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时书扯着他袖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杜子涵道:“走了啊。”时书眉头拧起,杜子涵小跑几步,和?长?长?的队伍连上,对他挥手。
时书:“子涵……”
时书哑口无言,只?好一个人走了回去。他回去的路上,见伺候谢无炽的哑奴来了医药局,向时书比比划划,“开安神的药?我知道了。”
时书连忙找林养春抓起药来,近期军务紧急,每日事情太多,谢无炽几乎整宿通宵不睡,躺在床上也因为神经过于躁动,一直处于夜不能寐的状态。
时书连忙将药材抓好,回了中军帐,支起小罐子给他熬药。没想到,也许是手脚太急的缘故,竟然把?罐子打碎了。
时书低头捡罐子碎片,没想到再一起身,整个人脑子一晕,半天才站稳当。
十分疲惫,时书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炼狱烈火,心脏很?不安宁,一直突突地跳动。慢慢有?一双手轻轻碰他的脸。
时书内心一阵恐慌,睁开眼时,果然是傍晚。
无边无际的孤独感袭来,刚要把?他吞没,却看见床榻旁的桌案上,坐着一道笔挺高峻的身影,谢无炽正在写日记。
时书撑起身:“谢无炽……”
才发现嗓音喑哑。谢无炽放下笔,起身:“躺着,你生病了。”
时书正有?些茫然,被他一只?手抱进了怀里。这个拥抱也许并不那么重要,时书挣出脸来,露出褐色清澈的眼睛。,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无炽喂他吃药,再陪他吃饭,夜里睡到时书的身边。军队里肃穆的气氛一直笼罩在头上,时书没有?一刻钟从压抑中挣脱,时书不想负面情绪感染到谢无炽,面上若无其事。
时书笑的时候,谢无炽轻轻抚他唇角。
谢无炽道:“我知道你现在很?压抑,时书,当你感觉喘不过气却无法逃离的时候。
往前走就是答案。”
时书眼眶湿润,用力点了点头。
-
北旻狼兵在境内流窜,几个月后?,出现了重大转机,与潜安府民叛青军对上,青军死伤十余万,狼兵死伤十余万。
青军求助于谢军,被谢军所合并,大景朝廷的民叛终止,并与旻兵在积香河岸展开了决战。
奚信接受谢无炽的军令,军队从北茶河奇袭,以狼袭之势日奔三百里,三日内精锐骑兵进入北旻京城,奇袭城中杀死一众贵族,勒马而返,与从部府出发的宙池王军队接应后?,抢掠北旻草原物资。
北旻后?方大乱,本来源源不断输入大景的骑兵被迫中止,根据预估,此次中原之乱,旻入关人口达到八十万。
大景百姓死伤达数百万。
天气阴沉,地砖蒙着灰尘,一片枯槁的废墟中,隐约蠕动着几个活人。木头架子高高指向天空,偶尔看见两块木板搭建的棚户,底下放着几件破衣服,便是居住的房子。
时书与押运物资的士兵走过这座城池,举目四望,身边的人啧了声:“这座城,两个月前就被屠光了吧!现在还没人住呢。”
时书:“这种城池好多啊,废城。”
“全废了,大部分城池被屠杀后?,都这样?。”
时书举目四望,明?白,城池被屠光之后?,人口不足,城池只?能处于废弃状态。
“难怪在燕州屯田时,那么多村落空无一人。”
时书脚步慢点,偏离了队伍几步,忽然之间?听到几声小孩的尖叫,回头,原来是几个流浪的小孩,正在空中扑腾。
“放开我!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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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一耳光扇在这小孩脸上:“好大的胆子!谢将军的运粮车也敢来张望,少了一颗米你就等死吧!滚!”
时书走近,这小孩的脸被一巴掌打肿,但双眼明?亮:“谢将军?”
“怎么了?你想参与谢家军啊?”
“是是是!”那几个小孩捂着脸,衣不蔽体,兴冲冲地跟在队伍旁:“谢将军,谢将军!神佛身,狼兵屠尽旻烧城……”
时书本来在走路,停下来,转头看他们:“小孩哥,唱什么呢?”
