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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不夜天。”

    依旧是少数民族风格的重型摇滚,但他们的台风和状态明显和参赛时不同,在巡演一场场live的历练下,碎蛇三人变得更加自信,更游刃有余,独特的曲风也让人一秒就能感受到只属于他们的氛围。

    [来啊

    举起火把

    觉里都阿厄阿达

    史里都阿厄阿达]

    两句重复的彝族语言,释义被写在屏幕下方。

    [(人生在世时离不开火,离世时也离不开火。)]

    听不懂的语言增添了少数民族风情,配合着强劲的电吉他,和阿满如同原始部落般震慑人心的鼓,制造出一种狂热的氛围,令人忍不住跟着重复,声势愈来愈大,浪潮般席卷而来。

    [别害怕山高路险

    你我脱胎于烈焰]

    唱到这句,舞台的边缘突然间窜出烟火,红色的火焰冲上半空,短暂地遮蔽了舞台上的三人,几乎还原了歌词的场景,仿佛他们真的是从烈火中诞生的,是火的后裔。

    热烈、滚烫,气势汹汹,活力十足,一首歌就足以点燃冰封的冻海。或许是太过意外,又或许是因为久别重逢,激动不已,台下的许多乐迷竟然在暖场就掉了眼泪。

    在愈发高涨宏大的编曲中,三人摘下面具,高高举起,齐声合出最后的唱段。

    [举起弓箭

    烧穿黑暗

    共赴不夜天]

    结束后,台下上万人仍旧延续着绵长的欢呼,极为齐整地喊着“碎蛇!碎蛇……”,这令三人有些不好意思。尽管巡演的每一场都躲不过talk环节,但他们还是没有修炼好说话的艺术,拿着话筒仿佛烫手山药,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还是小留顶下这一重任。

    “谢谢,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们真的特别开心。”他稚气的脸庞挂着腼腆的笑容,捏住拳头在脑袋前摇了摇,“又见面啦。”

    “非常荣幸成为疯乐收官音乐节的特邀暖场嘉宾。”

    他背着前一晚写下来的台词,紧张得有些口吃:“除、除了暖场,我们还有一个任务。”

    他赶紧看向阿满,把话题抛给他。

    “对,我们要帮忙宣布一下赛制。”阿满自己先点了点头,“这次的赛制非常单纯,大家手上都发了投票器,也就是那个荧光棒。”

    沙马在一旁疯狂点头:“对。”

    小留解释说:“大家可以点亮荧光棒,给自己喜欢的乐队投票,每个荧光棒可以亮起三次。所有live结束后,将会公布结果,今晚co……不是,Crazy

    Bands的总冠军就会在大家的决定中诞生。”

    完了,不应该吃瓜的。小留说完,汗流浃背,他已经听到台下的笑声了,只想逃跑。

    沙马这个重大失误还一无所知,傻傻点头:“加油。”

    阿满立刻说:“对,请大家给即将表演的所有乐队加油!”

    顺利被救场,小留赶紧切入正题:“好的,比赛即将开始,第一个出场的乐队是”

    舞台上方的大屏幕上出现乐手们的海报和乐队名。

    “尤利西斯的指引!”

    在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结束了暖场表演的碎蛇挥手退场,取而代之的则是抽中第一组表演的尤引。升降台缓缓升上来,舞台上原本的红色灯光消失,变成梦幻的蓝紫色。干冰如清晨的海雾般弥漫开来,覆盖了整个舞台。

    穗穗的紫色短发被接到齐肩的长度,背了把镭射光贴面的贝斯,李归则将黑长发梳做高马尾,而阿迅一改往日乖巧的形象,额发全部梳起来,露出完整的五官,一袭白色西装,这装扮第一眼看过去,谁都会错认成弟弟。

    一开始是尤引非常标志性的梦幻、游离的吉他引入,和他们之前的歌一样,摇摇晃晃,影影绰绰,迷离的音墙包裹住听众,极短的时间里陷入到一种脆弱、柔软的氛围。

    但当屏幕上出现歌名《今晚我们不谈论爱的虚构》时,吉他忽然变奏,鼓点也瞬间加快,连贝斯的节奏都变得轻盈跳脱。

    阿迅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个腼腆的笑展露出相同面孔下不同的灵魂。

    舞台璀璨的光落下来,他靠近立麦,望着台下这面孔的海洋,平日里的懵懂和迟钝褪去大半,双眼明亮。

    [今晚我们不谈论爱的虚构

    让时间和你共同挤压我]

