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斟酌着措辞:“您喜欢他,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呢?”“我都是为他好。”任海傲慢地说道,“等有一天时机到了,我自然会重新把他追回来。”
汪明:“……”靠。
他咬着唇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替刘茫口嗨一句:“但您怎么确定到时候刘茫还会喜欢你呢?刘茫之前是很喜欢您没错,但您也别太得意忘形了。”
任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在指教我不要得意忘形?我看,最容易得意忘形的人不是你吗?”
啊?汪明被他这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任海轻蔑地笑了笑,拉开椅子坐在刘茫的位置上。
“昨天有一个朋友的朋友来了s市,我也去了应酬。他听说我的背景之后,就私下拜托我找一个人。”
任海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随手扔到汪明怀里。
“你躲了两年,确实挺了不起的。不过如果我是你,不想被找到的话,就应该一辈子都小心谨慎,当个面目模糊的背景板。而不是得意忘形,甚至觉得可以替别人出头了。”
汪明的脸唰地变白了。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猛然站起,仓皇地看了看门,又看了看窗。
“不用看了,如果我要交你出去,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任海双手交叉相握,气定神闲。
汪明不知所措,又急又怕,颤抖着直接向任海跪了下来,“任公子……任老板,求求您了,饶我一命,您要我做什么都成……”
任海不答他,薄嘴唇轻轻勾起,指着那张照片凉凉地说道:“多么青涩隽朗的一个男孩啊,如果我家那位在大学的时候遇到你,恐怕也没我什么事了。”
汪明惊惶地摇头:“他,他只喜欢你一个,永远也只喜欢你一个。我只是个艳俗的男妓,我们是不可能的。”
这番语意凌乱的话不知道哪里取悦了任海,他笑容恬美,似乎又回复到了那个气度从容的翩翩公子。
他像抚摸宠物狗一样摸了摸汪明的头:“原本我打算把你交出去,做个顺水人情的。但你是陆永丰的人,又是我的爱人推心置腹的老朋友,所以你还有一点利用价值。要好好报答我,知道了吗?”
汪明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点头的头都快要低到地砖上了。
“哎,真他妈倒霉,上个厕所被人偷钱包,气得我追了那个贼半小时。”刘茫带着一身汗气推开了包厢的门,被一屋子烟味呛了一下。
汪明正缩在桌边抽烟,听见开门声的他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刘茫看着桌上那一堆烟头,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说抽烟太费钱不抽的吗?”
汪明缓缓地抬头看他一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呆滞:“回来了?那走吧。”
刘茫点点头,余光看见了一张被揉皱了的相片,他捡起来看,只见里面站着一个拿奖状的人,麦色皮肤,体型匀称,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能看出是个大男孩,但是脸部的位置被烟烫了一个小黑洞,看不到什么样子。
“这是啥?”刘茫问。
“一个傻逼。”汪明吐出一口迷蒙的烟雾,白烟使刘茫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为啥把人脸给烫了一个黑疙瘩?”
烟雾散去,这回刘茫看清了——汪明脸上带着冰冷与厌恶:
“那傻逼笑得我烦。”
不怪那张照片里面的傻逼笑得如此灿烂,毕竟它拍摄于汪明一生中少有的意气风发的日子。只是由于后来的乐极生悲,才使这些春风得意变得如此令人厌烦。
那时候他还在a大上学,那是大二新学期的第一天,是一切的开始。
“老幺!”老大兴冲冲地踹门进来,难得不淡定地吼道:“国奖!老幺你拿国奖了!”
汪明正在扫地,听了这话吓得深吸了一口气,刚经历过一个暑假的宿舍四处飘满灰尘,马上呛得他咳嗽起来。
正在挂蚊帐的老二探出一颗头来,一双眼睛瞪直了:“我操真的假的,老大你别老是捉弄咱老幺啊!”
“我什么时候捉弄过我家老幺?”老大喘了口气,激动得像是自己拿奖了:“辅导员还说了,上一个刚上大二就拿国奖的,那还是几年前的知名校友周学长呢。刚刚好几个学姐都向我打听你,老幺你要出名了!”
“我去,”老二将床锤得咚咚响,“老幺你从实招来,你大一绩点到底有多逆天,你说!”
