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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我怎么不行?你、你刚刚还喝得哇哇哭呢……哥,我压着你没?”

    “能不能别提了,我刚刚就是情绪激动了一下!严霁你别拉我,我又不揍他!”

    “我知道,给你拉拉链而已。”

    “看给人阿迅压得,都懵了。”

    “他本来就懵啊!”

    这时,南乙手机响了,低头一看,是南嘉发来的。

    [姐:不是小乙,我实在是睡不着]

    救命。

    本来还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之中,看到这条消息,被社死支配的痛苦又重新浮现。

    谈了个恋爱,结果还落下一个把柄在南嘉手里了。

    [姐:你不喜欢女生我倒不意外,但你的口味居然是这样的???这么独特???]

    啊……

    为了洗刷这种糟糕的第一印象,南乙低头飞快打字其实你误会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平时挺正常的没这么疯疯癫癫,这次纯属意外,主要还是因为有人拍到……

    打到一半,南乙手一停。

    之前他不知道在哪儿看到的,说女生一旦和丑男交往,就会变得很健谈,因为要用很多句话解释她为什么会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原来和长得帅的神经病交往也适用这一法则。

    于是他把敲出来的一大堆全都删了,倔强地在南嘉面前维持了酷哥最后的体面。

    [小乙:嗯,我就喜欢这样的。]

    秦一隅本来一直笑话倪迟,忽而转过头,磕了一下南乙的脑袋。

    南乙有些莫名,锁了屏抬头冲他挑了挑眉:“干嘛?”

    他转过脸,两手捧着南乙的脸,像是下一秒就能蹭上来似的。

    “你怎么不笑啊?”

    南乙立刻推开了他,生怕他在这么多人面前突然亲自己。

    “你也喝多了。”

    秦一隅确实喝了不少,说起话来都有些大舌头:“哦!我知道了?你就是……”

    “就是什么?”南乙也没指望他能在喝得烂醉的时候说出什么正经话,清醒的时候都做不到。

    秦一隅勾起嘴角,路灯散下来的暖黄色灯光将他染过的卷发照得晃眼,每一丝都透着金色的光芒。

    而他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舍、不、得。”

    清醒的南乙却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自己的沉默居然会被一个醉得一塌糊涂的家伙完全拆解。

    秦一隅说完便倒在他身上,伸出双手紧紧抱住,脸在他肩窝蹭了蹭,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埋好。

    “小乙不怕……”他口齿不清,含糊地好像在说梦话。

    “大家……会再见的。”

    南乙叹了口气,一边用手指偷偷卷着秦一隅的头发丝,一边自言自语:“应该录下来的。”

    “嗯?”

    应该录下来发给南嘉,告诉她这个人真的没那么神经,他也有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优点,而且他真的非常爱我……

    算了。

    这样更像狡辩了。

    秦一隅从他肩窝抬起头,迷迷瞪瞪望着南乙,眨了眨眼问:“你怎么又笑了?笑什么……”

    “没什么。”

    “说啊。”秦一隅喝醉了像个小孩儿似的,“你把我急死了。”

    南乙勾着嘴角,靠到他耳边小声说:“就是突然有点儿想亲你。”

    话音刚落,秦一隅直接就凑了上来,但被南乙用手掌挡开,推了回去。

    “但现在不行。”他偏了偏头,笑着说。

    几分钟后又收到了新消息,但南乙顾着和秦一隅闹,没工夫查看。

    [姐:你喜欢就好。]

    [姐: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其实还挺开心的。一想到你,我就总担心,一个人要是长时间泡在过去的伤痛里,就算哪天真的走出来了,解脱了,可能也习惯不了,说严重点儿,没准儿会丧失感受到快乐的能力呢,这多可怕啊。还好现在,你身边有一个能让你慢慢习惯去接受幸福和快乐的人,这样我就放心了。]

    [姐:小乙,睡个好觉。]

    一大帮子疯疯癫癫的家伙离开后,这条街空下来,比往日更萧条,更沉寂。

    所有乐手搬离园区的那天,门口的粉丝哭得稀里哗啦,仿佛真正离开的人是她们似的,戒断反应重得不得了。

    网上的乐迷也没好到哪儿去,明明已经官宣停播两周了,还在意难平。甚至有疑似CB的工作人员出来爆料。

    [出事儿之前的那个直播淘汰赛,不是有两支乐队没来得及公开现场票数吗?其实当时已经统计出来了,wxjl是960票,hxsk是1027票。]

    [woc所以恒刻是全场第一???]

