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时书无话可?说,和林养春进了城去先见谢无炽。蓝仙城内一条大道直通府衙,府衙暂代为军事指挥处,木楼灰瓦,城中居民早已逃尽,只有极少数胆子大的?还留着,探头探脑,其他民居内则全是将士。,尽在晋江文学城街上的?人托运着瓜果蔬菜,军需物资,往来络绎不绝,军情急报,时书时不时被身旁的?人擦过去。
……马上要和谢无炽见面了。
时书走到指挥使的?大门处,东张西望,一个人,猛地从门内滚了出来!
,尽在晋江文学城
“……”
接着,还没趴整齐就跪在地上求饶:“大人,小?的?这就去催促!”
时书往公廨门外一望,一袭朱紫盘领罗袍,腰系革带,人身形如?鹤站在门楼下,手臂和小?腿包裹着银色鱼鳞铠甲,刚踢了人,一旁的?护卫正仔细他别有了闪失。
谢无炽。
谢无炽站得极稳,腰间?佩了一把缀着明黄色流苏的?长剑,手按在剑柄往下疾走来到庭院,将剑稍稍启出剑鞘,跪地的?官员抖如?筛糠,疯狂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时书看到了他,眨眼,心想:谢无炽这是在干公事啊……
谢无炽眼皮一掠,也看到了他,阴狠的?眉梢似乎抬了一下,冰芒稍解。时书连忙转过脸看别处,不打扰他。
好久没见过谢无炽的?凶残面貌了。
耳朵听到谢无炽的?声音:“狁州前线,按理来说要五十万石的?粮食,如?今军情似火,城中以及沿线有数十万张口嗷嗷待哺,等着救命的?粮草。你可?知道,耽误一日将士们便饿一日?”
跪着的?人:“下官知罪……下官……”
“平日做事愆延推搪尚且不论!如?今是国家危难之际,仍然推三阻四,不把粮草送来!军情如?火,耽误军情就是死?罪!还有几?日期限,说!”
跪着的?人:“十日,大人,最迟十日,下官一定将剩余的?三十万石粮食送来!”
“如果送不到,怎么办?”
“下官甘愿引颈受戮……”
“哈,本官从燕州至此已半月有余,时辰早给够了,再运不来——”
谢无炽一启剑柄,寒光四射:“这把剑是陛下钦赐,上斩公侯子爵,下斩贪官污吏。你是朝廷廊庙之官,本官不该如?此待你,但如?果因为粮草耽误,导致狁州失城大罪,本官踢你这一脚算是轻的?!到时候摘你的?脑袋!”
跪着的人:“是是是……”
谢无炽伸手,扶了他一把:“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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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连忙站起身,一瘸一拐往门外跑了出去。
公廨中驻扎的?军队肃穆而?立,谢无炽取下剑,递给一旁的?辛滨,辛滨双手跪接送走。谢无炽从这粮官的?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时书和林养春。
林养春捻着胡须:“谢大人好大的?排场!”
谢无炽:“林太医,请。”
林养春说起正事:“狁州现?在战况如?何?”
谢无炽目光停在时书身上,时书挠了挠下颌,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他移开视线:“生灵涂炭。想必林太医已经听人说了,夏日炎炎,战争时需要提防时疫。”
林养春:“我?要亲自上城楼去看看。”
谢无炽并不反对:“今日已晚,二位早些?歇息,明日护送林太医去狁州城内。”
两人进了门,说事,时书在一旁听。一路上走动太热,谢无炽倒了杯茶水递给时书。人来人往,议事厅内诸多将领正在吵吵嚷嚷,二人并未说话,谢无炽也面无表情,一派冷淡,维持着在人前的?威色。
接待林养春只有片刻,接着,便让送到行馆去歇息。时书跟着一起去,看了看坐在长桌主?位,正在看演示沙盘的?谢无炽。他一身官服半文半武,衣领稍微扯开,穿得十分禁欲,看得时书也是心里滚了一下。
穿这么好看。
谢无炽你天天上班都这样吗?
是不是在现?代,每天上班前也要对着镜子照半天?
真不敢想象你的?衣柜。
时书准备走了。
谢无炽抬起视线,似乎却不愿移开。
什么意?思?
时书没想明白?,转头跟林养春出了议事厅,去别馆。送他的?人是辛滨,一起送到别馆。林养春道:“林某一介行医大夫,住这么好?”