那小孩停下来:“唱歌啊,唱什么。你谁啊?”
时书看他们年?龄小,问:“你们家里人呢?”
有?个更小的孩子:“我爹打仗去了,我娘昨天刚死。”
时书一顿,点了点头,不过,这些孩子们的脸上却没有?悲痛,“你们都是孤儿?,只?有?你们一起生活吗?”
“对,我最大,他们都跟着我。”另一个小孩说,“饿不死,我很?会找吃的!我很?厉害!”
时书想摸他脑袋,被他“咦”一声躲开,几个小孩咯咯咯地笑。时书便蹲下身,问:“你们跟着车队走,有?什么事吗?”
“这真是谢将军的车队?我听一个瘸腿书生说,大景的武官都很?软弱,放任百姓被屠杀,我爹娘就是这么死的,只?有?谢将军和?他们不一样?……”
时书:“哦,怎么不一样??”
小孩儿?说:“只?有?谢将军专杀旻兵,我知道他坑杀了几十万旻兵!杀的天都变红了!地上的血,哗啦啦的淌啊,跟小河似的!”
时书再摸摸他,点头:“是,没错。”
现在的百姓,早已不再软弱地渴望和?平,而是渴望一个更铁血强硬的领袖,血债血偿,伤我手足,必百倍奉还之,杀北旻的人越多,越得到百姓的拥戴,越受到狂热的崇拜。
谢无炽的强悍冷血手腕,现在是百姓心目中唯一的英雄。
时书起身,准备离开:“下次看到军队过境,躲起来不要靠近,以免被他们误伤。拜拜啦!”
时书摘下一片树叶,叼着回到了队伍中。时书脑子中的系统消停了一段时间?了,因为人数只?剩3个,有?一两个月不再提醒。
有?一段时间?时书在想,会不会有?人躲在深山中,但很?多巧合指向了,穿越者被迫卷入这个时代,弱肉强食,没有?避世的选择。
“驾驾驾!”
车队往前走,气氛逐渐凝重,大道上越来越多马匹飞驰,传递军令。时书抬头:“马上要到积香河战场了吧?”
“对,快快快,赶紧把?物资搬运过去,不要耽误了军机!”
路口设卡,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正监督押送粮草军需的人。时书被瞪一眼后?背发麻,爬上马车,将鞭子挥得更快。
等过了卡点,林百合松了口气:“不愧是控鹤军嫡系军,狠得随时要砍我似的。”
时书将一袋一袋的药材抱地上堆放,俊秀的脸上似乎露出笑容。林百合扭头看他,“小书,你和?谢将军,真是一点都不像。”
“谢将军。”时书说,“我和?他,为什么一定要像。”
“哎,我们谢将军,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林百合眼热。
时书将麻袋夯实,擦了下汗,察觉到现在军营里,弥漫着那对谢无炽疯狂的效忠崇拜。
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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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
只有谢无炽的?冷血才能浇灭众人心?中的?怒火,声望值已达到顶峰。
时书每天没日没夜干活,似乎这样才能消除心?底的?忧思。只要他多干上一点,
就?能帮上战场士兵的?忙。
时书在医药局劳作?看见人在大量地死亡,
前一天还和他说话,
后一天就?死掉了。时书没有上战场,怕死了谢无炽伤心?,
但在医药局,达成了涓流组成海洋的?一部分。时书总觉得?自?己努力?去做,便能更减少遗憾。
时书回军营的?途中偶遇了谢无炽。
军队正在祭天,天上黑云密布,时书抬起?头时,谢无炽正穿一身簇新雪白的?明衣,阴沉沉地走上神坛,面朝群山之间,聆听风息。
时书:“怎,怎么设了坛?”
林盐等候在旁道:“狼兵的?铁骑在中原横冲直撞几个月,现在汇集在东都城下,
马上就?要决战了。”
时书轻声道:“原、原来是?这样。是?不是?赶走了狼兵,这场中原狼兵之乱就?平息了?”
