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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哥哥,你说,谢欺花会答应当我们的监护人吗?”

    很难,李尽蓝想,但他必须得这么做:“她会的。”

    李平玺靠着哥哥睡了过去。

    .

    时间回到现在,李尽蓝解释完前因后果,谢欺花就爆发出一声冷笑。

    “凭什么?”她扶着额头,“我凭什么养你们?真是长得丑想的美。”

    平心而论,李平玺和李尽蓝都不丑,放在孩子里也是出挑的。李平玺像李母,遗传了她的一双宽鹿眼,纯良清秀。李尽蓝更像李父,眼窝深邃,眼尾上斜,标准的丹凤眼,眼球漆黑如一颗磁石。但他们的漂亮与否,和谢欺花养不养他们有半毛钱的关系。

    “你只用养我们到十八岁。”李尽蓝改口,“养我到十八岁就可以,我成年了就可以出去挣钱。”

    “十八岁?我养你到一百零八岁好不好?真是痴心妄想,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谢欺花懒得和他废话,掏钥匙开家门,“赶紧滚啊,明早要是发现你们还在,我就直接报警了。”

    李尽蓝又说:“到时就有亲戚来找我们了,肯定会给你抚养费的。”

    听到和钱有关的字眼,谢欺花才愿意驻足:“抚养费?给多少?”

    “……你需要多少?这些都可以等我们进门了,再慢慢谈。”

    “我让你进个屁。”谢欺花逗他呢,“我信你的抚养费啊?”

    李尽蓝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

    “你觉得我信你有那么个神通广大的亲戚,还是信我是秦始皇?”谢欺花边开门边说,“别他妈傻了,要是有亲戚来早来了,你们都找到我这儿,就说明根本没人接这个烂摊子。”

    这些都在李尽蓝的意料之中,谢欺花当然不是好人,或者说即使天大的好人,告诉他要无端负担起两个孩子,也会有片刻迟疑。李尽蓝没对她抱有期望,除了孤注一掷,已别无他法。

    “……谢欺花!”少年的脸重新陷入灰暗,“你不想养我们,起码要把我们家的钱还回来。”

    谢欺花将要关门的动作一顿。

    “你什么意思?来找我讨债?”

    “出事那天,你拿走了我们家的财物,这个算盗窃。你典了多少钱?必须如数还给我们,不然……就去法院告你。你说你又有钱买车,又有典当得来的钱,说没有抚养能力谁信?”

    “诶,你有点儿法律常识哦。”谢欺花表以赏识,当然,也仅限如此了。

    “李尽蓝你听着,我不管你在外面骗了几个傻货,但是你大姐永远是你大姐。你要去法院告我,不如先去告那些非亲非故的佣人,他们才偷了更多东西。你怎么有底气拿这个要挟我?太天真了李尽蓝,我不会给你钱。”

    她戳他的胸口:“我一分钱、一毛钱也不会给你和你弟!赶紧滚吧!”

    李尽蓝愣在原地。

    至此,脸上血色全无。

    唯一的筹码,也被狠狠践踏在地。

    李尽蓝要过了很久很久才能意识到,即使他在外面如何落魄或风光,只要到了谢欺花面前,他永远是,也只能是那个站在声控灯下无助的少年。

    门被狠狠地关上。

    唯一的光被剥夺。

    只留李尽蓝沉重的喘息。

    和没有任何希望的明天。

    .

    李尽蓝背着弟弟回到大街上。

    李平玺的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哥……”他轻声呢喃,“我有点困……抱歉…是没有谈好吗……谢欺花她还是不愿意收养我们吗……”

    “没关系。”李尽蓝依旧表现出镇定,即便已经到穷途末路,“总有别的办法,我们肯定不会回到那里。”

    “哥……我是不是有点没用啊?”他说,“实在不行,你把我丢下吧,我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身体不好,也总是给你添麻烦,在家里就是这样的,在外面也帮不上你的忙。你那么聪明,又有办法,总有地方可以去。”

    “在胡说什么?”李尽蓝把他放在公园长椅上。“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摸李平玺的额头,好烫。

    “我去警局吧。”李平玺说,“警察肯定会送我去医院的,治好后我就回去,回北京去。”

    “再回去当孤儿?”李尽蓝蹙了眉,“平玺,不会的,肯定有办法,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休息多少个一会儿也不行啦……”李平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以前在家里,就是用药吊着的,他们在背后都这么说我……哥,我不想拖累你,求你把我扔在警局门口吧。”

    李尽蓝不愿意那样做。

    他带弟弟去诊所输液。

    李平玺输液之后会好受一些,开药吃没什么用,而且那种小诊所,其实也就是应付些小病。李平玺身体不好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在京城找无数名家都看不出来,没道理现在能治好。

    直到李尽蓝不得不承认,身上最后的钱也花光了。

    他们在台阶上吃最后一块面包,喝光最后一口水。

    李尽蓝要去打黑工,李平玺这才想起:“我鞋里不还有你藏的钱吗?”