辛滨笑?了笑?:“进去吧。城里的?富户逃散,房屋全被征用,这间?院子进深开阔,诸位大夫们先住在这里。”
隔壁则是两栋更大的?别院,时书进门,见几?辆马车从门口驶出,恍然大悟:“那几?个歌舞伎,送到这里面了?”
林养春道:“少管这些?富贵中人。先休息,明日你还要随我?去狁州。”
“行,幸好我?八字硬,每天跟你溜达。”时书才发现?自己从小?什么预防针都打,所以等闲传染病不能近身,届时做好防护措施,便也没那么紧张。他俩进门,有人张罗起饭菜。
时书想到临走时谢无炽的?目光,什么意?思?
穿这么帅多看两眼怎么你了。
我?在军营里给人开避暑药,你就穿这么好看每天到处晃。
时书想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注意?力跑偏了,好像注意?错了重点?。
他又想起件事,摸了摸兜里,膏腴和羊肠都没带。
时书和林养春吃完了饭,便翻翻药材,准备早些?安寝。时书躺在温热的?床上,听到轰隆轰隆的?动静,一匹一匹的?马深夜也在奔驰,将最新的?军情四处通报。
他能安睡,战争中的?人却不能安睡。
暑热,差不多到了夏季最热的?时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书单独一间?卧室,索性将衣裳都脱了,穿着一件极薄的?外衫。半梦半醒时,门忽然“嘎吱”一声开了,再关上。时书听到脚步声,刚坐起身,温度和气息一下漫到跟前。
“时书。”
不知道怎么,夜里的?声息都更绵长。时书一下想到两年前的?潜安府,他折腾到凌晨才睡着,刚睡着就被谢无炽给唤醒,牵着他走夜路。
时书:“谢无炽,你怎么来了?”
“嗯。”
夜里有些?黑,只有模糊的?人影。时书往前一伸手,碰到了他扯开的?官服衣领,棉的?质地,小?臂上冰凉锋利的?鱼鳞明光铠,很酷,多摸了两把。近在咫尺的?气息,时书主?动扬起下颌,碰到了唇。一瞬间?变得不可?遏制。
谢无炽坐到床上,时书被他抱坐在大腿,唇齿纠缠。时书一开始只是贴着他的?唇在吻,谢无炽的?下颌往下,唇齿张开,一下将浅吻勾引得充满欲念。
时书和他吻着唇,倒是没什么感觉,谢无炽却似在寻觅他的?气味,温度,手轻轻地掌着时书的?脸,进攻性不算强烈,居中温和,不过充满了引诱。
时书和他湿吻时,手还放在谢无炽的?衣服上,莫名其妙有点?在意?,便扒他的?衣服,将衣领拽开露出锁骨,露出肌肉宽阔饱满的?健康肤色,将锁骨摸了几?下,肤色变深,谢无炽很享受地嘬了他一口。
时书混乱中别开脸道:“你……”
但指心抚摸他的?耳垂,时书便转过脸,舌尖和谢无炽纠缠。燥热的?夏夜,做梦似的?轻盈感。一看见谢无炽互动关系就会变成这样。
时书亲着他,彼此的?体温变高,谢无炽热了,不过时书还好,分开来笑?着说:“你这段时间?怎么样?你那些?信我?都仔细看了,虽然只写了已阅,但你不要小?看我?的?感情啊~”
谢无炽在喘气,时书已经换了话题,他坐在原地整理凌乱的?领口和衣摆,掠下了眼皮不太想说话,鼻梁染了从窗棂透入的?淡光,浑身似乎开始降温。
衣袍之下,他的?反应依然很明显,情潮难以消退。时书眨了下眼,忽然想到谢无炽的?毛病,他对亲密的?索取和情.欲的?渴求,与常人不相同?。
“……”
谢无炽此时,似乎还有渴求。
第084章
晋江正版(修)
时?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人喜欢你,并对你欲求不满。
这还?用时?书爬床吗?谢无炽估计爬他床吧。
但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远处的轰鸣和马蹄提醒一切并不太?平,
谢无炽整理衣衫,
将升起的温度强压下去,
像匣中的暗剑回?鞘,道:“刚忙完公务,
想到你刚来这个地方,担心你害怕,我过来看看你。”
时?书的指尖还?碰到他的手背,想了想,轻轻覆在?他的手背。顺理成章地牵上了手。
时?书浑身不自在?,盯着黑暗的空中,找些话题来问?:“害怕?倒没有特?别害怕,你怎么样?”
谢无炽:“来了这里一段时?间?,战况未解,情形比较不乐观。”
时?书转头看他,谢无炽的硬也消失了,
坐着和他说话。屋内稍显闷热,时?书想到屋外去,
但又觉得不太?合适。
他想起自己衣裳穿得太?薄,
伸手想再加一件,
刚摸到就热。转而问?谢无炽:“你热不热?”
