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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李纾的话音刚落,贝斯声从音响中传来。

    只是短短几秒钟,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变。

    和Uka那种匹配度拉满的创作模式完全不同,南乙的贝斯从一开始就昭示出迥然不同的风格。

    不依附,甚至可以说是压制。

    他的贝斯存在感极为强烈,压住了李纾给的旋律,一跃成为主角。而节奏上,南乙跳出常规,大量地采用78、138等不对称节拍,纷繁交错,像流动的水。节奏变化之多,完全打破了旋律所框定的架构,却又编排出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是一张意料之外的答卷。

    李纾的眉尾不禁挑起。

    台下的乐手不约而同地静了好几秒,片刻过后,才终于有人发出第一句感叹。

    “我去,这贝斯感觉弹我脸上了……”

    “我第一次听到贝斯的存在感盖过吉他……”

    “他居然可以用李老师给的和弦弹出数摇味儿。”

    “好恐怖的节奏感。”

    严霁也没想到,但这又非常符合南乙的风格。

    “如果说Uka刚才的贝斯线是最严丝合缝的编写配合,南乙就是天马行空,把制作人的riff当做一根细细的风筝线,让他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实现最大程度的自由。”

    “这是他常规操作了。”迟之阳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听辨南乙的节奏,“每次他这么一弹我的鼓都乱了,太难了这拍子。”

    南乙没有那些成熟音乐人的模式化台风,很随意、散漫,永远都是一副漫不经心、与我无关的模样,低头弹奏着,随节奏律动,偶尔瞥一眼台下,权当互动。但越是这样,越是会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钩子,一不留神就被勾中,被带着走。

    秦一隅静静看着,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迟之阳问。

    秦一隅挑了挑眉:“你们这么熟都没看出来吗?他还没发力呢。”

    “什么意思?”迟之阳皱起眉头。

    秦一隅也不点透,毕竟他也只是直觉而已:“一会儿就知道了。”

    小留望了一眼沙漏。

    “总感觉……南乙弹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这就过半了。”

    秦一隅低声说:“因为变化是最容易抵消疲倦感的。”

    台下,那些曾经对南乙抱有质疑、不解,甚至是轻蔑的乐手,此时此刻也是真心沉浸在律动的节奏之中。

    毕竟,器乐实力比一切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他敢第一个上来挑战了,还直接挑战Uka,是真的有底气的。”

    “这个比赛真的好恐怖,连完全不认识的新人都这么强,现在退赛还来得及吗?”

    “真的假的,你打的不是架子鼓是退堂鼓吧!”

    “但说实话,Uka的贴合度高很多,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贝斯线,一份是堪称完美的优等生作文,另一篇是灵气满满但是完全跳出框架的作文,有可能打满分,也有可能打零分,所以还得看制作人怎么想。”

    “是啊,李纾不是出了名的魔鬼制作人……”

    这些评价也传到了程澄的耳朵里。

    他完全没料到这个贝斯手会有这种器乐水平,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原本以为Uka的存在可以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尤其是秦一隅的。他竟然真的忘了自己,竟然丝毫不记得,而且还加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乐队,这些都令他无法接受。

    就让Uka狠狠打败他选择的人吧,让他意识到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但事与愿违。

    此时此刻,真正感到挫败的人,却是他自己。

    迟之阳望了一眼,乐得不行,“哎,那个红毛气得脸都变形了唔……唔!”

    严霁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最后三十秒。

    李纾终于将视线从南乙身上移开,望了眼大屏幕,但也就是这晃神的一瞬间,音响里传来新的律动,衔接得极为流畅,以至于让他反应了一秒。

    不光是他,连对手Uka也猛地一怔,脸上习惯性展露的微笑也僵住。

    怎么可能……

    南乙竟然在末段复刻了他的乐段。

    不,不只是复刻,他甚至做出了改编,融合了自己的节奏风格,结合riff给出更亮眼的贝斯线。

    Uka的脊背忽地冒出一层薄汗。

    这简直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我不仅会我的风格,我也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习你的。

    还不止。

    我甚至能在你的答案上给出更好的解法。

    Uka恍然发现,自己就像是班级里刻苦的好学生,在黑板上书写完自认满分的解题过程,却碰上一个始终在睡觉、从不上心的怪人。他被老师点到后,很无所谓地走上讲台,洋洋洒洒解完,粉笔头一扔,没感情地望向他。

    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他甚至没有一丝骄傲,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不在乎的劲儿。

    明明选择了他,却好像根本没有把他当做对手。

    他的目的,也根本不是为了切磋和对决。

    那是为了什么?Uka想不通。

    台下寂静无声,直到南乙结束,贝斯的尾音还在回荡。

    空旷安静的排练室里,忽然出现掌声,懒懒的,一下一下,但很响亮。

    许多人朝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秦一隅挑着眉鼓掌。

    这么多人的目光聚集过来,秦一隅一脸无辜,停了下来,问:“诶?不能鼓掌吗?”