    大屏幕上,歌词是彩虹色的手写体,明快而夺目。

    在这首歌里,阿迅的唱腔也发生了变化,和弟弟有着微妙的相似,但没有他的热烈张狂,是乖顺的反叛,有节制的放肆。

    [手指亲吻手指

    伤口依偎伤口]

    巨屏上的字巧妙地随着灯光变换色彩,而阿迅身上的白色西服在此时这变成了天然的画布,五光十色的灯光尽情地在他身上挥洒,印在他的脸颊、瞳孔。

    [你的目光闪耀过霓虹]

    [醒来后你轻声说:]

    副歌一个巧妙的、出其不意的停拍,令台下所有人都心跳一滞,仿佛经历了一场集体的心动。

    而舞台之上,阿迅笑容柔软,拿着拨片的手放下来,重新拨动琴弦。左侧的特写镜头,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他红透了的耳朵。

    [我曾在你身体里活过]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音乐节来啦,这次是CB的乐队们真正的谢幕表演了~小蛇也回来了,惊不惊喜?

    第113章

    告别演出

    听到这句,所有候场的乐手几乎同一时间爆发出人类返祖的叫声。

    “阿迅成长了啊!一点都不呆了呢。”

    “我哥唱歌的时候就没呆过好吗?”

    “好好好,你哥什么都好!”

    站满了观众的海滩上升起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逐片逐片凝聚起来。

    舞台上,阿迅低下头,手拿拨片,在李归愈发加速的鼓点下,跟随节奏,混拨弹奏出华丽复杂的吉他solo。台下的乐迷疯狂喊着他们的名字,浪潮般涌进电吉他高亢的旋律之中。结束后,他右手一扬,又立刻接回之前贯穿整曲的吉他Riff。

    穗穗随着律动弹奏贝斯,紫色长发被她甩到左肩。她勾着嘴角来到舞台边缘半跪下。台下的女乐迷疯狂呼喊着她的名字。

    最后一段副歌,舞台上的灯光从彩色转为莹莹的整片蓝光,阿迅看向台下的人,嘴角扬起弧度,重复唱着。

    [爱是一片虚构的湖泊

    很荣幸为你跳入漩涡]

    尽管这是一首新歌,但台下乐迷依旧在最后跟着大声合唱,直到live结束。最后一个鼓点仿佛开关似的,落下之后,阿迅又变回那个腼腆的自己。台下疯狂喊着“拨片”,可他完全没反应。

    “谢谢大家!开场真的非常紧张啊。”穗穗拿着话筒,扛下talk环节的大梁,“我刚刚手都在出汗。”

    看着实况转播的秦一隅却笑嘻嘻说:“没有啊,我睡姐下跪撩妹的时候一点儿不带犹豫的。”

    “哈哈哈哈哈!”

    而台上的李归说话时,高马尾还在脑后一甩一甩的。

    “感谢所有的乐迷朋友们,这么冷的天来看我们的收官音乐节,大家要注意保暖哦,也谢谢大家给我们投票!”

    快从舞台退场时,阿迅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背着吉他往回跑,高举起手臂,把手里的吉他拨片扔了下去,然后挥手说再见。

    “啊啊啊啊啊!”

    就在众人的尖叫声中,舞台灯光全部熄灭,几秒后,黑掉的大屏幕再度亮起,正中间的大屏幕上出现一棵参天大树,一左一右的两个屏幕各投下火把,轰的一声,烈火在树下燃烧。

    “第二支是不是不烬木!”

    “啊啊啊我的UC!!!”

    很快,升降台出现,在舞台中央红色四方体的灯幕中缓缓升起,一整支乐队在舞台边缘喷起的金色火焰中出现。

    电吉他嘹亮的音色先于自我介绍,响彻海滩,光是十秒的前奏,就已经将之前尤引营造的气氛彻底覆盖。

    “大家好我们是不烬木!”