汪明脸上飞红,又高兴又被老二的质问弄得难为情,只好摸着头傻笑。
老大替他回应道:“老幺不说,是怕你听了要去跳白告湖。”
老二怒道:“靠,打倒学霸!”
“老二,你做人不要那么目光短浅,”一回宿舍东西还没收拾就已经在电脑前开黑上分的老三淡定地开了口:“现在咱们的目标是弄死这个死学霸吗?咱们最重要的目标是赶紧讹这个拿了八千块巨额奖学金的死学霸请吃饭。”
老二一拍脑门,“哎对对对,下馆子下馆子!”
汪明红着脸连声应道:“请请请,拿了奖学金怎么能不请几位哥哥吃饭?”
虽然有些肉痛,但这八千块的奖学金再加上助学金,这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就都有着落了。更重要的是,得到这个荣誉,对汪明来说除了在物质上有极大意义,在精神上更有极大意义——于他而言,学习就是唯一的出路,也是他的那可怜的自尊心唯一能够获得片刻满足的途径了。
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而这个奖学金,仿佛就正是命运对他的某种肯定。
老大拍了拍他的头,说道:“那好,待会我陪你骑车去菜市场买菜,你今晚给咱们做饭。”
那时候汪明还没把头发烫卷,为了方便还剪得很短,摸起来扎人得很,一点儿也不柔软,也就老大爱摸了。
“啊?不下馆子啊?”老二不忿地嚷道,“老子还想着等下去海底捞把那八千块都败光呢!”
“你少欺负他了,”老大瞪了老二一眼,“出去吃不干净又不一定好吃,还不如咱们偷偷开锅呢。”
“那感情好,说实话,一想起老幺的手艺,我还真有点馋了。”老三猥琐地搓手手,“唉,这年头咱家老幺做的菜比我妈做的还好吃,干脆我娶你得了……哎我操草丛里有人!擦擦擦老幺你红颜祸水啊害爸爸送一血了!”
汪明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边听他们开自己的玩笑,一边效率高效地把宿舍清扫了一通,很快便和老大一起骑车去菜市场了。
他们宿舍四个正长身体的大男生食量都很大,自己做饭显然比下馆子要省钱多了,汪明不知道老大跟老三是真的喜欢吃他烧的菜,还是故意为他省钱,感谢的话到了嘴里欲言又止。
还没等汪明支支吾吾说出话来,老大就先开口了:“等下记得去买些牛肉,用香菇炖着好吃。”
汪明说道:“你也喜欢吃牛肉啊?”
老大嗯了一声。
汪明就高兴起来,他自己也喜欢吃牛肉,但是牛肉贵,他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是绝对不会买来吃的,现在老大也爱吃,那倒是很有买牛肉的必要了。
“你平时也该多吃点肉,”老大又念叨他,“我知道你喜欢吃青菜,但现在咱们还在长身体,得多吃些高蛋白的肉类,听见了没有?对了,干脆你这学期跟着哥一起去打篮球吧,多锻炼锻炼。”
“我不会打。”汪明有些窘迫,他的生活实在太忙,要学习,要打工赚钱,从小学到大学都没有怎么碰过篮球。
老大爽朗一笑:“没事,哥教你。你不知道,咱们校队的人都很想认识你,说你特别可爱,天天早上帮他们捡球。”
汪明撅了撅嘴,有些无奈:“到底是谁开创了把球扔到听雨亭的传统的?我每次在亭子里背着背着单词,就要替你们捡球……你们校队都坏死了。”
老大哈哈大笑起来:“是你太好玩,他们才想逗逗你。”
汪明跟他说说笑笑地买好了菜,心里暖洋洋的。上了大学以后,似乎是终于否极泰来,他收到了很多不期而至的善意。
他在孤儿院长大,吃了许多苦头才熬到考上大学的一天。刚上大学这一年里,因为要自理学费和生活费,汪明的课余时间几乎被兼职填满,平时吃的更是寒碜的不行。汪明是个自卑又敏感,对外总是宣称自己不爱吃肉、不爱社交,以此掩饰自己的窘迫——但试问有几个正值青春的小伙子不爱吃肉、不爱瞎闹腾呢?
