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里这会没人,她坐在台阶上,冷空气顺着袖子和领口钻入皮肤里,借着这股凉劲儿,好一会才缓过来。李有财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提起Q市呢?
他这种目光短浅的人,应该对会计这个岗位表现的很有兴趣才是,可他刚刚的反应,明明是很不屑的样子。
他的话里,有个最大的漏洞。
李有财说,Q市机会比这边多,这是不对的。
北方八十年代初是最好的大工厂时代,Q市还只是个大渔村而已,十年后工人下岗潮出现,北方经济逐渐衰退,沿海开放城市才有机会。
穗子前世去Q市纯粹是为了躲于敬亭,找了个小工厂当会计,等了几年才开始做小生意,一点点起来的。
那边的工厂待遇并没有北方好,如果穗子不是为了躲人,凭着上过中专的经历,她更愿意留在北方,还能分房子呢。
李有财说Q市让穗子觉得可疑,不知道是自己草木皆兵多心了,还是他单纯随口一说。
如果是她想多了还好办,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李有财他也——
穗子一激灵。
于家的院子用篱笆围了一圈,穗子看向西边,还没有墙。
视线有些模糊,仿佛看到了一堵厚厚的墙,墙里埋着她的骨灰做的手串,她的灵魂就坐在墙上,看不到未来也不愿意想起过去......
她用力将泪水眨掉,告诉自己一切都不一样了,她有了新的开始,无论那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她绝不要再坐在墙上。
恍惚中,就看到墙上真有个人,还长了个排骨的脸!!
“啊!!!”
穗子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于敬亭用排骨挡着脸,站在篱笆外。
他卖了针线,买了扇排骨,举起来给媳妇展示一下,想得到媳妇的夸奖。
“烦不烦人!”穗子看清楚是他,拍拍心口,抄起笤帚扔过去。
“这小娘们受啥委屈了,咋还泪眼汪汪的?”
篱笆对他就是形同虚设,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非得从篱笆往里翻。
想象的是挺潇洒的落地,就听刺啦一声。
耍帅是要付出代价的。
“啊啊啊,疼疼疼!”
惨叫回荡小院上空。
于敬亭军绿色的裤裆被划开好大一个口,手还被篱笆上的木刺扎了好几下。
甩着手在院里直蹦跶。
就这还不忘拎着宝贵的排骨不撒手呢。
穗子那点害怕和委屈都被他搅和没了。
“你是不是傻?!”她怎么觉得这家伙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不是着急哄你么,你这没良心的。”于敬亭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硬汉的形象,都被裤裆这一大道口子耽误了。
虽然里面还有棉裤,也看不上什么,但这个形象就......有点那啥。
“赶紧进屋,我给你缝上,要不娘回来肯定要抽你——篱笆都让你压趴了!”
穗子叨叨着开门,于敬亭蔫蔫地跟在她身后,嘴上还要占便宜找点面子回来。
“都怪你这勾人的小娘们在里面给我抛媚眼,耽误了我的发挥,平时我都能蹦进来的。”
“我什么时候给你抛媚眼了???!”穗子觉得他真不要脸。
俩人进屋,于敬亭把裤子脱下来,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叠钱。
都是些毛票,加起来也有几块。
“买了排骨还有这么多,你爷们厉不厉害!”好骄傲地要表扬。
“恩,真厉害,如果不蹦跶着翻篱笆就更厉害了。”穗子抓起他的手,仔细地把手里的小毛刺都挑出来。
于敬亭之前活的粗糙,受伤的时候多了去了,从没管过,这会突然有了媳妇关心,闻着她身上香喷喷的气息,心开始活动起来了。
“媳妇,娘和姣姣不在家,咱把——”昨晚没做完的事儿做了啊~
“我刚刚看到李有财了。”
这一句,瞬间把于敬亭那点带色的心拍回去了,他腾地站起来,满脸杀气。
“那个臭不要脸的想干嘛?!”
