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这样还差一半的钱。“穗子啊,不是娘说你,你要拖拉机干嘛啊?没拖拉机,咱家有头牛,你和铁根马上就进城了,拿工资,我在老家有地,咱一家日子过的不挺好?”
王翠花就想图个安逸。
毫不夸张地说,老于家这日子,在整个王家围子,都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儿子能捞钱,儿媳妇有学历,老婆婆还会算命赚点小生活费。
现在穗子提议,就等同要把家里所有的家底哗啦到一起,赌一个未知的未来。
打碎安逸,跳出舒适圈。
“娘,我给你算一笔账。”穗子从身后拽出算盘,一边打算盘,一边给她算账。
“手扶拖拉机,农忙时能给人耕地,闲着时可以拉货搞运输。”
这些,都是钱。
拖拉机在生产队只有农忙时用,穗子却已经看到了运输这个商机。
“可咱屯这么大点地方,谁家没事总运东西?”
王翠花倒是明白这是好东西,只是不太实用,买这么贵的玩意回来,要忙活多少年才回本?
不止她这么想。
村里别的人家,也是这么想。
“咱们屯肯定是没有,可我和敬亭也不在咱们屯啊。我刚算了,这拖拉机买回来,按着我这愚笨的脑袋,不到一年就回本了,但如果是敬亭的话——”
穗子抬头看了眼于敬亭,想着他后世的经商头脑,眼里满是钦佩。
“他得五年?”王翠花不太看好自家这个街溜子儿子。
“他如果还有别的思路,也许不用一年就回本。”
穗子的算法,都是建立在跑运输和农耕收入里。
真进城了,于敬亭这种脑袋活络的,肯定还有别的用途,最慢一年本就回来了。
“可你咋知道,城里有需要运输的地方?”王翠花问。
“娘,你看这个。”
穗子又从身后拿出一张她画的地形简图。
不准备充分,怎么说服婆婆?
“这里,是我和敬亭要去的夜校,所处之地刚好是市里和村镇交接之处,这里在修桥,修桥得需要运输吧?”
穗子点着地图,她上次进城时看到的信息,轻而易举地画了出来。
“为什么要修桥呢?桥的这边,要建厂。”穗子继续画。
北方是大工业城市,八十年代正是北方最辉煌的时刻。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穗子的笔一圈圈地转。
王翠花目不暇接,眼里渐渐地浮现出钱的符号。
她吞吞口水,心跳加速。
对一个没出过村的农民来说,穗子给的信息,有点太大了。
但王翠花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神,见识还是有的。
“你俩合计好了?”
“嗯。”穗子点头,很快又摇头,“还是得等娘拍板,你不同意,我们就放弃。”
虽然婆婆抬举她,让她管着于敬亭的账,但婆媳之间相处还是要有个边界的。
大事儿上,给长辈该有的尊重,也省得以后婆婆心里留根刺儿,想起来就不舒服。
穗子也不知道婆婆会不会答应。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牵扯了全家的所有资产。
如果婆婆不同意,她只能放弃这个计划,以后再想别的创业办法。
王翠花沉默,抓起炕头的笸箩,给自己卷了根旱烟,叼在嘴上去门外吸了。
于敬亭给穗子一个放心的眼神,也跟着出去了。
穗子心头一暖。
这娘俩出去抽烟,并不是有话要背着她讲,是怕烟味影响到她。
农村家很少有在意这个细节的,孕妇跟抽烟的家人待在一起,从不会避讳。
她给于敬亭科普过吸二手烟对胎儿的影响,他就说服了婆婆,娘俩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
能够做到这样,真的很不容易。
媳妇跟婆家没有血缘关系,却终究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相互体谅,相互包容,小心翼翼的维护关系。
从没有血缘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变成真正的一家人,这需要磨合,也需要缘分。
穗子很庆幸自己带着重生的阅历,以她的心理年龄看待婆媳关系,更容易理解婆婆。
这娘俩抽烟的时间有点久。
穗子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王翠花抽完了两根烟,进屋没直接找穗子,翻箱倒柜折腾了一会,把于敬亭撵出去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绢。
手绢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叠钱。
“这里是我存的家底,有三百,铁根都不知道,你拿去。”
穗子一看就知道,这是婆婆算命几毛几毛存下来的。
忙用手推脱。
“娘,不用!剩下的那些钱我能想办法,这个你自己留着啊。”
“别跟我撕吧,伤着孩子怎么办?”王翠花一用力,钱就塞穗子手里了。
这可真是把全家的家底都压来了。
穗子两世为人,手里过的钱多了去了。
唯有这个小小的手绢包,沉甸甸的。
鼻子一酸,眼圈都红了。
“娘......”