汪明不是一个淡薄寡欲的人,恰恰相反,他有许多渴望的东西:他想要宽裕的、美好的生活,他想要爱人和家人,他想要被人羡慕和敬仰。这些未得到的渴望是驱策他忍受眼前的艰难而努力向上爬的动力——总有一天,他会靠后天的努力改变先天的运气不足,他会过上稳定而美满的生活,会有家人和朋友,会被爱着。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在大学里遇见了一群善良的室友,尤其是老大,他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地给予汪明关心和帮助,他给予的一切都看似是无意之措举手之劳,从不让汪明感到窘迫和压力,如同春风般让人心生暖意。
汪明很感谢他。
买好菜之后,汪明又向女生宿舍借了电磁炉和不粘锅,忙活了一个下午给几位室友做了一顿大餐。
老大张罗着碗筷,招呼其他两人:“赶紧吃,今晚有校庆晚会,等下一起去。”
其他人争先恐后地抢肉吃,嘴巴吃得胀鼓鼓的,老三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不去了,我不爱看表演,还不如打排位。”
老大淡淡地说道:“今晚校庆开场节目,优秀校友发表讲话并给今年拿了国家奖学金的优秀学子颁发奖状。”
老三:“卧槽!”
汪明:“卧槽!”
老三说道:“你不早说!我去,我拿着我的尼康去!”
汪明说道:“你……你不早说!我穿什么上台好啊!”
老大笑着替他剥了一只虾:“你穿什么都好看,再不行还可以穿我的。”
老二看着眼前两人找相机的找相机找衣服的找衣服,他啧啧两声,边吧唧嘴吃肉边给自己剥着虾:“老幺啊,以后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记你大明湖畔的二哥啊。”
“大明湖畔的二哥,咱都那么熟了你就别笑话我了。”汪明软软地白了他一眼,“二哥,我穿格子衬衫好还是白衬衫好?”
“都挺土的,不过配你气质。”老二也还了他一个白眼,“我没笑话你,是真的。我听学生会的学长说了,到时有优秀校友给你们颁奖,你猜是谁?”
“谁?”
老二搁下筷子,清了一下喉咙,然后眉飞色舞地介绍了起来:“是周重行学长和杨曜学长!我靠,这百年校庆面子可真大,一个周氏集团的CEO,一个杨氏集团的CFO,全请过来了。等下颁奖的时候你要是吸引了他俩的关注,说不定还能获得内推机会去他们公司实习,那可是周氏和杨氏的实习机会啊!”
老大:“卧槽!”
老三:“卧槽!”
只有汪明很淡定:“我学的是临床医学,去他们公司也没我实习的位置呀。”
“杨氏旗下的私立医院也很有名啊!总之能认识到他们这些大佬总没坏处。”老二兴高采烈地说道:“老幺冲啊!”
“这可必须得干一杯啊,祝咱们老幺鹏程万里。”老三起哄,朝另外三人杯子里倒了小半杯啤酒。
老大也点点头,高兴地说道:“祝咱们小幺儿再接再厉,万事胜意!”
汪明被他们说得有些羞赧,脸上浮出一片红晕,他衷心地说道:“那我祝各位哥哥心想事成,各偿所愿!”
“好,明年哥也要拿奖学金!”
“老子的大创一定要拿奖!”
“这个赛季我肯定能上王者!”
四人举起杯子,都挂着大大的笑容,带着兴奋与欢快,带着对锦绣前程的憧憬:
“为理想,为人生,冲啊——”
酒杯相碰,清脆如珏。俱是少年意气、壮志凌云。
第34章
文宴扬
汪明梦见自己变成了音乐盒里的一个跳舞小人。
当链条被拨动的时候,他的双脚便开始跳动,他的舞鞋被下了诅咒,只听音乐的命令。
于是,华美繁复的舞台上,他一刻不停地踏着音乐的节拍而转圈,他忘却了自己,忘却了爱恨,只剩下穿着舞鞋的那双不断舞动的脚。
有一天,汪明斩断了自己的双腿,于是他终于抢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趴在地上,像条蠕虫一样一拱一拱地爬行,逃出了那个绮丽梦幻的音乐盒。
为了逃亡,他爬过尖石嶙峋的山地,他爬过荒芜炎热的沙地,原本美丽的红舞衣沾满了血与泥,再也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他爬了足够远的路,正当汪明松了口气的时候,一声声低沉沙哑的冷笑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我找到你了。
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永远。
永远。
就在这里,就在下一刻。
叮咚。叮咚。叮咚。
汪明猛地张开眼睛,说不清是坠入地狱的噩梦还是房子外的门铃将他从沉睡拖回了现实,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门外的门铃,忽然停了。
汪明瞬间呼吸一窒。
他无措地从床上跌下来,爬到阳台的窗户旁,22楼,显然没法跳窗户走。
靠,汪明心里骂了一句,该死的海景房。
汪明盲头苍蝇一般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捞起了一把水果刀,又从壁柜上拿了一个尖锐的陶瓷。他咬了咬牙,眼神凌厉起来,紧抓的双手青筋显现。
“小——兔——崽——子——我忘带钥匙啦!”门外传来陆永丰的大嗓门。
汪明:……
陆永丰走进门,看着如卸千斤的汪明和掉在地上的水果刀与陶瓷,不明就里:“你在给陶瓷削皮吗?”