###第18章文化人的套路###
“李有财说,你知道我去医院流产,满村嚷嚷要杀我。”
“我什么时候满村嚷嚷了?!”于敬亭气得一脚把小板凳踹翻。
椅子落在泥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他造谣,但你也有让人相信谣言的能力。”
于敬亭沉默了几秒,听出来她在转着弯的说自己。
“你不用不服气,我说的是事实,刚遇到问题就砸东西,三句两句就喊着打打杀杀,别人抓到你的弱点,利用这个造谣,说出去十个人九个都信。”
穗子前世也信了。
她流产回来他就在院子里砸东西,砸完东西又去医院打架,有人跟穗子说他要杀她,结婚只有一个月,对他了解也不多,就知道这是个性格狂躁的打架狂魔,所以她才连夜卷铺盖跑路。
“那你为什么不信?”于敬亭对着地面憋气。
心里盘算着怎么杀到李家,把李有财那个狗东西拽出来暴打一顿。
“首先,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其次,李有财的话有破绽,他说全村人都知道了,那为什么咱娘不知道呢?村里没有人比娘的消息更灵通。只有一个解释,他撒谎了。”
前世没有发生这么多事,也没给穗子分析的机会,流产后身体又虚弱,脑袋转的慢,光想着怎么保命了。
“昨天你是怎么知道我去医院流产的?”
“当时我在跟人干架——交流感情,眼看就要交流赢了,老王家的孙子过来找我,说你去医院流孩子去了,我一路跑着就过去了。”
“你就没觉得奇怪吗?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他知道什么是流孩子?凭你在村里的口碑,哪个孩子敢靠近你?”
“肯定是有大人传话——你是说,李有财利用孩子传话?”
穗子点头。
“从昨天的情况看,村里只有柳腊梅和李有财知道我被骗医院去了。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他们俩串通好,算计我的。”
“如果我没有及时从手术台上醒来,他们的奸计就得逞了,你脾气这么坏,肯定会把医院砸了,李有财那些话让我听到了,我说不定就吓跑了。”
“敢跑,腿给你打断了!”于敬亭赌气道,心里一股巨大的无名火酝酿,不是对穗子,是对那俩狗东西。
“你又在逞口舌之快。明明不会动手,非得要装大爷,李有财就是把你和我研究透了,才会出这阴招。”
于敬亭语噎。
穗子不瑟瑟发抖做小白兔,慢条斯理当小黑兔时,她的话很难让人反驳。
文化人左右都是理,说不过她。
“那我现在找李有财算账总行了吧,让他干这些见不得人的玩意!”
于敬亭不打点啥,浑身都难受。
他还没受过这么大气呢,媳妇和娃都差点让人给弄没了。
“我给你拿菜刀去,他弱的跟小鸡似的,你三秒都不用就能结束战斗。”穗子白白的牙咬断缝裤子的线,“砍人不过三秒,后半生都得在牢里待着,等孩子长大了,我领着孩子看你,让他记住就是你害他不能考公务员、不能当兵、不能从政......”
“你怎么跟评书里的唐僧似的?叨叨叨念个不停。”于敬亭感觉自己被上了紧箍咒,咒语就在穗子手里,没事念叨叨,头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说咋办?我把位置让给他你跟他过去?”
她要敢这么想,就地按炕上,于敬亭赌气地想,他现在对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剩下炕功镇压她了。
“我脑子又不是不好,他这种奸佞小人,卑鄙无耻龌龊阴险,祖传三代吃软饭,上辈子不要他,这辈子不要,下辈子也不要。”
“对!他就不是个好玩意!”
于敬亭又觉得她这经念得好听极了,不愧是文化人啊,骂人都这么优雅,但太文雅了也不爽,于敬亭又组织了五百字的人体器官,把李有财全家问候一圈,扣掉脏字,四舍五入一个字没说。
这一通骂下来,于敬亭的气消了一点点。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办?我看你这小娘们平时不言不语的,肚子里的道道也不少,你就直说吧。”
穗子白了他一眼。
“我是你妻子,你不要一口一个小娘们什么的,多难听?”
“咱爹活着的时候也这么喊咱娘啊。”他不觉得有啥不好,听起来多热乎。
“我是想......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跟他‘交流感情’,也别交流的太多,就让他十天半个月不下炕就行,别把人家胳膊腿打断了,当然,这个‘交流感情’的过程,我希望是单方面的,不要让他发现你。”
她借用了他刚刚的说法,“交流感情”。
于敬亭把这一段文绉绉的话消化了一下,这不就是——
“你让我打闷棍?!”