林盐:“正是?如此。”
时书停下来,
远远地看谢无炽。祭坛上一片肃穆,
这次祭天杀了俘虏的?北旻贵族,
谢无炽的?鞋履踩在地上,血水横流,他在千军万马之前,
被腥风血雨所包裹。
林盐看他脸色,担忧道:“二公子,
等狼兵驱赶出境后,你?好好睡一觉吧。”
时书:“我不累。”
林盐:“怎么不累?你?的?脸色越来越差了。唉,苍生之祸,无人不深受其害。”
时书:“我真的?没事?。我哥呢,日日操劳,是?不是?更加疲惫?他虽然身体和心?性都是?铁打的?,但……”
军事?频繁,死伤可怖。时书虽然陪在他身旁,但谢无炽早出晚归,半夜时常有急情,穿鞋就?走,一旦巡营就?是?几日不归,回帐疲乏,时书只能察觉到他上了床。
谢无炽整夜整夜,通宵达旦地开会,与军队中的?将领们?议事?,紧盯沙盘的?动向。尤其近日,他每天睡觉不到四个小时。
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从旻兵入关那一刻便开始,持续到现在,快到秋天。
时书等到了谢无炽,一行人却下了梯子,快步去战场:“旻军的?骑兵,不好对付啊!”
谢无炽面上笼罩着一层寒冰之色,道:“好在临江府多泥泞浅滩水流,立刻挖掘渠道,增设陷阱,阻挡骑兵的?机动性,这件事?要迅速完成,引他们?过去。”
平逸春:“末将这就?号召百姓,几天之内挖出个千疮百孔来。”
时书:“谢无炽……”
谢无炽停下步履,明衣上染着鲜血,他侧过头道:“你?们?速去通知,不要延误。”
说完,时书被他牵着手,一起?回到营帐内。谢无炽褪下沾血的?外衣,伸手摸时书的?脸:“你?脸色越来越差了。”
时书:“很正常,哪个进军营的?人能不褪层皮?现在还是?战争紧要时期。”
谢无炽:“你?也劳神太过,夜里连个好觉都睡不上?”
时书望着他,点头:“我在想,再熬过这一段时间,是?不是?一切都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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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炽不语,扣着他的?下颌:“要亲吗?”
时书并不想拒绝他:“可以?。你?也不用对我太客气,如果你?有需求,可以?告诉我。”
谢无炽摸他脸:“我不想看你?强颜欢笑?。”
时书:“这是?你?事?业的?上升期,我本来应该为你?高兴的?……”
谢无炽:“时书,我感?觉到你?存在,这就?够了。我想先解决你?的?痛苦。”
时书和他短暂地拥抱,谢无炽蹙眉,赶在不合时宜的?情绪之前,贴他的?脸:“等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先去忙了。”
时书后退两步。谢无炽抚他侧脸的?手收回,转身大步离开营帐,衣袍消失在簇拥的?护卫中。
时书失神,坐了一会儿立刻想起?来,连忙往医药局跑。庵庐内充斥着烈酒的?气味,一进去,时书呼吸都仿佛要窒息。白酒倒在伤口上,拔出尖锐的?箭镞,士兵忍受疼痛的?闷哼声此起?彼伏。大热天,衣裳全被撕开,躺在病床上备受折磨。
时书进门,林养春道:“你?怎么又来了?快回去。”
时书:“我,我来转转。”
林养春:“去坐着吧,登记今天的?折伤薄。你?真不知道累?要是?你?劳累猝死,老夫恐怕死无全尸。”
时书:“不会,我不让他伤害你?。”
时书拿起?笔来,登记今日的?病死与受伤的?士兵,再让人把尸体抬走。军营夜间睡觉,医药局却不会,要有人值夜。时书整夜整夜地睡在临时腾出地病床上。
没几天,时书去了现在与旻军主力对阵的前线,营帐内灯火通明,将领们?时常整夜议事?,暴躁不已。时书睡在一旁的?帐篷,夜里总听见为战略部署的争吵。睡得?很沉很沉、天快亮时,才感觉到谢无炽星夜回来,沉沉地躺在他身侧。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时书每天等杜子涵的?来信,他和宋思南的?仇军在韶兴,准备北上与控鹤军南下夹击旻兵,路途遥远,只有书信能够往来。
秋天到了以?后,临江府秋雨连绵,空气中的湿度加剧了士兵的戾气,但两军不得?不暂时休战。时书以为要歇到天晴之后再对垒,一个清晨特意去找谢无炽,没想到,营帐外狂雨之中,兵马往来颠倒,有人正急匆匆说:“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时书错愕:“什么?”