    说完,他又笑了,完全没歉意地道了歉。

    “不好意思,不能也鼓了。”

    第20章

    合宿生活

    因为秦一隅的话,全场静了几秒。

    但很快,排练室大厅出现新的掌声,越来越多,落雨一般。

    “厉害!”有乐手大声道。

    “两个都超级强的!”

    “太精彩啦!”

    迟之阳也开心地鼓掌,大声喊了南乙的名字。这是他进入这场比赛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快乐的氛围,所有人都脱离了赛制的束缚,在享受音乐,也由衷地欣赏乐手的表演。

    而对于两人的演奏,李纾并没有直接给出点评。

    “现在两位贝斯手都演奏完毕,请各位按照自己心中的标准,给出你们的选择,我会在做出我的选择之后给出评价。”

    恒刻的三人当然第一时间给南乙投了票。

    实事求是的说,这场对决里南乙的表现绝对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但严霁也知道,像这种无记名投票,其实每个人最终会投给谁、会否投给心目中更强的那一个,都不一定。

    甚至连判断标准都非常主观,器乐演奏没有标准答案,和李纾一样,台下的乐手对演奏风格的偏好也不尽相同。

    他深深吸了口气。

    “你怎么好像比小乙还紧张。”

    “可能是我比较容易焦虑吧。”严霁笑了,“你也不紧张?”

    迟之阳撇了撇嘴,“废话,怎么可能,只是不管结果怎么样吧,小乙在我心里都赢过那个微笑哥了。”

    公投时间结束。

    李纾也走到排练舞台最左侧的高台旁,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背景音响起:“现在公布投票结果。”

    大屏幕上出现两个人的画面,左边是Uka,右边则是南乙。

    “首先公布乐手票”

    屏幕上出现的票数戏剧性拉满Uka10票,南乙8票。

    这意味着台下有两名乐手选择弃票。

    “差两分。”严霁的神情有些凝重。

    迟之阳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语:“这根本就不公平,不烬木有五个人,本来就比我们多一个人,他们队的肯定都会给Uka。”

    “这很正常,要我说,其他组也更愿意投给他们。”秦一隅轻飘飘道。

    迟之阳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一隅挑了挑眉说:“你想啊,在南乙表演之前,想到恒星时刻,所有人只会觉得这个新乐队里有一个麻烦的人物,现在变成俩了。这意味着什么?本来就很难打的怪,原来比想象中还难打,现在只是切磋而已,别忘了,一周后就是livehouse,是你死我活的淘汰赛啊。”

    这就是严霁最担心的地方。

    “在其他人心里,我们这一队的威胁,恐怕已经超过不烬木了。”

    迟之阳还是很气:“换做是我,我还是会把这一票投给我心目中弹得好的那个。”

    “这就是南乙还能拿到8票的原因。”秦一隅说。

    严霁点头,“嗯,客观的人也是有的。”

    后排,程澄的表情显然比两人对战时轻松不少,他对队友说:“还是有机会的。”

    “怎么讲?”

    程澄分析道:“李纾是出了名的难搞,业内谁不知道他的个性,不按照他要求来的都得重录,没得商量,要不以前怎么总说秦一隅和他在录音棚吵架?”

    这些都是他以前做粉丝的时候听来的,秦一隅的叛逆和难搞也是无人不晓,当初无序角落的厂牌花大钱把李纾请来当制作人,结果却是频频传出不合风波,李纾这边甚至闹出今后绝不合作的传言。

    尽管当事人都没有出面回应,但面对甚嚣尘上的流言,不回应也就是一种回应了。

    “按照李纾的作风,他就是更喜欢技术过硬、且服从性高的乐手。”

    那个南乙……程澄视线回到台上,盯着那张脸,心道,尽管他闷不做声,但骨子里和秦一隅分明就是一类人。

    不服管教,不受控制,不可预测。

    李纾就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没人能从他的表情里读取任何暗示或信号,只能等待。

    背景音又出现:“现在宣布导师票。”

    全场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至关重要的一票。

    李纾直接跳过系统宣布,在大屏幕显示结果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选择了南乙。”

    这时候,对决的结果才滞后地呈现到全组所有人面前,南乙获得了那珍贵的五分,以10比13的分数取得胜利。

    “Yes!”迟之阳兴奋地差点跳起来,“我就知道!”