    [草,我看到这个全场第一更意难平了,恒刻的全胜号啊]

    [啊现场压票那么严重,海鲜烧烤都有1000+的票数吗???]

    [算了一下2组四支乐队总票数是2548,1组三支总票数是2448,加上殷律挑战成功,所以如果当时直播继续下去,还是不烬木淘汰……其实恒刻已经尽力拉平差距了,毕竟只有三支乐队,这个赛制就不太公平。]

    [好多1组的乐迷都没被抽中,这样都只有一百票的差距,如果公平点,说不定1组真的能以少胜多。]

    [不行我得缓缓,《幻音》但凡是第二我都不至于这么不甘心]

    [《幻音》不可能第二的,能搜得到的现场repo都一致公认幻音全场最佳,也是目前为止热度最大后续讨论度最高的live]

    [唉该死的节目组该死的前金主,局子里蹲一辈子都弥补不了我的遗憾!]

    而除此之外,在此期间,另一件事也登上热搜。

    [秦一隅手伤]

    最开始是某些论坛有人爆料他之前提到的手伤是假的,只是为了给后来揭发南乙被潜规则的事做出的铺垫,后来越传越离奇,甚至有人说秦一隅就是为了卖惨,给恒刻之后必将进行的巡演攒流量。

    但也存在很多不相信的声音。

    [秦一隅和卖惨这两个词放在一起真的是好新奇的搭配呢]

    [但是他确实在比赛期间都没有弹吉他啊,就他的脾气,他忍得了不弹??他不给你弹出花不错了。]

    [怎么感觉就是有预谋的黑水军啊,话术都差不多,该不会我们出道全胜的新人乐队真的要巡演了吧?]

    但当事人秦一隅对此并不在意,正松弛地在严霁家里吃火锅。

    “你这是买了多少牛肉啊?”严霁一盒一盒拆开,“这么多种,之前你说要我帮你收的那个大快递,不会就是这些牛肉吧?”

    “不是啊。”秦一隅本来切着西红柿,说起这个突然抬起头,用脚把厨房门关上,“那个快递好像明天才到,你一会儿可别说漏了嘴让小乙知道啊。没告诉大喇叭窜天猴吧?”

    听到这个外号,严霁被逗笑了,尝了一口锅底,把整锅汤转移到电火锅里。

    “没有,放心吧,不过他明天也在这儿,会不会直接把你快递拆了我就不知道了……”

    “嚯,这意思是炮仗同志今儿在你家过夜?可以呀小严。”秦一隅欠嗖嗖撞了撞严霁的肩。

    “喝大了送他回学校也不方便,上次就差点儿闹笑话,站在宿舍楼底下拽着我哇哇大哭,整栋楼都听见了。”严霁瞥了一眼,“你要想过夜,客房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但如果是两个人一起,就只能睡素觉。”

    “啧。”秦一隅拍了拍他的胸口,“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是东西?下回我也拽着你在你家入户大堂哇哇大哭,让整栋楼看你笑话。”

    严霁是真相信这人做得出来:“别,我谢谢你。”

    他们俩从厨房出来,把食材都摆好准备开涮,但南乙和迟之阳的游戏交战正酣,两人头都没抬一下,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专注得不得了。

    两分钟后。

    “啊!!”迟之阳一头撞在沙发上,气得左手打右手,“服了啊我怎么又输了!气死我了!”