穗子低着头小声地嗯了声。
于敬亭乐了,搂过穗子使劲亲了口。
“舍不得我?”
“才不是呢,我是怕孩子爹有案底,将来不能——”
“好好好,小娘们,大宝贝,你说的都对,听你的,这小嘴今儿怎么这么招人亲~”
再来几口也不够。
王翠花回来,就看到儿子只穿着条棉裤,搂着儿媳妇在那耍盲流子。
“小兔崽子,都告诉你女人怀孩子前俩月不能在一起,小心我的小孙儿!”
于敬亭抄起穗子补好的裤子套上,对穗子飞了个眼。
“你在家把排骨炖了,排骨好了我也回来了。”
“白天就去?”穗子作为一个乖宝宝,头回教唆人做坏事,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合适么?
“放心,他还没长那个能耐抓我把柄。”
“你俩打啥哑谜呢这小子又憋着干啥坏事呢?”王翠花一头雾水。
穗子笑笑,收好针线包炖排骨去了。
李有财这顿打挨得不冤枉。
她原本计划着,想按着前世轨迹,让李有财咎由自取当会计犯错进去,等他从里面出来,穗子不想再接触他,躲着就是了。
但李有财的反应太奇怪了,让穗子产生了试探他的冲动。
如果结果真是她猜的那样,只关他几年,肯定是不够的。
李有财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敬亭打他一顿就能现行。
###第19章掐指一算你要倒霉啊###
大铁锅炖排骨,饼子贴在锅沿,加把粉条放俩土豆。
于敬亭迈着他那极有特色的嚣张步伐回来,穗子刚好掀锅盖,香气扑面而来。
穗子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事儿办成了。
他叉着腰站在她的边上,也不说话,表情很嘚瑟,眼神又似乎在暗示什么。
穗子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侧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这学都上哪儿去了?这都不懂?小娘们,给爷上个态度。”于敬亭伸手比了比他的脸。
穗子哦了声,从锅里挑了块排骨喂他。
于敬亭非常郁闷,他媳妇作为村里学历最高的女人,为什么对男女之事如此迟钝?
他只是想让她亲他脸一下,而已。
排骨吃了,人没满意,自己动手,把媳妇拽过来,用油汪汪的嘴亲她一脸,这才舒坦。
这家伙属狗的......穗子想擦,被他一瞪,手又放下去了。
“嫌弃?”
穗子把头摇晃成拨浪鼓,这家伙心眼小,她得罪不起。
趁着王翠花出去溜达,于敬亭把自己的战绩讲给穗子听。
他在李有财家门口埋伏了一会,这小子出来倒脏水,于敬亭用麻袋套着他的脑袋,把他拖到柴火垛后面,一通暴打。
“按着你说的,小小的揍一顿,骨头也没伤,不过他身上最贵的玩意坏了。”
穗子倒吸一口气,视线落在他的裤裆上,难道——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他的眼镜。我把他眼镜拽下来,踩碎了。”
“咦——那你可真够坏的,他要心疼死了,哈哈哈。”穗子笑得好开心。
“他那镜子还是上学时,用学校发的补贴买的,买的最贵的京宇牌。”
“呦,跟人家挺熟啊,人家眼镜啥牌子你都知道?”于敬亭酸溜溜地说。
“也不是特意关注他,我俩不是一届的么,他在学校里总装,你没注意到他口音都不是咱们老家的土话吗?柳腊梅就是学的他,娘不叫娘,喊妈。”
李有财对他祖传入赘农村破落户的身份特别在意,在学校总是穿的干干净净,也不说他老家是屯子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官宦子弟来体验生活的呢。
亏得遇到的是穗子这种嘴严实的老乡,换个嘴碎的早给他抖出去了。
“打的就是他这种装犊子的。”于敬亭哼了声。
“你没让他看到你的脸吧?”穗子问。
“瞧不起你男人?我是那种打闷棍还被人发现的菜鸡?”
他把李有财套了麻袋后,那小子哭鸡鸟嚎的,吓得头都埋到柴火垛里了,于敬亭看不起这种怂包软蛋。
“那行,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于敬亭觉得她有事儿瞒着。
“他为什么跟柳腊梅合起伙来针对你呢?”