    李纾说:“从技巧和创作能力来看,Uka的确也没什么可挑剔的,是不多见的技术流贝斯手。通常情况下,贝斯手总是会在一个乐队里被埋没,弹弹根音也能糊弄一场演出。但实际上,优秀的贝斯手始终是稀缺资源。”

    “不得不说,这场对决是超出我预期的。我没有想到,在已经有一位相当优秀的贝斯手创作出近乎完美bassline的前提下,还能收获惊喜。”

    他说着,在控制台操作,用大屏幕回放了两人的演奏影像,分析说:“Uka的演奏在给出的riff框架之内,律动非常贴合,这会形成具有极高统一性的乐队风格。

    而南乙大量使用了不对称节拍,给出了一种难以预测但也又保持微妙和谐的律动,这很难,很考验乐手对律动天然的敏感度,直白点说,需要天赋。”

    “但天赋其实不是我给出这5分的关键。”

    顿了顿,李纾快进最末的乐段,告诉众人:“是学习和融合的能力,这关乎一个乐手在乐队中能发挥的上限究竟在哪儿。”

    李纾说完,看向Uka。

    “我想你应该明白。”

    Uka低下头,轻笑了笑,又抬起头,松了口气,恢复之前的轻松姿态,“其实在看完南乙的演奏,我就知道答案了,如果换做是我,也会把这一票投给他。”

    说完,他走近一步,朝南乙伸出手。

    南乙回握住他的手,低声说:“谢谢。”

    “比完这一次,我终于有一种‘幸好我来了’的感觉。”Uka笑着说,“所以我很满意这个结果,我相信我的队友也会这么觉得。”

    说完他望向最后一排的程澄,见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只能无奈地给出一个微笑施以安抚。

    下台之前,李纾问南乙:“看资料说,恒星时刻是你组起来的,为什么会想要玩乐队?”

    南乙将琴背到身后,停顿了一秒,没表情,却给出一个相当直白的答案。

    “因为秦一隅。”

    说完他微微鞠了一躬,跟在Uka后头下了舞台,一步步回到队友身边坐下。

    台下的秦一隅明显一愣,眼睛都睁大了不少。他抓了抓头发,又放下手,攥紧、松开,眼睛望着回来的南乙,心跳得快极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说出这种话的啊。

    这人真可怕。

    愣神的不只是秦一隅一个,还有台上的李纾。

    还真是像,明明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但他就是从南乙的身上看到了当初秦一隅的影子。

    那种被上天眷顾的、令人妒忌的天赋所散发出的光环。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秦一隅水火不容,但没人知道,当年挖掘秦一隅的也是李纾,是他看到了秦一隅的校园乐队,推荐给了后来签下无序角落的大厂牌。

    庸才自以为是的意见当然是愚蠢的,可面对天赋型选手,服从度早就不是评判标准。毕竟,与天才的每一次交锋,除了因对方的恃才傲物所激起的怒气,那些迸发出的灵感的花火,也曾切实地闪耀过。

    李纾不得不承认,台下坐着的那个孩子,既是他最不想合作的音乐人,也是他带过最得意的学生。

    没想到,现在还能遇到第二个。

    见南乙回到座位上,迟之阳兴奋地站起来和他击掌,“我就知道你能赢!”

    严霁笑着打趣:“你上去比赛,可把他急坏了。”

    “急什么?”南乙也笑了,薅了一把迟之阳的白毛,“输了你会哭吗?”

    “当然不会!”

    南乙抿起笑意,坐回到秦一隅身边。

    秦一隅还没从刚刚的心悸中走出来,他十分怀疑是自己的心脏出了问题,跳得人难受,于是握拳在自己胸口锤了好几下,结果没好转不说,还咳嗽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南乙好像已经很习惯这种状况,笑着拿了放在地上的矿泉水,递给他。

    “喝点?”

    “谢谢。”秦一隅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点没。”

    没有。

    秦一隅眨了眨眼,“嗯……”

    一旁的迟之阳越过南乙,伸长腿拿脚踢了踢秦一隅的鞋,故意道:“哎,队友赢了你都不庆祝庆祝的?”

    “稳赢的事有什么好庆祝的?小家子气。”

    “你!”

