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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蹑手蹑脚地摸向神像的左眼,屈指轻轻敲了敲,是空心的。再看神像眼睛里的奈何桥图景,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这是一个关于奈何桥所在的暗示。

    眼中有奈何。

    奈何桥,有没有可能就在神像眼睛里呢?

    既然神像是空心的,后面一定有路能走。而眼睛,没准就是通往神像后方的机关。

    他用力推了推左眼,推不动,又朝韩饶挥手,让他去右眼那儿推一下。韩饶看他动作,立刻会意,沈知棠也没闲着,自告奋勇爬上神像举得最高的手臂,去推神像的第三只眼。

    韩饶用尽吃奶的力气,没有推动右眼。沈知棠深吸一口气,推动第三只眼。“啪嗒”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地穴中传了出去,韩饶惊喜地抬头,看见沈知棠把第三只眼推开了一条缝隙。

    桑栩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刚才推眼睛的声音太大了,叶新肚子里的东西不会听到了吧?

    他低头看,叶新的肚子突然剧烈蠕动,方才全部钻回去的黑雾,又潮水似的涌了出来。

    韩饶大惊失色,“完了,他又生了。”

    沈知棠跪在神像手臂上喊下方的两个人,“快上来!”

    说完,她连忙钻进了眼睛后面。韩饶和桑栩立刻往上爬,下方黑雾涌上来的速度极快,顷刻间神像下方完全被黑雾笼罩。桑栩先一步爬上神像手臂,韩饶踩着手掌正要跟上,年久失修的手掌撑不住三人的连续踩踏,忽然从腕部开始齐根而断。

    韩饶跌了下去,桑栩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腕。下方黑雾没过了韩饶的双腿,韩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桑栩拽了半天拽不上来,下方黑雾弥漫,在迷蒙之间,桑栩好像听见有人在喊:

    “救救我——”

    “韩哥……建国哥……救救我——”

    韩饶咬牙对桑栩说:“是叶新拽着我。妈的,又不是我害的他,他拽我干嘛?”

    韩饶使劲一蹬,似乎把什么东西蹬下去了,黑雾落下去一丁点。沈知棠看这场景,一咬牙,跑了出来,帮着桑栩一起救人。

    两人用尽全力,终于把韩饶给拉了上来。一左一右扛着他,把他带进了神像眼睛后方的洞穴。

    他们进入洞穴的下一刻,黑雾扑了上来。沈知棠脚往后一踹,把神像眼睛踹回了原位,黑雾被阻挡在了外头。三人几乎虚脱,各自倒在地上喘气。叶新的呼喊声透过神像眼睛传进来,三人听得头皮发麻,纷纷离石壁远了些。

    桑栩点起蜡烛,他们身处一处空旷的洞穴。一条浑浊的地下长河潺潺流过,两岸插满丝丝缕缕的幡幢。这大概就是地府的冥河了,河上架了一座纸桥,桥头立了一块石碑,写着“奈何”。河对岸有扇巍峨的石门,石门前方又立了块碑,上面写着“人间”。

    “真的是奈何桥,我们到了!”沈知棠喜出望外,“你看,前面那道门就是出口。”

    “你确定?”桑栩问。

    沈知棠重重点头,“我确定。每次梦境尽头都是这道门,只有异乡人能推开这道门,走出这道门,咱们就能回去了。”

    韩饶在低低呻吟,桑栩查看他双腿,裤子、鞋子都是完好的,看不到任何伤痕,可韩饶疼得满头大汗。桑栩皱了皱眉,把他的裤子往上捋。底下的皮肤露出来,是血样的红,简直像烧化了的蜡烛。

    而且他的脚踝上,还有个凹下去的手掌印。

    桑栩蹙了蹙眉,不会是叶新的手掌印吧?可那时候他的尸体明明还在地上。还是说,他被鸟嘴勾走了魂魄?又或者说,他和鬼门村的村民一样,转换了存在的方式。

    韩饶咬牙忍着痛,冷汗涔涔地看向沈知棠,“靓女,我伤得太重了,这双腿就算去医院里也是要截肢的,我要是没了腿,下一场梦肯定活不了了。你那颗补天丹一直没吃,是不是有多的?能不能先借我用一下?下次我拿到补天丹,我还给你。”

    沈知棠退后了一步,摇了摇头,“抱歉,这颗补天丹不是给我自己的,有人等着它救命。”