    南乙淡定地拽他起来,拉到餐桌前吃饭。本来正因为输了游戏伤心沮丧,食欲不振,神情恍惚地吃了一口严霁涮好的牛肉之后,迟之阳立刻复活了。

    “我操这肉真好吃!小乙快吃!”

    “你怎么不让我吃?”秦一隅用筷子打着他的筷子。

    “我不让你吃你就不吃了吗??”

    见南乙被两人吵得头疼,严霁笑着转移话题:“这两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一隅,你不打算解决一下吗?”

    “什么沸沸扬扬?”迟之阳问。

    秦一隅挑事儿:“他说你是沸羊你!”

    逗完迟之阳,秦一隅才认真道:“我知道啊,就我手伤的事儿嘛,放心,我有分寸,一会儿吃完饭我就把之前治疗的CT啦病历啊什么的都发过来,我发小那儿还有我当时复健他拍的视频呢,我全给发上去,爱信不信。”

    南乙有些难受。

    手伤在秦一隅心里始终是个疙瘩,是一开始甚至会因此放弃音乐的坎儿,自尊心和骄傲让他硬生生瞒了这么久,却为了他的复仇计划,硬生生向所有人揭开这个伤疤。

    现在还遭到质疑,换做以前的秦一隅,早就发疯了。

    “这一次的讨论来得莫名其妙。”严霁给每个人倒饮料,“应该有人在背后搞鬼。”

    秦一隅给他夹了满满一筷子牛肉:“不是应该,就是事实,而且我知道是谁。”

    “你知道?”迟之阳好奇,耳朵尖儿跟着动了动,“谁啊?”

    “无落的经纪人吧。”南乙说。

    “没错,就是他。”秦一隅靠在椅子上,盯着咕噜咕噜煮着的火锅,“离开CB之前,许司找到了我,把这几年他收集的一些资料给了我,里面很多都是当年于昇非法转移我音乐版权的证据。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于昇发现了,他现在也一脑门官司,怕我找他麻烦,所以主动打电话找我了。”

    “他还有脸找你!?”迟之阳筷子往桌上一砸,“让他去死!偷人东西的狗玩意儿……”

    秦一隅笑了,继续说:“他说想和我私了,再签一份转让协议,把这些版权转回给我,然后表面上谁都不要再找谁的麻烦,粉饰太平。”

    他可是宁愿玉石俱焚的人,私了?怎么想的?南乙想笑。

    “我怎么可能答应他?我不仅要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还要告他,让他赔钱,还要举报他和陈善弘之前搞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也让他入个编制,吃吃国家饭。”

    “所以,你没答应他,他就找你麻烦了?”严霁说完自己都笑了,“好蠢,他以为这样就能影响到你吗?”

    迟之阳拿起筷子继续吃:“是啊,你又不是第一次挨骂了。”

    秦一隅怎么听都觉着这话不像是夸他的。

    “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就想撕破脸吧,无所谓啊。”

    严霁顿了顿,又问:“既然要打官司,你有没有想过,找到你爸,毕竟当初是他签的合同。”

    “我找了啊。”秦一隅脸上挂着相当无所谓的笑,“可惜啊,他死了。”

    饭桌上忽然静下来,只剩下火锅沸腾的声音,咕噜咕噜,热汽缭绕。

    “这是好事儿啊!干嘛一个个露出这种表情。”秦一隅拿起杯子,挨个挨个碰了他们仨的玻璃杯,“我甩掉了一个定时炸弹,你们应该替我高兴才对。”

    南乙始终侧着头,盯着他的脸,心跳得缓慢。

    “怎么查到的?”