    “好啦好啦,录着呢。”

    两人又开始斗起嘴来,南乙看着迟之阳笑。可下一秒,一只手半握成拳,伸了过来,是那只纹有玉兰花树的手。

    他抬起头,与秦一隅对视。

    奇怪的是,他的脸上难得地出现真挚、认真的神情。

    见南乙没动作,秦一隅伸出右手捉住他的手,帮他握好拳,然后拿过来,和自己的拳头轻轻碰了碰,擅自完成了这个小小的仪式感。

    接着他说:“我突然发现一特神奇的事儿。”

    南乙仍低着头,注视自己被握住拳的手,两秒后才抬起头:“什么事?”

    “我竟然……”秦一隅孩子气地笑了,“挺喜欢做你的靶子的。”

    他怔在原地,嘴唇动了动,产生了一种想说点什么的冲动。

    但李纾的声音更早一步出现:“下面开始第二轮比拼,做好准备。”

    话没说出口,心跳却跳得很重。

    手心又开始冒汗了,真的很怪,在台上的时候都没有过。南乙找不出缘由,只觉得碰上秦一隅,一切都变得没逻辑。

    当李纾说出“开始”之后,剩余三支乐队的乐手几乎同时按下了红色按钮,分别是碎蛇的吉他手、半梦的鼓手,以及蓝色药丸的鼓手。

    从回放来看,最快的是隔壁碎蛇乐队的高马尾吉他手沙马赤尔。

    “我要挑战蓝色药丸的吉他手王承。”

    No.68对No.59。

    为了不错失初次竞赛的机会,被迫排除在外的半梦乐队迅速做出了挑战,几乎没有多一秒犹豫,吉他手站了出来,决定参与对决。

    这场三选一的竞争,李纾改变了出题条件,不再提供riff,而是直接给出一个经典曲目,让他们做出改编。

    “这比你们的对决简单多了。”迟之阳对南乙说,“都不用现写。”

    秦一隅比谁都了解这位导师的作风。

    “李纾这人从来就是看人下菜碟,他觉得有能力的就玩儿命似的逼你,能榨出多少算多少,反过来就正常走流程。”

    严霁拿出自己的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热水。

    “所以其实现在这种程度的对决才是台本要求的,刚刚那种难度纯粹是他个人意愿,挺可怕的,要是一隅上,天知道他会出什么题。”

    迟之阳乐了:“那就不是个人意愿了,是个人恩怨了。”

    的确如他们所料,这几位吉他手之间的对决,和方才的挑战并不在同一量级。

    在南乙看来,半梦的吉他手基本功还不够扎实,演奏也相当紧张,前三十秒一直控制不住手抖,也影响到了节奏。

    与之相反的,则是蓝色药丸的吉他手王承。这是全场年纪最大的吉他手,已经年过四十,他的演出经验丰富,技巧挑不出错,台风也好,一头泡面似的头发甩来甩去,很有意思。

    不过问题也出在经验主义上。他的改编过于保守,仅是将原曲的金属风格改成了funk,律动强,但属于意料之中。

    真正带来惊喜的反而是沙马赤尔。

    无论是谁,看到碎蛇乐队的第一反应,都会认为他们走的路线是民族视觉系,优越的外在条件无形中更会加重偶像派的刻板印象。

    但事实上,沙马赤尔的功底相当扎实,而他的改编也是三人中最大胆的。

    “居然把重型改轻了?可是他看上去像是玩儿金属的,反差好大。”

    “好冒险啊。”

    “我前几秒都觉得他直接换了一首曲子了。”

    严霁觉得有趣,坐直了不少:“改得挺走心的,旋律放大了,情绪很饱满,很好入耳。”

    南乙安静地注视着台上沙马赤尔,冷不丁开口:“他确实是挺喜欢你的。”

    “嗯?”秦一隅有些慢半拍,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南乙的视线人就在台上,点头说:“他指弹的指法,和你几乎一样。”

    喜欢我的是你吧。秦一隅毫不客气地在心里开玩笑。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么细的吗?

    而且你还是个贝斯手啊,对吉他也研究得这么透,这真的正常吗?