谢无炽早已在暴雨天兵临前线,只剩下林盐料理后方,道:“大将军神机妙算!”
时书:“你?把?话说清楚!”
林盐道:“临江府下了好些天的?秋雨,这旻军不懂得?驻扎军队的?地利,恰好将军队扎在靠河泛河汛的?地带。现在,北旻营寨被涨水的?河流给淹了!”
时书心?里一震,转身就?要跑,背后还有林盐的?呼声:“不止营寨,地面烂软如泥,骑兵不能通行。弓箭也被雨水浸泡,失去锋利!这下,狼兵尖利的?指甲被拔得?个干干净净!”
“大将军,居功至伟啊!”
“驾!”
时书翻身上马,扬鞭向对军前线狂奔。
此时暴雨还在下,他的?眼前,一列列漆黑的?骑兵、步兵在雨水中,绵延了数十里,正向着前线高强度奔袭。秋雨早已冰冷,众人浑身湿透,冷意沁透骨髓,每个人都顶着超越生理极限的?寒冷,奔赴生死之间的?战场。
时书心?脏狂跳,要蹦出嗓子眼:“聪明,谢无炽怎么就?这么聪明?他怎么什么都能算到?”
脑子里闪过一幕幕,在相南寺静夜点灯读书,藏经阁阅览记事?,流水庵焚膏继晷……除了流放那三个月,眉眼中若有所思,谢无炽几乎无时不刻不在看书,学习,演练。写日记,总结成败。
有他的?日以?继夜,这旻兵数十万入关的?沉痛灾祸,大半年竟然可解,而非持续数十年,将人间变成炼狱。
“驾驾驾!”
马蹄在泥路上飞驰,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雨水沿额头流下,落到眼睛里,时书连忙伸手拂去。
军队正在向苏源河边持续进兵,时书跑到前线的?高台上时,正看见一头头的?水牛发疯似的?蹿在敌营中,身上刀伤累累,在营寨中胡乱践踏。雨中只有零星的?大铜盆亮着火,其他都被雨水浇灭。
谢军士兵扎着白色的?抹额,以?方便在黑夜中辨认敌我,趁旻兵受涝混乱,冲入营寨中拔刀砍杀,吼叫声震天一样响。
——杰出的?将领制定战略,而士兵则用生命来实现。
时书喘着气,站在暴雨中的?山巅上,无穷无尽的?谢军冲入敌阵之中,大肆砍杀。旻兵不能骑马,马匹摔倒别脚,弓箭更是?损毁,只好拔刀与谢军搏斗。
但此时此刻,谢军的?凝聚力?太强了,对谢无炽的?绝对信任,对旻兵的?仇恨蒙蔽了每个人的?眼睛,飙升的?肾上腺素战胜恐惧,谢军如同潮水一般汹涌澎湃,发泄这数月中原被劫掠的?怒火,疯狂一般的?砍杀。
时书后退一步,踩着湿滑的?石头,坐在冰冷潮湿的?石面上。
眼前,潮水聚集成漩涡,将触碰到的?一切都卷入,绞杀,撕碎……
嘶喊声震耳欲聋,雨打树叶,奏成一支杂乱无章的?乐曲。
时书正在观察,战斗持续到天亮,雨一直没有停,谢军一旦力?竭,便有刚抵达的?谢军参与进去。
旻兵像潮水一样溃散,溃散成数股水流,但每流向一个方向,便被等待时机潜伏的?谢军冒出,打得?更碎,更散……
旻兵开始溃逃,其中一股军力?最为坚实,正在掩护旻主将向西南奔逃。谢军乘胜追击,将这股军力?反复撕碎,削弱。像是?试图挣出的?水波,每一次凸出弧线,便立刻被谢军挤压回去。但旻兵殊死搏斗,其中不乏悍烈之将,终于在经过数小时的?挣扎后,将军阵撕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旻军狼狈地掩护着主将逃窜,离开营寨。
一线白光,划破天幕。
“天亮了……”
时书骑在马上,雨仍然没有停,“哗啦”马蹄踱踱地淌过水流带起?声响。
时书低头,视网膜上停留一片一片的?暗影。这是?真正的?血河,河流深红色。无数堆积的?尸体被泡的?发白,仿佛置身于尸陀林中。
时书追随着追赶的?谢军,在人潮中向西南方追逐而去,追杀那支逃走的?旻军。
马背上,冷风灌入周身,接近失温。路上被丢盔弃甲,财物随手仍在道路边。时书没有下马,跟随士气正旺的?景军往前追逐,忽然,背后响起?另一阵马蹄声。
时书回头,竟然是?谢无炽,他鹤氅下罩着一件铠甲,英姿冰冷雄峻,也是?一整宿没睡,关注战局进行指挥,此时没有拿伞,只是?走来和时书一起?淋雨。
时书:“你?怎么来了?还不休息?”