谢无炽:“热。议事厅有冰块,倒也还?好?,这里什么也没有。”
时?书没再管衣服:“到底怎么回?事?我来之前就听?人说了,
旻军往狁州城内扔尸体。”
谢无炽平声道:“嗯,这是古代的细菌战。细菌战往往最省时?省力且效率高,
能从敌军内部快速瓦解对方。甚至,夏天的时?候士兵的尸体难以解决,扔到对方阵营,一来没了负担,二来还?能祸害对面。”
时?书顿了顿,心里一片涟漪:“我知道侮辱尸体罪。士兵可怜,活着的时?候为人拼命,死了尸体还?有作?用。闻所?未闻。”
谢无炽淡淡地点头:“中原但凡蒙受鬼神教化,都很少使用这种方法,不过对面却是旻军。”
旻军,一个兴起于溪流旁的山谷之间?,吟唱着勇敢与?自由?,向世界展开征伐的族群。
铁蹄和弯刀是他们的朋友,白天放牧,夜间?便在?一望无垠的广阔原野上,背靠着草垛,用柴火烧烤牛羊,喝着动物的乳汁一起载歌载舞。
天真的残忍存留在?骨髓之中。
流放三千里初到森州时?,时?书亲眼看见北旻的军队,如何一边狂笑着踏过冰封的茶河,用弯刀将痛哭逃难的大景移民挥砍得粉碎。
从那?以后,时?书对旻军便有野蛮残忍的印象。
谢无炽看时?书单薄的衣领,从中透出的白皙的锁骨:“战士也一样,尤其是拼命的场所?。如果敌军恐怖残忍,将士们被威慑,也会无可避免地产生恐惧。有一种说法是,士兵无需头脑,只需要?让他们冲的时?候往前冲,让他们撤便往后撤。但他们也是人,勇敢的时?候气吞山河,恐惧的时?候一溃千里。”
时?书听?着他说话,安静的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轻言细语。
“狁州现在?是必败之势,旻军来势汹汹,气焰嚣张,而守城的将士们士气低落,被旻军的残暴恐吓得夜不能寐,许多逃兵,溃兵。因为背后有人竖着刀,斩杀逃走的人。往前是死,往后也是死,而且往后死得更?快,他们才敢勉强立在?城头迎敌。”
时?书心情复杂,抓着扇子:“将士们真是……没有任何选择。”
每一个敢抛开生死站在?前线的人,都让人感觉到人类灵魂之坚强,但他们成千上万,所?以不被记住。
谢无炽道:“士气低落,粮草支援不够,援军也都在?观望,按兵不动。再照这么下去,狁州的溃败就在?旬日之内,你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
时?书:“如果败了会怎么样
?”
谢无炽眉峰陡起,思虑深重:“狁州占据天险,如果都能败走,大景的第一道防线几乎就崩溃了。这场战争的焚毁波及区会从边境蔓延到大景的腹心,届时?迎战的城池会更?多,受兵燹之祸逃亡的百姓也会多上数百万,成为人间?地狱。”
时?书怔了下,听?到一声轰隆,战马疾驰,正在?将前线的消息通报给后方关注这场战役的任何人。
前线,枕戈待旦,宵衣旰食。
马匹,风尘仆仆,忧心劳猝。
时?书忽然想起:“你这段时?间?,累吗?”
谢无炽:“你刚才来的时?候,见我正在?和粮道官扯皮拉筋。在?受到北旻这股巨力的冲击时?,大景内部却自有离心之力,在?削弱去承担重负的这面墙壁。我总在?处理这些事情。”
时?书心念微动,看了那?么多封信,都不如现在?这几句话,了解谢无炽的日常。
时?书本来对他有些无话可说,时?书问:“你今天的事做完了?”
谢无炽:“差不多结束了。”
时?书:“不用回?去,那?你去哪儿睡觉?”
谢无炽安静。
“你叫辛滨去拿两件衣服,就在这里睡?”时书移开目光,“但不能多干什么,林太?医那?眼神太?可怕了,我熬夜他能看出来,要?是干了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也一针见血,简直不给人留面子。”
谢无炽道:“他说你了?”