汪明没力气搭理他的玩笑,垂着肩膀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刚刚睡迷糊了,以为进贼了。”
“都傍晚了,怎么还在睡?”陆永丰摸摸他,“满头冷汗……做噩梦了?”
汪明点点头,安眠药的药效令他在精神过度紧绷之后又陷入了混沌的状态。他打了个呵欠,正恍惚间就被人拥入怀中。
陆永丰环住他,像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头:“乖,不怕了不怕了,叔叔抱抱~
”
汪明被按在一个宽厚的胸膛上,淡淡的雪松香味萦绕在陆永丰那纽扣敞开的衣领上,温柔得恰到好处。
陆永丰刮了下他的鼻子,轻声取笑道:“才几天没来找你,怎么整个人都萎靡了,这么想我?”
汪明莫名有些说不出来的触动,在这样一个呵护的怀抱里,他竟然生出了一种求陆永丰帮忙的荒唐想法。
“看你闲得都要长蘑菇了,我给你一个活。”
陆永丰搂着他的腰,一边说话一边嚼口香糖,还吹出了一个粉色的泡泡。突然泡泡啪的一声破掉,粘了他一嘴。陆永丰连忙笨手笨脚地开始撕。
汪明看着他那傻样,被逗得露出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他凑上去,跟陆永丰一起七手八脚地终于把陆永丰嘴巴四周的泡泡糖撕了下来,本来是用手帮忙的,帮着帮着又变成了用嘴帮忙。
汪明用纸巾擦擦手,语气放松不少:“什么活?额外服务,我收费可不便宜的啊。”
“我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陆永丰把泡泡糖扔掉,“文宴扬昨天自杀了,我最近忙,想让你去帮我照顾一下她。”
他说得风轻云淡,好像就只是在说今晚去哪吃饭一般。
汪明被这平地一声雷打得懵在原地:“你……你说啥?”
“前天我让宋奇告诉她不用再跟我了,下午她就自杀了。”陆永丰扁扁嘴,“这事都上热搜了,你没上网吗?”
汪明失神地摇头。
陆永丰弹了弹他额头,“你这两天都在干嘛啊?光睡去了?”
汪明拉住他的手,“你为什么突然就跟她掰了?”
陆永丰装模作样地点了点他额头:“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汪明不敢再问,只好匆匆忙忙地给文宴扬做了些补品,化了浓妆戴了口罩赶到了陆永丰给的医院地址处。
至于那个荒唐的想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消散得没了影。
搭公交的途中他打开了一下微博,离文宴扬自杀已经过去两天了,但她的名字还高高挂在热搜榜榜首,而热搜榜第二则是陆永丰名字的缩写。
汪明点进去,里面各方的爆料真真假假,有的说文宴扬拍《情深不寿》过于入戏,一时想不开;有的说文宴扬好赌成性负债累累,被高利贷追杀;而话题度最高的一个说法,则是说文宴扬被豪门富二代玩弄身心后惨遭抛弃,心灰意冷之下走向轻生……
而这个始乱终弃的人渣富二代到底是谁,原本吃瓜群众都莫衷一是,直到今天下午,一组陆永丰和文宴扬一同参加某个私人聚会的照片流出,所有矛头便一同指向了陆永丰。情绪激愤的粉丝及路人不知怎么扒出了陆永丰的背景,将他送上了热搜。
甚至还连累了一个和他拼音首字母缩写相同的无辜艺人。
汪明撇撇嘴,怪不得那二世祖说自己忙,估计找人压热度去了。
文宴扬在私人医院中修养,她的病房外站了几个安保人员,病房里还站了几个护工,可谓重重保护。
汪明轻声说道:“宴姐,我给你做了些补血的药膳。”
文宴扬躺在床上,没有化妆,显得气色很差,与平时那明艳乖张的模样大相径庭。她抬起满是疲态的眼睛,勉强笑道:“你怎么知道来这里的?”