谢无炽伸手勒马,平声道:“不着急,这场仗还要打好几天。旻兵虽在溃散,但他们?的?兵力?仍然不可小觑。十万人,光是?拿刀砍也要好几天的?时辰。”
时书:“只要好几天吗?这场仗要打完了?”
谢无炽:“嗯。仗马上打完了。”
时书转头,许多匹战马正向着四面八方奔驰而去,显然是?联络各方,宣扬胜绩。这一场仗大胜,功勋将不可胜数。
赢了,赢了。
赢了……?
在做梦吗?
时书回过头,问:“旻军要逃去哪儿?”
谢无炽:“临江府和舒康府在我手,他们?只能往离东都最近、仍在景廷控制下的?韶兴府逃走。方才旻兵受困背水一战,自?负勇力?,反倒激发出了士气,这样不好。打仗的?时候,一定不能逼出对方的?死战之意,而要开个口子让他们?逃,像猫戏弄老鼠。”
时书俊脸极白:“这样,让他们?一心?一意想走,反而能追杀更多?”
谢无炽平声,点头:“对。”
时书:“恰好被仇军拦截,思南和子涵在绍兴府,很快就?能抓住他们?了。”
时书自?言自?语说完,眉头拧起?,心?中一派复杂混乱的?情绪。
谢无炽目视他:“旻兵已退,大景朝廷更是?不成气数,接下来只需剑指东都,九鼎已是?探囊取物。战争结束了,怎么不笑?一笑??”
时书:“我……”
时书没从剧痛中震醒,只有茫然,和与世界的?抽离感?。,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无炽掠下眼,走近。
时书闻到他身上的?水腥气,和冰冷皮肤下滚热的?温度:“小书。”
时书:“嗯?”
谢无炽:“今晚给我,我想要你?一整夜。”
时书一怔,明白他说的?话,点头:“好。”他和谢无炽回到营寨中,吃了早饭,休息几个小时,醒来第一件事?,时书几乎是?条件反射爬起?床,立刻去和林养春汇合,救治昨夜至今受伤的?士兵。
时书忙到傍晚,想着和谢无炽的?约定,连忙要走,林养春看他半晌:“小书,你?近日不要来医药局了。”
时书:“为什么?”
“你?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失魂落魄,三魂不正,先把?精神魂魄调理好再说吧。”
时书:“可是?我没事?啊——”
时书还想解释,林养春暴躁了:“你?年纪小,都说了,军队里煞气重,一般人受不了那些要投胎的?阴兵怨魂。你?那个哥哥怎么当的??也不知道——”
林养春还想骂,忽然陷入一片寂静,门口,谢无炽身姿端正,巍然而立,现在,他身上沉稳持重的?主将气质已彰化境,一字不发,身后则是?杀人不眨眼的?护卫。
林养春只犟一秒:“大将军恕罪——”
谢无炽抬手,近前来领时书:“小书,我来接你?。”
时书便跟在他背后走,险些撞到谢无炽的?后背。时书一路走,走到营帐内,还问他:“你?明天去哪儿?那些旻兵怎么样了?都抓住了吗?”