“剩下的铁根说你俩有办法,那我就不管了。可有句话我得跟你讲在前头。”
穗子擦擦眼泪,看着婆婆。
“你俩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三个人出去,三个人回来,不能多领人,也不能少人。”
穗子点头。
“娘你放心,我跟铁根踏实过日子,我绝对不能不要他。”
她以为婆婆是担心她在外面变心,怕她跟别人跑了。
“谁说你了?你我还是放心的,我让你看紧铁根。外面的世界太花花了,万一这小子要敢看别的女的,你就拿这个。”
王翠花从炕头抄起鸡毛掸子,郑重其事地交给穗子。
“抽到他脑子清醒为止。”
###第163章你们幸福去吧别管我###
于敬亭惊险地躲过他媳妇抽过来的鸡毛掸子。
“小娘们!你要疯啊?!”
他干啥了?!凭啥抽?!
“咱娘赐的,尚方宝剑,呃,宝掸!我试试好不好用。”穗子满意地掂掂,挺好,顺手。
“以后咱们在城里买房置业了,我就弄个柜子,陈列这个鸡毛掸子。”
穗子挥舞,得意极了。
这可是婆婆给的权利。
专门抽不听话的臭男人。
“她怎么就不教你点好玩意?!”于敬亭无语。
他媳妇嫁进来时,跟个温软的小白兔似的,话都不会大声说。
这才几个月,就已经被他家彪悍的老太太带的,会用鸡毛掸子抽人了?
“婆婆教我的这就是最好的真理!从风水上讲,妻子是一家中宫,中宫稳定,财运昌盛福运绵长。”
穗子觉得婆婆真是有大智慧的,从根源上抓住了家族昌盛的秘密。
于敬亭呵呵两声,教他媳妇削他,还成真理了?
“你们这些娘们就是白布做棉袄。”
“什么意思?”
“都是理!”
于敬亭已经看透一切了,女人这种生物,一张嘴巴两张皮,横竖都说理。
“别人家都是婆婆跟儿媳妇对着挠,你们可倒好,联合起来收拾我一个。”
“那是你的福气啊,有我和咱娘看着你,不让你犯错误!”穗子越看鸡毛掸子越顺眼。
她决定了。
如果她肚子里的是女娃,她就把鸡毛掸子当成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
于敬亭蔑视地看着她手里的那根,冷笑。
“你是没机会用这玩意了,我才看不上外面那些女人呢,又不好看,也没肉。”
“算你识相——等会,你说谁胖?”穗子听出不对劲来了,“于敬亭!你果然喜欢胖子!”
怀疑了这么久,实锤了。
见他起身就溜,穗子跟在他身后追着问。
于敬亭气得转身,对她呲牙。
“小娘们,你现在是彻底不怕我了?”
穗子点头,怕啥啊,她都有鸡毛掸子在手了。
“傻了吧唧的。”他伸手弹了下她脑门。
“逆子!不许你欺负穗子!”
喂猪的王翠花一转身,没看到穗子欺负于敬亭,就看到于敬亭弹穗子了。
抄起喂猪的瓢扔过来,于敬亭侧身惊险躲过。
“老太太,你拉偏架良心不疼?”