    “林逸青托人在国外的赌场找了个遍,发现他一年前就死了,嗑药过量猝死的。别说,这个死法还挺摇滚的,国外好多乐手都这么没的。”秦一隅嘴角仍旧勾着笑,任谁也看不出坐在这吃饭聊天的,是一个彻底没有了父母的孩子。

    说完,一只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后背。

    就知道,一旦说出来,最难受的一定是南乙。事实上,秦一隅早就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的直觉一直很准,始终觉得,自己现在又站在聚光灯下,收获了名利,他该死的亲爹不可能不回头来找他麻烦。

    除非是死了。

    没想到还真被他猜中了。说实话,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秦一隅不觉得伤心,反而有些麻木,过了一会儿,他开始为自己的麻木而伤心起来。

    但现在,他更为南乙的难过而难过。

    秦一隅转过脸,抓住南乙的手,十指相扣,摇了摇:“放心,我真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值,我的那些歌儿挣来的钱,最后居然换了这么个结局,挺没劲的。”

    “不是的。”南乙望着他,眼神坚定而认真,“把它们都拿回来,才是最好的结局。”

    坐在对面的迟之阳也立刻点头:“是啊,小乙说得没错,不就是打官司吗?大不了打个一年半载的,肯定能拿回来。”

    气氛有些伤感,严霁立刻提议说:“对了,反正比赛结束了,虽然说现在找我接洽巡演工作的人真的非常非常多,趁热打铁开始演出也确实是不错的选择,但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先放个假,趁着年前,一起出去散散心,旅个游,怎么样?”

    迟之阳立刻高举双手:“我同意!!”

    “我也同意!”秦一隅提议,“要不咱们一块儿去云南吧!”

    “好啊好啊,我想吃菌子火锅!还有乳扇!”迟之阳俨然开始了美食畅想。

    秦一隅说完,看向南乙,牵着他的手低声问:“好不好?”

    南乙的脸上露出很淡的笑容:“好。”

    只要你开心就好。

    于是,吃完火锅,等秦一隅把手伤相关的资料发到,四人就开始做各种旅游攻略,谁也没管网上舆论又会因此炸成什么样。

    说是做攻略,可秦一隅和迟之阳的作用就是刷旅游相关短视频,疯狂分享到小群里,然后谁也不点开对方的看,而南乙和严霁两人戴上眼镜,对着笔记本做表格拉行程,认真得仿佛在上班。

    深夜十一点,秦一隅和迟之阳都刷到眼睛累,一人窝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睡得正香。

    南乙和严霁才终于将云南十日游日程表最终版敲定,成就感满满地一起站了起来,相当同步地伸懒腰。

    看着漂漂亮亮的表格计划,还有万无一失的pn

    B和pn

    C,没有比这更舒服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严霁手机响了,吵得秦一隅和迟之阳同时拧起眉,用抱枕捂住了耳朵。

    这么晚会是谁?南乙摘了眼镜,揉了揉鼻梁。

    “喂?”

    他眼看着严霁的表情从平静,到疑惑,最后是一言难尽。

    “怎么了?”

    等他挂完电话,南乙问。

    严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他俩的劳动成果,一脸凝重地拍了拍南乙的肩:“小乙同志,计划有变。”

    “什么?”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效力堪比他怎么都收集不了五次正经的秦一隅梦游实录,比杀了南乙还难受。

    下一秒严霁大力拍了拍手,看上去是决心不能只有他俩难受。

    “起床了,别睡了。”他甚至分别来到两人的沙发边,拿起他们的抱枕,凑到耳边喊,“起床起床。”

    听到这动静,秦一隅和迟之阳翘着头发、皱着两张脸,迷瞪着睁眼抬头,满脸莫名其妙。

    迟之阳第一反应更糟糕:“怎么了?着火了吗?”

    “差不多吧。”严霁站在地毯上,宣布说,“刚刚我接到一个电话,是节目组打来的?”

    “又什么节目?”秦一隅仰着头继续睡,“不是恋综我不接。”

    也算是吧,严霁想了想,继续说:“是大家的老朋友Crazy

    Band。他们决定重启了,准确说,其实就是延续之前的赛段,直接恢复决赛,就是之前承诺过的音乐节总决赛。”

    “啊??”