时?书:“不是。很羞耻啊。”
时?书说完,猜测谢无炽不这么想,他这种赛博暴露狂,如果被人知道他刚和时书上过床,估计会很爽。
而且很有可能是一边干时?书一边接电话的剧情。
时?书撇弃对谢无炽的造谣:“你冲个澡准备睡,明天还?有活要?干,我也要?去狁州前线上。”
谢无炽便下了床,出门让辛滨去拿换洗衣服。屋子里有一大桶凉水,时?书再擦了擦床,谢无炽在?一旁脱掉衣服,月光落在?他的脖颈和后背的骨形上,背肌宽阔,整个人健康挺拔修长劲悍,狼腰虎臂,性张力十足。
水色流淌在?他的后背,谢无炽似乎一直都有些,渴望亲密触碰的禁欲感。
时?书收回?目光,看着长满蜘蛛网的屋梁,回?到了在?相南寺和他睡一间?屋时?。我艹,直觉都一样,和当时?差不多,有种谢无炽洗了澡马上要?来操他的炸毛感!
时?书撇弃这些胡思乱想,将他的官服递给辛滨:“先?带去洗吧,晚点还?要?换。”
辛滨看他一眼,没吭声。
时?书回?到房间?内,谢无炽洗好?穿上亵裤,上半身裸着走到床边来。时?书往床里侧躺,谢无炽也上了床。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呼吸着,准备睡去,但夜间?不退的暑热加剧了躁动。
时?书不太?确定,谢无炽现在?不会主动碰他,为了践行说过的“要?改”,时?书不喜欢无由?来的接触,他便碰也不碰。不过,时?书却从这些行为中品出了别的意思。
谢无炽喜欢他。
想到这里发怔。
性瘾是病,对亲密关系的渴望也是病。要?得到谢无炽的心,只有口头的爱不行,真得要?和他身体密切拥抱,体温纠缠,甚至和他融入和纠缠身体。
爬床和谢无炽发生性关系,其实是最进可攻、退可守的选择。
仔细想想觉得谢无炽的病理性很不好?,几乎成了他的弱点,没有亲密接触便会焦虑不安,尤其是对喜欢的人。谢无炽恰好?又是爱干净有洁癖的性格,如果不爱干净,可以选择滥交,简单轻松无负担地发泄;但他偏偏爱干净,注定了有爱才想性,那?就不会强迫伤害喜欢的人,最终内耗的是他自己。
谢无炽,雷厉风行,手段悍厉,不过这个毛病,导致他一直在?撕裂的状态中。如果他爱的人不爱他,注定成为一场悲剧。
时?书胡思乱想时?,发现谢无炽呼吸平静,但并未睡着。
时?书翻起身:“没睡吗?”
谢无炽:“很快就睡着了。”
时?书心口动了一下,谢无炽好?像在?等自己。怎么回?事呢,好?像那?个一天不吸收男人精气就要?现原形的怪物。
时?书想了想,手往左摸到发烫的胳膊,再一伸手自己便侧过身去。手放到他的肩膀,和他唇贴上时?,谢无炽好?像松了口气地哑声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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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谢无炽知道群穿系统,也许走到最后一步,两个人有可能成为必须生死互搏的对手,他会怎么想?人最爱的还?是自己。
皮肤蒙上了薄薄的汗,比先?前更?有了种汗津津湿润的色泽。时?书打着打着,心里觉得:谢无炽,你这种人真的很少见,哪有人像你一样,同时?拥有强悍无比的认知和能力,但在?对感情的认知上,却被完全扭曲了。
有时?候,觉得谢无炽像在?求救。
时?书曲了手指握拢来。在?相南寺时?,他和谢无炽同床共枕,两个人都睡得很沉,不过现在?的谢无炽,好?像自从自己离开以后,他始终没从病情中康复一样。
好?扭曲的人,好?畸形的感情。
不是,真的会有谢无炽这种男人中的男人,喜欢自己的好?兄弟每天晚上给他打手.枪?
时?书的直男灵魂总是在?挣扎。
时?书指尖轻轻抚摸刺青那?片皮肤,谢无炽一直注视他,时?书的视线会让他产生性快.感,时?书看向他刺青时?,谢无炽慵懒地展示他在?性关系中富有吸引力、引以为傲的部位,果然,时?书的目光下他明显更?加愉悦。
在?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中,这属于性.欲倒错障碍,普通人不会因暴露身体部位而产生兴奋感,一般还?会有羞耻感。不过谢无炽只在?恋爱关系中显示这种行为,还?不到有伤风化的程度。
时?书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谢无炽浑身的毛病,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亲他:“我只说一次,不许随便给其他人脱衣服啊,懂吗?”