穗子这小娘们欺负他那么半天,老太太睁眼看不到,他就弹了一个脑瓜崩,拿水瓢砸,这是对待亲儿子该有的态度?
“哥,我画了一副画,你看看好不好看?”姣姣举着一副蜡笔画过来,画了几个歪七扭八的小人。
“这是咱娘,这是我,这是你和嫂子。”
“你嫂子怀里为啥抱着个土豆子?”
“那是我未来的小侄子!”姣姣得意,“我决定,以两毛钱的价格,把这幅画卖给你。”
“......你这画当擦屁股纸都担心染一腚色。”
“娘!我哥欺负我!嫂子,你管不管?”
于敬亭认命,把兜里最后一点钱拿出来。
姣姣一把抢过来,蹦跶着往她的小猪存钱罐跑。
“哥,我明天还来卖画!”再存两天就差不多够了。
于敬亭认命了。
这家的融洽就建立在三个女人对他的压迫上。
连姣姣这个小崽子,都能跑他跟前嘚瑟了,这家里,男人就这么没地位吗
“姣姣最近咋总要钱?”王翠花跳过儿子,直接问穗子。
有儿媳妇在,逆子基本就是空气摆设了。
“她好像在存钱,问她做什么也不说,神神叨叨的。”
姣姣虽然总搜刮于敬亭,但也没乱买东西,钱大多都存在小猪里。
找到机会就抱着小猪坐小屋炕上数钱,一边数一边嘿嘿笑,还总以为全家都不知道她的小动作。
“我晚上就把她小猪偷了。”于敬亭摸着下巴嘿嘿笑。
“不行!”穗子瞪他,偷孩子钱,看把他出息的!
一家人正是其乐融融,王翠花抬头,看到于老太领着于水牛往这边走,王翠花面色一凛。
“铁根,你带着穗子和姣姣出去,你奶领着你二大爷过来找事儿了。”
隔着这么远,王翠花都能感受到婆婆身上那杀气腾腾的气势,就觉得那一伙人头顶上一大坨黑云。
分田的事儿,二大爷吃了大亏,来者不善啊。
“还愣着干嘛啊,赶紧带穗子走,别给穗子吓着。”
王翠花觉得,她家儿媳妇跟个小白兔似的,又乖巧又胆小。
老于家的人看着就不会善罢甘休,别给儿媳妇惊得动胎气。
“放心吧,这小娘们都敢拿鸡毛掸子抽我,她怕什么?”于敬亭搬来个小凳子,把穗子按在凳子上坐好。
用手装模作样地在她周围画了个圈。
“待在圈里不许出来啊,一会打起来了,你不准跟着上。”
“我不敢的,我胆小。”穗子可乖巧地点头,眼里却满是期待。
她早就知道二大爷会来,但没想到这么快。
来得快更好,她要买拖拉机,正愁钱的事呢。
这不,钱自己上门了。
“王翠花!你这个克夫的寡妇!”于老太进院就骂。
她身边站着二大爷于水牛,身后跟着二大爷家的俩儿子,大爷家的长子也在。
“奶,你和我娘都是死了男人的,别人说也就算了,你说——啧啧,乌鸦落在猪身上,看不到自己黑?”
被于敬亭画个圈“封印”的穗子,忙在心里记下这一句。
学海无涯啊,怼人词库日常更新。
“少啰嗦,把你家的地跟老二家的换了!”于老太开门见山,一张口就是个不得了的条件。
“天还没黑,咋就做上白日梦了?”于敬亭叉腰,“抓阄结果都定下来了,拉完屎还想往回坐?他自己手臭,怪谁?”
“你二大爷家人口多,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没有个好地,你们是想看着他一家老小饿着?”
这老太太道德绑架!穗子心里山呼海啸,眼巴巴地看着于敬亭,好想看他怎么怼人啊!