    “14天后,在阿那亚举办。”

    作者有话说:

    CB乐手群又活了

    [哥哥就是哥哥:朋友们王八办走读CB又复活啦!]

    [妮可妮可:耶!又可以见到小乙了!!(小乙你可不可以把姐姐wx推我求求了)]

    [哥哥就是哥哥:都说了人家是女同了你还想啥呢]

    [我是一只小小鸟:上次不是说姐姐要合影吗?我们仨还特意化了妆呢,结果姐姐跑了呜呜呜]

    [喜欢睡觉怎么你了:绣眼,合影完了还回家吃饭吗?]

    [黑长直养护技巧:插播一条兼职信息:居然真的有人请我当带货主播诶]

    [我反射弧很慢:啊…又要比赛了……]

    [哥哥就是哥哥啊:哥你怎么不回我消息?是有了别的弟弟吗?那个弟弟压你手不让你玩儿手机吗??]

    [CB第一琵琶手:诶?为什么恒刻都不聊天的?]

    [金丝熊养护指南:我看到霁哥朋友圈,他们四个好像都在霁哥家里呢]

    [小福建小福建:四个人都不回,我脑子里冒出了一些嬴荡的想法]

    第110章

    交换礼物

    得知重启决赛之后,严霁和南乙痛苦于旅游计划被打断,迟之阳这开始为写歌和排练紧张发愁,而秦一隅则是这其中唯一一个惊喜到尖叫的人。

    “你真疯了吧?”迟之阳给了他一脚,“叫什么啊一会儿邻居来敲门了。”

    然而被踹的秦一隅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自顾自傻乐,笑嘻嘻地从背后搂着心如死灰的南乙:“我们今儿就睡这儿吧。”

    严霁挑眉:“这话难道不是应该问我吗?”

    “是啊,谁是房主啊!”迟之阳一脸嫌弃。

    “反正不是你。”秦一隅扭头看向严霁,“行吗Daddy?”

    “有事daddy,无事小严同志是吧?”严霁笑了两声,正要嘱咐,“别忘了我说的……”

    “明白!”秦一隅大喊,“素食主义万岁!”

    迟之阳听不懂他俩在打什么哑谜:“啊?”

    秦一隅激动地抱着南乙后背。他鼻梁上的眼镜都快被晃下来,可还是一言不发,看着人在这儿,其实满脑子都在辱骂破坏了他原计划的该死的总决赛。

    “小乙好像走了有一会儿了。”

    “没事儿,我会叫魂儿。”

    就这样,四人第一次整整齐齐地睡在严霁家。南乙做梦都是云南,像是一块巨大海蓝宝石的天空,被层层叠叠的蓝花楹装点的街道,全都泡在蜜糖般通透的阳光里。

    街道尽头是秦一隅,手背在身后,藏着一篮子开得热烈的花儿,一脸坏笑。

    这是个绝对的好梦,因此他睡得也很沉。一整夜都靠在一个温暖熨帖的怀抱中,没有丝毫中断,直到上午十点,门铃声模糊地传进梦里,变成放羊时摇动的铃铛。

    “唔……”他没醒过来,只是推搡了一把搂着他的人。

    而一向非常贪睡的秦一隅,却飞快醒了,轻手轻脚地脱离拥抱,从床上下来,拖鞋都来不及穿,直接跑去客厅,谁知看见的却是严霁。他正站在门口对配送员说谢谢,拎着一大袋新鲜食材回过头,和秦一隅对上视线。

    “起这么早?”严霁觉得稀奇,把东西往厨房拎,“早餐吃北非蛋ok吗?”

    “啊……我都行。”秦一隅望了一眼大门,整个人蔫儿了似的,往沙发上一倒,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谁知忽然,门铃声又一次响起,他蹭的一下睁开眼,条件反射地起身去门口开门。

    厨房里的严霁走出来看了一眼,笑了笑,继续回去切番茄。

    南乙难得地睡到了自然醒,在被子里伸长四肢放松,绷了绷露在外面的脚背。没想到脚踝直接被一只手捉住,吧唧一声,一个吻落到脚腕上。

    他睁开眼,抬起头往床尾望了一眼,看到秦一隅笑着坐上床,掀开被子从床尾钻到床头,笑嘻嘻地凑到南乙脸前,拨了拨他睡乱的头发。

    “醒了?”