汪明小心答道:“是……陆老板让我来陪陪你。”
文宴扬马上敛了笑,用方言骂了句娘,“你看看这里,陪我的人还不够多吗?”
汪明看了看左右,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对她房里那几个护工撒起娇来:“护士姐姐,我来陪宴姐一会儿,你们想去外边休息一下吗?”
那几个护工有些猜疑:“这不太好,陆老板让我们要看好她的。”
“我就是陆老板叫来的,他都信得过我,你们反倒信不过我了?”汪明笑嘻嘻地说道,“我来的时候买了水果沙拉,可好吃了,就是不知道还有那么多漂亮姐姐,好像不太够,你们先到外头吃着,我叫外卖再送一些来。”
看着几个护工拿着沙拉走出了房门,汪明关了门,转身就看见文宴扬低着头抹眼泪。
那么骄傲张扬的一个人,现在却像一朵花期已过的红玫瑰,汪明看着,忽然怒从心头起。
他朗声说道:“宴姐,陆永丰他固然是个渣男,但你何必为了他想不开呢?你又有钱有漂亮,什么壮男帅哥找不到,就非要他?哪怕你非要他,你泡他也好勾引他也好,那也得是活着才有希望,你死了,你更加没法跟他在一块了。”
文宴扬哑着声音,冷冷地说道:“不,你错了,我根本没有希望……你不了解陆永丰。”
“陆永丰能有多难懂,我还不知道他?”汪明鼓励她,“那傻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又心软又多情,他对你未必没有几分感情,可能就是不想被管着,你想几个办法,要套路他还不容易!”
文宴扬悲悯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摇摇头,语气苦涩:“看着你,就像看着从前的我。小汪,你是个好孩子,姐劝你一句,永远不要对陆永丰动心——他没有心的。”
汪明无奈,他指指自己:“怎么说到我这里来了,我怎么会喜欢陆永丰呢?”
说实话,他连文宴扬居然对陆永丰真情实感这件事都觉得挺诧异的。陆永丰绝对能算得上是个好人,但除此以外不学无术胸无大志趣味庸俗,他身边不都应该是只图钱的男男女女才对吗?
文宴扬微微一笑,颇具攻击性的长相中自带一些自嘲:“我听说你在孤儿院长大,日子过得蛮苦的,现在有人一直不为什么地宠着你、关怀你,你就能没有一丝触动?”
汪明轻飘飘地说道:“姐,你可别小看我,我虽然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但人活那么久谁还没当过别人的心肝儿呢。”
但是谁能宠谁一辈子?话又说回来,每个人天生一双手一双腿,自可顶天立地,又何必寄希望于他人的怜爱?
还记得被抓去学校办退学手续的那天,汪明被允许回宿舍收拾了东西。
他刚进宿舍,就看见老二被老三拽着,拼了命地要上来揍自己。老二对着他破口大骂:“我日你爹!我草你妈了个逼!你做什么不好,想要钱,来偷老子的钱、去抢银行也可以,你竟然去干那种被包养的小情儿、兔二爷、龟孙子!老子我今儿就揍死你这崽种!老幺我操你奶奶!隔壁寝室传你谣言的时候我还跟他们开架,我他妈就是个傻逼!”
骂着骂着,这个快一米九的东北大汉子突然哇的一声,像个小孩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老三拽着他,也不看汪明,只是低头说道:“要走快走,别脏了我的地儿。”
老大将他送到楼下,押送他的那辆车就停在宿舍楼门前,汪明忍住心头酸苦,麻木地说道:“我走了。”
老大抓住他的肩膀,哑着声,语气近乎哀求:“老幺,好歹只办休学,等你想……想通了就回来上学,我……”
他哽咽了一下,摸了摸汪明的头发,“哥教你打篮球,包会的那种。”
第35章
衣柜里的男人
汪明才和文宴扬说了几句话,她的手机就不期然地震动了起来。文宴扬草草扫了一眼,几乎是浑身一颤,快速地把手机捞到了手上。
她等手机又震了几声,才按下了接听键:“舍得打给我了?”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冷笑了一声,矜傲地说道:“那你最好来快一点,晚了,我就要睡觉了。”
放下电话,文宴扬一拨被子,从床上匆匆地翻下来,“陆永丰说要来看我,小明,你带裸色的口红了吗,等一下,我先洗个脸……”
汪明看着她的脸一瞬间又有了明艳动人的颜色,不禁说道:“你是真的喜欢他……”
文宴扬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见前男友的时候绝对不可以丑!”