谢无炽在?他手里释出,这个强悍性感的恶魔。
时?书说完,服了,跟谢无炽玩上py了。
时?书明显感觉谢无炽在?亲密关系方面没太?多安全感,在?他好?了后,窝他怀里再啾地亲了亲他。而在?前两次,时?书都在?谢无炽感知爱的性关系上,有凌虐和羞辱他的意味。
谢无炽的手臂环到时?书的后背,将他窄而劲瘦的身子抱在?怀里,时?书能感觉到他还?在?高情绪的余韵中,热息落到脸颊和耳朵上,化成雾状的水汽。
清晨,时?书醒来,院子里叽叽咋咋一声响动,所?有人都起床了,正是人群忙碌之时?。
“大家赶紧吃饭啊,趁现在?凉快,我们赶紧赶路去狁州!”
时?书身边的席位已经空了,连忙起床冲凉洗漱洗脸,走廊下,谢无炽换回?了人前办公时?的朱紫罗袍、鱼鳞细铠,肩背宽阔身量极高,气势威压十足,鼻梁的周折有种冰冷的傲慢感,正在?听?一旁的人说昨夜的急报。
他一只手缓慢地用马鞭抵着腿,时?书对他笑了下,他道:“去吃饭,我晚些再来,我现在?要?回?公署。”
时?书随口一问?:“怎么了?”
谢无炽眼中凶光毕露:“昨天拿脚踹了粮官,有人来找我的事。”
说完,谢无炽对他点了下头,神色思索,在?人群的簇拥下离开跨院。
眼见这乌泱泱一大群人离去,跨院内的人才勉强松了口气。时?书正刷牙,见谢无炽走了,总感觉白天和谢无炽和夜里的谢无炽不是同一个人。
他打了个呵欠,冷水冲脸清醒以后,转头去找林养春:“早上吃什么?”
“包子馒头稀饭,还?有个鸡腿,不错了。”
时?书吃完饭,一行人踏上了去狁州的路。
狁州地据天险,有山脉和天然水流为它阻隔,能在?不远处尚有一座小城。只有时?书走的这一面安全,其他的城池各面,早已被旻军所?围住。
此时?,路上奔走着车马,沿途都有驻军和防线,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道路被拒马所?拦,需要?通关的手书才能往前走去。
林养春背负着行囊,擦着额头上的汗:“在?战场中,指挥千军万马的才是人人关注的中心,咱们实在?是不值一提。”
时?书也背负着草药。见到一路上的肃穆,他的心情不再平静。骑马走了大约十几里,时?书眼前出现了狁州的城楼。
狁州被旻军攻城,已逾一个月,时?不时?有粮草供应,虽然不足,但大伙儿勒紧了肚皮,还?没有出现人相食的惨状。不过,时?书走到城内时?,便看见面黄肌瘦的士兵,正在?将一具一具的尸首搬出城来丢弃,如今正是燥热的夏天,一旦没了生命体征,人便会迅速发烂发臭,此时?堆积尸体的路坑里阵阵恶臭味。
时?书捂住口鼻,想吐,被熏得眼前阵阵发黑:“为什么不焚烧了事?”
“太?多了,根本烧不完,城楼上一批一批接着身亡,没有柴火来烧了。”
林养春勃然大怒:“短视!浅薄!你们这些人只会处理临战的机宜,却不知道处理战后的遗留,所?以才让对面找到空子,往里扔尸首,想要?害死全城的人,你们还?不重视!”
这人被骂,拿手一指:“进城跟冯将军说去,跟我说没用!”,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养春挽着袖子,俨然要?去找主将说事。
时?书紧随以后,绕过将领们,终于走到狁州城内。如今的狁州城内,与?人间?地狱并无区别。战争到了后期,未曾逃走的百姓已被禁止出城,提防细作?或者?奸人混入,如今的城内,是所?有物资被消耗了一个月,即将弹尽粮绝的城内。
夏日炎炎,城内四处凝结着血迹,显然爆发过战争,百姓在?最初几日还?会上城楼,为我军助阵,此时?全饿在?家中。家家哭坟,门前烧纸,乌烟瘴气混合着恶臭气味。
时?书早已用自制的口罩封住口鼻,往前走,城楼上喊打喊杀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城内,时?不时?有投石车砸的巨石滚落,甚至是乌七八糟的尸体,摔得支离破碎。
时?书走了一会儿就得停下来歇息,同行的护卫实在?忍不住,到一旁狂吐:“难怪那?些监军和粮官都在?蓝仙设置住所?,根本没人愿意来这个鬼地方啊!”