    他内心的某一处像吹气球一样开始膨胀。

    沙马赤尔的演奏到了后半段时,节奏忽然加快,越来越快,情绪递进也越发激烈,高频音将所有人的情绪拉到最饱满,然后戛然而止。

    这一处休止,仿佛情到浓时幻灭的泡沫,留下久久的余韵。

    迟之阳跟着虚空敲鼓的手一顿,眨了眨眼,疑惑道:“他把原曲改了?结尾不太一样。”

    “切分挪用了。”就因为方才南乙的一句话,秦一隅听曲子都认真许多,“把原先的outro摘出来扔到了开头,所以最开始会给人一种是另一首歌的错觉。”

    南乙也点头说:“很聪明的处理。”

    结果显而易见,沙马赤尔拿下了第二组的胜利。他很酷地收了琴,一言不发回到队友身边。

    有意思的是,沉默耍酷仿佛是碎蛇的企业文化。

    出师大捷,三人竟连一个小小的胜利仪式都没有,只是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就坐下了。

    第一场排练室对决就这样结束。

    李纾宣布完结果,大屏幕上播放新的影像,是赛方打造的livehouse舞台。

    “一周后,这里将会有3000名乐迷,他们将决定你们的去留。首场live淘汰赛的规则非常简单,自选原创曲目,现场表演,得分高者存活,剩余四组全部淘汰。”

    这样的规则对台下的乐队而言,无疑是非常残酷的。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准备了很久,都渴望能够拥有一个被看到的舞台,希望他们的歌能被更多人听到,但仅仅一周之后,大部分人都将面临淘汰回家的结局。

    即便成为这场厮杀中唯一的胜者,也只是最差小组的赢家。下一扇门开启时,面对的是人气更高的乐队,说不定到那时候,比赛才真正开始。

    这都是回避不了的现实。

    看了一眼众人,李纾又道:“这场演出唯一的限制,是曲目主题。”

    原来是命题作文。

    大屏幕上出现两个字过去。

    “好宽泛的主题啊……”

    “过去?怀旧向?”

    “我感觉还好诶,很多歌都能放进去。”

    对大部分的乐队而言,这个主题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毕竟之前的曲子,能往这方面靠的只多不少。

    除了目前为止,一首歌都没有的恒星时刻。

    “完了。”迟之阳往椅子上一摊,“咱们得现写啊。”

    南乙倒是无所谓:“不管什么主题,我们都是要现写,一样的。”

    “说得也是。”

    李纾说完便退场离开,但录制并未结束,按照要求,众人依次离开C组排练厅,前往新的指定地点。

    “碎蛇那三个男生给我一种能读懂对方心声的感觉,”坐电梯时,大家都没说话,迟之阳突然开口,一脸玄乎,“就读心术你们懂吗?”

    南乙看向其他三人,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小阳很爱看和动漫。”

    “原来如此。”严霁眼神中透着一股慈爱。

    “你看他都这么叫你。”秦一隅抓住重点,“你就是不习惯,我多叫几次帮你脱敏,小阳小阳小阳……”

    迟之阳恨不得抬手掐他脖子,无奈手腕被严霁攥住,物理打断施法。

    “别叫了行吗,跟个苍蝇一样,你当我死了行不行?”

    秦一隅终于停下,双手合十,虔诚道:“复活吧我的小羊羔。”

    迟之阳气到咬紧牙齿,“我杀了你……”

    “这句话剪掉哦,拜托工作人员。”严霁笑着说,“哔掉某个字也行。”

    南乙双臂环胸,笑了一下:“哔掉更奇怪了。”

    电梯门打开,跟随制作组的引导,他们穿过走廊,来到写着1302的门前。

    “因为你们和碎蛇乐队赢得了这次排练对决,所以你们两支乐队被分到了豪华套间宿舍,欢迎入住!”

    “还有这种好事!?”迟之阳激动地打开房门。房间的确不错,客厅的架子上摆着各个摇滚乐队的黑胶唱片,墙壁上贴满海报,黑色地毯上是大大的洋红色手写英文Crazy

    Band。

    迟之阳不能更喜欢这个宿舍,一进去便扑倒在沙发上。

    “这也太好了,滚人天堂!”

    严霁发现有三个房门:“这么多房间?那我们怎么分呢?”

    “我先选!”迟之阳从沙发上跳起来,跟着其他三人一起来到其中一扇红门前。他兴奋地打开房门:“让我看看这间!”

    下一秒,屋内屋外,七人都愣住了。

    恒刻四人呆在门外,房间里的三人正围坐在卧室地毯上,戴着三丽鸥洗脸发带,一个人抹着乳液,一个人拍着爽肤水,剩下一个手里拿着面膜,正要往脸上敷。

    但因为他们的突然闯入,每个人的动作都定住了,齐齐朝门外看。

    “你们谁啊?”秦一隅扒拉开迟之阳的脑袋,盯着这三张过分稚嫩的陌生脸蛋,眨了眨眼睛。

    “这比赛不是没有少儿组吗?”