“就是我和柳腊梅之间的恩怨,他可能是想帮着柳腊梅。”穗子敷衍,想随便把他打发了。
“我觉得不是——这小子,早就看上你了。你读中专住校时,全屯都在传你俩搞对象,那时候老子就想揍他了。”
“谣言是他传出去的,我没有!”穗子心里急,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知道,他就是想把你名声搞臭了,想不花钱娶你,不,他是想让你娘倒贴钱给他,不过我丈母娘多聪明,怎么可能吃他这一套,当时就让我把他拽到没人的地方揍了一顿,他这才消停,主动辟了谣。”
“这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穗子大吃一惊。
她前世可不知道这些。
“都是些老黄历了,你不问我也不想说。”
于敬亭伸了个懒腰,不知道为啥,每次揍完李有财,他都身心舒畅,神清气爽。
于敬亭没有告诉穗子,当时村里传的谣言可难听了。
什么穗子跟李有财在学校钻了小树林,衣服散了一地啥的,村里姑娘被这么传嫁人都困难,要不是穗子娘足智多谋想到了这是李有财刻意的行为,穗子得吃大亏。
“他原来从那么早的时候就算计我......”穗子只觉得李有财这个人太恶心了,可着她一个人算计。
“你要觉得不解气,我找个机会再套他一次麻袋。”
“先不急,看看他啥反应再说。”
这一晚,于家其乐融融,吃了排骨就跟过年似的,全家都挺开心。
李有财一宿没睡。
反过来调过去的琢磨是谁打了他。
首先想的就是于敬亭。
当年于敬亭因为他散播谣言败坏穗子名声就揍过他,全村也只有这个街溜子最没正事儿,可于敬亭这个人一身毛病就一点好处。
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打闷棍这种事街溜子觉得有损格调,上次打他可是直接就揍的。
再说他也没有得罪穗子和街溜子——起码现在没有。
于敬亭不喜欢暗搓搓下手,李有财也想不到穗子重生了,也不觉得穗子能想到他和柳腊梅合伙坑她,白天说话不还好好的?
排除了于家,李有财又开始琢磨柳腊梅。
这女人口口声声对自己一往情深的,背地里还勾搭几个男的,会不会是那些人争风吃醋?
还有赵家小媳妇、王寡妇......年代久远,他也不记得自己勾搭了多少屯里的女人了,倒也不是没个都睡,年轻时候就口头占便宜什么的,难道被她们男人知道了?
想不出得罪了谁才觉得可怕,李有财第二天顶着黑眼圈起来,刚好邻居家小媳妇来他家串门,小媳妇抱着个孩子,见着他就哭。
李有财本没当回事,可小媳妇临走时说了一句,让他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孩子该不会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我得找四婶帮着算算。”
不干净的东西!
这几个字让李有财浑身冒凉气,左看右看,就觉得家里的小破土房四处透风,阴森森,凉飕飕的。
李有财心里有鬼,越想越觉得吓人,壮着胆出门溜达,想晒晒太阳驱赶晦气。
走出去没几步就遇到杨家三小子。
“文化人,你身后有个女人!”杨家三小子叼着烟糖说道。
李有财一回头,青天白日,哪儿来的女人?
“去!别瞎说!”
“真的,头发这么长,长得咋还有点像穗子小婶儿?不过好瘦啊。”杨家三小子说一句就想一下。
是不是这么说来着?穗子小婶儿说了,背的好,奖励十根烟糖,十根啊!!
李有财退后一步,腿一软,好悬没摔倒。
穗,穗子?!
###第20章上个态度###
老于家上午人总是很多,都是找王翠花帮着算命的,王翠花在东屋忙着发财,于敬亭不知所踪了。
穗子出门就遇到抱着哇哇哭孩子的小媳妇。
“穗子,去哪儿啊?”
“我去供销社,孩儿咋了?”穗子看小娃一直哭,伸手把孩子抱过来。
“别提了,我去李有财家串门,这孩子一看到李有财就嗷嗷哭,怎么也止不住,我寻思让四婶帮看看呢。”小媳妇压低声音。
“穗子,你说是不是他家有啥不干净的东西?我看李有财今天咋怪模怪样的?”