    李平玺说着就俯身去脱鞋,李尽蓝以复杂的神色望着他。直到李平玺脱下鞋,对鞋底的白纸露出错愕的神色。

    “……早就没有了。”李尽蓝闭眼,“那是骗你的。”

    希望。未来。不过鞋底的白纸。

    给人无端的期盼,给人坚持的理由。

    最后却只给人现实的空白。

    李尽蓝终于掩面哭了起来。

    第07章

    医药费

    谢欺花再次见到李家兄弟时。

    前前后后也发生了一些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前段时间谢欺花的志愿不是下来了么,一个民办的铁路二本,临到开学了,学生群里一点消息都没有,没让交学费,也没说什么时候报道。

    这很稀奇啊,结合这个学校垃圾得不行,分数线一年比一年降,招生状况低迷,有学长学姐猜测学校要倒闭了。

    首先,谢欺花不是很清楚。

    其次,大学倒闭这是好事。

    民办大学倒闭,当地t?的教育局会给你分去更好的公办大学,只好不差,谢欺花说不定能二本变一本。这又是值得庆祝的事情,而且公办大学的学费低啊,这四年来花销就节省了许多。

    谢欺花又和高中同学们去喝酒。

    大家怒骂谢欺花是走了狗屎运。

    “好事是好事。”谢欺花谦虚,“但是今年九月份肯定入不了学了,再分流也是明年的事,我不就晚一年上学吗?到时候你们军训,我只能在空调房……”

    谢欺花就是这样的人,三句话能让同学骂她一辈子。说她贱吧,又很好笑,说她很好笑吧,又太贱了。

    两种斑斓的色彩相辅相成。

    撮合出独属于谢欺花的魅力。

    “诶,说真的。”她也不开玩笑了,“我家那个情况你们也知道,闲一年也不知道干什么,也是在家里多吃一年白饭……我就想着找个兼职,你们说,什么兼职高中学历就可以去?”

    有人笑话她:“你忘了,咱们高考完了就都忘光了,你现在怕是连高中学历都没有了哟!”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谢欺花扶着眉思考。

    “诶,你们说我去奶茶店打工怎么样?一个月也有两三千呢?”

    “人家现在都不收大学生了!只上三个月的班,谁叼你啊!”

    谢欺花又想了个点子:“那我去送外卖,送外卖总没什么门槛了吧?”

    “大热天的给自己找罪受。”有男生抱怨,“你是不知道送外卖多累!”

    有同学的爸爸是司机:“谢欺花不是刚提了一辆电车吗?可以去搞网约车啊。最近网约车的平台扶助政策满多的。”

    谢欺花问哪个平台,“滴滴是目前最大的平台,我爹说如果开新能源电车,其实还蛮节约成本的,一个月多接点单,挣个五六千不是问题。最近暑假求职季,加盟条件好像放宽了,你可以试试。”

    “可以啊。”谢欺花眼睛一亮,“你帮我注册一个。”

    只短短几分钟,谢欺花就成为了一个滴滴专车司机。

    这就是谢欺花的第一份工作。

    谢欺花觉得这个工作和自己适配度很高,她本来对开车就有热情,又有天赋,驾照一个月速通,一次都没挂。驾校的教练们也说谢欺花是个人物,谢欺花那一批的学生,科二科三都是一次过,因为谢欺花教的比教练还要好。高教练让她来上班,她说不成,要回去上她的破二本。

    这个二本呢,是暂时上不成了。

    谢欺花开始朝九晚十的接单。

    谢欺花接的第一单,她到现在还印象深刻。她很紧张,但也按时到了上车点。乘客是个中年白领男人。谢欺花初入职场,有着满腔的热情、一颗积极进取的心、和一张闲不下来的嘴。她满场找话题,对方却让她看路,好好开车,又说她是女司机,下次不会坐女司机的车了。

