离京城近,主持受过太子的恩惠,像是个灯下黑的地方,李淮修在这里长到少年。
他没有什么玩乐的兴趣,杨氏整日阴沉着脸,对他倒有几分好脸色,把李太子生前的希望全寄托在了他身上,李淮修能识字以后,杨氏就自尽了,叫人把骨灰洒在了当年的战场上。
李淮修记得那天下着小雨,自己午睡起来以后,胸口闷闷地像是喘不过气来,他去了母亲的院子,对上一双高高挂起的绣鞋。
杨氏吊死在长廊里,李淮修知道自己约莫从那时起就不太正常了。
后来有人来追杀,李淮修与那些大臣失散,追杀的人李淮修后来查出来是元帝的人,他们屠了整个寺庙,李淮修叫忠仆的尸体压在底下,无声无息地躺了许久,许多年以后,他都会梦见那种弥漫全身的血腥气,与在一滴一滴滴在耳边的血珠。
他要是烦躁了,时不时就头疼,该是这个时候留下的毛病。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在冯家藏了一段时间。
真正的冯久知在冯府过得不好,那年也不过是个少年,说要去母亲的家乡找外公,同无处可去的李淮修撞在了一起,两人躲在一间小庙里,冯久知身体不好发了一场高热,去世时才说自己是冯府的少爷。
李淮修永远不缺胆子,要是叫元帝的人抓住了就是一死,倒不如去冯府碰碰运气。
冯老夫人自己看管不力,叫庶长孙走失了,她并不敢声张,李淮修就这样掐着她的心进了冯家的门,更不提还有个小帮手,一见他就说是自己的哥哥。
他许多时候睡不好觉,阿瑶就会拍拍他的肩膀,叫他乖乖听话,女孩自己不爱睡觉,但是很会说教旁人,一只小手在肩上拍拍捏捏,李淮修后来总会梦到。
李淮修摸了摸阿瑶的面颊,他肩膀开阔挺直,气势慑人,不带面具就越发显得俊朗,早已不是那个手无寸铁的少年。
男人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眉眼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你祖母,向元帝举报了我,因为我生得像我父亲。”
他自小就生得好,面容比李太子更英挺一些,但是神情却一点也不像。
李淮修就叫匆忙赶来的臣子带走了。
李淮修有时候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围攻别院之前,他其实没有必要去京城。
但是想去总是会有理由,他想去,于是就有了许多理由。
“阿瑶,你怕我吗?”李淮修垂着眸子看她,他觉得自己是不太正常的,并且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异状。
他在这个寺庙里呆了那样久,整日除了看书就是做功课,但是觉得自己并未受到洗涤。
他不喜欢看阿瑶冲别人笑,不喜欢阿瑶穿着旁人制得衣裳,名字前头带着别的名头,这些都叫他很不高兴。
李淮修说罢看了看阿瑶,“哥哥真想去哪都带着你。”
阿瑶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要掉眼泪了。
“我师父是个很有修养的大儒,他崇拜我父亲,并不怎么喜欢我,说我生来带着灾厄,是个吃相很难看的人。”
李淮修许是小时候在死人堆里呆久了,并不能很好地掩住脸上的戾气,大儒叫李淮修学会控制情绪,再加上他确实长得像李太子,生活多有不便,慢慢就习惯了带着面具。
这就像一件衣裳,阿瑶若是旁人李淮修不会在意,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好。但是阿瑶该是个嫖客,李淮修是她看中的妓子,在乎她腰间的银两,于是不肯丢掉遮丑的物件,想叫她上心一些再上心一些,哪怕见了他衣裳底下的丑态,也不会就这样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