她遇到这种不讲理的道德绑架,最不知道怎么怼了,跟她们讲理吧,她们跟你扯感情,一堆歪理凑一起,人话不懂,难以沟通。
“说话啊!你哑巴了?你是不是要逼死你二大爷一家才甘心?!”
于敬亭掏出一根烟,不慌不忙地点上,吐了一口眼圈,丢出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俩字。
“是呀~”
###第165章扬眉吐气###
于老太在路上酝酿了一肚子话。
她打算从于敬亭的爸结婚第二天起,一直说到现在。
强调于敬亭和他娘都欠了她的,欠了老于家的。
目的只有一个,把二大爷家的沙土地,跟于敬亭家的一等地换了。
结果,一肚子的话术还无处施展,便被于敬亭用两个字,堵在了肚子里。
于老太质问于敬亭,是不是想逼死她,于敬亭回复:
“是呀~”
现场陷入了沉寂。
这话没法接。
于老太从未见过如此不按照出牌的人。
穗子也不曾见过。
于敬亭夹着烟,踱步到于老太等人跟前。
风把吐出的烟雾吹向于老太,于老太被呛得眯眼。
“我于敬亭从来都不以好人自居,你们是头一天认识我?”
“我三岁打架五岁砸玻璃,十岁就能拿着二踢脚四处炸,村里没有被我削过的男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晚上哄孩子都得拿我来吓唬——”
于敬亭叼着烟,睥睨地看着于家众人,视线从他们贪婪的脸上略过,眼角眉梢挂着藏不住的嘲讽。
“明知道我不是好人,却还敢上门找茬,你说你们是不是傻子?”
“可我是你奶奶啊!”
“你算什么奶奶?我娘把我和姣姣送你家门前时,你怎么做的?放狗咬,呵呵,好一个奶奶。”
“什么?她放狗咬你们了?我怎么不知道?!”
王翠花闻言勃然大怒,跳过去指着于老太鼻子质问。
动什么都可以,别动女人的孩子,那是逆鳞。
这件事过去十年了,王翠花第一次听到。
于敬亭虽然在外挺混,却从不在家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今儿既然开了口,就说明他打算撕破脸皮,几家彻底不来往。
前方战况正酣,王翠花跟于老太对骂。
“嫂子,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就进屋吧,别凉着。”姣姣懂事地拽穗子。
穗子从小板凳上站起来,伸手抓住姣姣的手。
姣姣想牵着她进屋,却发现嫂子跟座山似的,纹丝不动。
“嫂子?”
穗子听不见姣姣的的声音,眼前渐渐模糊。
她在想,于敬亭说的放狗咬。
婆婆活不下去,想去公公坟前喝药自尽,把于敬亭兄妹放在于老太门前。
婆婆的原话是:孩子是老于家的种,老于家饿不死他们。
事实却是,于老太狠心放狗咬于敬亭。
穗子握着姣姣小小的手,心里想的,却是他当年也就跟姣姣现在这么大。
眼睫漫过水雾,穗子想着于敬亭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姣姣,饿着肚子被狗追着跑的画面,想的心都要被撕裂了。
王翠花与王老太对峙的画面已经成了背景,穗子的聚焦落在于敬亭身上,全世界都是模糊的,只有他是高清的。
于敬亭吸着烟,脸上依然是漫不经心,穗子却知道,他的心从来都不是孤岛。
似是感应到穗子的凝视,于敬亭侧身,朝着她看过来,看到她泪眼汪汪的,于敬亭的眉头皱了起来。
就不该让她看到这些糟心事。
于铁富窜了过来,趁着于敬亭不注意,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于铁根,你还是人吗?咱奶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惹她生气?你不孝顺!”
“松开。”于敬亭冷冷道。
于铁富被他眼里的寒意吓得手指颤了颤,迟疑间,于敬亭抬起烟头,对着于铁富灰黄浑浊的眼,轻轻弹了弹。
烟灰从他指尖坠下,落入于铁富的眼里。
“啊!!!”