    在左侧的特写屏幕下,大家清楚地看见程澄的脸。他的红发被烫卷,脸上画着雀斑妆,有种独特的少年感。

    “这首歌是我们乐队同名单曲,也是我们的第一首歌,《不烬木》。”

    为了这一次的演出,他们将这首在乐迷心中意义非凡的歌重新编曲,改编得更加朋克。在整场比赛的历练中,原本青涩的吉他焕发出全新的张力,嘶鸣、拉扯,粗粝中带着情感的宣泄。

    不知为何,看着转播的大屏幕,南乙感到一丝欣慰。一路走来,他也清楚地见证了这个别扭吉他手的成长。

    [我有一颗顽固的头颅

    火烧不穿水浸不透

    栖息在不烬木的枝头]

    Uka低着头弹奏贝斯,沉稳的低频埋伏在亢奋之下,像是隐隐跳动的脉搏。台下有乐迷挥舞着自己带来的大旗,上面印着的歌词恰好被唱出。

    [社会的规则约束不了我

    伪饰的言语蒙蔽不了我]

    荧光棒逐个被点亮,泛滥成海,台下不烬木的乐迷高声合着,密集的鼓点令他们热血沸腾,高举双手蹦着、跳着,跟着歌词合唱

    [打破

    打破

    全都被打破]

    而台上,Uka和程澄背对着后背,合奏出惊艳的间奏。结束后,程澄脸上满是细密的汗水,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原始的野兽

    无需被歌颂

    只需要自由]

    在舞台的最后,大屏幕上的火焰熄灭,而那棵大树仍旧生机勃勃,枝头飞过一只红色的鸟,艳丽的长尾滑过三面大屏。

    原以为就此结束,却在羽尾消失最左侧之际,屏幕边缘和天空的交界处,突然燃起一枚红色的烟火,流星般滑至观众的头顶,砰的一声绽放,千丝万缕,星火流溢。

    而下一组上场演出的ReDream,风格则是忧郁、富有诗意的Indie摇滚,大屏幕上是一片不断拉近的绿野,光线朦胧,如梦似幻,正中间逐渐出现一行白色的字。

    《我将在春夜坠落》

    而在那行逐渐溶解的汉字之下,缓缓出现英文名So

    long

    winter。

    站在舞台最中心的阿丘,身材瘦削,面孔苍白,手腕上缠着水绿色的缎带,尾端飘摇。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剪掉许多,只剩下发梢还留着长长短短的挑染痕迹,褪色到只剩一点点蓝。

    自杀事件后,这是他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依旧是往常的模样,看不出差别。右手握着拨片,弹奏时缎带晃动。

    [一只鸟飞过寒冬

    衔一片春天赠我]

    娓娓道来的旋律,在梦境一般的音墙中,制造出一种眩晕感。人群之外,潮汐拍打冰封的海岸线,阵阵海浪完美地融入到这首歌之中。一种意料之外的合奏。

    [溶解漫长的迷失

    心是放脆的旧报纸

    一碰就碎

    随风飘逝]

    台下千万人的呼唤化作了一种集体式的拯救,阿丘的眼神不再像过去那样空无一物,在演唱中变得柔软,颤动着微光。然后渐渐的,眼圈被染红。

    [尘埃与尘埃有何不同

    我将在春夜坠落

    谁会认出我

    请别认出我]

    听到这句,台下的乐迷摇着头大喊“我会”,声势和荧光海一样愈发浩大,或许是因为这些温暖的回应,在歌曲的末尾,阿丘更改了歌词,微笑低着头,唱着:

    [你们会认出我]

    这下,台下的乐迷又哭又笑地点头,齐声说:“对”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听着迟之阳就掉眼泪了,他坐在后台,飞快地把泪珠子抹掉,结果还是被站在背后伸懒腰的秦一隅看了个正着。

    “哎呦~掉金豆豆啦。”

    没等他说完,迟之阳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给我闭嘴!”