“不知道啊,我跟他不熟的。”穗子低头拍孩子。
可不就是模样怪怪的么,高度近视的人摘了眼镜,看着总是有些不顺眼,更何况他被于敬亭打得胖头肿脸,孩子看了不哭才怪呢。
“那我可得问问四婶,别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穗子心说这不是上赶着给婆婆送生意?
找跳大神的问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十个有九个半都得说有。
“不用看了,你领着孩儿回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小娃在她怀里抽搭了一会,不哭了,趴在穗子怀里睡着了,大概是哭了一路累了。
“都说穗子克亲,我看面相挺好,总笑眯眯的,不像李有财,上两天学鼻孔朝天。”
小媳妇省了找大神的费用,看穗子的背影如明月清风般顺眼。
穗子到了供销社,蹲门口等着的杨宝儿蹦跶着过来。
“穗子婶儿!”杨宝儿见着穗子就高兴,十根烟糖啊!
从杨宝儿嘴里穗子知道一切都在预料中,买了糖给杨宝儿。
这么大的孩子记忆有限,都用不到穗子叮嘱,隔半天就不记得自己说过啥了。
穗子了解李有财,他特别信这些旁门左道,一点也没有个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样子。
这人前世就喜欢找人算命改风水,八卦五行,出马仙,国外那些乱七八糟的,没有他不信的。
穗子现在想来,这小子亏心事肯定是做的太多了,不止坑自己,也坑别人,心里有鬼看啥都心虚。
如果他做了亏心事,这会肯定吓得不轻,按着他的那个尿性,得找地方算算。
王家围子就俩看事的,李有财高度近视没了眼镜看不清路,不能去远地方那个,那就只剩下婆婆了。
回到自家院,穗子拎了半桶水出来。
均匀地泼院子前面的地上。
“干嘛呢?”
穗子吓了一跳。
回头看,是于敬亭。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吗?”
“离着老远就看你鬼鬼祟祟的,看邻居不顺眼想干一架?”
天冷,水泼在地上很快结冰,路过的人不注意就得摔一跤。
于敬亭发现他这看着老实的媳妇,挺能挑事儿。
“于敬亭同志,给你个艰巨的任务,一会你上房顶晒个太阳,顺便提醒好人不要摔了,坏人就不要搭理了。”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于敬亭摸摸下巴,屯里公认的坏人,不就是自己么
她该不会是想谋杀亲夫吧?
“总之,你看着办吧,办不好就不要上炕了。”穗子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小娘们总拿上炕威胁老子,我是那种轻易被威胁的人?上房的梯子放哪儿来着......”
李有财来的时候,穗子正在忙活午饭。
昨天的排骨只炖了三分之一,姣姣闹着还要吃,王翠花让她再炖点。
“你咋来了——怎么弄成这样?”这一幕她在心里排练了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
李有财身上沾满了草棍,鼻青脸肿,额头正中间肿了一大块,鼻子淌血。
这形象出去能吓哭全屯孩子。
“我找四婶看点事儿,你家街上的冰该清了。”
“我马上找于敬亭让他清理,用人的时候他不知道哪儿去了,真是讨厌......”穗子假装抱怨着往外走。
房顶上的于敬亭叼着草棍,呸一口吐在边上。
这些文化人真是,啧。
那词儿咋说来着,阴险。
李有财看到菜板子上还有穗子切了一半的排骨,心踏实了几分。
穗子如果真跟他有同样的经历,怎么可能跟没事儿人似的跟他说话?
还有心思炖排骨......话说老于家伙食真好。
穗子看李有财进了婆婆那屋,嘴角微翘,上钩了。
头皮微痛,抬头,于敬亭用花生豆砸她的头,示意她从边上的梯子上来。
穗子爬上梯子,视角不错,地上还铺了草垫子,坐着也不凉。
“叫我干嘛?”