    桑栩倒是想给他,可是在韩饶和沈知棠眼里,他需要补天丹延续寿命,没有理由出借。而包里其他二十多颗补天丹,他又不好暴露。如果让他们知道他还有这么多补天丹,一定会有不小的麻烦。

    桑栩皱了皱眉,“你……”

    韩饶看了看他,摇头叹道:“你哥我命该如此,算了。我有件事拜托你,我家阿女住在香港九龙桂香花园B栋601。要是这回哥没挺过去,你帮我……帮我去看看她,可以吗?我家里电话是……”

    话说到后面,他已经开始哽咽,“我对不起她,说好要赚大钱,带她过好日子……”

    桑栩扶起韩饶,沈知棠似乎提防他们抢她的补天丹,一直和他们保持距离。到了桥头,沈知棠摸了摸纸桥,回过头来说:“这纸太薄了,恐怕支撑不了我们的体重。”

    桑栩左右看了看,让韩饶自己站一会儿,转身到河边,拔起岸边的幡幢。沈知棠有样学样,和他一块儿把木杆收集起来,摞在一起,放在桥上。木杆够长,头尾正好搭在岸边,成了一座木杆桥。走这座桥,既是走自己的桥,也是在走奈何桥。

    “木杆不结实,最好轮流过去。”桑栩说。

    沈知棠道:“你们要能活下来,可以试着联系学者派。”

    说完,她率先上了桥。

    桑栩注意到,韩饶一直摸着枪。

    桑栩默默后退了几步,悄无声息和韩饶拉开距离。沈知棠平安过了桥,到了对岸。韩饶死死攥着枪,手背青筋暴突。沈知棠推开石门,门隙间漏出一线天光,她回头冲他们点了点头,身影消失在天光之后。

    到最后,韩饶终究是没有开枪。

    他好像失了劲儿似的,整个人松了下来。

    “做人咩都可以输,义气唔可以输!”他苦笑,“靓仔,让哥先过吧。”

    桑栩抿了抿唇,道:“好。”

    韩饶深吸了一口气,拖着步子,一点一点过了桥。他背对着桑栩挥了挥手,也走进了石门的光隙之中。

    看他消失在石门后面,桑栩摸了摸布包,微微叹了口气。

    他对异乡人尚不了解,手里这么多补天丹,桑栩不敢冒险暴露自己的不同,万一他们在现实中伺机谋财害命怎么办?梦境太过危险,他可以靠现实摆脱周瑕,却不能靠梦境摆脱异乡人。

    该过桥了。

    桑栩先把周瑕的骨灰取了出来,放在地上,然后独自过了桥。

    周瑕的身影出现在对岸,“桑小乖,你找死么?又把我忘了。”

    桑栩静静看向他,不明生物戴着傩面,一如既往的暴躁。

    一路上,周瑕帮了许多忙,把周瑕丢在这里,确实有点愧疚,可桑栩别无选择。

    他不想嫁给不明生物,更不想被不明生物操。骗人是不对的,但周瑕不是人。

    “很抱歉,”桑栩说,“我不打算带你走了。”

    周瑕一愣,随即冷笑,“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桑栩不怕死似的重复,“我们就此作别。”

    周瑕眯起眼,“婚书已成,你永远是我的妻子。”

    “婚书上的名字是桑小乖,”桑栩淡淡道,“我不是桑小乖。更何况,可以结婚,也可以离婚。”

    “离婚是什么意思?”周瑕没听懂。

    “就是和离。”

    周瑕表情一变,怒火烧上眼瞳,“你要休夫!”

    “……”这么理解也没错,桑栩拍了拍布包,“傩面和补天丹,就当做您给我的离婚补偿。谢谢您的慷慨,祝您早登极乐。”

    周瑕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所以说钦慕我是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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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栩点头,“是。”

    “说愿意伺候我是为了利用我?”

    “嗯。”

    青年立在对岸,神色清冷淡漠,早已不是之前周瑕眼中的怯懦温顺模样。

    周瑕这才发现,他一直在伪装,装胆小,装乖巧。

    刚刚还怦怦跳动的心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周瑕怒不可遏。躺了几百年,竟然被一个小混蛋给欺骗了感情,亏他还真心实意地打算把这混蛋当老婆养。他气得要爆炸,咬牙切齿道:“你真以为你能走?”