    谢欺花一路上都很尴尬。

    好在最后获得了五星好评。

    在这之前,那个爸爸是司机的男同学给她打好了预防针,说很多乘客都不好说话,难相处,做司机这一行内耗特别严重,他爸平时不工作的时候会喝好多酒,烟也是一盒一盒的抽。

    谢欺花觉得还好,确实,人和人之间都有摩擦,小摩擦大摩擦,社会就是在这样的摩擦里运转下去的。谢欺花其实理解别人,当然也希望别人理解她。到目前为止,她没在工作上受多少气,反而很喜欢在道上跑的感觉。工作两个月,也见识了不少人和事……人生百态,冷暖自知。

    谢欺花常跑的是江口武昌周边,就是两江对岸,是老司机扎堆的地方。

    她加了一个司机群,没有门槛,网约车出租车都能进。群里大部分也是本地人,操着一口陈年老酒的武汉话。

    大家都发语音,讲自己车上发生的奇葩事儿,一般是乘客下车了才会骂。

    谢欺花爱听这个。

    群里的人年纪都比她大。谢欺花第一次在车上捡到手机,想搞个拾金不昧的奖章,也是群里的叔叔阿姨打视频电话教她的。谢欺花年纪很小,又是女司机,他们问她怎么想的做这个。

    “学校倒闭了。”谢欺花实话实说。

    有人说:“我闺女的学校也倒闭了。武汉滴二本近年来越来越怀货了。”

    “本来教育资源就稀烂,李个表。”

    只有武汉人有资格唱衰武汉,别看这些本地司机天天说武汉坏,要是外地游客抱怨两句,也会跟人家急眼。

    说到外地游客,来的时候有几个高峰期,除去周末就是开学季和节假日。

    国庆那几天,谢欺花接到最多的单就是机场火车客车站,江两边往返跑。虽然高架桥堵得烦,但是也挣得多。

    谢欺花勤勤恳恳地搬砖。

    时间就这样来到十一月。

    这天谢欺花接了个东西湖区的单,这边是新型工业区集群,道路宽,大卡车多,周遭的工地也很多。今天下了雨,谢欺花开得挺小心,毕竟肉体凡胎和全险半挂的大卡车是比不了的。

    好在夜间的路况挺好,送完最后一单她就回家了。快要驶上国道,雨势突然就变大。视野被模糊的水流遮挡,这什么鬼天气?谢欺花当时着急过弯道,晚了几秒钟打开雨刷和远光。

    就是这几秒钟的失误。

    车前突然闪出了黑影。

    “卧槽!”谢欺花惊呼。

    她赶紧猛打方向盘避让。

    都说让速不让道,但再刹车也来不及了。谢欺花心跳得飞起,十根手指都嵌死在方向盘上。避开了,车尾甩起水花,堪堪停在路边。停稳了,谢欺花才开始发抖,她气急败坏地下车。

    “你个瘟种找死啊?赶去投胎啊?”

    雨幕濛濛,远远看不清,谢欺花还是担心撞到了什么。

    她回到刚才事发的地方,定睛一看:“……李尽蓝?“

    李尽蓝抱着一动不动的李平玺坐在路边,细密的雨打在他苍白的脸色,远光灯映出削瘦面容和干涩的唇。他不住地颤抖着,非常恐惧,同时抬头看她。两人在天光一线的惨雨里对视。

    “求求你救救我弟!”李尽蓝来拉她裤脚,“求求你,求求你谢欺花,我弟真的不行了。”

    谢欺花踢开他,转身往车边走。

    李尽蓝杵在原地,谢欺花回头。

    “跟上啊,难不成要我请你?”

    .

    “这些天在干什么呢?”谢欺花懒散靠在医院走廊边,瞥了李尽蓝一眼,“把自己搞成这个活人微死的挫样,你弟也是,都烧到只会流口水了,还不送去医院,光挂水有个屁用啊!”

    李尽蓝抹着额头上的雨渍,眼睫上密集的水像是眼泪。他眼眶红,眼底也布满了血丝,组织着语言,不知该怎么说。谢欺花却注意到他这身行头:“中江建设?你在工地上打黑工?”