“蔫儿坏的小娘们,看他倒霉,偷着乐呢?”于敬亭斜眼看她。
“哪有。”穗子死活不承认。
“你给我上个态度,一会让你更乐呵。”
“才不要。”
“那我给你上个态度——”抓过来,啃~~~
屋里的李有财哪儿知道,把他坑的很惨的一对男女,正在他头顶上公然行撒狗粮之事。
“四婶,我找你有点事。”
王翠花盘腿坐炕头,半耷拉着眼,手里捏着个烟袋锅子,看到李有财这倒霉样,眼睛一亮。
“别说话,我算算——”王翠花掐指在那叨咕,叨咕两句,烟袋锅子往炕上一放,满脸严肃。
“你要倒大霉啊,这事儿可不好破解。”
言下之意,别人看事都是块八毛的,就冲这小子跟她儿媳妇之前的传闻,肯定不够。
李有财心里有鬼,哪儿听得出王翠花是要加钱,只当是跟他心虚的事儿有关。
“四婶,你帮我算算,我是不是让啥缠上了?”
“必须是缠上了。”有条件要缠,没条件,创造条件都得编出一个缠,不缠拿啥收钱?
“你能看到缠着我的是男是女吗?”
“女的!”
王翠花张嘴就来。
这也是行内规矩,女的看事说男的缠上了,男的看就说女的,异性相吸,好忽悠。
李有财心里咯噔一下。
“咋化解啊?”
王翠花闭着眼摇着头。
“不好办啊。”
李有财从兜里掏了张五毛的票,压炕席底下。
王翠花抬眼皮一看,哦豁?
“不好办啊。”
李有财又从另外一个兜掏了五毛,再压炕席底下。
“不好——”
“四婶,我身上就这么多了。”李有财脸都憋红了。
“老仙说了,你身上有个玩意,给你惹麻烦了。”王翠花睁开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李有财胸前口袋别的钢笔。
“拿来吧你。”
###第21章这才是亭爷的真正水平###
王翠花觉得闺女以后读书可能用到钢笔,歪打正着了。
李有财原本还不太信,一提钢笔信了。
这钢笔是穗子帮他挑的。
当初俩人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他选钢笔时刚好穗子也在买东西,他问穗子哪个好,穗子把几支笔挨个试了一遍,最后选的这支。
李有财忘不掉那个场景。
窗外的暮色洒在她的身上,那个全村最聪明的女孩距离他只有半步之遥,他想变成她手里的笔,被她握在手心。
本以为那半步很近,奈何用了一生也没跨过去。
他把她仔细挑选的钢笔别在距离心口最近的地方,眼看着她嫁给村里最混的男人......
“你在那呆了吧唧的想啥呢?拿来吧你。”王翠花勾勾手。
李有财把手搭在钢笔上,犹豫了下。
“四婶,非得要这个吗?”
这是穗子跟他关系最近的一个物件了,贴在心口,想想都是暖暖的。
“也可以留着,不怕那玩意一直缠着你,留吧。”
王翠花这一句,成功地把李有财的“暖暖的”变成“扎扎的”。
李有财以烫手的速度把钢笔甩在王翠花面前。
“这个需要让老仙送走,剩下就不用你管了。”
“送走就没事儿了?”
“倒也不是,还要你办点事。”
穗子在房顶,被于敬亭占尽了便宜。
这小子吃完嫩豆腐就下去了,穗子一个人在房顶往下看,一眼就看到篱笆墙了。
刚刚跟于敬亭在一起还不觉得,只剩下自己时,看着墙还是挺害怕的。
刚好李有财从屋里出来,没有急着出门,而是看向墙的方向,看了好几秒都没动地方。
墙和他同时映入穗子眼帘,恨意越发强烈。
对这个跟她有血海深仇的李有财,穗子一直压抑着自己。
没有弄清楚他来历之前,她不会冒然出手,在真相出来前,她必须要忍。
痛苦的回忆将她的内心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穗子快要窒息了。
就在穗子忍得难受时,底下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李有财刚走出于家的门口,一条腿从边上探过来,高度近视的李有财被绊了个狗吃屎。
李有财爬起来,就见于敬亭叼着个草棍,双手环抱靠在草垛上。
“你干什么?!”李有财又疼又气,冲着于敬亭吼。
于敬亭掏掏耳朵:“没事汪汪啥,老子又不是吕洞宾,咋地,你找我娘认了二郎神当主人就跑出来冲我乱叫了?”
翻译过来,你这个瘪犊子玩意好像一条狗。
“我走我的路,是你过来绊我的!”
“那咱俩就要说道说道了,我给我家狗准备点吃的,你一脚踩上了,影响了食物的美观,狗都不稀罕吃了,我替我家狗揍你,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