    桑栩眼前一花,不知怎的,他又回到了桥对岸。

    周瑕阴恻恻地说:“就算是死,你也要跟我死一起。”

    ……周瑕这家伙确实不好对付,他感到头痛。

    周瑕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恶狠狠地盯着他。本来应该即刻掏了桑栩的胸膛,看看他的心肠到底有多硬。可是,周瑕鬼使神差地没动手,单单用力捏住他白皙的下巴。

    “跪下求我,我留你一条狗命。”

    桑栩真的矮下了身。

    “哼,这才识相。”周瑕说。

    然而他没想到,桑栩不是跪,而是蹲下去把周瑕的骨灰拿了起来,趁周瑕没反应过来,桑栩迅速揭开盖子,用力一扬,周瑕的骨灰一股脑全部丢入了冥河。

    周瑕:“……”

    桑栩抬头看他,赌对了,周瑕的身影开始变淡。他不能超过骨灰周围太远,骨灰随水而去,他也即将消失。

    人生第一次,周瑕被人扬了骨灰。

    “很好,你很好。”周瑕气得双眼冒火。

    “谢谢夸奖。”桑栩火上浇油。

    “呵……”气到极致,周瑕居然笑了起来,“很久没人敢这么放肆了。我一直很奇怪,你身上的气息明明不是异乡人,但说话做事都和那些异乡人很合拍。看来你真的是个异乡人,倒是我看走眼了。你叫什么名字?”

    桑栩谨慎地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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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瑕没指望他主动交代,冷笑着问:“告诉我,他的真名。”

    逼问也没用,桑栩是不会说的。

    然而,石壁后忽然传出焦躁的嘶吼。桑栩头皮一悚,随即意识到,他是在和叶新说话。

    叶新的声音从神像眼睛后方模模糊糊传进来,“刘……建……国……”

    桑栩:“……”

    周瑕一字一句道:“好一个刘建国。我记住你了,你最好别让我抓到。”

    桑栩想起他面目可憎的秃头上司,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躬,“多谢您的记挂,请一定把我记牢,一路走好。”

    周瑕的身影烟雾一样蒸腾不见,偌大的地穴安静了下来。桑栩立在原地,忽然觉得到处都很空。他吸了一口气,带着傩面和补天丹踏上木杆桥,木杆在他脚底吱呀吱呀响,好像马上就要折断似的。

    好在有惊无险,他再次平安过了桥。

    回头看,模糊的视野里什么也没有,他戴上傩面,忽然看见许多奇诡的黑影静静立在河对岸。其中,有个佝偻的老人蹒跚地走出来,向他摆了摆手,是催他走的手势。

    是那个老爷爷么?

    他忽然有种感觉,那些黑影是世世代代的桑家人,他们希望他离开。

    老爷爷知道这扇门后面是梦境之外吗?他们为什么希望桑小乖离开?作为桑家人,桑小乖不是应该和他们一样葬在此地么?

    他们又知不知道,他们费尽心思送出去的桑小乖,早已被异乡人取代?

    “快走吧,小乖——”

    “忘记家里的信条吧,好好活。”

    “照顾好老祖宗……”

    冥冥之中,他好像听见爷爷的高声呼喊。

    照顾老祖宗……老祖宗刚被他扬了骨灰,恐怕不会想要他照顾他了。

    不再多想,转身推开石门,灿烂天光照亮桑栩的半边身子。他迈出脚,踏进梦境之外。

    眼前再次跃出悬浮的文字——

    【桑栩,恭喜你成功在第一场梦中存活。】

    【战利品:《北斗诡术》*1,补天丹*27,殷郊傩面*1】

    【你收获了“周瑕的仇恨”,只要你进入周瑕方圆五十米内,会立刻被其感知。】

    【你收获了“斗姥元君的注视”,在黑夜中,你将更容易得到好运。】

    【七天后,第二场梦将如期开始。亲爱的桑栩,期待与你再次相会。】

    第14章

    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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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蒙黑暗里,湿漉漉的骨灰被盛放在檀木匣里。周瑕蹲在旁边,用石子儿恨恨刻着“刘建国”三个大字。他的周围,地上、石壁上、神像上、桑家的壁画上,破烂的棺材上,处处是他刻的“刘建国”。

    这里太安静了,比坟墓还要寂静,静得他想发疯。

    刘建国,都怪该死的刘建国。

    他无聊透顶,有时候甚至想去招惹斗姥元君,看看神明到底是什么模样。鬼门村出了这等变故,恐怕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污染了这里。这鬼门关之中,八成有不止一个神明。