    “……是的。”李尽蓝沙哑着嗓音。

    谢欺花再打量他,确实黑了不少,倒是没瘦多少,本来就是根竹竿子。

    李尽蓝身上脏,也不坐在铁椅上,而是干巴巴蹲在墙角。破旧的工裤裤腿堆积着泥巴,头发湿透,往下淌着污水。

    谢欺花瞅着瞅着,突然嘿嘿一笑:“李尽蓝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和你弟大夏天往我被窝里塞泥巴?我斗胆采访一下啊,你那时候咋想的?有想过有朝一日要成天和泥巴打交道吗?”

    尽管李尽蓝有防备,但心里还是被刺痛。

    他抠弄着掌心的茧子,闷着头,不说话。

    谢欺花见他都到这个份上了,还在苦苦维持那点微乎其微的尊严,不禁也觉得好笑。

    “怎么?觉得我说话伤人呐?可人就是这样,风光的时候哪儿都是朋友,哪儿都是好人,可一旦有天跌到谷底,看看李家怎么对你和你弟的?看看你们这段时间过的是什么生活?”

    谢欺花还没挖苦完,医生过来问谁是病人的家属。李尽蓝闻言连忙走过去,接过那份血检清单。

    沟通了一会儿,大抵是说李平玺本来身体就弱,之前风寒入体,这段日子又没静养,营养也跟不上,一降温,流行性感冒自然找上门了。又问病人平时住在哪,李尽蓝说工地宿舍。

    “有条件的话,尽量给病人改善住宿伙食。”医生说,“工地空气质量很差,噪音也大。”住院,当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李尽蓝手里只有上上个月的工钱,上个月还没有发下来。

    李尽蓝只说再考虑一下吧。

    谢欺花很直白:“你没钱?”

    李尽蓝说有,有一千块在宿舍里,手上只有八十多块。谢欺花没说什么,转身离开,走了几米远又折返回来。

    李尽蓝的眼底亮了一些。

    “我那个……载突发状况的病人去医院,可以在平台上申请见义勇为勋章。你弟这些病例单可别丢啊,周末跟我去警局核实一下材料。”谢欺花腆着脸笑,“一报还一报,是吧?”

    一阵沉默后,李尽蓝眼底的光熄灭。

    他轻声说好。谢欺花哼着歌离开了。

    明知道,明知道是这样。李t?尽蓝捏了一把眼窝,往病房里去。李平玺躺在雪白的床上,手上扎着细细的管子。

    弟弟的眉眼放松下来,现在可能就是他这些天休息得最好的时候了。李平玺比较娇贵,不像李尽蓝,换个地方也能过活,也能吃好睡好。其实李尽蓝也不好,每天都很累,工钱还要不到,只是生活不是不好就不过了。

    他走到病床尾,拿起缴费单,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大厅。到了缴费口,他问对方能不能宽限几天,手上没现钱。

    “床号20080,是吧?”工作人员说,“病人的费用已经缴过了。”

    李尽蓝感到不可思议:“什么?”

    “其中还包括未来四天的治疗费和住院费,一共一千五百二十五元,有什么问题吗?”

    “……是谁来结的?”

    李尽蓝此时此刻只想听到那个名字。

    “很年轻的女士,她好像淋雨了。”

    李尽蓝松了一口气。

    他立刻往大厅外跑。

    夜雨街边,谢欺花的车还停在那儿,正要发动,有人敲着另一侧的车窗。

    谢欺花缓缓降下车窗。李尽蓝的脸出现在雨幕中,紧绷的面颊上有红晕。

    “钱,钱。”他喘息着。

    “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谢欺花把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眼神无外乎揶揄、审视。以及这个陌生的长姐一贯有之的,漫不经心的凉薄。

    李尽蓝被她看得心脏怦怦直跳。

    谢欺花收回视线,并不当回事。

    “……知道了,玩去吧。”

    第08章

    小孩们

    这傻孩子,都快养不活自己了,还钱钱钱呢,他还的清个毛线。

    谢欺花不会把小屁孩的承诺当回事。

    而且那种雇佣工人连身份证都不查的工地能有多正规?谢欺花不敢苟同。

    谢欺花料想得不错。周日她休了一天假,特意去工地找李家兄弟,就看到工头在结算工资,正好排到李尽蓝,只见两人之间发生了某些争执。

    李尽蓝还算平和,可后来越说越急,竟然红着眼给了工头一拳。双方愈发激烈地动起手来,骨碌碌滚到一处。

    李尽蓝毕竟才十四岁,虽然已经比谢欺花高,一米七出头,但是太瘦了,没过两招就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谢欺花赶紧把车停好,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战局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李平玺从宿舍里冲了出来,头上还贴着退烧贴,却执意用身体护住挨踢的哥哥。谢欺花只能说他愚蠢,你自己都死人微活了,靠你哥那四十的日薪苟延残喘,你他丫的出来添啥乱啊!