    南乙迷瞪地嗯了一声,搂住他脖子,嗅着他身上清爽的橘子味儿。

    “还没睡够?都要中午了。”秦一隅用手指轻轻地梳理他的头发。

    “嗯。”南乙鼻尖贴着他侧颈的皮肤,“在醒盹儿。”

    刚说完,秦一隅忽然把他的腿抓过来盘在自己腰间,然后托着他大腿直接把人抱了起来,面对面让他坐在自己怀里,而另一只手捞起被子,把他裹好。

    南乙还没彻底醒过来,眯着眼发懵,声音也有些哑:“干嘛?”他说完,垂了垂头,下巴尖垫在秦一隅的肩膀上,眼神放空望着房间,又闭上。

    但下一秒,他又睁开,盯着靠在衣柜上巨大的粉紫色礼物盒。

    “那是什么?”南乙从怀抱里退开些,看向秦一隅的眼睛,又指了指他身后。

    “礼物。”

    这一秒秦一隅脸上的笑和平时都不太一样,但南乙形容不出具体的差别。

    他缓慢地眨了两下眼,长而密的睫毛短暂相碰,然后,两只手啪地一下同时轻拍在秦一隅的脸侧,捧住他的脸。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秦一隅笑着捧着他捧着自己的手。

    “今天?什么日子也不是。”

    “那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因为喜欢你,给喜欢的人送礼物不需要挑日子。”

    花言巧语。南乙看着秦一隅松开了他,自己下床去把那个巨大的礼物盒拿过来,这包装盒大到可以藏尸了,他在心里想。

    “你来拆。”秦一隅笑着对南乙使了个眼神。

    睡醒后拆礼物的感觉令南乙莫名想到圣诞节,但这个节日早就过去了。他轻扯开系成蝴蝶结的缎带,然后打开盖子,想放到一边,手却顿在半空。

    他彻底愣住了,全身上下每一处,都仿佛被按下暂停,只有眼波在流动,双眼迅速地泛了红。

    静静躺在盒子之中的,是一把琴。

    带细闪的灰紫拼哑光黑面板,黑色琴弦,玫瑰木指板,银灰色定制肩带,上面绣着一行英文Happy

    New

    Year

    NY。

    是那把三年前就应该送到他手里的限量款贝斯。

    琴弦和指板之间插着一张略微泛黄的卡片,钢笔墨水有些褪色,但字迹却还是清晰可见。

    [新年快乐小乙!很高兴你也喜欢上音乐,我想这是除了血脉之外、我们之间第二条深刻的纽带。贝斯对你这个小天才来说应该不难,等你学好了,用这把琴和我合奏,怎么样?

    永远爱你的舅舅。]

    泪水一颗一颗,滴落在琴弦之间,发出轻微的声响。

    捏着卡片的手颤抖着,南乙无声地掉着眼泪。

    “别哭啊,舅舅也不想看你哭的,对不对?”秦一隅低下头转过脸,扯着袖替他擦眼泪,将他搂进怀中。

    “你是怎么找到的……”

    秦一隅拍着他的后背:“嗯,花了一点时间联系了国外的那间琴行,店主一开始还不愿意给我呢,以为我是骗子。”

    其实很不简单。

    在网上发布照片的员工早已离职,当初也是他接待的徐翊。秦一隅试图私信他,但一直没有音讯,而对方又没有给出具体的店名。唯一的线索只有贝斯型号和街区地址。偏偏那是个艺术街区,琴行很多,秦一隅只能把所有的选项全找出来,挨个挨个联系,拨打电话。