    然而想起另一个世界的刘建国,他又强行按捺下涉险的心思,咬牙切齿地等待出去的转机。

    终于,他听见辽远的呼唤——

    “魂归来兮,无远遥只。巍巍我祖,颂名曰瑕……”

    他抬起头,森然望向远方。

    有人在招他的魂。

    这呼唤出现过很多次,从前他懒,宁愿瘫在桑家的坟地里。现在被刘建国坑了一道,他决定回应这呼唤。

    ***

    “叮铃铃——”

    桑栩睁开眼,摁灭了闹铃。

    拿起手机看时间,从他入梦到现在,现实中居然只过了一个晚上。现在是早上八点半,正好是他平常起床的时候。

    看来梦境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并不对应。

    他到客厅看了看桌上的老式收音机,它仍是原样,破破烂烂。仔细端详收音机,把机壳给拆开来,他忽然在机壳背面看见一行小字——

    “好故事广播公司,首都市海淀区银坚大楼。”

    用高德地图搜了下,居然真的有这个地址。

    要去看看么?桑栩陷入了沉思。

    入梦这件事疑点重重,那个祝他生日快乐的来电人是谁?他到底什么目的?桑栩回顾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觉得唯一一件和入梦同等恐怖的事,就是发生在十岁那年的火灾。火灾带走了他的爸爸妈妈外公外婆,他在福利院住了半年,后来被小舅舅和舅妈领养。

    桑栩必须把“入梦”调查清楚,否则他永远处于被动。

    距离下次入梦还有七天,他必须抓紧时间。

    他发信息向刘建国请了一天假,刷牙洗脸,打开衣柜,里面放满了同一个品牌同一种款式的帽衫卫衣,颜色不一。虽然颜色不一样,但基本集中在黑、灰、白三色之间,只是颜色深度稍有不同。他随便拿了件卫衣,搭配牛仔裤,再穿上羽绒服,出门。

    今天运气有点差,出小区的时候摔了一跤,风太大还打了个喷嚏。桑栩先去医院做了个全身体检,重点检查艾滋、HPV和各类传染病,又在网上找黑客帮他查十岁时候的火灾,最后打车来到银坚大楼楼下。

    这小楼看起来有点年头了,估计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房子,外墙斑斑驳驳,脏兮兮的,孤零零立在街巷深处,像个垂暮的老人。

    他提步走到一楼的铁门前,屈指叩了叩门。

    门吱呀一声,自己缓缓打开。

    一楼大堂里空空荡荡,柜台后面放了两个浓妆艳抹的旗袍纸人,大堂中央吊了一具围着许多苍蝇的尸体。尸体吐着舌头,双眼圆睁,好像在瞪着桑栩。尸体没有任何腐臭味,反倒有股补天丹特有的香气。

    初步判断,这是个异乡人,而且经验非常丰富,不知道吃了多少补天丹,才积攒下一身的清香。

    他身上还钉了份文件。

    桑栩没有贸然进入,先戴上傩面观察了一下。那两个纸人有点怪,但桑栩随身带了打火机,危害性应该不大。室内光线充足,没有别的怪东西,确认没有危险,他才踏进了门。

    文件上面写着“好故事广播公司转让合同”——

    “甲乙双方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就甲方将好故事广播公司所有资产转让给乙方的事宜,为明确双方权利义务,经协商一致,订立本协议。

    ……”

    甲方转让人一栏已经签好了字,写的“赵君南”,乙方接受人赫然写着“桑栩”和桑栩的身份证号。

    桑栩:“……”

    他忽然想起入梦之前神秘来电人和主持人打的赌,现在赌注居然真的兑现了,难道这个死掉的异乡人就是电台主持人?

    合同上写的条款色泽奇特,对着光看,流光溢彩,感觉里面蕴含了一种未知的力量。似乎一旦签上名字,合同背后的力量就会生效,他就成为这家公司的老板了?

    他开始犹豫,要接受这家公司吗?现在首都房价多少,一栋老破楼能卖好几千万吧?

    在首都租房的打工狗桑栩可耻地心动了。

    犹豫了三秒之后,桑栩的爱财之心战胜了恐惧。

    谁不想在北京有房?