于铁富松开手,捂着眼惨叫。
“富子!你怎么了?!”二大爷吓得魂儿都要掉了。
于老太也停下跟王翠花的胡搅蛮缠,围着于铁富查看。
“瞎不了,就是一点灰。”于敬亭吹了吹烟头。
“于铁根!你疯了?!”于老太对着于敬亭咆哮,却见于敬亭缓缓地勾出一抹嗜血地笑。
两根长指随意地弹,还燃着的烟头径直地飞向二大爷,不偏不倚地落在二大爷的脑门上。
烫的二大爷一蹦多高。
“这次只是烟灰,下次,就不一定是什么了,你的这双死鱼眼能不能保住,全看我心情。”
除了穗子,所有人都被他话里的阴鸷吓到。
没人会认为于敬亭在开玩笑,这个混世魔王,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于铁富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忙退到奶奶身后,忌惮地看着于敬亭,手还捂着被他弹了烟灰的眼,唯恐于敬亭冲过来烫他。
“事过去就不要再提,大家都是一家人,相互体谅,我们家的一等地跟二大爷家的二等地换,毕竟二大爷家人口多——你是想让我这么说吧?可以。”
于老太眼里绽放无限希望,喜笑颜开。
“除非,你让我爹活过来,把我娘这些年的眼泪都收回去。”于敬亭话锋一转。
于老太的笑僵在脸上。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你爹修大河死的,关我什么事?”
“不是你非得寻死觅活,逼着我爹代替二大爷去?如果不是你,我爹现在已经准备抱孙子了。你一口一个我娘克夫,我媳妇是扫把星,你才是真正的扫把星!”
“你这大脸,谁给你底气骂别人扫把星的?你往王家围子马路中间一站,一张大脸都能挡着全村半边的光!”
沉浸在于敬亭悲催往事里的穗子被他这清新脱俗的花式怼人唤醒,忙不迭在心里做记录,还不忘接了句:
“那另一半的光哪儿去?”
“让她的晦气熏没了!早年克夫,晚年克子,二大爷的头发都让她克秃顶了!”
“二大爷,不要用你那带着眼屎的肿眼泡子瞪我。”
“眼睛瞪那么大,鼻孔也整那么大,是留着进水的?本来就蠢,脑子进水后脱了衣服往猪圈一趴,就是头猪么。”
“还有你们几个小欠儿巴登,瞅什么瞅?别人打架,眼里释放的是杀气,你们仨释放的是傻气!给我家院子里的猪都熏傻了。”
“哥,咱家猪杀了啊?”姣姣接了句。
“猪杀了,二大爷不在这?”于敬亭比了下,这么大一坨,看不见哦!
穗子破涕为笑。
从上到下,从老到小,一个没放过,损了一圈,还能回到二大爷身上。
骂人都骂出完美闭环,他可真行。
###第165章跟你们不熟###
比嘴炮,于敬亭就没输过。
被他怼一圈的于家众人毫无还手之力,气氛陷入僵局之际,一直没开口的大爷家长子于铁财说道:“铁根,你要真不愿跟咱讲亲情,那咱就要说说钱的事儿。”
这才是于家人真正来意。
于铁财从兜里拿出借条,展开。
“你自己写的,白纸黑字,没忘吧?”
被于敬亭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二大爷也忙不迭的掏出兜里的借条。
“对!还钱!”
“刚借的,现在就要?”
于敬亭扫过借条,嘴角带笑。
穗子在台阶上看不清,小心脏紧张的砰砰乱跳。
如果俩家不改借条,她的计谋可就没用了呀。
于敬亭看了穗子一眼,只一眼,穗子的心就踏实了。
他的眼神告诉穗子,稳了。
那借条一定是改过的,穗子长舒口气。
“你识趣的,就把地换了,再把牛交出来,否则,咱们就拿着借条去村长那评理,你借了我家1160块,借了二叔家1160块,这么多钱,不还等着蹲笆篱子去吧!”