时?书擦着汗,许多尸体无人清理,任由?在?原地发臭,林养森*晚*整*理春看得狂躁不已:“当年的舒康府,为什么鬼毒迟迟不散,正是这个缘故!怎么现在?仍然如此!我要?见冯重山!”
时?书回?想起昨晚谢无炽说过的话:狁州,是战略意义上极其重要?的城关,如今,各方的注意力都汇集于此。
如果狁州顶住了入侵,能打断北旻的攻势,挫伤其锐气,如果抵抗不住,战争地区蔓延到腹心,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地方变成这样的人间?地狱。
防止狁州被疠疾所?击溃,增加他抵御外侮的时?长,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一整个上午加中午,时?书随同林养春在?城上四处观望,发现了狁州对于处理尸体的无措和忽略。连忙求见冯重山。
听?了这么多次他的名字,时?书终于见到了真人,他正在?养伤,前几日上城楼观战,被地方一支利箭射中手臂。
林养春是大夫,在?意一城之生死,时?书通过谢无炽的提醒,在?意越来越多即将被卷入的人。
冯重山脸色发青,声音虚弱:“大夫们,本将军何尝不知道尸首需要?焚烧处理?可城中弹尽粮绝,火药,桐油,早已顺着城墙滚到城楼下,烧杀旻狗去了。对于尸体,实在?是无心处理。”
林养春:“南门尚且安全,朝廷为何不运来物资?”
冯重山:“呵呵呵,大夫救死扶伤,哪懂为官艰难。救命的粮草尚且推诿拖延,更?不要?提火药桐油柴木,哎……”
时?书看着他,不远处,几乎麻木般的在?战争前线的士兵。
林养春急得跳脚:“总之!倘若这些尸首不妥善处理,将来害了人瘟,你狁州全城死绝!勿谓言之不预!”
冯重山支撑起身:“各位大夫,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时?书心里理解了谢无炽的屯田之策,靠别人的话,永远靠不住。只是等的话,永远也等不到。
林养春思虑再三,道:“那?就先?挖大坑,掩埋,撑过最艰难的这段时?间?,绝对不能置之不理。”,尽在晋江文学城
冯重山:“那?就依大夫的话,速去。”
时?书和林养春下城楼,准备祛瘟的药材。不过临走之前,时?书站在?城楼上,往楼下飞快地望了一望——
围城。所?谓围城,一般是消耗战。城外的军队物资越打越多,城内的物资和人员越打越少,若无援军,也无出城硬闯出生路之能力,城破、将死城只是时?间?问?题。
时?书看到了北旻的军队,在?城楼外,营寨和塔楼接天蔽日,雪白旗帜飘扬在?金顶帐篷之上,十万以上列甲森严的军队,在?平地上组成一块一块分明的黑色面积。这几乎算是为数不多的异族入侵的特?征,而其他的云梯、攻城槌、车架,攻城形式和任何大景的军队都一模一样。
北旻蛮族的外皮在?褪去,俨然成了礼仪之邦。
城下的狼袭之势,和城上的偃旗息鼓,日暮穷途。
时?书下楼时?,不小心踢到了某人的脚,那?人转过脸来,对时?书笑了一下。
时?书心口好?像针刺,也不知道谁能来救救他们。
几乎是无能为力的绝境中了,但还?是希望会有人救救他们。
时?书走下城楼,因狁州城内太?过危险。
他们外来的大夫被安排在?城外,搭建竹棚,送来草药。这是专门祛疫的,制作?好?便让人送到城里,同时?监督掩埋尸体。
接下来的数日,时?书都要?白天来这棚子里上班,夜晚回?到蓝仙睡觉。
忙到深夜,时?书终于往回?赶,进门先?洗了澡,听?闻谢无炽还?在?处理公务,便跟随辛滨前去他的议事厅。
夏天,城内的人制作?了绿豆冰块,味道勉强,但胜在?止渴,跨院里的大夫也分到一小块。时?书咬着冰块走到衙门外,却见排列着好?几辆马车,车上尽是些花果蔬菜,牛羊肥肉,甚至还?有螃蟹海鲜,用大块大块的冰块冰着,大热天散发出阵阵寒气。
时?书嘴里的绿豆沙顿时?不香了:“谢无炽吃这么好??”
辛滨道:“不是,大人就算骄奢淫逸、酒池肉林,也不会这么堂而皇之。”
时?书白皙的脸被冰块顶出个包子,问?:“那?他们是谁?”