汪明一边帮她递毛巾一边出谋划策:“你可以画一个楚楚可怜的哭泣妆,陆永丰很心软的,指不定他就是过来哄你的。”
文宴扬艳丽得稍显刻薄的双眼定定地盯着汪明看了一会儿,忽然说:“等下你躲在我的衣柜里。你总说你的陆老板心软人好,我就让你听听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啊?”汪明摆摆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听墙角……不太好吧。”
文宴扬却不容他反驳,野蛮地推攘了起来:“少废话,我们又不是谈什么商业机密,你连他裤衩都看过了,还有什么看不得听不得的!”
汪明窘了——这不一样啊!要是你俩等下情难自禁,他可不想躲在柜子看春宫图啊!
文宴扬不知道是不是武打片拍多了,力气不小,加上汪明不敢对她动粗,竟然真的被她塞到了柜子里,堪堪进了柜子,外边就响起了安保人员的问好声——陆永丰到了。文宴扬对着汪明,手指在嘴巴处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柜门便吱呀一声被掩上了。
汪明还想挣扎,结果陆永丰直接推门进来了——行吧,现在出去似乎更奇怪。
“你在衣柜那干啥?”柜子外面传来陆永丰诧异的声音。
“不干什么,想换一件好看的衣服,但是突然又觉得换给你看没有必要。”文宴扬冷笑着说。
影后不愧是影后,说起慌来声音四平八稳的,甚至还给陆永丰甩了个锅。
贵宾病房的衣柜绝不算小,但容纳一个成年男人还是略显逼仄。密闭的空间令汪明感到格外不适,但幸好沐浴在黑暗中又令他倍感舒心。柜中柜门处有一个透气的小孔,汪明于是从那一孔之中得以管窥到坐在病床对面沙发上的陆永丰。
他气色如常,穿了一件骚包的花衬衫,跷着二郎腿,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风流模样,似乎丝毫没有被这两天沸沸扬扬的舆论抨击所影响。
“瞎说,就算不是为了我,你也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独自美丽啊。”开口还是那副轻浮的语气,完全没有刚和别人分手的尴尬和觉悟。
文宴扬声音愤懑:“被你软禁在这鬼地方,与世隔绝的,我可没心情独自美丽。”
陆永丰神情散朗:“什么软禁,我都是为了你好。我这几天有点忙,没法来看你,我不是让汪明那小兔崽子过来陪你了么,他没来?”
文宴扬嗤了一声,“早走了。”
半晌,她的声音又低沉地响起:“热搜……你都忙活了这么久,怎么还压不下去?”
“有人要借机黑我呗。”陆永丰摊摊手,“何况我还有其他的东西忙,这段时间我爸突然说要在几个月之后就决定我跟我那便宜弟弟谁来当公司的继承人,我这几天处理旗下的那些烂账都烦死了。”
汪明缩在柜子心想,恐怕是周总烦死了才对吧。
文宴扬声音有些迟疑:“所以是你那便宜弟弟最近抓住这件事来黑你?”
“不是啊,起码最开始肯定不是。”陆永丰一脸坦荡,“话说回来,你不是知道是谁吗?”
文宴扬马上高声叫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是谁?要不是汪明告诉我,我连你妹妹是谁我都不知道!”
陆永丰稍微有点无奈,“小宴,别闹,我真是挤出时间来看你的,咱不扯那些了啊,乖。长话短说,你太冲动了,现在事情闹得那么大,你得配合我去补救……”
汪明边听边感叹,真是好渣男的一段发言。
病床上的文宴扬估计也是听得暴脾气发作了,打断道:“我还是那天那句话,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愿望,我愿意答应你任何要求。”
“小宴,别犟。”陆永丰温声细气地跟她解释,“你不可能继续留在我身边了。我需要的是一个不爱我也不管我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