谢无炽:“明日等消息,已经加派了兵马追杀,他们?逃不掉的?,再等等。”
时书视线平直,应了一声,被抱进怀里。时书竟然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被抱着。时书也察觉到自?己不对劲:“我最近好像是?太紧张了,反应很慢,谢无炽你?别担心?……等我睡两天就?好了。”
谢无炽:“要不要接吻?”
时书:“要。”
谢无炽的?唇贴上来,轻轻捏住他下颌,亲吻辗转。时书伏在他怀里,慢慢抱住谢无炽。谢无炽抱着他,亲一亲脸再亲耳朵,将时书抱到了腿上坐着。
谢无炽刚要好好珍惜他时,时书抬起?手,也正触摸着谢无炽的?侧脸,用挚爱的?目光在看他。
谢无炽唇角微抬,片刻之后,只好再把?他抱得?更紧一些。
-
马蹄在泥淖之间践踏,泥点子高高溅起?!
这泥点,从临江府一路带到东都皇宫内,染在东都华贵的?汉白玉地砖上,被践踏殆尽。
一封一封的?紧急军情激起?轩然大波,满朝悍臣为之猝然失色,支支吾吾当朝不能言语。
更有愤慨者,森*晚*整*理含血痛陈。
“狼兵入关屠戮,中原陆沉,百姓惨遭横死。本以?为祸乱之事?或将持续数十年,没想到竟然被这谢逆之部给平叛了!”
“到底是?何等虎狼之兵?!想我景朝禁军一溃千里,竟然让一个篡朝逆臣立下了这等功绩!有愧于列祖列宗啊!”
“朝廷失德,帝王无道,亡国之相矣!”
“……”
朝廷之上,沉痛声不绝。唯有龙椅上,坐着明黄色一道身影,面色阴沉惶恐地扫望:“诸位爱卿有何见解?谢师驱赶了旻狼,如今距离东都一步之遥!接下来便是?攻破皇城、天街踏尽公卿骨的?惨状!诸位爱卿可有退敌良策?”
“唉!还有什么退敌良策……”
“失望!失望!气数已尽,民心?尽失,天命恐怕早已流转而去了。”
“如此状况,除了等死,还有什么办法?”
“……”
秋雨连绵,潮汛汹涌。天气阴沉如墨台翻倒,黑云压城城欲摧。
终于,天气放晴,地面的?泥土重新干涸,传递军情的?马蹄踏过,扬起?一阵一阵的?灰尘。
中军帐外的?辕门旁,众人伫立,对临秋风,渐渐等待着一支又一支携带令羽归来的?武将传令官,无一不挥动红色旗帜,马蹄踏出滚滚烟尘。
传令官下马便拜:
“报!将军,陶良瑞部往京平一带,截获旻兵人马三千余人,并抓获大贵族旻三太子!绑缚前来!”
“报!苗元良部,沿细柳河向上追,杀破旻敌五千余人,抓获旻族乌善王,乌善王妃,乌善王三个世子!”
“报!谢宙之部,往西追赶,活捉得?数千人来,愿意投降大将军!”
“平逸春,往南追赶,杀敌万余人,已抓获北旻大君乌尔浑和大太子,绑缚前来!”