辛滨道:“东都来的金枝玉叶,吃不惯这里的饭菜,让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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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
第085章
晋江正版
“都什么时候了?,
这群公子?哥还吃这么好。”
时书?忍不住道:“我?是喷子?,把他们扔狁州城楼上?,中几箭就?老实了?。”
时书?进了?门去,
议事厅内不同于往日风尘仆仆的武将,
好几位穿绸穿缎的富态大人,
正或站在门廊下,或坐着?喝茶,
神色都有些愤愤然,摆动着?宽袍大袖。
“他们是谁?”
“枢密副使,东都来的大人们,前?几天被打那粮官也是个小公子?,这边不满意,来吵架要说法呢!”林盐悄声道。
时书?往门内张望,议事厅内,果然,另一位衣着?富贵的人正在拍板和谢无炽吵架:“谢统制,朝廷虽说拔五十万的粮草,可这漕运路上?有损耗,
周边各府也拔不出来粮食,哪能凑到五十万的数目呢?就?这么个事儿,
你竟然拿脚踹公府的小公子?。”
“说句难听的话,
宁国公世受皇恩,
与太祖驰骋疆场,彼时谢统制的父母恐怕都在田垄之间吧?”
时书?舌尖舔着?冰块儿:“粮草未能及时交付,恐怕杀头?都便宜了?他,
怎么踹一脚,这边还闹起事来了??”
林盐道:“二公子?有所不知。粮是粮,
人情是人情。明明暗暗两份账,明账上?谢统制可以问罪,暗账上?这都是勋贵子?弟,投机倒把,眼看打仗送到边境来混战功的,背后可都是国公、侯爷,不能轻易得罪。”
时书?:“什么明明暗暗,听不懂。狁州失了?,这群人哪有话说?”
林盐道:“狁州失了?,也是冯重山的罪,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哪会受罚?”
时书?一抬眉梢,再往里望,好端端一个前?线议事厅,变成吵架扯皮的地方。枢密副使,贾乌,也便是当朝皇后的堂兄弟,此时盛气凌人。
谢无炽正坐着?喝茶,平声静气地道:“当朝律例,是有不得苛责士大夫,更不许动用武力?的规矩。不过来了?狁州,粮官便是武职,朝廷也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规矩,他迟迟押不来粮,关系的可是边境要地,国之安危!”
贾乌驳斥:“什么国之安危,难道有了?这五十万石粮,狁州就?能守住?”
谢无炽:“没有,一定守不住。”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贾乌突然一阵狂笑,脸色变化,“谢统制满口国之危难,听闻长平府屯田已久,粮草富庶,谢统制怎么不公忠体国,从你的驻地运来粮草以解狁州之围呢!”
——好一招含血喷人,唇枪舌剑。
时书?也听明白?了?,心想:“这贾乌也是个聪明人,一眼看透这个狁州背后的蓝仙,全是嘴上?使使劲,实则都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人。”
这句话,差不多是在指责谢无炽虚伪,自己保存实力?,却逼他人出手。
如今为解狁州之围,朝廷调拨禁军五万,又调派谢无炽、陈如莲等人从驻地领军来支援,实际上?,这几个人都在等着?对方先?动手。毕竟每个人的兵力?和物资都有限,狁州显然是个“绞肉机”,人命填不满的窟窿眼,谁舍得拿自己的兵力?去填呢?
这就?是官场的推诿,一旦涉及自身利益,都恨不得踢皮球。
谢无炽道:“哦?贾大人的意思是,从长平、信固二府调来屯田之粮?”
贾乌:“正是!”
谢无炽点头?,微笑地道:“贾大人难道忘了?,长平府、信固府眼下盯着?北境的旻兵,牵制已久,旻军久攻不下,这才绕路打的狁州吗?把北军的粮草调来,北军吃什么?北境失陷,谁来担罪!”
时书?心想:好,想将谢无炽的军,门都没有。
贾乌也说不出话来:“你……”
谢无炽放下茶杯,从和颜悦色转为声色俱厉:“贾大人初掌枢要,地位荣显,却不懂军中的规矩。陛下御赐宝剑命吾等守卫边疆,任何有碍国体的大事,吾等断不能相容。贾大人回去吧,粮草若五日内再押送不来,不只这粮官公子?,运输路上?牵涉的官员一并治罪!”,尽在晋江文学城
贾乌勃然大怒,一掌“哐!”地拍在桌面。,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无炽巍然不动,身后的护卫往前?一步。
“哗然”拔剑,贾乌的护卫也往前?一步。
贾乌道:“早听闻边境的军人都是群虎狼之辈,磨牙吮血的硬骨头?,本?官今天算见识了?!走!”