    李平玺弱不禁风,很快就被揍得鼻青脸肿,谢欺花本来不想掺合这一脚,可想到自己半夜那几脚油门和一千多的医药费,总不能钱花了就买张李平玺限时卡,人这么快就被打死了吧?

    谢欺花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怼上去:“干啥呢!这是虐待童工呢?”

    谢欺花声音尖锐,嗓门又极大。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工头脸色一红,停手辩解道:“姑娘你可别误会啊!这俩小杂种成天混在我们工地上,都说了不招童工,他们还不走!”

    “不招童工?那他身上工作服哪儿来的?他弟为什么从你们宿舍里出来?我看你们就是招了童工又不想给钱,所以才死活不认!你以为让孩子在你这儿干活,不用负法律责任?啊?”

    “不是……”工头也反应过来了,“你又是谁啊你?闲杂人等进我们工地干嘛?难道你是他们的监护人?”

    李尽蓝和李平玺下意识望向谢欺花,却见她反问:“你是他们监护人?”

    “我,我不是啊。”工头摇头。

    “那你问我?我长得像生过俩孩子的人?你说话之前动动脑子好不好!”

    这话把四十多岁的男人都问住了。

    “现在已经不是童工的问题了你知道吗?”谢欺花冷笑,“你不知道他们监护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他们监护人是谁,他们根本没有监护人!彻头彻尾的孤儿!你还敢绑架孤儿干活?”

    这太危言耸听了!包工头赶忙举手说我没有啊,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时也有其余工人解释,说他们两个月前就被雇进来了,自愿来的,又说工资是给了的,没有亏待李尽蓝。

    “到底给你了没有?”谢欺花问李尽蓝,“小子,你实话实说啊,给了就是给了,没给就是没给。”

    “第一个月的给了,一千两百块。但第二个月、第三个月的都没给。”

    工头赶紧叫人去拿钱,又给谢欺花递了根烟,期期艾艾,“你看这……”

    “递烟也没用。”话是这么说,谢欺花还是接过烟,“你以为我想管这件事?要不是和你们厉总认识……”

    “你……您还认识厉总啊?”工头更大惊失色了,“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没招待周全,您快里面坐。”

    “不坐了,你这儿这么忙我还坐。”谢欺花把烟抿在嘴边,“这次就算了啊,这两孩子我带去警局了。”

    谢欺花就这么光明正大把李家兄弟接上了车。李平玺脑袋还嗡嗡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尽蓝却攥着钱问:

    “你真认识那个厉总?”

    “我认识个屁,我认识。”谢欺花把烟扔出窗外,她压根不会抽烟。

    “就上次差点撞到你们那单,有个姓厉的穿西装的,目的地就在这附近。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总,随口诌的。”

    李尽蓝怔然,他会的,谢欺花也会,并且做得更好。他的心中生出一些莫名的心思。谢欺花是足以保护他们的人,她完全有这个能力……只是,她也完全不想和他们产生任何交集。

    谢欺花还在出馊主意:“蠢死了你,你刚才就不应该说只欠了两个月的,你多说一点噻,反正他哑巴吃黄莲亏,多少钱也是给,难道还能不给你?真是的,你小子不懂变通!”

    李平玺说还能这样啊。谢欺花立刻白了他一眼:“蠢,你更是个蠢的。”

    李平玺本来就被揍了就难受呀,现在又被骂得憋屈,正要还嘴,李尽蓝扯他的手臂,又示意他手里的工钱。李平玺偃了怒气,默默擦着嘴角的血。

    谢欺花看李平玺还有精力生气,又问:“你弟这段时间好了一些吧?”

    “嗯,谢谢你那天付的医药费。”

    李尽蓝从血汗钱里点出一千六。

    “这钱都是你们哥俩挨揍挨来的,我拿着心里也不舒坦。”谢欺花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大咧咧接过他的钱。

    “你们那个……”谢欺花敲方向盘,“去完警局之后把你们放在哪儿?”

    李尽蓝抿了抿唇,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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