    可这对秦一隅没有丝毫威慑力,他反而凑到坐在角落的南乙身边,猫着腰给他看刚刚拍下的迟之阳落泪瞬间。

    “复婚好吗?孩子总哭。”

    “你他么的”

    南乙面无表情,一只手遮住他的手机,另一只手指了指大屏幕对秦一隅说:“你姐们儿要上了。”

    再一抬头,舞台上的乐队已经换作刺杀旦。

    三个女孩儿都披着纯黑色的披风,黑沉沉的兜帽遮蔽着脸孔,升降台的边缘亮起绿莹莹的灯光,如同鬼火。相连的黑色巨屏上,出现了一轮血色的太阳,太阳之下,是三个纤细的女人剪影,抬头仰望,高举双臂。

    歌名浮现于正中央《巫女》。

    而此时,鼓声重重落下,是中国大鼓,下一秒,琵琶声出现,营造出宁为玉碎的肃杀之气。还是她们最擅长的民乐摇滚。

    站在正中间的绣眼开始吟唱,悠长空灵的哼鸣如同一场大型祭祀的前奏。礼音和闽闽跟着和声,配合着凛冽而诡异的氛围,宗教感极为强烈。

    很快,在舞台顶光落下的瞬间,绣眼将背在身后的绿色电吉他转过来,一个利落的扫弦,舞台灯光全部亮起,闽闽回到架子鼓前,鼓点渐强,琵琶和电吉他短暂的合鸣之后,礼音换回贝斯。

    [祓禊衅浴

    旱时舞雩

    驱邪避疫

    通晓神灵]

    歌词在屏幕上,变成一个个悬浮的血字,晃动着,变成一个个舞动的女人的模样,再缓缓坠落。

    [诞孕万物

    抚天育地]

    演出到中段,她们解开领口处的黑绳,身上的披风随之向后落下,披风下的三人身穿改过的战国袍,红黑配色,头顶扣着面具,胸前佩玉,发间编有红色发带,随风舞动。

    随着绣眼晃动手中的银铃,舞台灯光变成一片猩红,烟雾迷离,屏幕里落到底部的歌词再次升起,变幻成一个个无字碑。

    [敲骨吸髓

    屠猎殆尽]

    激烈的鼓点和愈发高亢的电吉他将一切推至高潮。

    [焚我身躯

    唤我巫女]

    演出至此,台下的众人几乎快要忘记这是一场比赛,他们完全地沉浸在演出中,无数颗心脏在重而密集的鼓点中汇聚,变作同一颗。寒冷的海风越是刺骨,摇滚乐的反抗精神就越是鲜明。

    唱到最后,舞台屏幕上的血色无字碑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快要挤不下,是数不清的罪恶和压迫。编曲的声势越来越大,绣眼重复唱着[唤我巫女]来到舞台边缘,将话筒递给台下。

    台下的观众配合着,万众一心重复唱着,仿佛一场真正的祭祀大典。鼓点越来越快,快得几乎令人无法喘息时,一切器乐都忽然静止。

    舞台上的三个女孩儿取下麦克风,仰着头,高举起手臂,清唱出最后两句。

    [活人为祭]

    [千年无异]

    结束后,三人胸口起伏,捡回地上的披风。

    台下一个乐迷喊破了喉咙:“刺杀旦”

    “哎~”闽闽学着她的声音回了一句。

    她们被逗得露出笑容,又变回可爱的小姑娘,深深鞠躬,说了几句话便随着升降台离开,挥着手掌直到完全消失在舞台地面。

    后台里吵吵嚷嚷。

    “姐们儿太牛了!”

    “刺杀旦!巫女!刺杀旦!巫女……”

    而一向非常迟钝的阿迅却忽然低声开口:“小迟要上了……”

    他向右扭过头,去找倪迟的身影,谁知下一刻,自己的左肩却被人拍了拍。

    再一回头,脸颊被修长的食指戳到,他抬眼,看见弟弟的笑。

    “快给我加油。”

    “快走啦倪迟!”