说完,贾乌同一行军中勋贵,怒火朝天走出了?议事大厅。
谢无炽把茶杯摔了,“哐当”一声。
一旁的护卫连忙清理碎屑,谢无炽站起身来。
时书?让出道路,看着?这行人走远,进了门内。大热天,谢无炽见人走了?,将严严实实的官服领口拽开了?些,露出颈口的锁骨。时书?进门,绿豆冰块已融化,说话间有种淡淡的清香气味。
“那粮官是哪家的小公子??”
谢无炽:“东阳侯,和贾乌儿女亲家。不重要。”
时书?:“不重要……狁州前?线上?那些士兵死?了?尸体都没人收,也没人管。这里一个金枝玉叶被你踹了?一脚,居然惊动了?枢密副使。”
谢无炽整着?袖口,侧耳听时书?说话。
时书?道:“人死?倒也无所谓了?,死?也死?得不平等。人命有高低贵贱吗?怎么有的人死?,惊天动地;有的人死?,默默无闻。”
辛滨插嘴说:“何况还没死?呢!就?来哭丧!”
谢无炽看他一眼:“你这几日护卫二公子?,也是口无遮拦了?。”
林盐笑呵呵道:“二十来岁,正是思考这种事的年?纪。”
时书?白?皙俊秀的脸上?眼珠一转,看明白?来。
不像谢无炽,早已看得清楚透彻,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当人上?人,把人踩在脚下,不受谁的气,也不受别的指示,谁来惹他就?一拳头?干净利落地打回去,姿态一直相当傲慢。
时书?在椅子?里坐下,垂眼看着?谢无炽那身官服,昨晚被他扒得凌乱,显然有好几套的换洗,今天这身要旧一些。
时书?抬手看自己掌心,这几天总是轧药,一双白?净修长的手,布了?些凌乱的痕。
奇怪,和他是陌路人,但?谢无炽夜里偏偏在床榻上?,把时书?的手按在他腿.间的刺青上?,百般轻抚。
时书?光是想了?一秒,又觉得谢无炽怪变态的,既没有正常的性?关系认知,也没有正常的恋爱认知。
凑合过吧,披上?了?男朋友外衣的炮.友。
时书?等了?他会儿,谢无炽忙完了?公务,和他一起回程吃饭。时书?住在药局的跨院后,谢无炽差不多每晚上?都到这里来,和他一起吃饭,休息。
桌上?四菜一汤,沾谢无炽的光,时书?吃得比较丰盛,吃饭时谢无炽换了?衣服,道:“我?今天上?午接了?陛下的旨意,让务必援助冯重山。下午见了?从狁州城里来的两位裨将,运了?些军需进去。”
时书?:“嗯。”
“中午天气太热,不太想吃东西。蓝仙有种冷水面,加了?些冰块,一起吃了?。”
时书?:“哦。”
谢无炽:“下午接见了?北旻来的使臣,商谈是否需要和议,刚把人送出去,贾乌便来吵架了?。”
时书?正吃着?饭,没懂谢无炽说这些话干什么。
片刻,时书?察觉到头?上?的动静,抬头?时,谢无炽似乎静了?才问:“你呢?”
时书?一下懂了?,这男朋友报备呢。说:“我?一整天都在干活,下午回来,那个绿豆冰块挺好吃,今天就?这样,没了?。”
谢无炽应了?一声,吃饭。
时书?头?皮发麻,谢无炽吃人不吐骨头?,摸不清他的思路。片刻,撤去了?餐桌,恰好夜已深,刚洗完澡准备要睡觉,护卫把送到谢无炽室内的冰块送到了?时书?这屋里来,
不几时,果然热度散去。时书?回想起刚谈上?时杜子?涵说过的那句:你跟了?他,你是一点苦不想吃啊。
时书?捏了?下掌心的伤痕,谢无炽宽衣解带坐到床上?来。时书?把手给他看:“那个,哥,今晚不能帮你打手枪了?。”
谢无炽:“疼吗?”
时书?:“不疼,就?是不想摸东西。”
谢无炽:“不摸。”
时书?仔细研究盆里的冰块,捞了?一枚塞到嘴里,舌尖冰凉。刚才他和贾乌的争执时书?都听见了?。审时度势的上?位者。谢无炽带来的数万人马在不远处安营扎寨,狁州城内的死?生不论,没有得利的时机,谢无炽不会出手。
时书?咬着?冰块,往前?走,跨坐在谢无炽的腿上?,凑近亲他。