    南乙有一瞬间的出神。

    他在认真思考自己现在属不属于少儿的范畴。

    看到床上的面具,严霁才恍然大悟:“碎蛇?咱们住一块儿?”

    三人齐齐点头,小声说:“应该……是吧。”

    五分钟后,他们弄清楚来龙去脉。

    南乙倒了杯水,背靠着开放式厨房的台面,问:“所以,是因为长相,你们才戴面具上台的。”

    “嗯。”小留叹了口气,“我们之前在学校里表演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我们长得不酷,太不摇滚了,而且我们三个都比较内向,表演会有很强的负担。”

    阿满点头,“戴上面具演出反而更自在些。”

    沙马赤尔跟着点头,“没错。”

    “可是摇滚和脸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不是实力吗?”南乙随手拿起一枚面具,手指轻轻地转了转,隔着一段距离覆在自己脸前。

    这动作被秦一隅捕捉到,他愣了愣,因为被面具遮挡下半张脸之后,那双眼睛所带来的冲击力就更大了。

    南乙放下手里的面具,宽慰道:“我反倒觉得,你们就这样上台演出,会有更大的反差。”

    这话听上去很寻常,但对于碎蛇乐队的三人来说,南乙是刚刚赢下Uka的人,他已经凭实力一战成名,说出口的话就变得更有分量。

    更神奇的一点是,或许是因为话少,又或许是源于某种难以言说的气场,他说话天然会给人一种信服感。

    “真的吗?”小留望着南乙。

    南乙走了过来,面对面和他坐下,歪着头仔细看着他有几分稚嫩的脸,嘴角勾着点薄薄的笑意。

    “真的啊,而且我觉得你们长得挺……”

    啪啪啪

    揭掉从阿满那儿借来的面膜,秦一隅猛地拍打自己的脸,声音大到吸引了一屋子人的注意力。

    当然,没说完话的南乙也停了下来,扭头看他。

    在秦一隅的拍打下,湿乎乎的精华液全溅到一旁的迟之阳脸上。

    “你拍个头啊!”

    “我看小满也拍了啊,有什么问题吗?”秦一隅一脸无辜。

    阿满弱弱地举手:“那个……我叫阿满。”

    迟之阳攥紧了拳头:“我迟早杀了你……”

    严霁微笑着,以一副官方发言人的姿态在混乱的局势中作出解释。

    “不好意思,我们乐队的内部氛围就是这样,比较和谐。”

    南乙看两人斗嘴,一时间也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了。

    “哦对了,剩下还有两个房间。”

    阿满拿出不久前制作组交代给他们的东西一个洋红色大盒子。

    “他们说这个套间有三间房,红房间正好三个人住,剩下两个都是两张床的双人间,你们用这个分一下。”

    “这是什么?”秦一隅转了转那个小盒子。除了顶部和底部,盒子其他四面各有一个洞,每个洞口都坠着一个线头。

    “这个会决定你们和谁成为室友。”

    小留读完任务卡,指挥他们:“一个人抓一个线头往外拽。”

    沙马赤尔和阿满则同时比出“请”的手势。

    于是,过家家一样,四人一人捉了一根,用力一扯,盒子吧嗒一下四散开来,里头是一团彩纸。在力的作用下,绳子扯开、绷紧,逐渐从彩纸碎屑里浮出。

    南乙没怎么使力,却感觉自己的手被连带着拽动,沿着线望过去,是那只纹满花树的手。

    接着,两双眼也对上。

    “啊。”秦一隅笑了笑,拽着绳子拉起了南乙的手。

    “你好啊,室友。”

    作者有话说:

    【【Crazy

    Band小剧场】】

    [小剧场1]

    搬进CB宿舍的第一天,南乙发现,碎蛇三人组的话比他还少,但他们经常会低头捧着手机,手指飞快打字。

    出于好奇,他问了同为贝斯手的小留。

    “你们每天靠什么交流的?”

    小留一愣:“啊……”

    他将手机展示给南乙看,“我们有wx群呀。”

    南乙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小留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收回手机,脸涨得通红。

    因为他们的群名是:

    谁再戴错面具就互(3)

    想到他们四人好像连个群都没有,于是南乙回去之后,也建了个群,把其他三人都拉了进来:

    [恒星时刻(4)]

    五分钟后:

    [秦一隅修改群名为“宝宝巴(4)”]

    三小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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