    “来了!”倪迟听到便要跑过去,可手被阿迅拽住。

    “……加油。”阿迅低声说完,松开了。

    执生乐队的人气一直很高,节目播出后更是吸引了无数新的乐迷。舞台下的人海里,他们是除了恒刻之外大旗最多的。

    光是屏幕上出现执生两个字,台下就开始爆发惊人的欢呼。

    而升降台上,芮游、尼克和倪迟三人缓缓上升。

    倪迟穿了件黑色连体工装服,头发刚剪过,比之前更短,抓成前刺的造型,戴着一架银色边框的护目镜。

    他走到话筒前,笑着说:“让我听一听一万人的尖叫有多大声好吗”

    叫声几乎响彻整片海滩。

    倪迟笑着竖起拇指。在他们背后的屏幕上,一个巨大的圆圈出现,镜头不断拉远、拉远,到最后观众才意识到,那是一把被握住的枪。

    一行繁体字出现,被倪迟念了出来。

    “契诃夫之枪。”

    乐迷惊喜地叫喊出声,因为这是执生乐队首专的第一首歌,在乐迷内部非常受追捧,但之前的巡演和拼盘音乐节从未唱过。他们根本想不到,决赛会是这首歌的首次live。

    因此,连第一句都还没开始,台下的荧光棒就已经亮起许多。演出到目前为止,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下来,这些光点愈发明显。

    前奏一出,依旧是执生乐队最擅长的朋克,电吉他指弹加上尼克手里的铃圈,制造出一种强劲又荒诞的异域风情。

    而倪迟的唱腔也有些许不同,比以往更松弛,咬字刻意模糊,尾音拖长,有种“我也没办法啊”的态度。

    [关于你我的种种线索

    草蛇灰线伏笔太多

    人生际遇实在荒谬

    触犯禁忌不可言说]

    他背着一把红色电吉他,身后是五光十色晃动的VJ视效,枪口再一次放大,一会儿变成万花筒,漂浮着各种执生曾经的台词,再过一会儿,那些歌词又通通变一个个不同颜色的叉。

    好像是代表错误的符号,又像是字母“X”。

    在越来越亮的荧光人海中,执生乐队的歌迷挥舞着大旗。倪迟抱着吉他站在顶光下,眼神被护目镜遮掩,看不真切。

    [“爱难道不是:

    拨弄松动的乳牙、

    不允许偷食的苹果、

    将渴死之人丢入沙漠?”]

    他微仰着脸唱着。特写镜头自上而下,拍到他戴着的项链两条交缠的银蛇。

    [纵容也是一种诱惑

    不如诞生前吃掉我

    为什么不这样做?

    是不是天生就爱我]

    台下的乐迷痛快地大喊着:“是”

    喊声太大,倪迟没忍住笑了,弹着吉他转过脸,压了压嘴角才又回来。在重复的副歌中,台下浩大的人群挥舞双手、跳动不息,像一个个小小的心脏,被节奏所操控。冰蓝色的海、红色灯光,星星点点的荧光棒,映照在彼此的脸上。

    受困于循环的日常生活中,这一刻,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大家不再去管是否相识,手搭着肩膀,一个接着一个蹦跳着开火车,快乐传染快乐,短暂地拥有数不清的朋友。

    直到这首歌的最末尾。射灯从左前方落在倪迟的身上,在地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放任我长成影子的形状

    纠缠是命中注定的走向

    幻想,幻想,绝望中幻想]

    他的手扶着立麦,和台下数不清的乐迷们一起,在最后的歌词里彻底释放。

    [总有一天我会陷入疯狂

    开响契诃夫之枪]

    最后一句唱完,大屏幕上的枪也随之打响,砰的一声,炸开满屏幕金色的线条。而与此同时,人群上空也出现纷纷扬扬的金色彩带。每个人都忍不住伸手去抓。

    “谢谢!”

    唱完后,退场前,倪迟挥舞着手。特写镜头拍到他的手心,上面也画着红色的X。

    在升降台落到底时,舞台之下,倪迟用这只手和即将上台的恒星时刻四人击掌。

    “加油加油!”