    收起手机,环顾大堂,楼梯口写了楼层指南,一楼有个快递收发室,会议室在二楼,老板办公室在三楼。他先去了老板办公室,办公室里摆了一面大柜子,里面是清一色的老式收音机,和桑栩收到的一模一样。

    办公桌上放着一把钥匙,半空中悬着一个面板。

    面板上写着公司守则:

    1、不要在夜晚进入公司,因为保安会在夜晚巡逻。

    2、不要打开收发室的铁门,如果有寄快递的需求,请把快递放在门口。

    3、除了老板和获得老板许可者,没有人可以进入公司。

    4、如果前台在你周围,时刻面朝她们,不要背对前台。

    5、使用钥匙打开任意一扇门,可以回到公司。

    6、不管是员工还是老板,都必须履行合同条款,否则将遭受严惩。

    7、请尽力补充公司的员工,公司员工低于六名,老板将遭到反噬。反噬类型包括:走路摔跤,概率0.50;吹风着凉,概率0.30;便秘,概率0.10;当场暴毙,概率0.10。

    桑栩:“……”

    这些反噬,除了便秘暴毙都应验了。

    等等,工资是什么?

    滑动面板,上面有“员工聘用合同模版”、“员工花名册”、“召开会议”等各种选项,他点开聘用合同模版,上面规定了员工必须按时完成老板布置的工作,而且月薪一栏还写着:“一粒补天丹”。

    花名册上写着五个名字,收发室“五鬼”,前台“翠花”和“二丫”,保安“老煞”,应该都是赵君南留下来的员工,现在无缝入职了桑栩的公司。

    它们的月薪都是一粒补天丹。

    桑栩感到不可置信,这里的员工薪水有点高。

    最后一个是桑栩,职位是“公司持有人”。

    前台?是那两个纸人么?

    这些合同和那张转让合同一样,每条条款都流光溢彩,似有一种不俗的力量蕴含其中。四个员工,每个不明生物一个月一粒补天丹,他手里的补天丹只能撑六个月。公司已经被塞到了他手里,他不想接手都不行。他默默地想,能不能给员工降薪?

    大致考察了一遍这个公司,虽然又小又破,但功能俱全。可以收发快递,可以招聘员工,也可以召开会议,就是不知道怎么盈利,这可能就取决于老板的经营了。

    桑栩的目光落在第三条规定上,赵君南就是用公司快递把收音机送到他家的?收件地址无论写哪里,都可以吗?

    他忽然有个想法,亟待尝试。

    把钥匙拿走,背起背包,回到一楼。赵君南的尸体不见了,大堂柜台两个脸膛搽得通红的纸人眉眼弯弯,嘴红得吓人,刚吃过人似的。桑栩注意到,地上有血迹,且通向柜台后面。

    尸体被它俩吃了?

    “老板好。”

    桑栩冷不丁听见两道细细的嗓音。

    从来只有被叫小桑的份儿,居然有人……不,有不明生物管他叫老板。

    “香啊……异乡人,香……”

    “老板也好香……”

    桑栩目不斜视,径直去了收发室。因为经过大堂后会背对前台,他是倒退着走的。

    收发室大门紧闭,门口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是本登记簿。桑栩翻了翻登记簿,第一页是说明:

    寄件只需填写收件人名字和手机号。

    公司可以收件,请寄到“首都市海淀区银坚大楼”。

    他附耳听门,门里安静无声,不知道收发室里到底是什么。他又趴下身,看了看底下的门缝。

    他看到门缝里有一双青紫的脚,脚趾甲漆黑,几百年没洗过脚似的。

    他从包里拿出一颗补天丹,在登记簿上写下韩饶。

    韩饶这人挺好的,桑栩想救他。

    之前考虑过要不要发匿名快递,但考虑到要溯源追查谁寄的快递很容易,桑栩很可能会暴露自己。偷偷把补天丹放韩饶家门口也不现实,监控摄像头到处都是,他很容易被拍到。

    不知道这家公司的快递管不管用,如果管用,使用它寄补天丹是最安全的。韩饶总不可能审问不明生物是谁让它送的快递。

    正要把补天丹放门口,他忽然想起最后一条公司守则。

    ——公司员工不能低于六名。

    两个纸人、一个危险的保安,一个收发室的大爷,加上他自己(老板兼员工),勉强算五个员工,还差一个。

    无论是便秘还是暴毙,桑栩都不想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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