    整整两周后,他才锁定了其中一家,可琴行的员工却说这把琴已经卖出,库存里查不到,也不愿意帮他询问店主。他只能自己寻找店主的联系方式,好不容易联系上,才知道,原来店主将那把琴收到了自己家里。

    在秦一隅表明身份,也给出了那个视频作为证明,对方才愿意将这把尘封三年的贝斯交给他。他也付了尾款,千里迢迢托运回来。

    [希望这把琴的主人会喜欢。这绝不是普通的贝斯,是一个英雄的勋功章。]

    而此时,南乙已然将这把琴抱在怀里,珍惜地抚摸着琴身,用手指拨了拨弦,挂着泪珠抬起头,冲秦一隅笑。

    “真漂亮。”秦一隅摸了摸他的头发,“简直就像是给你量身定做的。”

    秦一隅忍着鼻酸,隔着琴面对面抱住南乙。

    “决赛的时候就用这把,好不好?”

    南乙在他怀里点头。

    “好。”

    午饭时他们讨论着决赛的选曲,事实上也没什么好选的,和之前的赛段一样,他们没有存曲,秦一隅之前的歌版权目前也还没回来,只能写新的。

    “我打电话问了一下,CB的排练室还是可以用,只不过有点太远了。”严霁说,“在我家倒是可以,就是可能会扰民。”

    “可以去我们学校啊!”迟之阳提议,“我们系就有,而且我同学说期末考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民打的练习室应该有空的。”

    “那我们下午就去问问?”严霁说。

    谁知南乙忽然开口:“明天吧,今天我还有点事儿。”

    洗碗的时候,秦一隅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凑到南乙旁边问:“你还有什么事儿?”

    南乙冲完最后一个带泡沫的碗,擦了擦手,看向他。他的眼睛已经不红了,又恢复了往日的眼神,嘴角勾着点笑。

    “我之前就想抽个时间带你去一个地方,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忽然发现,今天就很好。”

    秦一隅更好奇了:“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临近除夕,冬日的北京城到处挂满了红灯笼,喜气洋洋。距离不算远,南乙骑着车带上秦一隅,穿过拥堵的公路和热闹的大街,最后停在了海淀区某个旧小区的后门。

    停好了车,他领着秦一隅进去,绕过很有年代感的小区园林,一前一后钻进某个单元楼里。

    上楼梯时,秦一隅又一次问出他一路上已经问了不下五遍的问题。

    “哪儿啊这是?”

    走在前面的南乙脚步一停,秦一隅差点儿撞他后背上。

    他半转身道:“我家。”

    “啊??”秦一隅愣了一秒,不知怎的脖子一下子就红了,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

    ,“不是,你家?这、这么突然就见父母了吗?”

    原本被他揣在口袋里的两只手慌忙拿出来,秦一隅低头看了一眼,又立刻抬头说:“那你怎么不提前告我一声啊,我这什么都没带呢,两手空空见你爸妈啊,等着,你先别上去啊,稍微一等……”

    说完他转身就下楼梯。

    “干嘛去?”南乙想笑。

    “我去小区对面那个超市里买点儿东西啊,牛奶果篮什么的,哎你爸喝不喝酒啊?你妈妈喜欢……”

    “他们不在。”南乙倚在扶手上,漫不经心地冲他笑。

    原本蹬蹬往下走的秦一隅仰着头,眨巴了几下眼睛:“啊?”

    “不是?怎么个情况啊?”秦一隅又往回走,脸上的慌乱是半分也没有了,笑里透着股坏劲儿,“哦我懂了,你故意趁叔叔阿姨不在带我来这儿鬼混是吧,你小子……”

    “想什么呢。”南乙笑着站直了,等他上来了,又一起往上爬了一层,拿出钥匙开了门。

    “这是我家以前的老房子,楼下就是迟之阳奶奶家。”