    隔着一个舞台,南乙可以清楚地听见浩浩荡荡的欢呼声,像是狂热的海浪,一波波袭来。

    被排在执生的后面上场,意味着他们必须要迎头接下这一波注定的燥热,而用这样一首歌去接,无疑是非常冒险的。

    耳返里传来导播的声音。

    [舞台准备就绪,升降台开启]

    [恒刻上场]

    “最后一组登场的乐队是”

    “恒星时刻!!!”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们一点点上升。人群呐喊的声音逐渐从“执生”变为“恒刻”,声势更是翻了一番,尖叫连连,直到他们四人完全地出现在这一万人眼前。

    台下一名很靠前的乐迷铆足了劲儿喊着:“恒刻给我炸翻全场”

    这声音实在是大,不止舞台上能听见,舞台下的乐迷们也因此爆发出大笑。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恒刻的造型非常统一,又和以往不太一样。

    他们四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没有其他的配饰,只有前襟佩戴了白色小花。

    天色渐晚,临近黄昏,橘到发红的落日一点点靠近天空与大海的交汇处,在海面洒下碎金般的光,岸边的冰雪都被染上夕阳的色彩。

    舞台灯还没亮起,暮色的光辉先一步笼罩住他们,南乙浅金色的头发被照得熠熠生辉,在众人仰望的视角下,他的眉眼并不清晰,轮廓被夕阳鎏金,显出几分神性。

    他抱着那把早该属于他的紫灰色贝斯,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脆弱感。

    他低声说:“这首歌的名字是:《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这显然令台下的乐迷有些意外,并非他们想象中恒刻会唱的歌。

    而在南乙身侧,秦一隅背着母亲送给他的礼物,那把橙色的电吉他。而当舞台灯亮起

    、背景屏幕上出现浩瀚星河时,他并没有直接开始弹奏。

    没有任何器乐,他一反常态地以清唱开场。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温柔又清亮的嗓音透过音响传来,仿佛一个无形的静止按钮,顷刻间消弭了台下的疯狂与燥热。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静下来,认真聆听。

    而此时鼓点和贝斯出现,键盘弹奏出轻灵的旋律,秦一隅也弹奏起吉他,节奏舒缓,旋律平和中透出一丝伤感。他用前所未有的柔软唱腔,娓娓道来,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世界斑斓也诡谲

    起飞航行的轨迹无须太精确]

    大屏幕上,一张信纸缓缓展开,上面却是一片空白。

    [血脉、音乐、相似的眉眼

    都是我珍贵的礼物兑换券]

    灯光星星点点亮起,舞台上空,制雪机飘出纷纷扬扬的雪花,被暖色调的灯光照亮。

    黄昏与雪光里,秦一隅矗立在舞台中央,像一位平静的叙述者,眼底却泛着润泽的光。

    [在庸常又冗余的生活诗篇

    你将撰写到结尾

    我只是序言]

    第114章

    特别鸣谢

    拥挤的人潮在这一刻变得安静,听着这首歌的旋律,冷风中相互依偎的人们恍然大悟,他们从五湖四海来到这里,其实是赴一场告别之约。

    梦的旅途即将走向终点,谁都明白,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个冬天了。

    一改往日的张扬与叛逆,秦一隅怀抱着电吉他,旋律干净、流畅,充满后摇孤独的诗意,像在某个无常的黄昏,写下一篇平常的散文诗。一向热衷于自我剖析与表达的他,在这一刻只是握笔的他者,故事的主角另有其人。

    舞台上“雪花”飘扬,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唱歌时嘴角呵出白色的水雾,在特写镜头之下,仿佛一个旧DV里留存的影像。而那些歌词,被一笔一划写在背景大屏的信纸之上。

    [柔软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别哭泣,别迷惘

    你有宝石般的双眼

    金灿灿的心脏]

    而当他唱到这一句时,右侧的特写大屏对准的却是南乙的脸与暮色融为一体的浅金色发丝,沾着“雪花”的睫毛,眺望大海的琥珀色瞳孔。

    这无可厚非地引发了全场难以克制的尖叫,但尖叫后,开始有人对照歌词,意识到了什么。

    “是写给南乙的吗?”

    “是的吧,宝石般的双眼,就是小乙啊。”

    也有观众发现了其他的细节,在镜头下移动到他怀里的贝斯,看到琴头上摇摇晃晃的小挂件。

    “南乙的贝斯上还有个小小的贝斯挂件诶,好可爱。”

    “是南乙之前第一次出场背的午夜渐变!”