“仇军,宋氏部,击溃万余人,活捉大君妻妾……”
“……”
时书早听到消息,匆匆奔向辕门处,宋思南掌管仇军的?叔叔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满脸风霜刀斧的?痕迹。
时书一路狂奔,看到他时,双手撑着膝盖喘气:“宋大叔,思南和子涵呢?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宋叔说:“思南让我,把?这个包裹给你?,再捎几句话。”
时书喘着气,脸色变幻,接过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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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一直都跟在我身边。前几天,北上截杀狼兵溃军,夜里行军,我们?埋伏在山林当中。当时,我们?遭遇的?那支军队是?掩护旻大君的?残军,凶恶得?很,战力?犹存。”
“我们?都很兴奋,他一向胆子很小,也被胜利所鼓动了,也许是?他也恐惧战争很久。然后到山坡上往下推乱石,但那位置醒目,被一箭射中额头,他坠落到山崖底下。”
时书眼皮颤抖,浑身的?温度褪尽,血液倒流。
“你?说——”
“再去搭救,已经身受重伤。躺在路边,不敢移动身躯,我们?只好先追杀溃兵,将他放着。现在,我叔回驾禀功,我留在这里守着子涵,没脸回来见你?。”
宋思南的?叔叔说完,便点了一点头,走到谢无炽身旁:“将军,旻兵大部分绞杀殆尽,但仍有一两支残军逃走,约莫数百人,还需要继续搜捕,以?免酿成祸患——”
时书攥着那只包袱,脑海中,响起?系统冰冷无情的?声响——
——【叮咚!】
——【当前存活人数:2人。】
【胜利已在咫尺之间,请玩家再接再厉。】
时书指甲深深地掐进包袱,肩膀发抖,心?里那股沉郁至今的?闷气终于流泻而出,一瞬间让他眼泪纵横。时书面朝着辕门,背对众人,泪水淌落到脸颊,死死地攥着手里的?衣料。
这一战,旻死伤近百万,景死伤数百万,难道是?诸神黄昏的?最后一战吗?
时书低头,秋风吹干脸上的?泪痕,抬起?脚,往宋思南和杜子涵在的?地方走。
另一头,几匹飞马疾驰而来,夹带朝廷的?急信,原来是?东都主将竟然主动献关,将要助力?他打开东都城门,此时要紧急联系!
时书跟护卫说:“告诉我哥,我去接一个人,接了就?回来。”
时书拎着包袱,翻身上马,眼泪被秋风吹干,刮的?眼睛生疼。马蹄在秋风中疾驰,时书的?手指只能感?受到布料摩擦指尖锐利的?刺痛。
时至今日,时书已经不明白为什么,但脑子里只有那句话盘旋——时书,往前走就?是?答案。
往前走,就?是?答案。
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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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跪在?黄土上,
手上呈着一封密信。而谢无炽则在?胜利之师的簇拥中,坐在?上首椅子里。经?过了持久的杀戮,他?眉眼?和神?色越发阴沉不泄,
自带冰冷之感。
不远处,
则是密密麻麻伫立的谢军,
形成虎狼之势。
来人禀报:“这是吾将?军的密信,大将?军平定举国之乱,
吾等钦佩不已,大将?军倘若要进东都城门,吾将?军愿亲自为将?军开门迎接,助将?军大计!”
谢无炽淡淡:“你们将?军是谁?”
来人道:“殿前都指挥使,现掌皇城司,褚德。”
谢无炽闻言,笑了笑:“殿前都指挥使,掌禁军数十万,原来被旻军节节败退的褚将?军?”
此?人受辱支支吾吾道:“将?军不能抵抗,实在?是陛下朝令夕改,强人所难……”
谢无炽:“也好,
看来褚将?军明察通达,心有丘壑。明日,
就在?东都城门相见?吧。”
众人不解其意,
这人没料到事情进展顺利,
连忙跪谢:“是!”
人跪行出去?,众人议论纷纷,询问谢无炽:“难道真信了这人的话,
开城门进去??”“将?军三思!”
谢无炽不答,喝了口茶,
掠起?眼?皮留意道:“二公子呢?”
辛滨适时汇报:“二公子听到仇军的一番话,到韶兴府接杜公子的遗体了,已有护卫跟随,请将?军放心。”
谢无炽放下茶杯:“杜子涵死了?”
辛滨便把仇军的话再重复一遍,谢无炽眼?中似有审视,片刻后,重新凝结上一层冰霜。
“再调派人手,护卫二公子安全。”
-
秋雨过后,路面泥泞不堪。一派雨打芭蕉后的残花流水,山谷中景色秀丽,时书?一抬脚,踩在?浸透了雨水的肿胀花瓣上。
马蹄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路过人烟荒芜的野村,临江府为战场,十室九空,炊烟断绝,时不时跑过野狗,叼着不能分辨的骨头。
时书?催马匆匆,往后回看了一眼?:“对不起?谢无炽,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在?目睹你的胜利,但……”
他?回过头,泥水飞溅,护卫提醒道:“二公子小心啊!旻兵虽已被冲溃,但现在?仍有许多残兵作乱,东躲西藏,如?果遇到了恐怕不安全。”
时书?如?梦初醒:“明白?了,谢谢诸位,我会?小心。”
护卫道:“接到密报,有两?支残兵向这个方向汇集,消失在?山内不知所踪。属下已经?让仇军调了一支队伍来护送。”
时书?终于想起?来:“刚才我听到诸位将?领汇报战功,没有听到音昆的名字,这个人抓住了没有?”