    房子面积挺大,没有玄关,进门便是大玻璃窗和客厅,冬日温暖的阳光充盈着整间屋子,空气里有淡淡的尘埃的气味。随处可见的相片,布艺沙发,沙发上放悬挂着的全家福,一整排的大书柜,褪色的奖状……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旧事物的博物馆,珍藏着恋人童年的线索。

    秦一隅停留在墙角,弯下腰。他发现这上面划着许多个短短的横线,旁边用笔写着[小乙xx岁]。他笑了,用手比在小横线上,平行着在空中滑过来,最终落在南乙腰间。

    成长在这一刻完全地具象化。

    “我们宝宝长高这么多啊。”他直起身,搂住南乙拍了拍他的后背,“真厉害。”

    南乙被他弄得有点儿开心,又有点儿怪异,看他这副模样,仿佛看到自己家里的那些长辈似的。

    等秦一隅走到客厅沙发,后知后觉地感觉眼熟,于是他走到窗户边,转过身,背对窗户看向客厅,这一瞬间,眼前的光景与他熟悉的画面重叠。

    原来这就是舅舅录视频的地方啊。

    此刻连光线都很相似,仿佛重回过去似的,秦一隅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强烈的悸动,仿佛下一秒年轻的徐翊就会抱着幼年的南乙从走廊走出来,将他放在沙发上,开始弹吉他。

    记忆原来是附着在特定的物品和空间中的。

    “转学之前我都住在这儿。”南乙轻声说。

    “这房子一直没卖?”

    “嗯,我妈舍不得,这是和外婆舅舅一起住的房子,嫁人了都没搬出去,我也是在这儿出生的。”

    要是卖了,就没有舅舅和外婆的痕迹了。

    整个客厅到处都是照片,每一张照片秦一隅都细细看过去。

    “你还真是从小就不爱笑。”

    最大的一张当属客厅墙壁正中央的全家福,上面每个人都挂着笑,除了南乙。他被外婆抱在怀里,还是个小宝宝,白白净净,肉肉乎乎,像个糯米团子。

    “我好喜欢你家。”秦一隅看向南乙,“光是看着这些家具、摆设,还有照片儿,就觉得特别幸福。”

    南乙露出很淡的笑容,任他勾着肩膀:“那你可以常来。”

    “是吗?以什么身份呢?”

    “以……”南乙开玩笑说,“我养的小狮子的身份。”

    秦一隅愣了一秒,被逗笑了:“你可真会拿捏人。”

    微卷的橘棕色头发被阳光照得蓬松透亮,他笑得灿烂,真的像小狮子一样。

    南乙握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往走廊走。

    “去哪儿啊小主人。”

    “我房间。”

    这座温馨的小房子里的每个房门上都挂着木质的小牌子,而南乙的房门上写着[小乙],还画了一个小爱心。

    南乙握着门把手,正要开门,忽然一停,转过身,把秦一隅脖子上系着的围巾拉起来,遮住了他的眼。

    “不是,怎么还蒙眼啊?”秦一隅嘴上没个把门的,“不会真的要在这儿玩儿什么py吧?太冒犯了吧。”

    黑暗中他只能听见南乙的轻笑,没有回答,接着是门把手被拧转的声响,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他被牵引着向里走,几步之后,停下来。

    “好了。”

    南乙微凉的手指碰到他脸颊,轻轻扯下蒙在眼前的围巾。

    视野从暗转亮,秦一隅下意识眯了眯眼,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晰,随之而来的,是从他心头涌出的莫大的诧异,和始料未及的惊喜。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整面透明的玻璃琴柜,柜子里的展品是他最最熟悉的东西吉他。

    十五把形色各异的吉他。

    每一把都承载着他年少的记忆,见证着他的得意与失意、巅峰与低谷,除却带不走的那些,这些琴都在家庭巨变后陪着他颠沛流离,也因为他的窘迫,被逐个逐个售出,被迫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天,怎么会有失而复得的这一天?梦都不敢梦到的情节。

    秦一隅侧过脸,看向南乙,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很久没有收到礼物的小孩儿,有些困惑,又幸福得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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