    而在贝斯手南乙的右后方,严霁垂着头弹奏键盘,略带失真效果的合成器配合海浪拍打雪岸的声音,编织出朦朦胧胧、若即若离的迷醉感。

    架子鼓后的迟之阳则从始至终垂着头,银白色额发遮挡住眉眼,他的双手交替敲打着嗵鼓,节奏迟缓,鼓点沉闷,如同心跳。

    [长大后你会发现

    人生是残酷的刑场

    别害怕,别轻易投降]

    天色越来越晦暗,太阳无可挽留地沉入大海,星星点点的荧光汇聚成更为鲜活的海洋。而副歌仍在继续。

    秦一隅的演唱,吉他旋律在低沉中逐步走向明亮的色调。而他的演唱则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细腻,咬字很轻,流畅地从胸声转到头声。一个极其美妙的弱混。

    这是他和南乙当初躺在冰湖之上,在妈妈的见证下,哼唱出来的旋律。

    [黑暗中长存理想主义的火光

    它持续呐喊:我将永远燃烧

    希望你也一样]

    秦一隅唱完,略退一步,稍稍离开立麦,弹奏出略带感伤的吉他间奏,而就在此时,悠扬的口琴声忽然出现,像一道柔软的闪电,带着光芒刺入混沌的海边之梦。

    镜头对准了南乙,他修长的双手握住一枚银色半音阶口琴,吹奏着一段旋律,是早已被人遗忘的,异苔乐队的《闪电》。

    口琴音色空灵,尾音微颤,仿佛是从电吉他中剥离的情绪,实体化成另一种器乐的模样,飘向紫色的天空、燃烧的天际线。

    在飘扬的口琴中,台下的许多听众不自觉落泪,朦胧中仿佛听懂了什么,想起了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人,脑海中重演与他们的分别。

    落日的余晖逐渐消逝之后,橙色的吉他变成另一颗太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握着拨片的左手在琴弦上拨弹,镜头缓缓上移,秦一隅明亮地笑着,仿佛从未受过伤。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宇宙诞生于毁灭

    没有谁的灵魂会被永恒纪念]

    鼓的编排在第二段主歌逐渐丰富,可迟之阳还是没有抬头。

    秦一隅对着话筒唱着,脸却转了过来,满含温情地望向一旁的南乙。

    恰好在同一时刻,南乙也看向他。他看着这个用舅舅的口吻写下这封信的人,一直忍耐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眼圈开始泛出浅浅的红色。

    三面大屏幕,一左一右的特写分别对准了吉他手和贝斯手,中间的背景屏幕依旧是书写着歌词的信纸。他们仿佛隔着一张信纸遥遥相望。

    [痛楚、回忆、绝望的眷恋

    别受困于血迹斑斑的童年]

    在迟之阳沉痛的鼓点里,南乙想,自己好像又开始幻听了。

    与现场任何人都不同,他听见了两个人的声音,隔着时间与空间重叠,同时以第一人称为他一个人而唱。

    [在漫长而艰深的谜题面前

    我只想哄你入眠

    梦里会再见]

    信纸上写下这一行,一滴泪水落下来,洇开了“再见”二字,所有的字句在这滴泪水中急速坍缩、被吸走。

    而在即将进入副歌时,秦一隅却转过身,背对着盛大人海。所有的器乐暂停,万籁俱寂之中,黑暗的背景屏幕出现一段真正的旧视频。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命中注定,舞台之下恒星时刻的乐迷被镜头捕捉,出现在左侧的屏幕上,他正挥舞着巨大的旗帜,上面印着我绝不得过且过,死去也会复活。

    而背景屏幕上,旧影像充盈着影影绰绰的阳光,一个穿着白毛衣和牛仔裤的大男孩儿抱着一把平凡的木吉他,笑起来藏不住冒尖的少年气和虎牙。

    “柔软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右侧的屏幕则是南乙的特写,同样半垂着的脸孔,相似的眉眼、轮廓,尖尖的牙齿,这一切都让台下上万人呆愣住。大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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