护卫道:“战俘中没有这个人。”
时书?勒马忽然停下,听到杜子涵的死讯后,他?脑子一直昏昏沉沉,僵硬滞涩,此?时好像有了一丝活意。
时书?茫然地观察四周,问:“这条是去?哪里的路?附近都有什么城池?”
护卫道:“我们走的是兰阳道,经?过平安县,丰乐县,琼花镇,流水村,武林乡,再到韶兴府去?。”
时书?勒马而走,看到周边的建筑,俱是白?墙灰瓦,小桥流水,朱门绣户,一看便是书?香门第,但房屋都被焚毁,显然遭遇到兵祸,许多痕迹似乎就在?最近。
时书?道:“这里是景军的地界,景军呢?”
护卫道:“景军正在?大乱,士兵畏葸,早放任民间?不管了。”
马蹄焦燥不堪地乱踏,时书?道“驾!”再走了一段路,路上只觉越来越熟悉。一段回忆涌入到脑海中,无数的日日夜夜,他?和谢无炽晓行夜宿,白?天赶路,夜里在?荒村野寺休息,自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再到红线节的夜里,小楫轻舟,渔鼓频繁,热闹喧嚣。那是谢无炽事业草创,正在?为前途奔走时,时书?和他?治理舒康府的疫气之后,绕路来到长阳县拿取裴文卿的文书?,实则与朝廷新派结交,再一路回到东都。
时书?怔住:“我和一个人,曾走过这条路。”
护卫不解:“请二公子明说。”
时书?:“再往前是不是长阳县,百代儒宗之首,鹤洞书?院?”
护卫道:“正是。再往这条路,正是大景文脉,许家鹤洞书?院所在?。”
时书?脑海中仿佛掠过一道闪电,调转马头:“先不去?找子涵,你让仇军派一支军队,立刻去?长阳县!保护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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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北旻残军,汇集在?渔阳村一处低矮的山坡附近。旻兵在长久的逃命中,个个面色漆黑,眉眼?疲惫,手中拄着一把弯刀。
众人饿得皮包骨,听闻休息之后,纷纷拿出不多的粮食,啃咬。
众人埋冤:“这一路什么吃的也没抢到,这里的百姓全是穷死的,家里一颗米也没有。”
另有人说:“没有办法,打仗全被抢了。”
有一个人,悄悄走到残军的领头前,从怀里掏出个馒头:“王子,你吃,奴才还剩两?个。”
音昆满脸乌黑,看他?一眼?,笑着接过馒头:“好啊,重格,你心里有我。光凭这个馒头,回了北旻我请大君封你当官,赏牛羊上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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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重格的凄凉道:“奴才效忠王子,何敢求报。现在?兵败,走一步算一步了。”
音昆撕咬馒头,瞥他?一眼?:“听说一句话吗?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狼兵并未溃败,只是暂时撤退。”
重格哀怨道:“王子,奴才亲眼?看见?大君被俘,大太?子和三太?子被俘,国母被俘,我们何不逃回茶河线以北去??”
音昆脸色骤变,一把攥住他?手腕:“你在?说什么?”
这人声?音放轻:“茶河以北也被奚信和韩田占领,但我们逃回去?,逃到山脉的极北,重新创建我们的国度——”
音昆一言不发,将?馒头咬碎一口一口吃干净,盯着他?,像在?嚼食他?的肉。这人有些?惊恐,往后退去?,下一秒,被音昆拎着后衣领拽起?,在?一阵哈哈的狂笑中,猛地将?他?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