王翠花听到这个数字,蹦起来了。
“多钱?!”
于敬亭的确是写了借条,但写的是一家160。
这两家是真不客气,一人在前面加了个1,三位数变成四位数。
“1160!拿地换!”
“把牛给我家!”
于铁财跟于铁富俩人一人一句,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钱,手握借条感觉掌握了全世界,说话都硬气了。
“于铁根,你今儿要是不还钱,小心我们叫村长,叫公安——咦?你们笑啥?”
王翠花拍着大腿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走到穗子跟前,不,她是跑到穗子跟前,一把将穗子抱在怀里。
“我的穗子耶!哈哈哈!”
边笑边拍穗子。
“四婶这是急疯了?咱会不会有点过了?”于铁贵小声问。
“疯了也活该......”于老太也怕把人气疯,毕竟疯了,可能就拿不到牛换不到地了。
“你咋这么招财?”王翠花就差抱着穗子脑袋亲一口脑门了。
看看她家这招人喜欢的大儿媳妇!
“胖媳妇发婆家,这话说的太对了!”
“娘,你要不说我胖,我会更高兴的。”穗子小小声。
“哈哈哈!这大胖脸儿,太喜庆!”
王翠花这过于激动的行为,看傻了于家人。
两千多的债务,拿出去放在任何人家里,都足以压垮一家人,心理脆弱的,上吊喝药都有可能。
王翠花不哭,还笑成这样,不是疯了是什么?
“于铁根,你家不孝顺老人,不讲亲情,今儿必须把欠条解决了!”于老太催促。
虽然这都是穗子算计好的,但是真见到了这些人的绝情,还是被恶心到了。
于老太之所以对王翠花娘几个如此狠心,全都是因为于水生不是她的孩子。
没有血缘,也就不存在羁绊。
在于老太心里,王翠花娘几个就是仇人,是她丈夫背叛婚姻的“证据”。
这心理扭曲的老太太,用了半生来折磨王翠花,现在更是为了亲儿子的利益,不惜一切掠夺。
“人在你眼里,比不上钱?”穗子问,也算是给于老太最后一个机会。
只要她还有最后一点人性,穗子就能劝于敬亭给老太太留个活路。
“你男人自己写了借条,白纸黑字的在这,怪谁?”于老太没有要穗子丢过来的活路,绷着脸。
“敬亭,叫村长吧,还有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穗子同情地看于老太。
有的人,执意作死。
心肠坏透了,佛祖都度不了她们。
“娘,她找村长了!”二大爷有点心虚。
“怕啥!咱有借条!”于老太一点都不怕。
这借条她看着改的,改的好极了。
很快,村里的几位说话好使的都被请过来了,聚集在老于家的东屋。
于老太颐指气使地把借条拍在炕上。
“白纸黑字,于铁根写了欠条,现在他忤逆尊长,分田大会上气他二大爷,全村都看到了,人家现在不借他钱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他奶啊,你们这一家人怎么闹成这样?这钱也不是小数,你们让人家一下子到哪儿弄这么多?”
村长一脸憋屈,他土豆都没烤熟,老于家又来事儿!
“谁跟他们一家人?”于老太把脸一抹。
“翠花给你家守了这么多年的寡,还把你们老于家的孩子拉扯这么大,不至于闹这样吧?”有个长辈开口。
“她五爷爷,你怎么替王翠花说话?你俩平时不是有一腿吧?”于老太为了钱,什么恶心的屎盆子都扣王翠花头上。
“于水生死的早,谁知道她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一个女的,养俩孩子,说她不偷汉子谁信?”
要搁平时,王翠花早就炸了。
但此刻,她的手被穗子握着,穗子软乎乎的小手带着让人宽心的力量,边上站着人高马大的儿子,怀里搂着被穗子教育的有出息的姣姣。
王翠花心如止水。
那些受人欺负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